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细痒,沈墨瞳缩着脑袋躲了躲,叶修如影随形地追上,悄声耳语道,“我也馋酒了。”

沈墨瞳怔住。

“你嘴里有,”叶修一翻身压住她,一头将沈墨瞳牢牢地吻住,唇深舌入,浅浅地嘬,细细地咬,狠狠地吮。

弄疼了她。

叶修禁锢着她的脸,顶着她的鼻子尖喘息道,“墨瞳儿贪玩忘了相公,该罚。”

沈墨瞳无语,叶修道,“不行,还得再罚一次。”说着俯身复又吻上,强势索取,既英伟霸道,又热切缠绵。沈墨瞳顿时被他挑弄得如一池春水滟滟柔波,心荡情驰。

叶修饶过她的唇,衔住了她的耳垂,一顿厮磨,往下吻住她的脖子,伸手解她的衣。

被他轻拢慢捻按揉流连,被他涉山入水攫取花心,被他浓怜密爱颠倒占有。

极致欢爱,两情缱绻。

沈墨瞳眉目半合,旖旎未褪,媚意犹存,叶修怜爱地亲吻她,微一浅笑,柔声道,“以后不准再让相公独守空房,否则会狠罚的。”

沈墨瞳拱着小身子贴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娇缠道,“相公你再罚我吧。”

叶修顿时僵怔,沈墨瞳得意偷笑。

第五十三章 知遇

除夕夜,洛欢陆小悄承影云水一起聚在叶修这里吃了年夜饭,然后围聚一起吃干果品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居!

只是夜一渐深,欢哗未久,他们便都告辞了,因他们分管一摊,各有手下留守,他们得过去一起吃吃饭聊聊天,最后,还要去云霄台上放烟花。

洛欢含笑道,“要不,等要放烟花时,我们来唤上嫂嫂吧。”

叶修道,“也好,墨瞳儿定没见过那般好看的烟花。”

沈墨瞳道,“我自幼在京城,什么烟花还没见过么?”

众人意会,笑着告辞。陆小悄不忘叮嘱,“嫂嫂,这里我最小,你要给我封个大大的红包啊!”

室内温暖如春,复归于静谧。沈墨瞳横卧在叶修的怀里,叶修抚着她顺滑的长发柔声道,“墨瞳儿怎么不去看烟花。”

沈墨瞳道,“相公吩咐过了,不准再让相公独守空房。”

叶修遂笑,点着她的鼻子尖道,“这么听话啊。”

沈墨瞳道,“嗯,听话。”

半晌沉默,叶修道,“问心阁除夕夜的烟花真的很好看的。”

沈墨瞳的目光亮亮道,“那有相公好看么?”

叶修语迟,拧着她的鼻子道,“淘气!”

叶修道,“往年除夕夜墨瞳儿都干什么?”

“傻笑着和父亲嫡母吃顿年夜饭,便回房了。”沈墨瞳道,“相公呢?”

叶修道,“洛二他们过来吃顿饭,然后就剩我了,由冬哥儿陪着。”

沈墨瞳“哼”了一声娇嗔道,“那合着我充作你的小厮了!”

叶修道,“那合着为夫的是充作你的丫鬟了。”

两个人于是笑,叶修抚着沈墨瞳的眼角,俯身在沈墨瞳的眉心间印上一吻,柔声道,“墨瞳儿和我在一起,开心么?”

沈墨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柔情道,“开心,从没有这般开心过。”

“我也是,”叶修在她耳边浅声低语。

和衣共卧床头,叶修牵住沈墨瞳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外面爆竹声声,屋里烛影摇晃。

叶修道,“每当这时候我都说我疲了,要休息,其实根本睡不着,就是不喜人打扰,想一个人静静的。”

沈墨瞳没说话。

叶修的身体贴过来,抱住她,伏在她的额间发上,静声道,“有很多事会被想起,很多感受会被重提,有惊惶恐怖,更欢喜悲慨,感念上苍又让我熬过一个深秋严冬,我,竟然还能活着。”

沈墨瞳眼窝一热,温存地挨紧她,无声劝慰。

叶修牵着她的手,在自己细细密密的伤痕间游走,“墨瞳儿好奇我这一身的伤吗?”

沈墨瞳“嗯”了一声。当时光影忽忽恍恍,远远的爆竹的闹响,更凭添这一室的安静幽微。

叶修道,“我十一岁那年,入高远的府中为娈童,高远好男色,性情残忍,经常怒而杀人不说,失宠之后也一律处死,绝无活路。你二哥是他的心尖尖,我后来也得他信任宠幸,甚至帮他处理事务,只是我们目睹一批批风华少年被送进来然后死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遂在第三年秘密筹划一起出逃,不想中途出了岔子。我比你二哥大一岁,入府却比他晚一年,第一次见高远我便出了错,幸得你二哥搭救,我为报他恩德,便只身将高远的人引开,被抓了。高远恼恨我们背主,自然把气全撒在我一个人身上,把我关入地牢,细细密密一遍遍严刑拷打。”

叶修突然顿住,他的身体似乎颤了一下,用微凉的手指拢住沈墨瞳,声音静而和缓。

“地牢漆黑阴冷,有光的时候却是被拷打用刑。无止无休的折磨,晕过去一桶冰水泼过来,彻骨清醒。不给吃东西,狠狠地饿着,奄奄一息的时候灌进点米汤,后来干脆用人参吊命,就是不准死。一个个关节被强行卸下再安上,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获救时几近废死,也为此落下了病根,我时常梦魇,怕黑,怕冷,怕饿,怕疼,更怕自己成了一个废物,沉疴缠身,一事无成。”叶修在幽暗中喘了口气,说道,“墨瞳儿,任人鱼肉宰杀,肆意□残害的滋味太可怕了,生命尚不能自自己,哀恐惶遽,还谈何心愿尊严。”

沈墨瞳窝在他胸口,在暗夜里握住了他的手。

叶修道,“我冥思苦想,困惑苦闷,直到有一天突然打通了,豁然开朗,身心俱静。我懂了人顾影自怜自怨自艾毫无用处,只有自我救赎变得强大才能安全,害怕人为刀俎,便要心存敬畏,穷思竭虑未雨绸缪,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里。上位者被人归附逢迎,是因为手握重权,可以生杀予夺荣华富贵,可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威严手笔,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冲融慈悲,也并非更宏大的便是更高贵。于是我谦恭,爱人,有施舍,才能有收获,助人以惠利,济人以福泽,不御人以奴,而待人以友,以武力独善其身,以医道兼济天下,故而我给自己起名为修,字不弃。读诗经说,鹤鸣九皋,声闻于野,我要修身修心修志向,不弃自己,也不弃他人。”

沈墨瞳只觉得好似有醍醐灌顶灵光乍现,血突然沸,心内感动激荡,她不由仰头唤道,“相公。”

叶修对她清浅一笑。

沈墨瞳道,“河伯东面北海,方有望洋之叹,闻道百,以为莫己若,墨瞳儿今日知遇相公,方觉惭愧。”

叶修拥着她,柔声道,“傻丫头惭愧什么?”

沈墨瞳道,“我娘从小教我,遭逢是强加的,生命是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我们才能美若莲花。她要我磨练心性,增益爱人之慈,增益识人之慧,随缘自适,随遇而安。后来在我的生命中,坎坷苦痛,我冷眼旁观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既无助,又迷茫,有过痴心,有过妄想,有过就此一搏的慷慨,有过玉石俱焚的冲动,及至南越害我,燕王弃我,相公娶我,我无力改变,心非磐石,也只能随波流转。之后相公的恩宠怜爱,让我生依靠心,教我武功傍身,让我生感激心,与我率性相处妙趣横生,让我生欢愉贪恋心,只是我知道相公你注定命短寿夭,情爱仓促无依,恩爱种种不过空中之色徒惹缠绵,唯有让我的心空明如镜,视情爱如娇花照影,来即来,去即去,无圆满,无缺失,我今生方为保全解脱。乃至相公旧疾发作,痛楚辗转万千凶险,我于深夜独坐无眠,心如锥痛,却也只怪自己命薄,一场因缘,情深缘浅…”

沈墨瞳语声哽咽不能言,叶修抚背柔声劝慰。沈墨瞳道,“我只以为,将心保留,过好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得恩爱时且恩爱,便已无愧无悔,今日方知我是辜负了相公。情有真假,无有短长,同床异梦相守了一生又怎样?孟子说浩然之气,当仁不让,虽千万人吾往矣,而今相公高山仰止,倾心之爱,虽灿烂间短若昙花,我往矣。”

她的目光明亮,神情坚毅,叶修不由动容,捧着她的脸唤道,“墨瞳儿!”

沈墨瞳嫣然一笑,静悦由心,唤道,“相公!”

如灵光一点,顿悟成佛,如心领神会,拈花微笑。两个人已恩爱非凡,却是在那一时,那一刻,才真正洞开心门,知音相遇。

她本来有无数个机缘,她早该懂的,她早该更了解体悟这个男人。可因那一句寿夭,她一叶障目,把自己的心收敛保护。

沈墨瞳道,“我好笨啊相公,你的品性声名天下仰望,我与你耳鬓厮磨日夜相守,如今才除却心障,食髓知味。”

叶修抚着她,温柔浅吻,情话连连,“谁说的,气味相投的人能很快发现同类心有灵犀,我初见墨瞳儿一见钟情便是证据。以墨瞳儿的身世经历,该难免怨怼偏执的,可墨瞳儿那么笑影嫣然欣悦清净,让我心仪不已,我的墨瞳儿可爱极了。”

外面有烟花燃起,屋里光闪骤亮,映着沈墨瞳的笑颜,娇美欢喜。

叶修道,“子时一过,便是初一了,夫人吉祥。”

沈墨瞳道,“相公吉祥。”

云母屏风烛影深,两个人在烟花落尽归于沉寂时相拥而眠。

沈墨瞳睡意深沉,缠蹭着叶修咕哝,“我娘说幸福喜欢找心无怨尤随时笑着的人。”

叶修似醒非醒地应,“嗯,我自从了悟之后便一顺百顺,立业成名娶媳妇…”

日子好像是沾了花蜜的露珠,在绽放的光阴里安静地流转。转眼阳春三月,绿云冉冉,叶修经过一冬天的蛰伏,开始在天气好的时候,出屋晒晒太阳走走路。一冬天他都在让沈墨瞳读医书,闭门教导打基础,如今他开始让沈墨瞳每天跟着云水去学堂,虚心听课求教。

那日学堂休沐,天气晴好,如烟绿柳,花园里的杏花开了。沈墨瞳陪着叶修在花园里,春光明媚,杏花如雪,明亮的光斑闪闪烁烁落在叶修的衣上。

杏花间有个秋千架,那日沈墨瞳正穿着件白底水绿裙裾的衣裳。

叶修道,“墨瞳儿,来,荡秋千吧!”

沈墨瞳跳着坐上去,回头仰面道,“相公推我!”

叶修遂将她荡得高高的,一时日光,花影,沈墨瞳笑得很惬意清朗。

这边陆小悄远远地跑过来,叫道,“哥,嫂嫂!一大早二哥和承影哥哥迎出三十里,刚传来信儿说,燕王爷马上到了,云水哥哥已带人迎出去了,你们也别玩了!”

第五十四章 春日

萧煜望着沈墨瞳的容光,微微怔了一下。那是种从里而外的清透,无瑕美玉般的温润澄清,她福身施礼,笑容明媚冲融。

萧煜浅回了一礼,对叶修笑道,“问心阁的水当真养人,我瞧着墨瞳儿越来越漂亮了。”

众人笑,一起步入花园,萧煜道,“我还记得第一次拜见先生,是比这稍晚的时节,先生正在躬身种兰花呢!”

洛欢道,“王爷说起兰花,那边贵宾房为王爷准备了一株,香气清雅,花色珍奇,是很罕见的变种。”

萧煜道,“承蒙洛二公子盛情款待,公子费心了。”

洛欢道,“王爷亲临,洛二敢不尽心。再不若当年王爷微服而至,客房爆满,留宿山外了。”

萧煜笑。众人于小亭里坐下,垂柳杏花,啁啾鸟语,沈墨瞳在一侧笑意嫣然低眉敛首地煮茶。

阳光正好,晴朗无风,萧煜用余光瞟见沈墨瞳的素手皓腕,别无修饰。

沈墨瞳上前斟茶,抬眸与之相视一笑。

她头上只一根玉簪,耳侧只一对小耳环,未曾画眉,不曾涂脂,却有种欣悦的美丽光辉从她的心底里,从她的眼神中嘴角处,淡而优雅地流转发散出来。

萧煜突然莫名惆怅,那是一个女人最极致的幸福美满,而他,永不能让她拥有,甚至他也永不能让任何一个属于他的女人,去拥有那种幸福美满。

萧煜淡淡地看向阳光日影里浅笑接茶的叶修,便忽而羡慕妒忌,无论世事如何流转,无论时局如何变化,无论他的生命如何短,却仿佛只有这个苍白孱弱的男子,才是真正淡定从容美不胜收的君王。

君王失德,尚为天下骂,但叶修已然盛名天下,无论谁登大宝,都无法将他抹杀。

陆小悄在一旁道,“王爷,过不多久我便及笄了,您既来了问心阁,一定得送我一份大礼才是!”

众人笑。萧煜捧着茶打趣道,“陆姑娘一及笄,便可嫁人长大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喜欢钱呢?”

众人愈哄笑,陆小悄也不害羞着恼,只扬头道,“及笄一辈子才有一次,自然要到处讨礼物才是!王爷是大人不爱钱,自当慷慨,可不许亏待了我这个小孩子!”

萧煜笑道,“竟是把我也套了进去,却不知道是谁家公子有福气,娶了这个聚宝盆的媳妇去!”

陆小悄跳起来叫道,“哎呀!王爷忒也吝啬,讨个礼物便这般打趣我!”

众人一齐笑,连一向规矩严肃的陆醒也忍不住转头偷笑。陆小悄道,“王爷天潢贵胄,只愁赏赐不愁进项,却不知我们女孩子嫁了人,举步维艰,只有拥有足够多的钱,才能不看人脸色,所以王爷自当体恤怜悯则个。”

萧煜道,“我这也没说不送,倒是被陆姑娘说个不停。”

洛欢在一旁笑骂道,“女大不中留,这还没及笄便为夫家考虑,你倒是说我会亏了你的嫁妆不成!”

陆小悄道,“二哥是二哥的手笔,王爷是王爷的心意嘛,再说他大我小,我不上前去讨讨礼物,怎么显得和王爷亲近呢,是吧?”

萧煜笑着对叶修道,“陆姑娘果然聪敏可爱。”

春日迟迟,那日午后偏斜,萧煜与叶修在花园里下棋。

阳光暖融融的,银子般明亮浓稠。一旁的湖水泛波,雪团般的杏花在极致的繁华之后,开始稀稀疏疏地落了。

萧煜执白棋,叶修执黑子。

两人下得很慢,各自很小心。

一局未了,萧煜望了棋局半晌,突然收了子。叶修为他倒了杯茶,笑言道,“王爷怎就弃了?”

萧煜道,“棋局尽在先生胸壑掌握之中,我已是输了。”

叶修指着东南角一处道,“未必啊,王爷此局胜负未定。”

萧煜指着他下手处,“这里啊,纵再是百转千回,我终还是输了。”

叶修道,“王爷谦让,这颗子后继无力,不足惧。”

萧煜微笑,“是先生谦让。”

喝了一杯茶,萧煜为叶修续上。

杏花零星细碎地凋落在人的衣上,空气中和着阳光青草淡淡的香,沁人心脾。

萧煜道,“东南战局已定,我此次离京,露此空虚破绽,着实凶险。可是,”萧煜顿了一下,淡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只能听从先生,就此一搏了。”

叶修道,“有空虚破绽,才能引君入瓮。王爷不能等,雪贵妃和吴王,也更是不能等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爷不必忧念。”

萧煜道,“东南之乱,交锋僵持打了好几个月了,如今战报,是围剿余部,安抚招安了。只是,以区区三五万人,吴王反手诱夺的可是十数万大军,还有一个能干仁德的贤名,我再空出京城,无异于自掘坟墓自毁江山,先生这招棋,实在太凶险了。”

叶修道,“那王爷还因何做。”

萧煜低笑,“因为我信你。”

日影西斜,沈墨瞳从花茎中跑了过来。

“相公!”沈墨瞳跪坐在叶修身边的席子上,仰头灿笑。

“回来了?”叶修伸袖擦去她额角的汗,责备道,“这多远的路啊,竟还跑得满身汗。”

沈墨瞳道,“不是,我与师兄们去青梅潭看落花,坐而论道,散场我又顺便舞了会儿刀。”

叶修笑道,“以为是去学堂,敢情贪玩去了,坐而论什么道了?”

沈墨瞳福身向萧煜行了一礼,低身给续上茶,回头与叶修嫣然道,“云水哥讲仁者爱人,君子心性,师兄们意见不一,正逢青梅潭风景正佳,遂一起去了。”

叶修道,“这种问题,也意见不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