牙行的小伙计见他们父女二人行来,满脸带笑,热情招呼,“这位大哥,是卖田卖宅子,还是买田买宅子?”

李薇挑挑眉头,看来那中人说得不差,这会儿正是个买田的好时机呢。

李海歆便说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田产,现下都是什么价儿。

那小伙计一连声的往里面让,“有,有,您请进,想要什么样的,我给您介绍…”

新进了客人,里面的几个买主,不约而同的向门口望去,李海歆自然也不免要打量一下里面的几个人,与其中一人的目光相对,登时一愣。

李薇也瞧见那人,正是周濂,连喊了声,“周大哥”

周濂温和笑着,向她点头,拱手与李海歆见礼,“李大叔真是巧啊”

那小伙计在一旁笑着,“嗨,这两位是周少东家的相识之人啊得了,那咱就给介绍最好的田产给你。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先说。”

此地不是叙话之所,周濂虽然奇怪这父女怎会在这里,倒也没有深问,只是向小伙计点头致谢,请李海歆先办正事儿。

小伙计这一问,倒把李海歆问住了,他本就是因那中人的话临时起的心思,心头却是没什么规划。想了想便说,“这位小哥儿,你这里有没有离城近些,价钱又适中的。”

小伙计了然,打开记录的薄子,看了看,笑道,“出了城北门,往北有二十里处,有一个许家湾,那里有一块约四十亩的田,卖主开价八两银子一亩。”说着看了周濂一眼,笑道,“田却不是最上等的,价钱到合理,您要是中意,先去看看地块儿,价钱上还能再商量商量。”

李海歆沉吟着,四十亩的田,三百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她们家倒出得起。只是,不知道这田的品相如何。

那小伙计以为他嫌地块大,看这父女二人的衣着,也只是一般靠下的人家,余钱估摸着也没那么多。便又翻了两下簿子,笑道,“还是出了城北门,往北十里处,再往西,有一个块二十来亩的,却是中下等田。田力簿,开价五两银子一亩。”

李海歆记在心里,又问有没有旁的。那小伙计脸儿上笑意便有些勉强了,又往周濂那边看了一眼,低下头翻簿子,翻了半晌,兴致缺缺的说道,“还有城南门处,有一处半滩子地,长麦子不行,您家若是会种稻子啊,兴许可以。一亩开价二两银子,这个地块可大,有四五十亩呢。与那块二十亩的买下来,也是一样的价钱”

小伙计介绍的地愈来愈便宜,见李海歆仍是那副为难皱眉的样子,便更是气馁,脸上本就剩下不多的笑意,这会儿只留下一丝强挂在嘴边儿。

这时又有一对衣着半新整洁的夫妇上门儿,他立时扔下李海歆父女二人,“您二位先想想。”便殷勤热情的迎了过去。

这时周濂走过来,笑道,“李家大叔可有看好的?”

方才一直与周濂说话的牙行掌柜也走过来,拈须笑着,“这位客人有什么要求,也不防直说出来,等有人合你要求的,我让人到贵府上知会你。”

李海歆便说,“这几块田,各有各有好处,我们回家商议一下,改日再来。”

掌柜的点头,说他若满意就早些决断,这两日田产转手的极快。

李海歆应了一声。

回到家里,李海歆把在牙行打探的情况与何氏说,何氏想了想,便说,“你不如这两**把这几块田都看看?光听人家说是几等几等的,心里总没个数。”

李海歆点头,反正在城里日日都没事儿,去看看也好。

李薇从沉思中回过神,听见了忙说,“爹,你要看就抓紧些时间,现在时节还算晚,咱们把买来的地全部种上油菜,明年麦收正好收呢。”

正这时,院外响起李王氏的咳嗽声,李海歆立时起身,挑帘出去。母女几人对视撇嘴。

“娘,衣裳有孩子娘和春柳几个洗,你又去洗它干啥?”

李王氏略带委屈的声音传来,“没事,我身子骨硬朗,总不能天天白吃饭不干活儿。”

何氏听了这话,脸儿沉了沉。春柳瞪春杏,用不小的声音说道,“都是你好稀罕儿,咋不把衣裳洗完再进来?”

说着又朝着门帘扔声喊了一嗓子,“嬷嬷,衣裳放着罢。您儿媳孙女一大群,就是挨个儿轮也轮不到您头上”

春兰撑着肚子从李海歆在两家相邻的院墙上新掏出的小门处进来,听见春柳的话,看见李海歆的黑脸儿,扬声斥了她一句,“还快出来把衣裳洗好晾起来”

春柳哼了一声,点春杏的额头,跑出堂屋。

春杏捂着额头,呵呵笑了两声,又问李薇,“梨花,周大哥说明儿来我们家吗?”

李薇摇头,“是他听说咱家想买地,说他认得的一个人,手头有五六十亩的地想卖,今儿先去问问信儿,得了准信儿再过来。谁知道他啥时候能得准信儿…”

春兰挺着肚子进来,李薇忙跳下凳子去扶她。何氏顺势从春兰挑开的帘子缝儿中往外瞄了一眼,没看到李王氏与李海歆。

问她,“你爹与你嬷嬷去西屋了?”

春兰点头应了声。又跟何氏说,“娘,你回头说说春柳,这会儿跟她置气,她一恼走了,受累的还是我爹”

何氏笑着点头,“行了,春柳回来我说说她”

李薇撇嘴,这李王氏的妖蛾子可真多,来住你就好好住呗,刚来的两天还好,大家吃饭,她也不挑,大家都歇着,她也回屋去做个针线什么的。这几天儿突然变了个样儿,家里的活计抢着干,有时候刚吃过饭,春杏春柳刚歇一下子,再去刷锅洗碗儿,便见她正拎着吭吃吭吃的往厨房里拎水,说她来刷,可厨房缸子里明明还有小半缸的水呢。

再比如,一旦母女几人进屋说个话儿,歇个腿儿,她不是扫院子,就是象今天这样洗衣裳,归拢个东西,显得一院子小辈都歇着,就欺负她个老太太了。

李薇有时候烦她这样,有时候也觉得她可怜。每当她这个样子的时候,总是愤怒与同情交织,让人心情不爽的很

李海歆跟李王氏进了西屋,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起身去拎小碳炉上的铜壶,却见里面的碳已熄了。

疑惑的问,“孩子娘没给弄碳来么?”

李王氏撇撇嘴,有些不情愿的指了指桌子底,“让春柳拿来了。天儿还不太冷,烧这个干啥,白浪费。我和你爹身子好的很,喝生水也没事儿。给你们省两个钱儿吧”

李海歆无奈的叹口气儿,“我隔两天就去砍柴呢,这碳有自已个家里做饭的时候闷的,还有年哥儿也送来几百斤呢。您这省个什么劲儿?”

李王氏闷头不作声。李海歆这几日也瞧出李王氏的异常来。暗叹一声,旁的话也没多说,问她,“娘,你刚才叫我有啥事?”

李王氏看看老李头,撇了撇嘴儿,“你是不是要买地?”

李海歆点头,“有这个想法,反正趁着这会儿田价便宜,买了也合算。不过,还没看好合适的呢”

李王氏脸上露出不满来,“原来没住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我们住在这里,你这样的大事儿透也不给我们透一句,这是把我们当外人呢?”

李海歆又点头,“好,我知道了。日后有什么事儿,提前给你们商量一下”

李王氏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声音缓了缓说,“那李家村的地你们还种不种了?”

李海歆猛的转头看她。李王氏脸儿讪了讪,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种得过来不?要是佃给别人,还不如让海青海棠海英几个帮着种种呢。”

李海歆站身子说,“买地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事儿等到时候再说吧”

第二日中午,周濂派昨儿送他们回家的小伙计来,赶着马车过来,说那家的田已定了要卖,李海歆若是有空儿,今儿就带他去看看。

李海歆昨儿夜里思量了大半晚上,终于下定决心在宜阳置办田产,忙上了周家小伙计的马车。

等两人出了城门,到达那地头时,那个卖主已在那里候着。见李海歆过来,殷勤上前,指着那一大片已收了秋粮的地道,“这位大哥,你看这块地如何?”

在路上,周府的小伙计已将这块的情况与李海歆说了个大概,这地价儿他到是满意,七两银子一亩,属中等田。可是唯有一点不好,就是离水源太远,地旁只有一条支流小河道。

虽然那小伙计没明说,但李海歆种地多年,自然知道象这样的小河道,遇到水足的年景,可能会有水源,若是遇到稍旱点的年景,这样的河道是存不住水的。而且即便雨水足的年景,入秋之后雨水渐少,也会慢慢干掉。这样一来种麦子时那一遍水肥倒是有些问题。

那人见李海歆眉头稍皱望着远处的小河道,也明白他的顾虑,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欺瞒大哥,地是好地,也肥得很,只所以卖这个价儿,也是因为这水的问题。雨水调顺的时候好说。不调顺的时候,都是佃民们担水浇地。”

说着向大南边儿一指,“那儿是个大塘子,约有几百来亩,无论春夏秋冬,水都不绝。只要人勤快,庄稼也到不了旱死的那个地步。”

李海歆便说去看看,一边心底盘算这块儿地。好处便是,地还算肥,地势也平整的很。原来在李家村,他们家那十亩好地,原先因为地势不平整,地势高的地方,不好上水,每年都要用牛车将高处的土起到低处去,一连平了两三年,才算是得了一块平整的田地。

再者地质也适中,不粘不沙的。粘地虽然比沙地地力肥,可也有一样不好的,就是雨后或者浇地后,要等的时间格外长,而且积水也不好消下去,一旦是涝年景儿,庄稼十有八九是个淹。更难受的是天旱的时候,地面板结的厉害,锄起地来格外费事儿,至于沙地的弊端,那更不用说了,他们家种了这么些年沙地,自然对这个了如指掌。

几人步行到那大塘子边儿上看了看,水面浩浩,虽然深秋少雨时节,水面退了不少,但还是让初次看到这么大片水面的李海歆震撼了下。

他对着水面在心底盘算一阵子,回头笑着说,“好,这块田我定下了。只是这田价儿…”

那人看了周家小伙计一眼,那小伙计笑着往后退两步,并将目光移到水面上,欣赏起风景来了。

这小伙计的身形语态表示,这事儿他们只管牵线,至于价钱,双方自行商谈。

这卖主有些遗憾,本以为李家初来宜阳,即便是与周濂相识,也不会有多少交情,指望他们在这个时候,会替自己说句话儿呢。

卖主低头想了想,抬头苦笑对李海歆说,“这位大哥,这田你若满意,一亩地再降二钱银子。您看如何?”

那便是六两八钱一亩,这六十多亩,是近四百两银子,自己家倒也能承受得起。想了想便说,回家与家人商量一下,两日内给他回复。

周家小伙计看他们谈完了事儿,装作欣赏完风影的模样,随二人一道回去。

《秀色田园》第一百一十章定居

李家买了地,石头娘心里头也打起盘算来了,跟石头爹商量着也买些地,自己不种就佃出去,总比把银子窝在手里强。又位吴旭娘商量,让他们也买,两家最好买一处,将来收租干啥的,也好有个照应。

吴旭这两年是养了些鱼,可手头存的也不过二十来吊钱儿,即便是加上春兰嫁过去带过去的三十吊钱儿,也才堪堪五十吊钱儿。再者春兰带去的压箱底儿,吴旭与吴旭娘都不想动。于是,这母子二人对石头娘的提议虽然动心,却没那实力,只好作罢。

吴旭心里头还是想着继续回李家村养鱼,先积攒几年再说。

何氏便说,“旭哥儿家先不买也行。那鱼塘子照看好,一年也能挣二十来吊钱儿呢。再加上莲藕,一年不说多,便是挣个三十吊钱儿,干几年,再有了机会,再买地也是一样的。”

最后石头爹从最初让李家人买地的牙行手中,买了十五亩的田,共花了近百两的银子。

这两宗事儿办好后,两家人便开始着耕种。两家都种油菜。原本李海歆还愁自家麦时收的油菜籽不够种,年哥儿知道这事儿后,从自家粮铺里调了一百多斤的油菜籽儿给他们。

李海歆训斥他,“这百十斤的东西,你说调就调,省得那边儿知道了训斥你。”

年哥儿笑着摇头,“爹,不会的。你就放心吧”大山和柱子也说不会。

贺府老爷与一大家子已于十天前离开宜阳,前往州府,同时方府的人也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州府。与贺府留下一个庶出二少爷看管粮铺不同的是,方府的主子都走了个精光,只留下一个大管家留守宜阳。

自贺府的人走后,年哥儿柱子大山三个,便成了常客,几乎不隔天儿的来。李薇私下里问他,为什么贺府老爷走了,他不跟着走。他说,是他自己不想跟着,又轻笑,反正要留下一个人主持大局,这可是个很好的机会。

李薇撇嘴呛他,“小心你还没长大,头发全掉光光”自从她们一家到了宜阳之后,他说的做的,多多少少都能看出点端倪来。总之这个孩子,现在不但是有主见,而且是有手段了。

年哥儿赫赫的笑将起来,不接她的话。起身去找李海歆,说是有事相商。

李薇颠颠的跟过去,被他笑着赶了出来,所以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几日他天天与他爹还有大姐夫二姐夫整日在屋里说道个什么。

种子的事儿解决之后,便是人力。当然这个时候的人力十分好寻,只是工价儿高了些。

原来一日十五文的工价儿,现在变作一日三十文。两家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地还是要种上。咬牙请了几个帮工,开始整日在城中田间的两头奔跑着忙活。

李薇暗自算了算,两家人买的地都属中品田,按一亩油菜一石半的收成,来年粮食价儿肯定高,一斤油菜估摸着能卖二十文到二十五文,一亩地能收个二吊到三吊钱儿,这些投入还是很值的。

李家人自到了宜阳,这会儿才算是找着了些他们认为有意义的事儿,干得格外起劲儿,以至于整个巷子留下的街坊,偶尔在街上菜市碰上何氏母女几个,都象是看怪人似的,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

李薇跟春悄悄笑着,“四姐,你猜她们是不是在说这家人是傻子之类的话?”

春杏敲她一下,“被人骂你也高兴,毛病”

李薇心说,她这是抢占先机的暗喜。

油菜种下后,过了大约没几天儿,吃完早饭,李海歆叫母女几人进堂屋,竟然要说买院子。他迎着母女几人质疑的目光,笑着说,“是年哥儿看好的,这些日子我也抽空去看了一下,那儿比这院子适合咱们。”

李薇急切的问道,“爹,那你是打算咱们搬来宜阳了?”

李海歆点点头,“前些天年哥儿叫我和石头旭哥儿商量的就是这事儿。我这些天想了想,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这么着定下来了。”

李薇看看她爹,心说,他们都说了什么,这么有道理?可惜李海歆并未打算往深里说。当然李薇也只是好奇一下,搬到县城她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再加上这次的难民事件,从进县城没多久,她就盘算着如何磨着她爹年后不回去,直接在这边儿安家算了。

现在有人说服了他,她自然也不会再多问。

何氏笑了下,嗔李海歆一眼,“现在商量个事儿倒避着我们了。一家子人都猜你们整日在屋里嘀咕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事儿”

话虽如是说,何氏还是能猜出这几人是如何说服了李海歆的,总不过一条,为了女儿儿子的前程呗。

说完这事儿,李海歆找个了机会带一家子去瞧新院子。是一座两进的靠近城北门的半旧宅子,周边很僻静,院子很大,有她们在李家村住的院子三四倍大小。与现在住的宅子一样,里面收拾得也很干净。

不过,这会儿新扫过的地面上,又洒落少许的落叶,稀稀疏疏的,比单纯干净的地面让人更觉整洁。

何氏很满意,问李海歆,“这宅子得多少钱儿?”

李海歆笑着摇头,“年哥儿给定的。他不说,我也不知道。”

一家人看了新宅子,又拐去看了新种下的油菜,临回家时,李海歆交待先别跟李王氏两口子透露出这信儿。

到十月底,何文轩第三封书信到了宜阳,信是写给赵昱森的,李薇有些奇怪,前两次可是写给爹娘的呢。这回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要给大姐夫说?

赵昱森拿着信来的时候,是和石头爹娘一起来的。

一家人都围进了堂屋,赵昱森才将信中的内容说了。原是上次他们几个与李海歆商议让他们把家搬到宜阳后,给何文轩去的信儿。何文轩得到信儿之时,京中正计划着给这一批同进士派官,又因宜阳县令任期三年已满,如无意外,定然会升迁,何文轩便有意在京中活动一下,看看能不能帮赵昱森活动个宜阳县令的官职。

便写信来儿问问赵昱森的意思。

石头爹娘自然是愿意的,赵昱森也同意,孩子小离家近些,可以照顾众人。便来问问李海歆与何氏的意思,若他们同意,便给小舅舅写回信。

何氏与李海歆自然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赵昱森能在宜阳地界上得了官,于一家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儿。

赵昱森当即使便给远在京城的何文轩去了信儿。李薇看着赵昱森一身的布衣,自到了宜阳,又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这事儿如果能成,那么不久之后,他便是这一县人的父母官,是高高在上的县尊大人了。

她实在想象不出赵石头做了官儿后会是什么样子。

因这个又想到大姐春桃,现在二姐三姐和四姐,没事的时候仍会在家里读书练字,唯有大姐,上有公婆,下有儿子和小姑子。在赵石头家住的那几日,她见天儿,天刚亮就起床,做早饭,午饭,晚饭,照顾儿子。

虽然石头娘也是同时起身儿,可婆婆终就是婆婆。多少年以来,媳妇侍候婆婆天经地义的传统已经深深的印在她们的脑海之中,大姐做这些事儿在她看来自然也没什么不妥。

不说这个时代的婆婆,便是她所生活的那个时空,那个年代,又有多少人等着儿子成亲后,端婆婆的架子呢。

在这种情形下,大姐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和机会去读书认字,赵石头为官愈久,这这中间儿的代沟怕是愈明显吧?

想到这儿,去看坐在赵昱森身侧,笑得心满意足,整张脸儿透着掩饰不住的幸福之意的大姐。小手在合在衣袖里,相互抠着,要找个什么法子,让大姐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脱出来,从现在起,开始读书认字儿,为以后铺路呢?

有次年哥儿来家里,她实憋在心中实在难受,又找不到好办法,便拉他去东屋商量对策。

年哥儿听完她的话,失笑,“这有什么难的?让大姐夫一家雇个人,或者买两个人就是了。”

李薇嗤鼻子,买人这事儿她也想过,可她觉得行不通,别的不说,单一条,“能买个小子去做饭么?”

年哥儿奇怪的看他一眼,“自然是要买个丫头做饭了。”

李薇更嗤鼻子,也懒得跟他说讲解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果断摇头,“买丫头不行。再想个别的”

“这样啊,”年哥儿以手托腮,想了片刻,“那就买或者雇个大娘吧”

李薇也觉得有个三四十岁的壮年妇人帮衬着更合适,或者四十岁靠上的,身体强壮的,也行。

可她皱眉问道,“不都是卖丫头的多,没听说过那么大年龄的,还有自卖自身的。”

年哥儿笑了笑,拍她的头,“别想了,这事儿交给我了。”

说着把他带来的一叠子宣纸拎了几张放到桌子上,“这个纸比上次拿来的纸好,给你练字儿用。”

李薇拿着那纸贼笑着,“这是不是从贺府库房里搬出来?”

年哥儿点头“嗯”了一声。

李薇便又更乐起来。只要能抠挖贺府一丁点儿的东西,她都会有那种发自内心的解气,泄愤的畅快感。

春杏从外面走进来,看见桌上的纸,不甘心的叫着,“哥哥,你偏心每回拿来的东西都让梨花看,先让梨花挑”

李薇拉春杏过来坐着,把还没有开封的那个盒子推到她面前儿,堵她的嘴。春杏最近很高兴也很烦躁,高兴得是,她经过多次试验,终于做成了那紫粉,而且还配制出深深浅浅的紫粉来,配了好几盒,信心满满的要拿出去试卖,无耐街上人的少得可怜,个个行色匆匆的,害得她在街上等了几日,也没等来一个询问的。

这个时候还是不惹她为妙。

※※※※※※※※※※※※※※※

午饭过后,年哥儿离开不久,院门儿响起,李薇跑去开门儿,一开门儿登时愣住了,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眼生的小厮,马车上也没有明显的标志,她疑惑的问道,“你们找谁?”

车帘挑开,一个老头面色红润,身着细棉衣衫,看起来很是精神,也很眼熟。李薇眼睛闪了闪,猛然想起,他正是佟府的那个老张头

几年没见,初见时那份与庄稼老汉一般无二的面容,现在变得一团贵气。一边疑惑他来干什么,一边请他进院子,又叫她娘出来。

她爹和吴旭午饭过后又去砍柴,这会儿并不在家。

何氏出来一见老张头,愣了下,才认出他来。便问他来有何事。

老张头让那赶车的小厮去车厢里取东西,笑着说道,“老爷夫人刚知道你们搬来了宜阳,便让我过去看看。”

与佟府的往来已断了两年,这回一家子人进城,年哥儿从未提起过佟府,李海歆与何氏也差不多忘了这府的人。老张头突然上门儿来,让何氏有些措手不及,推让着,不让他们把礼放下,可最终还是没推让过,两人留下东西匆匆走了。

下午李海歆回来后,何氏让他看佟府带来的东西,象是听年哥儿提起过春兰快生产了一般,送来的有几品燕窝,一根山参,别有两匹细软的素色绢布,何氏摸着那料子,柔软贴肤,给婴儿做贴身的衣裳最好不过。

李海歆看着那堆儿东西,闷坐了一会儿,跟何氏说,“有年哥儿这层关系在,总也是断不了的来往,备些礼,明儿我和旭哥儿去走一趟吧。”

何氏点头应下。

《秀色田园》第一百一十一章逃难母子

天刚蒙蒙亮,院子中传来扫地的声响,李薇有些不情愿的揉揉眼睛坐起来。这个时候扫地的人,除了李王氏不会有别人。

果然堂屋门吱呀一声开启,随即李海歆的声音响起,“娘,咋又起这么早扫地?”

李薇撇了撇嘴,赶快穿衣服下地,春柳和春杏面带困倦之色从对面屋里走出来,三姐妹一打照面儿,不约而同耸耸肩膀。

春柳把衣裳整好,略归整了下头发,打开屋门,“爹,扫帚先放下吧,我来扫”

李薇也跟着出了门儿,李海歆已接过李王氏手中的扫帚,正在扫着地。看见三姐妹一副困涩不堪的样子,又看看还未大亮的天色,把斥责的话又咽了回去。

春柳接过扫帚轻手轻脚的扫着地,李薇和春杏淡淡的向李王氏打了招呼,叫了声嬷嬷,便去厨房烧水。李海歆让李王氏回屋歇着,自己井里打水。她却不回,拉了条凳子坐在刚打扫过的地方,头半垂着,一副极委屈的模样。

何氏拍拍被外面声音吵醒,哼叽了几声的小虎子,等他又安然睡去,才轻手轻脚的穿了衣服,去了厨房。

春杏从厨房里伸出头来,扫了李王氏,凑到何氏耳根子边儿,悄悄说道,“娘,我嬷嬷别是脑袋出什么毛病了吧?怎么现在愈来愈怪?”

何氏笑笑拍她一下,“没事儿。打水洗脸吧”

李薇洗了脸儿,拿着小扫帚去打扫院门口。在李家村的习惯,她们一家向来喜欢把自己家门口干干净净的,让人未进门儿便觉得干净舒坦。

刚把院门门闩抽下,院门儿“忽拉”一下被靠在门外的重物顶开,李薇吓得“呀”的惊叫一声。

何氏几个在院中听到她的惊叫,忙往这边儿跑,“梨花,出了啥事儿?”

李薇借着稀薄的晨光打量摔在地上的一团物件儿,是两个人确切的是衣衫褴褛的母子二人,两人衣衫面目皆是脏兮兮的一团,看不清长相,只能从身量发饰上猜测出大概的年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和一个年约十岁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松松的趴在妇人的怀里,两人静静的躺在李家院子门口儿,一动不动,李薇只觉得手脚有些虚软,强撑着回头叫了声,“娘,这,这有两个人”

李海歆最先奔到院门口儿,看到地上的这对母子惊了一下,立时伏身查看,以手探到那妇人的鼻息处,停了片刻,又探探那孩子的鼻息,松了口气儿,“好象还有气儿”

“孩子娘,快过来,把人抬到屋里去”

何氏应了声,把春柳春杏赶到边儿,“快去再烧些水。”

自己和李海歆把那对母子抱到西屋去。吴旭在西面院子中听到李薇的惊叫,赶快过来,一见这情形,忙把何氏手中的男娃儿接过来。

何氏松了手,跟他们进了西屋,一边叹息,“这孩子身上瘦得没二两肉,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儿,真是可怜”

在西屋安置好这对母子,李海歆让吴旭去请个郎中来,这边儿春柳春杏烧好了水,按何氏说的,兑成半温,端到西屋。

何氏拧了帕子给那妇人净面,又给那孩子擦了擦脸儿,母子两人皆是瘦得两颊深陷,面目青白,唇色发紫,安静的躺在床上,让人觉察不到丁点儿的生命迹象。

何氏叹息,叫春柳,“先去熬些姜汤,再熬些小些米稀粥来。备着等郎中来了问问能不能喂。”

春柳应了声,去厨房。

吴旭娘和春兰这会也一同过来,听说是这事儿,也叹,“灾荒年景,人命不值钱儿呐”

吴旭去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请了一位四十来岁的郎中,他进屋给这母子二人把了脉,笑道,“没大碍,就是饿晕了。也受了些凉,先弄些姜糖水喂下去,再喝两剂药方,调养调养就没事儿了。”

春柳忙去厨房把熬好的姜汤里添了红糖,端了两碗来。朗中到西屋当门儿去开药方,一边开一边摇头感叹,“这灾年人命如草芥。这母子二人夜里象是在哪里避了避,不然,就算是现在的天儿不算太寒,在外面面直直冻上一夜,这会儿大罗神仙也难救喽…”

郎中开了药方,交待注意事项,便告辞而去。

何氏给这母子二人喂了些糖水,以手探她们的鼻息,象是比方才强了些。便摆手让人都出去。

李家人草草吃了早饭,收拾妥当之后,何氏又进西屋去看那对母子,象是睡熟的样子。

交待在西屋当门儿聚在一起看书写字儿的几姐妹,“留心些里面的动静啊”

四人应了一声。

她又叫春兰,“你到堂屋去坐着。他们身上别有什么病气儿过给你”

春兰应了一声,撑着腰缓缓的跟着何氏后面儿出了西屋。

时至半晌午,李薇正在春杏讨论着书上所说的能做胭脂的红蓝花,是何种花时,突然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声音响起,两人忙跳将起来,往里间儿跑,挑帘一看,那妇人已经醒了,正侧着身子,半伏在仍在熟睡的男孩上方,拍着他的脸,焦急的叫着,“乐儿,乐儿…”

李薇忙跑去叫何氏,“娘,那个婶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