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不动声色的寻思着,武睿来望远县前还是正常的,这事儿约摸是最近才发生的,而且这几天,他与贺永年几个形影不离,莫非是这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贺永年有什么不妥当?

愈想愈有可能,除了他,没有什么人能让武睿不停的打量自己的。

起身向武睿走去,武睿那边立时起身,向春杏道,“我去瞧瞧二姐夫两个怎么还没回来!”不待春杏说话,他已匆匆向院门儿方向走去。

春杏望着他的背影失笑,转身往这边儿走的李薇道,“看样子相处的不错啊。”

春杏膝头放着一本书,她这几天正看得起劲儿,跟李薇说完这句话,便又埋头看书。

李薇嗯了一声,眼睛望向武睿身影消失处,缓缓走到春杏身边坐下,随手拿过一本书,翻看起来。

贺永年和吴旭今儿去县衙处理善后事宜,潘家大少爷被当场捉住,看当时他那装扮,那时滚落楼梯仅仅是磕破了层皮。饶是潘府暗中做惯了讹诈之事,乍然被当面拆穿,也极没脸面。便托了孙县令做个中间人,双方谈和解。因为有吴旭的生意在这里,贺永年并不打算与潘府死磕到底。即孙县令出面替这双方张罗,那么他在望远一天,要保吴旭不受潘府欺压,这便是他们今日的目的了。

听他们说,今儿是最后拍板子,这会儿已去了半个时辰,往常没有一个时辰是回不来的,以李薇估计,今儿约摸这些人到午时才能回来。这个武睿果然是有问题!

李薇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的想着,想套春杏几句话,刚起了心思,便暗自摇头,以春杏的精明,若不是这几天她沉迷于生意上的规划,和书本中,早发觉了武睿的异常。此时若李薇刻意提起,她能在第一时间觉出不对劲儿来。

思量一会儿,便决定等贺永年回来,揪着他问个究竟。

好容易等到午时,那一众人回来,李薇放下了书本,站起身子,“二姐夫,事情办得怎么样?”

吴旭指着贺永年一连的摇头失笑,“有他在,事情定然是成的。”

李薇将书扔开,起身笑道,“办好就成。咱们下午就回去吧!”见武睿随在其后,又笑,“怎么,你去找二姐夫他们了么?”

武睿点头。春杏咕哝一声什么先前让他去他不去,半路又跑去之类的,便张罗开饭了。

午饭过后,吴旭去安排开荒湖事宜,屋内只剩下春杏李薇四人。李薇心头猫爪抓的一般,一定要弄个明白,便叫贺永年,“年哥儿,你来,我有事儿跟你说。”说着已移步向后面那个小小的,约莫有半亩地的花园走去。

春杏斜了贺永年一眼,咕哝一句,“安吉铺子有什么重要的?早些把亲事办了要紧!”

贺永年放下了茶杯,笑着点头。随在李薇身后,向小花园走去。

“梨花想问什么?”

李薇回头,饶有兴致的瞥了他一眼,语气闲闲,“不是你应该跟我说些什么么?”

贺永年微愣,又笑,“这么着倒象是我有事瞒着你了?”

李薇哼了一声,依然是那副探究加闲闲凉凉的口吻,“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你难道什么都没瞒?”

说话间两人步入小花园,昊旭是个极细致的人,尽管这院子老旧,后花园之中大多也是常见的树木与花草,收拾得却干净。瞧见一个花坛子中种着不少的烧汤花,又猛然想起早先他在那般困境中,还不忘在小水塘的草泥旁儿种些花花草草的,嘴角扯动,露出一抹笑意。

贺永年已掏出帕子抹了石凳,笑道,“有些事儿,你没问我便没说,这算瞒么?”

李薇皱皱鼻子,坐下来,贺永年在她对面坐定,笑问,“究竟想问什么事儿?”

李薇毫不客气开门见山的将武睿今天的种种怪异形容诉说了一遍,便说出自己的结论,“武睿这么怪异,定然是与你有关。所以,你说吧,究竟有什么事儿?”

贺永年眼中含笑,听她有理有据的说完,才道,“这些天办过这么多事儿,我哪里知道睿哥儿是为了哪一宗?不若我去叫他来,你当面问他?”

李薇一挥手,“不用!你只挑你之前没与他说过的事儿说就成了!”

她话一出口,贺永年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赞赏神色,“梨花真聪明!”

李薇微微挑挑眉,可是这会儿却没功夫显摆,只催他,“别转移话题,快说!”

贺永年在李薇说到武睿时,便猜到他是因为那件“梨花知道了会生气”的事儿才这般的。

他虽然猜她即使知道了也会理解,心头却有些突突的。她再心思老成胸怀宽广,毕竟还是不到十五岁的少女。

但是却不能不说。再一想,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完全的无条件的理解着他,原谅着他。

这一次会不会一如往夕?

这般想着,脸上的笑意勉强起来。李薇眉尖皱起,恶狠狠的盯着他,“到底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贺永年轻轻一笑,将她的手执起放在手心,轻轻合起手掌,低声将开玩笑要带武睿去翠香楼的事儿说了。

翠香楼?!李薇凝眉,警惕的看着他,“那是什么地方?”

贺永年轻笑起来,“以梨花的聪慧,单凭名字怕也能猜出来!”

李薇脑门登时霍霍的,她当然能猜得出来,该死的家伙,自己去还不够,还要带武睿去,而且还这么平静的说出来,简直不把自己当根菜!

猛然眼角一跳,将手大力抽出来,跳将起来,大声叫道,“还有谁去过?!”

贺永年一愣,“我…”

“你不算!”李薇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双手撑在石桌上,伏身气势汹汹的逼问,“大姐夫、二姐夫、三姐夫、睿哥儿这四人都谁还去过?”

贺永年登时凝眉,什么叫他不算?!不但不生气,反而一点也不在乎?

李薇可没功夫猜他心中所想,男人去寻花问柳之事,她之前不是没担心过,只是没发现苗头,才自欺欺人,姐姐们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可是,她一直不安心,从概率上讲,五个人都老老实实怎么可能?更何况在这个时空,逛个青楼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有点才能有些地位的人没去的,应该是少数…去了那种地方,能够洁身自好的更是少数!

他…不算!

可四个姐姐万一碰到这种事情怎么办?

不觉又提高音量,逼视贺永年,“这四人都有谁去过?”

她眼睛明亮得吓人,里面盛着熊熊火焰,闪着愤怒的光。贺永年辨别出这怒意不是冲着自己而来,心头一松,却又有些失落。

与此同时,心思转了几转,点头招供,“我只知道三姐夫!”

“什么?”李薇高声叫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口,气愤大叫,“你…你居然带三姐夫去那种地方?!”

贺永年很无辜的看看将自己衣领攥得紧紧的小手,无奈的道,“是三姐夫带我去的!”

李薇一顿,倒是有这种可能,冷哼一声松了手,“大姐夫没去过么?”

贺永年摇头,“我不知道!”

李薇半信半疑的盯着他,“当真不知道?!”

贺永年点头,“真不知道。”

李薇的担心被证实一位,一时也说不表自己的心头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事情开始失控了,或者自姐姐们成亲之后,便一直慢慢的远离着自己希望她们都平顺幸福的愿望。公婆、小姑的麻烦她认了,可是,逛青楼…简直不可饶恕!

她气得脸色胀红,拳头紧紧握起,不止是气,更多的是怕。倒不是现在便信了周濂去青楼是一定会那啥的,现在她还是相信周濂的操守,但不代表可以相信他们一辈子。往深里想想,四个姐夫一生之中这种事一点不沾染的机率有多大?每个人都如初见时,一成不变的机率有多大?一点也不长歪,只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机率又有多大?!

概率这种东西是最不确定的,她愈想愈担心,神色不由得郑重起来。

贺永年担忧的伏过身子,轻叫,“梨花?!”

李薇扭头,瞪他一眼,“都是你!”

贺永年很无辜,明明方才还说什么“他不算!”,这会儿便又成了“都是你!”

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好,好,都是我不好!日后一次也不去了!”

李薇想也不想反驳他,“我管你去不去!总之四个姐夫不能去!你要给我盯紧他们,严!防!死!守!若被我知道谁再去那种地方,我…我…我也带姐姐去!”

对,她脑中一亮,站起身子大声叫道,“若敢再发现他们去一次,我就带姐姐们去十次!他们去十次,我便带她们去一百次一千次!”

贺永年受惊似的张大眼睛,紧紧盯着她,李薇不甘示弱的回击,两人瞪了一会儿。

贺记沂突然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在他下眼睑上投射出两道清晰的暗影,声音十分委屈,“姐夫们去,关我什么事儿?”

“什么?”李薇一时没听明白。

贺永年伸手重重弹了下她的额头,“姐夫们若真的去,又不是我去,你干嘛去?”

李薇捂着被弹痛的额头,嘴角扯了扯,瞪他,“那你就给我看好他们了,坚决把他们的异动打消在萌芽状态!”

贺永年苦笑了下,试图说服她,“三姐夫去那里也是谈生意,没旁的想法。至于大姐夫若去,也是因官场应酬…”

李薇瞪着他,不说话。他说的自己自然明白,前世她虽然没什么钱,也有机会和朋友们一道儿去过几回娱乐场所,里面有什么人,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古代对男人们实在是太宽容了,在这种环境下,土生土长的那四个,当真能守着男人们那点少得不能再少的忠贞观念?

“谈生意哪里不能谈?非要去那种地方?三姐若是知道了,她那脾气…我不管,到时候知道有你一份,看你还敢这么理直气壮?”

“我哪有理直气壮?”

李薇哼一声,“不气壮么?不听你前面的话,还以为你说的是去县官学,州官学,国子监呢!”

永年失笑,也很无力。很明显,她现在生气不是因为自己,他是在替人受过。愈想愈觉得委屈,半晌,点头,“好,我帮你盯着,看他们谁敢去,第一个告诉你!”

李薇疑惑,斜着他,“真的?”

贺永年点头,“嗯,真的!”

真的才怪!李薇哼一声,浑身的怒气突然没了方向,真知道他们去了,她还能跳出去,将那几个姐夫教训一番?

身子一软,懒懒的坐在石凳子上,伸手拽了一根草在手中把玩着,好半晌,才抬起头问贺永年,“青楼里都有些什么?”

贺永年凝眉,略带不满的瞪着她,“问这个做什么?”

李薇摆摆手,没说话。不过是想知道都有什么稀罕的玩艺儿,以猜测他们去“鬼混”的程度。

脑海中触及那些暧昧的画面,突然大力摇头,一个伏身,又伸手拽着贺永年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说,你去那地方都干了什么?有没有叫姑娘陪座陪饮?嗯?!”

说着眼睛不自觉的瞄过某个部位,贺永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脸色微红,将她的手推开,顺手又敲她一下,“胡思乱想什么?只是去…听过曲子而已!”

李薇略带尴尬的抽回手,尤自强硬道,“信你才怪!”

暗自却极力克制着,不再去脑补那些不存在的东西。

春杏从前院匆匆过来,未进花园便叫,“梨花,你刚才鬼叫啥?”一脚踏进后花园,却见两人这般姿态,贺永年颈下被李薇抓皱的衣衫还未恢复原状。

春杏左瞄右瞄,忽然咯咯的笑起来,“呀,你们在吵架呀?”

李薇被春杏这兴灾乐祸的声音激得脑门又霍霍起来,她疯了,才会去替春杏瞎操心!

春杏一问之下没人回答,笑得更畅快,“吵吧,多吵吵好,梨花可一定要吵赢呀!离出发还有两刻钟呢!”一边说着转身笑呵呵的走了。

李薇气得一拍桌子,“没良心的春杏!”

贺永年笑起来,在她身边坐下,“别气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薇仍然是担心,又被春杏弄得有些挫败,半伏在石桌子上,嘟哝道,“我不管她们了。”

刚过一小会儿,又改口,“不行,不行,不能不管,你还得盯着!”

再过一会儿,又说,“算了,我管她们肯定还不稀罕呢。”

这话落地不多久,便又推翻自己的话,“不行,得管!”

贺永年不满的将她的身子拉直,双手扶着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只管我一个就行了!”

李薇疑惑,“你要人管么?”

贺永年默然,回答不要管?好象有点委屈。回答要管么?好象后果会很严重!

李薇突然明白他的沉默,觉得十分乐呵,不由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贺永年却十分不满意。无条件被信任是好事儿,可是也象是很失落!

李薇笑了半晌,揉揉笑得有些发酸的脸颊,站起身子,“走吧,咱们该回宜阳了。不过…”

她突然回头盯着贺永年,“旁的不盯梢便罢了,大姐夫和二姐夫一定要盯着!大姐性子柔,大姐夫应酬又多,还真危险!”心里又补充了一句,因为他们家还出过小玉这样的异变。

“二姐夫…唉,算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以二姐的脾气,二姐夫若敢闹出什么事儿,她会变得非常可怕的!”

贺永年在她身后,边听边点头,直到后花园口,才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姐夫们都知轻重的。不会有什么事儿!”

李薇胡乱发作一通,也冷静下来,或者说,她明知这些是人力不可控的因素,所以才会慌乱,胡乱发脾气。

一脚跨出月门儿,叹气,“算了,别盯了。不过,你若发现了什么,可别瞒我!”

贺永年笑道,“好,不瞒人!姐姐只是你的么?若他们真敢有什么,我替你收拾他们,如何?”

前半句话让李薇舒坦了些,也是,姐姐们与她,与他,是一样的。都是最亲的人,他还真能放任不管?

不过,却因后半句话,瞪了他一眼,扑哧一笑,“姐夫们若知道了,会不会说你是叛徒?”

贺永年也是一笑,点头,“何止呢,三姐夫说不定会诛而后快!”

第188章 婚期将近

回来的路上,李薇、贺永年与吴旭同车而行。她一路

与吴旭谈着天荒湖里的收成以及下一步的销路问题。

自打吴旭接下这天荒湖,早先出售到现在出售的也只

是湖中的野生鱼,新投放的鱼苗还未长成,因而现在鱼还

没有多到让吴旭头痛的时候。

目前的状况仅仅是通过多投喂鱼食而促进了鱼的生长

,出塘的数量略有提高。

吴旭其实也在琢磨着这件事。鲜鱼不宜长途运输,目

前他们最远的是运到望远县周边几个镇子。

便问李薇有什么法子没有。李薇想了想,“能不能做

成腊鱼熏鱼来卖?秋上到初秋这一段时间正是出鱼的大好

时机,现在的时节虽然不宜做成腊鱼,做熏鱼还是可以的

吧?”

贺永年一直在纠结着梨花在出发前说的什么他不算的

话。这时便抬头,眼神颇有些奇怪,“梨花在哪里看过做

熏鱼?”

李薇皱了皱鼻子,“书上!”便又拉着吴旭说,“你

们那个申师傅是江南来的,他肯定知道许多鱼如何保存的

法子,二姐夫回头问问他具体的做法!要说,做成熏鱼腊

鱼也不错,冬天里鲜鱼产得少。正好拿这个补上!”

吴旭还未说话,贺永年便点头,“嗯,二姐夫,这个

点子不错。腊鱼熏鱼未到独特,说不定过年的时候,你还

能大赚一笔呢。”

吴旭点头笑,“又借了梨花的光儿。”

李薇摇头一笑,“也不算,到时候真卖不了,二姐夫

自然也会去多找找法子的。只是一时还没到那个时候,没

想到而已。”顿了一下她又道,“二姐夫,我觉得你那塘

子得分开,不能光养鱼。也养些好运的吧,象团鱼不是极

好运?极奈存?还有螃蟹,也比鱼好运些!”

吴旭点头,“这个想法倒是有过。不过刚赁下那湖时

却没想到,分塘的网子也正编着,等来年开春便动手。”

李薇笑呵呵的点头,螃蟹的生长周期她不知道。不过

印象中甲鱼的生长周期比较长,这样短中长线收益相互补

充,既没有太大的销售压力,又不至于因为资金回笼不及

时儿而发愁。

吴旭说道挣钱,兴致一向是极高的,又碰上李薇这个

小财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及投机。

贺永年有些郁闷,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插话道,“梨花

,大庄子里产下的苞谷,三姐夫一时用不了,要不要我帮

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卖掉?”

“要!”李薇立时转头,“我本来想跟你说这件事呢

,结果佟舅舅的事一出,结果倒给忘了。反正那粮铺现在

在你手里,你不帮我卖谁帮我?”

贺永年点头,“好,等这次回去我便交代下去。”

吴旭扭头笑起来,李薇也笑,贺永年任他们两个笑着

,自己也嘴角含笑。

一行人回到宜阳时,已经是次日的下午。先送吴旭回

了家,贺永年实在是想不透她心中的想法,对姐姐们的事

儿重视他能理解,可也不至于对自己的事儿这般轻描淡写

吧。轻咳一声,问她,“梨花,你为何觉得我不算?”

李薇正盘算着吴旭给的螃蟹,晚上是不是要打些黄酒

来,也陪何氏喝两杯,听见他问,颇有些奇怪。不过还是

认真想了想,自己这般十分笃定,其实也没什么更深奥的

原因,自认得他那一天起至今,他做过的最令全家人气愤

的事,便是回贺府。眼睛一转,压低声音笑道,“旁人不

是说,在你心里,亲爹娘和亲姐妹不是贺府那几个!你自

热不会做伤害家人的事!”

贺永年微愣,跟着一笑,“你不算!”

李薇示威似地挥起拳头,“我怎么不算,嫁了你不就

是家人?!”

贺永年轻笑起来。

从望远县回到宜阳后没几日,贺府看准了日子行了纳

吉之礼。李薇记得他说过要帮卖苞谷这茬事儿,催着李海

歆分出一半来,另一半还要留给周府做酒用。

另有冬麦子的耕种已经到了尾声,李薇忙着查看田里

的墒情,连带春桃春兰的田里也一并看了。再有那几个人

“集体逛青楼”的可能性存在,她又要去几个姐姐那里悄

悄打探消息,反而对这个事不怎么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