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存了个疑惑,苏瑾妍趴在窗柩上,抬眸望天,半天不言诿。

苏瑾妤得知的时候,当下似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难安。怎么会被人诊断出来了?自己用药慎重,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怎么就被人发现了呢?

甘枝见她焦急,不跟在她身后就劝慰道:“姑娘不要着急,奴婢去侯府找了琥珀,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不能去!”苏瑾妤面色沉重,转身对着廿枝厉色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找琥珀。她、估计自身难保!”说着沉沉闭了闭眼,复又对甘枝说道:“你知晓了这么多,会不会有一日背叛我?”

甘枝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忙出言道:“奴婢不敢。”

苏瑾妤逼近一步,复又问道:“是不敢还是不会?”

“是不会,奴婢怒不会!”甘枝说的斩钉截铁,“姑娘对奴婢有再生之恩,奴婢与桑葚一样,永远不会出卖主子!”

苏瑾妤微微一笑。瞧她们苏家的人,主子木讷,下人更是愚蠢,随便一点小计策,就能让对方将自己奉为恩人,死心塌地地追随自己!

“甘枝,起来吧,我知道你不会。”苏瑾妤说着,又恢复了往常的面色。

甘枝道了谢起身,但不敢有丝毫放松,复又想着上前道:“姑娘可是担心姜大夫啊…?”

苏瑾妤摇头,在身后的凳子上坐下才道:“他是个聪明人,一有不对劲就能逃之夭夭。受制于我,就算是被逮着了,又怎么可能把我说出来?”

有些人只需诱哄、给恩情就能收服,如七妹妹、如甘枝、桑甚;但有些人只能予以威胁,哪怕曾经你唤作叔叔,哪怕曾经很有交情,但是苏瑾妤绝不会让自己置于有潜在危险的处境。

情,可以很重、也可以一文不值。

“既然这样,姑娘为何还愁眉不展?”甘枝轻声低问。

苏瑾妤睨她一眼,无奈笑了笑。

她在担心妙仁庵那边的情形,那道方子是补身养气的,如何就有了问题?若真是神医,能一眼看穿自己下的药,又岂会看不出那药方一点危险都没有?

苏瑾妤想不明白,难道是故意针对了妙仁?

她又惹着了谁?苏瑾妤眉头蹙紧。

却还是少不了担忧。

抬头,望向甘枝,苏瑾妤问道:“可晓得现在守后院的人是谁?”

甘枝当下一惊,“姑娘您要出去?”复见到对方不悦的目光,忙回道:“回姑娘,是早前大夫人院子里的。”就该知道,一定会是罗氏的人。

苏瑾妍眼神黯淡。

桑甚自外走进,见三姑娘低眉苦恼,就侧望向廿枝。后者微微摇头,她也琢磨不透姑娘心中的想法。她二人虽说是三姑娘跟前的亲信,虽然她连欲害大姑奶奶、对大姑爷有意等事都没有隐瞒,可还是有很多事是没有告知的。

苏瑾妤突然抬眸,望向甘枝,开口说道:“甘枝,你近来身子不舒服,可要请个假?”

甘枝受宠若惊,近来天转凉,是有几分咳嗽,难道是因为早前在屋外廊子下打了几个喷嚏?三姑娘真是细致入微,不止帮自家度过难关,还对一个婢子这般关心。心里满满得全是感动,摇头却说道:“不打紧的,奴婢底子好,不会生病。”

话刚落下,又觉得这话在三姑娘面前说不合适,就忙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不用请假。”

苏瑾妤自然明白她的本意是想多留在自己跟前伺候,出言却坚持道“你病了,思念家人,我替你向母亲告半天假。”

见她这般坚定,甘枝便有些茫然了。

苏瑾妤微微一笑:“秋去冬来,没几日就要立冬了,我身子越安慵懒,今儿个睡个午觉。”

甘枝这才恍然大悟,颔首应道:“多谢姑娘。”

苏瑾妤满意一笑,好在她还有些悟性,省得自己将话挑明。

桑甚满心好奇,望着苏瑾妤在心中猜测:姑娘这是想出府去?

屋子里正安静,门口处就有小丫鬟通传,“姑娘,七姑娘来了。”

甘枝和桑甚退至旁边,苏瑾妤理了理衣裳。

有门口婢子挑了帘子,苏瑾妍进屋,瞧着坐在炕前的苏瑾妤,屋子里有阵阵暖意。

“我刚来的路上还觉得这路上的风太冷,姐姐这里竟然这样早就生起了暖炉?”苏瑾妍说着四下张望,复念道:“自从修茸后,屋子格局同往常不太一样了,想来室内是没有那般阴冷的。碳虽是个好动气,可闭紧了门窗呆在里面,我怕姐姐身子不舒服。”

这话说的真诚,苏瑾妤展颜笑了笑,解释道:“祖母方差人送来的碳,我就是点了试试。”心下却越是喜欢看苏瑾妍这种紧张自己的模样。

苏家的人一个个都对自己如此重视,她很高兴。

隔了飘着茶香的案几,苏瑾妍坐下,瞧着对面的苏瑾妤就道:“姐姐今日可得空,我在屋里闲得发闷,下午你将我下棋如何?”

第七十六章 依附

暮云散,风飘扬,秋色无边,夕阳西移。的庭院,苏瑾妤满脸愠怒,原本好好的计划,就被苏瑾妍给打乱。

眸中带着不甘,又夹着愤怒,七妹妹就是一不带大脑的人,甭管自己如何教,总也学不会一招半式。耐着性子与她磨了一个下午,最后竟是打散了棋局就离开,称什么这不是她学得会的东西。

既是有这份自知之明,还偏得缠着自己非学不可?

苏基妤有种被人戏谑了的感觉,七妹她虽素来是个模糊的性子,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可不该执着的事倒起劲的很。低眸无声叹息,也不知妙仁庵那边情况如何,自己不能束手待毙,以妙仁现在的能力,对抗不了平阳侯府。

苏瑾婵一事扑朔迷离,自己又该从何查起?看着她与曹杰三年的鹣碟情深,苏瑾妤微微握拳,目视前方的眸中透着浓浓隐忍,她真的是受够了‘忆起前世自己所受的屈辱,忆起那些人轻蔑的目光,苏瑾妤就恨不得将这一切摧毁。

而她苏瑾婵,却安然无恙地与他过了这么多日日夜夜。那个让自己至死都不能释怀的男人,前世不曾给过自己一分柔情、一分关心。但今生,只因为自己是苏瑾婵的妹妹,每每去侯府,他都细致叮咛,呵护关照。

苏瑾妤想要他的温柔、他的目光、他的一切,见到他和苏瑾婵亲密的举动,就恨不得冲进去将二人分开。站在他们屋外的廊下,听到那般肆意的欢笑声,她便如万箭穿心,痛苦难耐。

“姑娘,您还要给奴婢去告假吗?”甘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苏瑾妤身后。

望向远处的人将目光收回,敛好情绪,想了想才摇头回道:“罢了,七妹妹近来许是会常常过来。”嘴唇抿紧,似是无奈。

盼着谁都依赖重视自己,但又担心七妹妹鲁莽的性子惹出麻烦来。早上她兴冲冲的跑来说要学下棋,便不会管对方愿不愿意、得空与否,软磨硬泡地不见自己应允是绝不会罢休。

偏得她又资质愚蠢,连最基本的摆阵、布局都听不懂,离开的时候虽说不爱再学。可她那听风就是雨的性子,自己还真能当真?

苏瑾妤有的时候喜欢七妹妹缠着自己,看她团团转苦恼的模样,跟前走后,但想摆脱却也不是个容易事。譬如上次,自己被发现外出,还不就是她的无意?

早前对她还持了份怀疑,可现在却又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那样智商的苏瑾妍,亏得自己堤防多时。完全就是被罗氏宠坏了的姑娘,霸道、无理、少脑子,完全不配做自己的对手!

“姑娘不如称病,闭门不见?”

苏瑾妤听了这点子,转过身睨了她两眼,有些犹豫说道:“会不会早了些?”

甘枝便机灵地回道:“这几日天气不好,晚上总是连夜的雨,姑娘身子娇贵,微有不适怎么就说不过去了?”往前两步,又解释道:“姑娘,自知大姑奶奶的事情后,您寝食难安,今日又劳累了一个下午,终日精神不济、恹恹乏累。”

苏瑾妤赏识地冲她点头,笑道:“还是你鬼主意多。”

甘枝欣喜一笑,折返自架上取了银色青莲的披风为苏瑾妤披上,劝慰道:“您就别担心了,凡事都会过去。既然姜大夫已经逃逸,大姑爷和曹夫人如何会怀疑姑娘您?大姑奶奶最近身体不好,一听您为她忧虑地病了,指不准就让人接你过府了。”

苏瑾妤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走到临窗的炕上坐下,对廿枝的话不置可否。心底偶有叹息,这具身体真是柔弱的可以。本就是有体虚之症,碰上那次深秋落水,还真落下了病根。自己私下里配了不少药调理,虽好有七八成,可这长年累月下来的病症,到底不能彻底根除。

低头拿起桌上的青色缠枝瓷盏,微抿一口却发现是凉的,苏瑾妤放下,吩咐甘枝去重沏一杯来。

见她跨出门槛,苏瑾妤才挽起衣袖,摸了摸左手处的红珊瑚手钏。眉间似有忧伤,这是十岁生辰,那个人送的。还记得当初她说的话,希望自己的一生如这臂钏一般,火红耀眼,幸福永久不灭。

苏瑾妤心生酸楚,自己命运忐怎,甄家亦是如此。重生后她没少跑去甄府外面徘徊,却始终没有勇气进去相认。终日同仇家亲人长短,连她都觉得厌倦恶心,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苏瑾妍回到绛绫阁第一件事便招了院人问今日廊下的鹦哥可有异状,金铃笑着回一切平静。苏瑾妍再问周边可有发生其他,金玲想了想还是摇头。似有失落,添了几分惆怅,苏瑾妍挥退金铃。

丁香看得迷茫,忍不住好奇苏瑾妍想问什么。后者只懒懒地敷衍了几分就打发她下去。

他那般帮了自己,难道没有什么要与自己交代?什么言语都没有,苏瑾妍都有些怀疑到底是不是萧寒授意了。

他又何为要摸黑妙仁?

未过几日,这问题就解了惑。

三个月前圣上最宠爱的淑妃

太后做主为皇上选秀,因不是三年一度白只让众府自愿将姑娘送进宫,并非强制。而岳府就将二姑娘岳绾绾送进了宫。听说岳老爷原本是要送大姑娘进宫的,但就是因为前眸子妙仁师太说过一番岳绾绾命中富贵的言论,岳家才改送了她进宫。

苏瑾妍这才明白了萧寒的做法,他并不是帮自己,而是为他自己解气。

之后,苏瑾妍便再羌期盼过鹦哥的到来。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恶寒,苏瑾妍不喜出门,便囤在暖阁中看起书来。入神的时候,亦有感叹自己从前荒废了时光。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大户之家,哪个女子能没些无解?

从并旁人都说自己说话突兀、做事鲁莽”就是因为阅历太少。做婷娘鲜少出门,而看书,便是最好的学习途径。八妹妹苏瑾妧闲不住,便爱过来寻她,二人有时说话就能说上半个下午…

“真是可惜,若是我也能与母亲一道进宫,与二姐见一面就好了。”苏瑾妧说着,低头难过,她都有一年多没见到亲姐了。

苏瑾妍便伸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安慰道:“今后总有机会的,妹妹莫急。”

“哪还有机会?若非二姐生辰,圣上特准,连母亲都难进去一回。”苏瑾妧说着,竟是呜咽出声,“自打二姐进了宫,我就再没见过她。七姐你说,如咱们这般寻常的人家,我许是今生再也见不着她了。”

苏瑾妍亦有所感触,二姐姐苏瑾如一年前进宫,初封为美人,后来怀有龙种,便晋为如嫔。去年临盆,诞下帝姬,除却一堆赏赐,便再无恩宠。二婶孟氏也就去年进宫一次,今年若不是逢她生辰,许是也进不去。

将门侯府的姑娘进宫分位自然就高,而那些一品诰命夫人进宫频繁探望也亦非难事。可如苏家这种普通官宦家族,如嫔又不得宠,自然无权随意接见家眷。

不过她有位帝姬,较之那些深宫妃嫔,总还多了分盼头。

“七姐,你听说没?这次选秀,圣上又纳了不少妃嫔。二姐独身在宫中,日子定然难熬。我二姐她那般优秀,为何就是不得宠了呢?”苏瑾妧嘀咕着,面色忿忿。

苏瑾妍便急得嘘了一声,提醒她道:“八妹妹,这种涉及宫廷的事,你怎么都敢议论?若是让外人得知了,可是大不敬。”

“大不敬怎么了?我二姐的一生都赔在里面了。”苏瑾妧亦是直言不讳。

八妹妹如此的性子,才是这般年龄的懵懂。

想当初,自己也是这样的。

苏瑾妍突然眸色一暗。

二太太孟氏自宫中回来,换了身衣裳就去了慈云阁。老太太见她过来,亦是欢喜,屏退了左右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样,娘娘在宫里可好?”

孟氏点头,笑了笑让老太太别急,轻声说道:“母亲莫担心,她一切都好。”

老太太的心微微一定。孟氏便感慨道:“还得多谢母亲,给了儿媳这样的机会。”

如嫔分位不算高,接见家眷有时间限制、亦有人数限制。

老太太眯眼一笑,“这说的什么话?你们母女俩一年未见,我自明白你的思女之心。宫中那么多贵人,我一老婆子进宫,三跪九叩的可受不了。你去我去都一样,知晓她一切安好,我也就安心了。”

孟氏的眼角有些涨红,就是抹了粉都没遮住,心中是感激老太太的。但听对方一席话,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便谈起苏瑾如的事,还笑着道:“对了,母亲,儿媳今日还见着了小公主,长得与如儿小时候可真是一模一样。”

身在皇家,不管男女,有了孩子便算是站稳了脚。

老太太听着也眉开眼笑,却纠正了孟氏道:“还如儿?她如今是天家的人,公主何等身份,怎么好这样做对比?”

孟氏高兴,笑了掩嘴就道:“是媳妇激动,失言了。”

老太太便关心地问了几句新届秀女的事。

孟氏微微叹息,脸色沉重地回道:“听娘娘说,这届留下的几位小主都格外出色,前一阵子都有人侍完寝直接从常升到了昭仪。更有跋扈的新人,直接就为难起咱们船睨了眼老太太,孟氏又改口,“为难娘娘,后来亏得皇贵妃娘娘出手。”

“皇贵妃?”老太太沉吟。

提到这个事,孟氏就很激动,伸手握了老太太胳膊就说:“是呢,近来贵妃娘娘很是照拂如儿,走动也亲密。她今天私下与我说,让我们家有空去安平侯府拜见下安平侯夫人,我想着八成是贵妃娘娘要提携咱们府。”

第七十七章 矛盾

屡连几日,二太太孟氏频频与东平侯府往来扮的衣光鲜亮,老太太对她亦越发重视。苏瑾妍与八妹妹聊天的时候便随口问了几句,苏瑾妧也不多想,张口就回道:“我只听母亲提过几句,说是二姐在宫里得了贵妃娘娘的照拂,母亲去侯府道谢来着。”

苏瑾妍便追问:“既是道谢,如何隔三岔五就过府?”

“七姐,难道你不知晓?东平侯府的二姑娘选上了川王妃,太后娘娘说了要在年前将好事给办了。”

苏瑾妍秀眉蹙紧,纳闷道“冬平侯府二姑娘出嫁,与二婶有何关系?八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苏瑾妍微展笑颜,似是又夹了些其他,别过头才说道:“母亲说东平侯府俞夫人忙得紧,过去帮忙来着。”

苏基妍心底疑云更甚,东平侯府如何忙碌,要孟氏一外人帮忙?别说早前二府间并无多少交情,就算是至交,与王府结亲,这种大事,俞府岂能让外人插手?

但见八妹妹一脸深信,苏瑾妍也知问不出什么,索性就转了话题,“妹妹你好几日都没有过来,昨儿下午我听人说你在二哥的书房里念书,可是我听差了?”

苏瑾妧抬眸,便瞧见七姐姐脸上的取笑之意,别嘴友驳道:“我如何就不能念书?母亲说了,阖中女子就该娴静些,整日玩闹是不讨人喜的。”

苏瑾妍挑了敏感字好笑地问道:“八妹妹这是要讨谁的喜?”

苏瑾妧突然面颊绯红,站起身低骂了两声苏瑾妍就往外跑去,“七姐姐尽是欺负我,我不与你说了。”

厚实的门帘被挑起,钻进一股寒意,苏瑾妍蜷在炕上双手怀胸,透过朝西半掩着的窗缝,还能瞧见八妹妹灵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葱白的纤手拿起案几上爆着的茶壶,突然面色一滞。

八妹妹早前就将俞恒放在了心上,如今二婶去东平侯府,听说与俞夫人谈得甚为相合难道是有了那层打算?想起那张总是闪着精灵透着活力的白玉面庞,苏瑾妍微微叹息。她比自己还小上一岁,就是开了春也才十二,俞恒明年十五,按着大户之家便是议亲的年纪。

前世若不是东平侯去世,俞恒袭爵,此后发奋两年,也不会耽误了亲事待等到十七才成亲。苏瑾妍还记得,那一年自己才过了及笄礼,披上大红嫁衣,满怀希冀地嫁给了他。

为了他,不顾母亲的劝解;为了他不惜与情深多年的八妹妹闹翻;为了他,明知自小无比宠着自己的三哥被俞巧侍折磨,还义无反顾地嫁进东平侯府,与那位亦是娘家嫂子又是夫家小姑的人和颜悦色。

东平侯府里的三年点滴,心中最初的傲气与棱角慢慢被磨去,苏瑾妍的记忆有些模糊。

八妹妹喜欢俞恒今生自己再不会相夺。

可是,俞恒、真的适合八妹妹吗?

苏瑾妍不想自己前世的悲剧在八妹妹身上重演。俞恒待人亲和温柔,极易让人产生误会,待人的感情模棱两可许是连他自己都不确切。不说其他,依旧提自己嫁给他的那一桩事。

他原本是要娶八妹妹的最后的新娘却是自己,成亲后他也从未有过一分不适。在苏瑾妍心中他一直是个谦谦君子的形象,婚后短暂的甜蜜,他给予的温柔,让她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从未去认真细想过这个问题。

二婶向来是个精明的人,能有机会交上东平侯府,自不肯放过这等机会。只是两世经历,苏瑾妍细细想来,俞家那般显贵的人家,为什么要与自家结亲?

东平侯府的大姑娘是宫中的皇贵妃,得太后多年疼爱,二姑娘马上就是川王妃,本就是贵勋之家、显赫异常。俞恒作为侯府世子,之后更成为俞家之主,便是娶亲王之女都说得过去,居然会甘愿娶侍郎府的姑娘?

苏家同俞家,前世可是结了两门亲的。

“姑娘,大姑奶奶回府了。”

门口有丁香的通传。

苏瑾妍唤她进来,细问道:“是去见三姐姐的?”

“回姑娘话,是的,三姑娘身子不好,大姑奶奶定是放心不下才过来的。”

苏瑾妍就站起了身,棉鞋微凉,将脚蹭了进去便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对丁香吩咐道:“帮我拿件披风来”

“姑娘要出门,是去玉兰阁吗?”丁香边问边往里走去,转身见姑娘已经坐在了妆台前整仪容,就将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至外间的暖炉旁暖暖,嘴边亦念道:“三少爷送来的披风可真漂亮,奴婢瞅着阖府上下,就属姑娘您的最好看。”

对坐镜台的苏瑾妍唇角扬起,笑道:“可不是,哥哥送来的,自然比谁的都好。”

七姑娘的不谦虚,丁香习以为常。

天空飘起了小雨,落在人的脸上,比寒冬的雪花还要凉上几分。一小段的距离,就将苏瑾妍原本白皙通透的脸庞冻得通红,双手缩在棉袖里,哆嗦着脚步子小跑进玉兰阁,亦不等婢子通传就推开了苏瑾妤的门。

“可冻死我了,这天真冷。”苏瑾妤抖了抖头顶发上的雨水,站在门槛处双手哈气。

还打着雨伞的丁香急急走到廊下,开口道:“我的好姑娘,您怎么竟冒着雨就跑了过来,回头病着了如何是好?”

“是七妹妹来子呀。”

里间传来苏瑾妤虚弱的声音。

苏瑾妍让丁香收了伞留在外面,几步绕过屏风,一眼就瞧见通身火红牡丹缠枝富贵棉衣的苏瑾婵,她端坐在床前,整个人精神奕奕,与那半靠幕团枕上一脸憔悴的苏瑾妤形成鲜明对比。

得知苏瑾婵今日要过来,苏瑾妤可是一早就做了功夫的。

“大姐、三姐姐。”

“七妹来啦,瞧你这小脸通红,外面可是冻着了?”苏瑾婵伸手拍了拍苏瑾妍胳膊上残留的水珠,笑语道“素来你与三妹妹要好,她身子不好,呆在屋里不方便出门,多亏了你常来与她聊天解闷。”

苏瑾妍瞥向苏瑾妤,小声道:“三姐又说我好话了,明知我懒着自己都不出院门,这是抱怨我没来瞧你么?”

玩闹的口气,苏瑾妤轻笑两声就一阵咳嗽,“哪有的事,年年都这样,我也就习惯了。”

苏瑾婵目露心疼。

苏瑾妍便微微一笑,侧望向苏瑾婵,歪着头问道:“大姐来接三姐姐去侯府小住么?”

苏瑾婵沉默不语,似有尴尬,苏瑾妤则瞬间惨白。

第七十八章 信任

平阳侯府夫人本就有些高人一等的心境,总觉得同苏家结亲是辱没了他们侯府的地位。因苏家处处礼让,便是她干预苏家内事,也都是和颜悦色,这亲家的关系才如表面瞧着的这般平静。

然私下里,曹夫人依旧有些看不起苏家,总觉得他们家是处处依仗自家,为人便更颐指气使了起来:而苏府,亦觉得附和地无比疲累,但苦于无法,对于外人时不时地指手划脚却只能一忍再忍。

谁都为难,尤以夹在中间的苏瑾婵最难做人。当初便是因为丈夫的深情才执意娶了自己过门,她对曹杰是深爱的,可不能给他生下一子,终究满心愧疚,总是郁郁寡欢。

三年来,苏瑾婵一边讨好婆婆,一边又得安抚娘家人,心力交瘁。人终究做不到面面俱到,她处处维护关怀亲妹,就想着为她安排一段好姻缘。自嫁入曹家的时候,就觉得与苏瑾妤年龄相仿的小叔子是个极合适的人,多年努力,一有机会就将亲妹接入侯府,就盼着这事能成。

熟料,大好的姻缘,最后曹夫人都松了口,自家妹子却是无意。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但三妹妹私下只与自己说对曹二少爷没有那份感情,苏瑾婵无法,也不能硬逼着她嫁人。

因四妹妹与钱家少爷的亲事没有得续,苏家算是恼了钱家。曹夫人作为亲姑姑,自然少不得怨言,再加上曹二少爷的这事,苏瑾婵最近频频昕她教诲。毕竟以婆婆的高傲,点头应下的亲事反被拒绝,平生第一回,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自那之后苏瑾婵就再没接过苏瑾妤去过侯府,连带着回娘家的次数都变少了。后来出了妙仁方子一事,初一十五也都不用再出门,她已经许久未见到苏瑾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