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着了件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刻丝褙子,仙鹤纹卷边的棕裙,紫金色镶玉色宝石的抹额,银丝发髻处簪了缀着珊瑚红珠的蜜色绢花,比往常艳丽了几分。她的手中转着佛珠,见到规规矩矩站在跟前的苏瑾妍,历经岁月透着沉稳精明的双眸合了合,轻说道:“妍儿,你过来。

本就与她只隔了三四步的距离,苏瑾妍又往前两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檀香味。

“我让冬梅去绛绫阁寻你,你竟是到了你母亲那。”

声音平淡无奇,苏瑾妍摸不透她的意思,只低首乖巧回道:“回祖母,清早去母亲那请安。”

老太太睁了眼,注视着她半晌才道:“我人虽老,心里却不糊涂。”说着不待小脸透满忐忑的苏瑾妍张口,又添道:“你母亲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苏瑾妍讪讪道:“孙女才到母亲那,还来不及说上话,冬梅就来了。”

老木太目光不移,接着也不追问下去,直了身招手说道:“妍儿,上回你同祖母说的可是实话?”

“自是实话,孙女怎敢欺瞒您。”苏瑾妍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老太太满意一笑,“外面备了马车,等会同我一块去东平侯府。你若是当真喜欢俞家世子,就得保住这门亲事。”

“孙女不明白。”

老太太眯眼一笑,泛着细纹却依旧白皙的手掌往苏瑾妍身前的碎发抚去,语气悠长道:“妍儿这可不乖了,居然和祖母犯糊涂。你这孩子啊,就是心眼太少,凡事没人提点着,今后可怎么办?”

苏瑾妍朝着老太太眨了眨眼,依旧一副天然无辜的模样。

老太太却是不解释,将手中的佛珠放下,“佛之所言,有所信有所不信。”

苏瑾妍怔住,老太太是最信佛之人,怎么…还来不及思考,对方又语重心长道:“我和俞夫人都是长辈,顾忌的事多,比不得你们年轻人率真。陈年规矩太多,我们守旧,可舍不得耽误了你们这些人。”

苏瑾妍双眸疑惑。

老太太抿紧双唇,见等不到她回答,便又提示道:“可还记得去年京中谈论的一个事,萧家世子与城西岳府的姑娘情投意合?”

苏瑾妍面色大变,她居然提这个事,最重礼数的老太太用这个事来暗示自己?她还记得当初老太太亦用这例子告诫府中姊妹,说岳家姑娘如何没有教养,为了攀得高门而不顾女儿家的名誉,还连累整个家族名声。

那时老太太不屑轻蔑的口气尚尤在耳,现在她居然…从前没有东平侯府,苏家亦很好,何必非要结亲呢?

“孙女记得,岳姑娘如今是娘娘了。”苏瑾妍只装不懂。

老太太闷极,抬手取了桌上的茶盏,郑重吩咐道:“妍儿,祖母不是在与你商量。当初我既是将这等好事给了你,现在你就必须替苏家守住。今日去东平侯府,不管你是说服俞夫人还是说动俞世子,这门亲绝对不能解除!”

抬眸,苏瑾妍只见她如从前般冷淡,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

这门亲事中,一直是东平侯府在占主导。虽说男方退亲有损自己名声但是只有俞府说不能结,机率才大。再者,若苏府开口,少不得得罪俞府让外府瞧着也颇有种不识好歹的感觉。今后苏府与权贵往来,自没有立足地。

与其亏于别人,不如反让俞府欠个人情?

两害取其轻。至于自己,若是今后的良人因为这段往事而心存芥蒂,那样的人不要也罢!

车厢中,苏瑾妍闭紧双目。前世那样用心追求一段感情,最后换来那样的结果。说真的对于书中那些令人神往的爱情,她再没奢求。动心又如何,喜欢又如何?茫茫人海中,遇到彼此钟情的可能有多少,最后能够得偿所愿的可能又有多少?

譬如萧寒与岳绾绾,一个公爵世子,一个小户女儿,在青春最闪耀的岁月中能有相识相爱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最后的结局呢?

莫不换人一声叹息、一句可惜罢了。

只是,他们到底曾经拥有过。

在懵懂的岁月初不顾一切带着刺激的相恋。夜深的时候,望向天上明月时,能有个人思念幻想,那样的感觉,该是如何的呢?会患得患失,还是总惦记不安,心中满满的还是慌慌的?

苏瑾妍的心中闪过一丝羡慕,慢慢低下了头。

平稳往前的马车突然停下,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老太太到侯府了。”

苏瑾妍睁眼,凑巧对上老太太的目光,后者再三叮嘱道:“妍儿,记住我之前与你说的话。”

苏瑾妍乖巧点头。

没有递帖,突然登门,俞府的人有些意外。管事引了进内有麻利的小厮早就小跑着往内院去通传。

苏瑾妍搀扶着老太太,目不斜视。这样来侯府的感觉并不好,因为在俞家人的眼中,是苏府的人来求着挽回亲事的。

被安排在外府的大堂,侍婢上了茶水。

老太太坐在右边梨花雕椅上,苏瑾妍立在一旁。

门外传来有力匆忙地脚步声,好奇望去,出现在门口的是着了玄青精致雕纹锦袍的冠玉少年。他立在门口,目光扫向堂内,最后落在那抹闲适平静的人影身上。

他理了理衣袍,抬脚进屋,走至苏老太太跟前,作揖客气道:“见过老太太。

苏老太太立即站了起来,堆着笑容紧张道:“世子使不得。”

俞恒露出一抹温儒的笑容,谦谦道:“您是长辈。”说着复又请她入座,清朗的声音响起,“母亲一会就来,晚辈过来,是有事寻七姑娘,请老太太允之。”

苏瑾妍不安地搅着手指,望向老太太的眸中尽是不愿。

这个时候,可别与他再有所牵扯了。

老太太本就不愿放开这门亲事,俞家世子这般要求,她求之不得,恨不得他多紧张下自己孙女。侧抬头对苏瑾妍就吩咐道:“都不是外人,世子既是有事相寻,你便同他出去吧~”

“祖母,孙女还未见过俞夫人呢。”苏瑾妍做最后一丝努力。

老太太当下摆手,,满不在乎道:“回来见也是一样的,别让人等着。”目中已然有了警告。

笑话,昨日在千安寺俞夫人就提了退亲,眼下要反转亲事,关键就只在俞家世子身上。热血少年,若是真在乎一个女子,怎么可能轻易地因为一些未知不确定的事便改变心思?

她们才进府,俞世子就到了,原来不止是自家孙女有意,他更有情?

老太太觉得事有转机,催着苏瑾妍跟俞恒出去。

方至外面的青石小道上,俞恒转身就对远远跟着的小厮大声道:“阿苏,备马!”

苏瑾妍就跟在他身旁,闻言愣了一下,茫然中带着警惕的目光望俞恒见状,不等她开口询问,蹙起浓眉,拽起她就往前,夹着浓浓怒气的喝道:“苏瑾妍,你真是好本事!”

第一百零五章 好戏

苏瑾妍是被他连拉带扯地拖到俞府大门口的,不由分说就被榧′抱上了马,还不待她反抗,俞恒就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后,低声警告道:“你最好安分点!”说完一扯马绳喊了声“驾”便朝东边大道而去。

“得得得”的马蹄声入耳,被他这般揽在身前,苏瑾妍别扭的同时又夹了几分慌乱。此时官道这边尚且安静,待等到繁华处,如此亲密,还不让人生了他想?她的手肘捅了捅身后的人,尽量轻柔道:“你不是找我有事吗,为何要离开侯府?”

“现在服软,晚了!”俞恒冷哼一声,跟着踢了踢马腹,反而加快了速度。

昨日分别时他明明已经没了怒气,难道是因为俞夫人与他说的话?这般反应,是怀疑到自己了?

怎么可能呢?

苏瑾妍皱眉的瞬间,眼尖地就瞧到前方不远处的分岔口,她急了抬头仰视了他道:“俞恒,你明知我们亲事要作罢,还这样带着我招摇过市,你居心何在!”

近乎咬牙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

俞恒只随意地瞟了眼她,“谁说我们的亲事会作罢?我带着未婚妻出城游玩,谁还能有闲话不成?”完全不顾她切齿的模样,望向左边处通往市集大道的路口,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瞬间就僵住,因为冰凉的刀匕抵在了他的胸前。

马行的速度渐渐变缓,他拉住了绳子,满目惊讶地瞪着她,低喝道:“苏瑾妍,你拿刀对我?”

苏瑾妍面上丝毫没有惧色,更没有犹豫,她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俞世子,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我?你若再往前,我可不确定我会不会因为慌急手下就没了分寸。”

俞恒怒看了她一会,最后轻笑道:“别闹了,将刀放下!”显然不信她有那胆子目光又盯向左转处。

苏瑾妍似是知晓他的想法,笑了将匕首取开,但几乎同时又对准了身下高马的头脑处,淡淡道:“是,你知晓我不敢伤你。你是东平侯府的世子,我那一刀刺下去,我们整个苏府都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你知道我们苏府承担不起我亦承担不起,但若是刺伤的是你的爱驹,在道上发起狂来,伤了街上百姓又当如何?”

苏瑾妍没有转身,因为她知晓妯不能分散一点注意力。他毕竟是男子,只要有一丝松懈,自己便会重新受制于他。

望着前侧了的女子,俞恒心中有怒有不甘目光落在她那紧紧握着匕首的手上,久久没有回话。

一直保持这种动作很累,苏瑾妍忍不住催道:“你若执意踏上那条道可曾考虑过我会受到如何的目光?你明知晓女儿家的名声有多重要,你也明知道这门亲事岌岌可危,为了自保,你觉得我当真不敢下手?真到那时,别人注意的不是你身前的我,而是东平侯府世子当街驾马伤人,毁人摊贩。俞世子,您可要想想清楚。”

由于弯身,她的长发荡下,因风的吹拂让人晃眼。

他闭了闭眼眸压抑着怒火道:“把刀收了吧~”说着重新握住马绳,将它往右边转了转,似是解释地又语:“你做的那些事,难道还想在侯府与我谈论不成?”

他居然真的…苏瑾妍心底闪过惊诧,重新坐直,任由他将马带到右边的道上。

他已经妥协了一步。

右道是大户之家的住宅处此时亦未至午时,往来的人极少,道上清静,偶有守御朱门的人望率,苏瑾妍只将脑袋别向另一边。

许是因为道路宽敞,亦或是他的怒意催使,马跑地越来越快,转眼又到了正道处。

苏瑾妍突然想起他方才口中所言的“出城”,不解地转身问道:“你要带我出京,去哪?”

俞恒冷哼了一声,更用力地踢了马腹,没好气地就道:“你再敢将匕首拿出来试试!”青着张脸一路沉默地就出了城。

三月骄阳,碧草青青,溪水细流,岸边植了几株桃树,满目粉色,飘扬飞舞。早前那堵着的满腔怒气,许是因为她的安静与顺从散了不少,俞恒将马绳系在垂着柳条的树上,任由它食去草地上的葱郁。

苏瑾妍望着他的一系列动作,等到他重新近了身,依旧面不改色。

俞恒却极看不惯她这种冷静,“你没有什么话要说?”

“俞世子问什么?”她嘴角浅笑,将脚边的粉色花瓣踩下,一派的从容闲适。

他突然大步往前,苏瑾妍急着往旁处一闪,伸手制止道:“世子爷,男女授受不亲。您是高门子弟,生性率直无所顾防,但也要为小女子考虑下不是?”

俞恒听得沉下脸,轻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手也牵了,搂也搂了,抱也抱了,你还跟我说这道理你若当真三贞九烈,昨日何必顺从好言,方才又怎么不反抗?”

苏瑾妍被他那轻视的话听得一怒,恨不得扬手就甩他一巴掌。但是她还有理智,最后气极反笑,“是啊,我竟是与你说这些道理。”跟着抬眸,语调平平道:“你都不曾给拒绝的机会,我可真是浪费唇舌。”

“你别在这儿含沙射影。”俞恒目露煞气,瞪着直视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害怕,希望她能出言讨好。但是对方只静静地立在那里,垂首望地,一副无奈至极的神色。

这场景,怎么看都是自己强迫了她一般。

俞恒摇头,甩去这等恼人的想法,依旧冷了声道:“怪不得昨日你原本见我尽是怒意,嘴中还强调着与我没有关系,原来是早有准备。苏瑾妍,我可真是看不懂你了,有些计策也别做得太过。虽说越是难得到的越使人珍惜,但你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将来可别后悔!”

苏瑾妍突然抬起了眼眸,望着他笑了起来。笑得极是灿烂,若月中皎月,若这涔涔溪水,让人心悦畅怀。

原来他还在以为自己是所谓的欲擒故纵,原来他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赢得他的注意,让他越发珍视自己。

在他的注目下,苏瑾妍轻问:“世子,您当真觉得您值得我如此煞费苦心?”

她回回用“您”字的时候,总带着轻蔑与不屑。

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他的表情滞然,他不想当真去相信心底的那个解释。他不想再猜忌,再一次倾身过去,握住她的手腕质疑道:“俞苏二府,如若相辅,安然富饶;若是相合,必祸一方,人亡家破。苏瑾妍,你这话说得可真够狠!”

她没有挣扎,只转向旁处,从容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怎么,有本事让婢子出京,有本事使法华大师帮你说话,有本事拆散这门亲事,你没胆子承认?这祸及的一方,偏偏还是我们东平侯府,苏瑾妍,你这心思真是起大了!”

苏瑾妍却轻轻晃了晃手腕,风轻云淡道:“哦?原来昨日法华大师说得是这样的话,怪不得祖母心情沉重。今日出府前还与我说,是你母亲要退亲,原来是这样啊~”

俞恒将她往前一带,咬牙道:“你不想嫁给我,是不是?”

“是!”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不能承认的?俞夫人信佛信道,加上法华大师另外点拨的话,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一定不会再贸然与苏府结亲。

只是,单解了自己与俞恒的亲事还不够。点明二府不能联姻,便是今后,哥哥也不可能再娶俞四姑娘。

做事要彻底,这是从苏瑾妤身上学来的。

俞恒听她说的这般扎钉截铁,禁不住又道:“今日你本是去侯府为客,何至于身上带着利器?你这是早就防着我对不对,昨日在玉食坊你便是敷衍我,对否?!”

“俞世子想的这样明白,还需小女子解疑?”苏瑾妍坦然承认。

他锁紧了眉头,“你便从未考虑过,与我为妻?”

点头,她回“是”。

他猛然将她松开,大笑了两声,紧跟着道:“我算是明白了,苏瑾妍,我告诉你,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你不想嫁我,我还偏要娶你。那些话糊弄得了我母亲,但我可不会信,你迟早会后悔现在的所作所言!”

“贬已出手,何言后悔?”

她脸上那淡淡的浅笑刺伤了他的眼,俞恒突然觉得胸闷至极,凝神盯了她一会,见她果真没有丝毫悔意。他沉声一哼,抬脚往马处走了几步,转身冷道:“你既是这样有本事,那便自个回去!”

苏瑾妍微诧,他居然要把自己丢在这儿?

还在思虑时,俞恒早已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她下意识地往前几步,跟着又停下了步子。

他等会必定还是会回来的。只是,他最后离开时那抹坚定与不甘的眼神,诉说着他根本不会轻易放手。思量片刻,苏瑾妍又松了口气,他坚持又何用?待过阵子东平侯去世,他不信也得信。

他私下将自己带到这儿说话,便是不敢当着俞夫人的面去质疑法华大师称假吧?

她突然又有了信心。

笑意尚敛在嘴角,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好一出女子弃未婚夫的戏,真是精彩。”

第一百零六章 狡猾

满含警惕地转身,视线中出现的是一临风而立的男子。身顼玉树,颀长清瘦,着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缎子衣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一头黝黑的发以一根紫色缎带束于脑后,就那么随意的站着,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离她不过两丈,粉桃碧柳做景,明净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剑眉下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是布满了多情,如春风般和睦。他步步走近,眼眸转为深邃,泛沉迷人的色泽,嘴角弯成浅浅的弧度,却是似笑非笑。

他何时出现在了这儿的?

苏瑾妍讨厌这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他方才肆意随性的话,虽是唐突,但不知为何,居然让人也生不出厌。伴着他的接近,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匕首。

这不是俞恒所说防他而带,从未离过她身。

手中匕首,让她觉得心安。

如雨般的花瓣空中妖娆,树杈上浅红色的新蕊,明媚了整个春天。天边云霞,渐卷渐舒,淡天琉璃。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兰麝香味,不浓不淡,恰是好闻,让人松懈。

他接近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果真不是个俗女子!”

声音清贵低沉,十分悦耳。

苏瑾妍望着望着,突然后退两步,诧异道:“是你?”

他嘴角笑意更甚,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展了折扇道:“是我,姑娘可还记得?”

眼前站着的,正正是去年中秋灯节上遇着的男子。

苏瑾妍微顿,跟着语调颇长地说道:“可是巧。”

他并不遮掩,坦然道:“姑娘觉得是巧,我瞧着倒是缘。”说着在她的注视下又语:“你很聪明先前竟是能避开我的耳目。”

想起去年的中秋那日,她将跟踪的二人引至他府,后来深巷里遇到萧寒,便由他帮了脱困。耳边似是还想着他的声音他说自己怕是得罪了贵人。

能被她国公府世子称为贵人的人…苏瑾妍敛眸,细细打量起对她面上毫不遮掩着防备与揣测,思及他的话回道:“不过侥幸。”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他手边动作微滞,收了折扇继而转言道:“方才那离去的是你的未婚夫?”跟着不等她回道,打趣般又说道:“自古以来我只听说过男方退亲,还是头一次见女方这般费尽心思了解除亲事的。”

他听到的,苏瑾妍不可能从他脑中驱除,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同一陌生男子在这儿谈天说地,聊这些私事。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朝东边方向走去。

男子将折扇收起,跟上她的脚步迷茫道:“被人丢弃在野外,你竟是一点都不着急?回京的路在西面,姑娘似乎走错了方向。”

苏瑾妍脚步未停淡淡说道:“我的事,似乎与公子无关。”

他绕到她身前,不解道:“你当真不慌?只身一人,难道不怕遇到歹人?”

苏瑾妍被迫停脚,迎上他的目光。不得不说,对于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时刻竖起戒备,她望着他没好气地说道:“若真要遇着,公子岂非第一人?”

他被她的话一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她已侧身继续往前。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居然有股冲动想就此娴然地与她畅游在溪水边,望山听水。

和从前的哪一次,心境都不同。

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早前被俞恒丢弃在此的恐慌渐渐散去。这人既是早前派人跟踪调查自己,现在还能好整以暇地与自己交谈,若是有恶意早就下手,何必拖至于此?

只是,想起俞恒,她心中仍有怨愤。就这样离开?他倒是做得出来!想着想着,突然又思考起来。俞恒他这般做,是因为紧张在意自己,还是仅仅不甘被人先弃?

好似,在他的眼中,她苏瑾妍的名声分文不值。好似他觉得,自己就非他不嫁,故而只要他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好与否,无关紧要?

袖下的双手蓦然握紧,他既是都不顾自己一弱质女子,那也怪不得自己过分!俞恒,你终究是太自私了…

正惆怅着,那好听的声音在耳后响起,“他回来了。”

苏瑾妍转身,下意识地望向来时的那片桃林处,并未在道上见到那人身影。盯向面前的男子,方想说话就听得了马蹄声,她当下四下一看,直接往北边的斜坡下躲去。

男子亦跟着躲了下去。

苏瑾妍不满地瞪向他,似是在询问他为何要下来。

男子只是耸肩一笑,丝毫不在意这周边的草丛染脏他的衣袍俞恒下了马,目光在桃花林处搜寻,见不着苏瑾妍,当下只能四处寻觅。待他将这周边都寻了个遍,还是没见到她,他终于有些急了,开口喊道:“苏瑾妍,你给我出来!”

他心想,她定然会在这儿无措担忧,期盼地等着他回来。

“苏瑾妍、苏瑾妍…”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