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你回屋歇着去吧,我在这边守着岳父,他醒了我马上派人去喊你。”祁景抱住妻子,轻轻亲她。她有了他的孩子,祁景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现在荣征因为救他变成这样,他也没心思去感受即将当父亲是什么感觉,只担心妻子累着。

许锦摇头,看着床上消瘦冷峻的男人脸庞,小声对祁景道:“我要在这里守着干爹。祁景你放心,我有分寸的,身体不舒服了我就躺着去。”

她眼睛都哭肿了,祁景亲亲她,沉默地握住她手。

门外传来动静,是王嬷嬷命人抬了张矮榻过来。旁人不知道荣征跟许锦的关系,她是知道的,如果荣征真的醒不过来,许锦坚持守在跟前,王嬷嬷再担心都没法劝止,只好尽量安排好,不让许锦太过劳累。

“阿锦你躺在这,我在岳父身前守着,他醒了我再叫你。”矮榻摆好后,祁景小心翼翼地将许锦抱了起来,不给她反对的机会。许锦知道王嬷嬷跟祁景都担心她,便乖乖地躺好,什么都听他们的。

王嬷嬷带上门出去了,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军医并凉州城最好的郎中都在隔壁候着,跟屋内的小夫妻俩一样,盼着荣征清醒。

许锦侧躺着看祁景,看荣征,到底怀着身子又哭了半天,疲惫渐渐袭来,睡着了。

祁景悄无声息地过来,替妻子盖好薄被,俯身凝视了片刻,却发现三个多月的思念非但没有因为她在眼前而变淡,反而越发强烈。可惜时机不对,他没法抱着她告诉她他有多想她,轻轻摩挲她脸,再次回到榻前。

这一晚,荣征没有醒,第二天依然没有动静,到了第三天黄昏,许锦哭得眼泪都快干了,伏在荣征身上求他睁开眼睛:“干爹,你醒醒啊,军医说你好几天没有吃饭了,醒来也只能先喝些米汤,我米汤已经煮好了,你快起来喝吧,再不起来就凉了……”

“干爹,你不是生气祁景一直不喊你岳父吗,现在他已经不讨厌你了,开始喊你岳父了,你快起来听他喊你……干爹,你还不知道吧,我要当娘了,你要做外公了,你不是一直惋惜小时候没有抱过我吗,现在我要生小阿锦了,你可以抱她啊……”

她自言自语说个不停,直到被祁景强压着抱回了那边的矮榻上,逼她睡觉。

许锦哭着闭上眼睛。她肚子里有孩子,她要好好的,她要给干爹生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外孙女,干爹肯定会喜欢的。

她睡着了,但她睡得并不沉,半夜被祁景唤了两声,许锦就醒了,抓住祁景手问:“干爹醒了?”

祁景摇摇头,一边抱起她往床边走一边轻声解释:“岳父好像在说梦话,你听听,听完我就去喊郎中。”那梦话说的太轻太令人难以相信,祁景想了想,还是想让妻子听完再去喊军医进来。

床边点着灯,荣征干裂的嘴唇的确在动,许锦泪如雨下,凑过去听。

“阿乔,你,你等我回来,娶你……”

“阿乔,我,回来了,你,你怎么不要我了,嫁了他……”

“阿乔,原来阿锦是,我女儿,原来是我,亲手丢了你们……”

“阿乔,我走了,你跟他好好过,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丢了你……”

阿乔阿乔,一声声全都是母亲的小名,直到再也发不出声音,荣征还在喃喃地唤着。

许锦捂着嘴无声痛哭,哭了会儿转身推祁景,指着门口催他快去请郎中们进来,她则最后看一眼荣征,起身到一旁桌子前坐下。外面很快传来众人急切的脚步声,她却好像听不见了,脑海里各种画面纷杂。

坐在窗前神情寂寞的母亲,常常在背后偷看母亲却不敢明面看的父亲,生日礼物画像里突然多了的父亲,她十一岁时才得的弟弟,弟弟酷似父亲的小脸,荣征坠马母亲落泪的街上,荣征看到她时的激动还有两人相似的长眉……

原来,她是荣征的女儿,原来荣征弄丢的那个等了他十多年的心上人,是她的母亲。

那父亲许攸是怎么回事?

他娶了母亲,肯定知道她不是他的骨肉,可这么多年,许攸对她……

许锦趴在桌子上泣不成声。她的父亲母亲,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感情,其实她已经知道了,他们都互相等了心上人十多年,最后因为一个误会,有人走到了一起,有人形单影只。她该怪谁?她谁都不怪,只心疼他们,感激他们。

心疼母亲,心疼她等了荣征那么多年。许锦等过祁景,她真正尝过那样坐立难安彻夜难眠的滋味儿,而这种滋味儿母亲尝了十年,她怎么不心疼?所以她感激母亲,那种情况,大多数人都会责怪荣征,都可能会因为荣征而厌弃他的孩子,但是母亲没有,她疼她似宝。

心疼许攸,心疼他等了母亲那么多年。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只能默默喜欢,不敢主动接近,这种滋味儿许锦没体会过,但崔筱的眼泪告诉了她那感觉肯定不好受。所以她感激许攸,在荣征不在的时候,是他给母亲温柔照顾,给她父亲的疼爱宠溺,因为有许攸,她才能过得那么无忧无虑。这样好的人,这样好的父亲,许锦完全能理解为何母亲会心动。

最后是荣征,许锦该怪他让母亲难过了那么多年的,可她没法怪,因为荣征也是可怜人。他愿意脸上受伤留疤吗?他愿意误会母亲移情别恋吗?他愿意有亲生女儿不敢相认只能拐弯认干女儿吗?许锦现在都能想象她喊荣征干爹时,荣征心里会有多苦涩。所以许锦心疼荣征,也感激他,感激他没有不要她这个女儿,而是不管祁景如何反对都坚持陪在她身边,最后还拼命救了祁景。

她有什么好怪的,旁人都只有一个父亲,而她有两个同样疼她宠她的父亲,她该知足才是!

“爹,你醒醒!我不怪你,我一点都不怪你,有你这样好的爹,阿锦很高兴,爹,你快点醒醒……”许锦回到榻前,想扑过去喊,却被祁景抱住不许她过去,于是许锦只能泪眼模糊地看着那些郎中围在榻前,最后晕了过去。

再醒时,天已大亮。

“阿锦别急,岳父没事了,你别着急!”眼看她急着起来,祁景赶紧按住她,飞快解释道。

“干爹醒了?真的?”许锦紧张地抓住他手。

祁景点点头,攥紧她手放在唇边,“醒了,刚刚喝过米汤睡着了,军医说他身体太虚,要精心修养一阵子才好。阿锦,他好了,你就安安心心躺着吧,别再吓我了。”

知道荣征没事,许锦彻底放了心,闭上眼睛歇了会儿,感觉握住她的那一双手依然紧紧的,不由笑了出来,睁开眼睛往里面挪了挪,目光柔柔地看着祁景:“上来躺会儿,很久没有让你抱着睡觉了。”

祁景莫名地心酸,她终于想到他了。

屋门关着,祁景迅速脱下外衫,掀开被窝躺了进去,紧紧抱住她娇小肩膀,闻她身上的香。

许锦乖乖让他抱了会儿,推开他,伸手摸他脸,从额头摸到鼻子,再摸脸摸嘴唇,心疼极了,“祁景,你怎么这么瘦了?在外面的时候是不是都不能好好吃饭啊?”

祁景点点头又摇摇头,摸着她肩膀道:“不是,是想你想的,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

许锦看着他笑,“油嘴滑舌,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这是回来后第一次看她笑,祁景看痴了,不错眼珠地瞧着她,“阿锦,你真好看。”说着想要亲上去。

许锦别开脸,红脸道:“我渴了,你去倒点水给我喝。”

“先给我亲一口。”祁景追上来要继续。

许锦说什么都不给他,祁景没办法,只好先去给她倒水。许锦偷笑,漱了口,等祁景再躺上来时,她抱住他脖子,笑着问他:“昨天我还看你鼻子下面下巴上有胡茬呢,今天怎么没了?”

祁景摸摸那里,老老实实道:“长了胡子不好看,怕你不喜欢。”荣征没事了,他知道她会安心,便也有心思把自己收拾地整齐些,好快点把妻子的注意力抢回来。

许锦就知道他是这么想的,眼里满满都是幸福,小声问他:“知道我为什么要先漱口吗?”

“不知道,为什么?”祁景盯着她红红的嘴唇,心想等她回答完这个问题,他就亲上去。

他眼神那样火热,许锦脸更红了,却还是壮着胆子道:“因为那样好吃,你会更喜欢的。”说完主动亲了上去。她想祁景,很想很想,想的恨不得让他将她吃到他肚子里去。

“阿锦……”祁景心花怒放,迅速反攻了回去。

亲着亲着被窝里忽然热了起来,他的手迫不及待朝她裙子底下摸了过去。许锦给他摸,只在他想压上来时喘着拦他:“不行,咱们有孩子了,他生下来之前都不能再做那事儿,祁景你忍忍。”

祁景抬起头,脸是红的,眼睛饿得快冒绿光了。

许锦无奈地笑,拉起被子再将他按到早被他扒光的胸前,羞道:“这里给你……啊,轻点……”

☆、第87章 宝宝

祁景荣征打了胜仗,明帝很快就封了赏下来。

祁景升为将军,荣征还是平西将军,但多了一个爵位,永定侯,世袭罔替。

凉州大小官员前来庆贺,两边宴席都结束后,荣征跑过来跟女儿女婿吃晚饭,自嘲道:“我又没儿子,世袭罔替有什么用。”说话时眼睛盯着女儿肚子,心想将来如果女儿生的外孙多,过继一个过来倒不错,免得他这么多年丢了媳妇最后一死百了,啥都没剩下。

提起这个许锦就心疼,亲手给他倒了杯酒,轻声劝道:“爹,你再娶一个吧,好看不好看的,总要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啊。”京城母亲跟父亲过得幸福美满,越发显得荣征可怜,许锦是真心希望荣征成亲,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她再孝顺,终究只是女儿,不如妻子日夜相伴。

一声“爹”唤地荣征浑身舒坦,仰头喝了酒,对着许锦笑:“爹不稀罕儿子,有你一个宝贝女儿就够了,你真心疼爹,就多生几个外孙,到时候随便给我一个当孙子,让他继承爵位,否则咱们只当短短几十年侯爷,那也太便宜皇上了,这可是我跟祁景拼命挣下来的。”

祁景扯了扯嘴角,并不领情:“那是你自己挣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废话那么多,快吃快走,他还想搂着媳妇睡觉呢。

“没有你帮我,我可赢不了这场仗。”过继孙子这事,得祁景开口同意才行,再加上祁景现在虽然还冷着脸,见面时却知道喊他岳父了,荣征高兴哄他,就跟女儿说祁景在战场上的几个鬼点子,最后笑道:“别看他在你面前傻愣傻愣的,到了军里,还真让人刮目相看。”他有今日是靠当初老侯爷提拔,祁景家里都是文官,庞勇教他也只是纸上谈兵,所以祁景初上战场就连打胜仗,确实是天降奇才了。

丈夫被夸了,许锦与有荣焉,瞅着祁景笑。

祁景也看着她笑。

荣征受不了小两口成亲这么久才如此酸,带着一身小疙瘩回家去了。

碍眼的人终于走了,祁景挪到许锦身边,给她夹菜。

许锦最近胖了不少,不想吃,可祁景非要喂,她肚子又是真的馋,最后总是比饭前计划吃得多。吃饱了,两人去花园里散步消食。六月中旬的晚风清爽怡人,耳边发丝拂动,偶尔落到脸上弄得人痒痒,许锦就直接歪在祁景胳膊上蹭,蹭第三次时,祁景无奈站住,帮她把那缕碎发别到耳后。

回到屋里,丫鬟端水过来,祁景亲手给许锦洗脚。

许锦双手放在背后撑着炕,看面前祁景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洗她一双小脚,忍不住用脚去踩他手腕,闹他。袖子都被她弄湿了,祁景毫不介意,只在她抬脚想用脚指头点他鼻子时攥住那小脚,看看她,也不嫌她脚上还有洗脚水,对准那细白微粉的脚心就舔了起来。

又酥又痒,酥比痒多,最让人脸红心跳是他自然无比的神态和最淫.靡的动作。

许锦瞬间没了力气,软软娇娇地喊停:“别舔了别舔了,快点帮我擦干,要睡觉了。”

她已经显怀了,单薄的睡衣明显鼓出一块儿,祁景确实不敢多闹,熟练地替她擦脚,泼完水后上炕搂媳妇睡觉。这么久没有吃腥,她胸口两团又越发诱人,祁景肯定不可能直接睡觉,搂着她又亲又啃,自己套了一回。

周围多了一种淡淡的味道,许锦羞得在他怀里喘息。等两人都平复了,她记起荣征的话,想了想,小声问祁景:“祁景,如果,如果咱们有很多儿子,你愿意过继一个给爹当孙子吗?过继,就是让咱们儿子改姓荣,以后他就是荣家的子孙了。不过你放心,咱爹那么好,肯定不会反对他继续喊咱们爹娘的。”

“你决定好了,我无所谓。”祁景还在回味方才的销.魂快乐,随口答道。儿子是他的就行,姓什么无所谓,他原来也没有姓,名字,论意思的话,就是一个“七”了,因为他是族里同辈中第七个孤儿。

他这副语气,听在许锦耳里就有点像不高兴了。这种涉及族谱的大事,许锦不想仗着祁景对自己的喜欢就逼他,所以虽然失望,她还是搂着他道:“算了,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好好劝劝爹,让他……”

“谁说我不愿意了?”她声音落寞无奈,祁景回过神,抱着她安抚道:“你别瞎想,我真的不在乎。岳父说的有道理,总不能他拼命挣了爵位,用了几十年无人继承就还给皇上吧?阿锦,你生吧,哪怕只有一个儿子,让他姓荣我也不会反对的,只要你高兴,只要他知道咱们是他爹娘就行。”再说,祁景见识过她有多喜欢小孩儿,他还希望儿子交给荣征带呢,那样家里就只有他跟她了,当然,这个理由他肯定不会告诉她的。

“祁景,你干什么对我这么好啊……”许锦不知道自家男人心里的小算盘,却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靠在他怀里蹭去漫上来的泪珠。两人从小认识,除了长得好看,许锦真没觉得自己哪里特别值得祁景喜欢,他对她的好,远远超过她给他的。她心里有他,还有家人朋友,可祁景心里,真正的就只有她一人了。

为什么啊?

祁景认真想了想,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便老老实实道:“因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小姑娘,你那么好看,生气掉眼泪都特别可爱,我就想如果能把你养在身边该多好,到时我天大把你逗哭然后再哄你。后来你对我特别好,怕我疼怕我闷,我也不舍得看你难过,就只喜欢看你笑了。”

许锦撇撇嘴,根本不信:“你来东湖镇时都八岁了,难道之前没见过年岁相当的姑娘?再说咱俩没在一起之前,我什么时候对你好过啊?”

祁景笑而不语,这件事,他怕是永远也解释不清楚了。

他不说话,许锦坚持想听真正的理由,祁景没办法,抱着她问:“阿锦,如果我是大白,平时既可以变成狗的样子又可以变成现在的样子,那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我或大白吗?”

屋里黑漆漆,许锦看不清祁景的样子,但他语气太认真,她情不自禁把一旁随时备着的夜明珠摸了出来,举到他面前看他神色。见他表情同样认真,许锦哈哈笑了起来,抱住自家傻男人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摸他脑袋逗他:“这个啊,你没变我怎么知道呢?祁景,快,长出一对儿大白那样的耳朵来,如果我看着顺眼,说不定照样会喜欢你。”

“真的?”祁景听了欢喜,稳稳扶住她,免得不小心碰到。

许锦笑着点头,“是真的啊,那你快长出来给我看啊……”小手在他脑顶摸个不停。

祁景无奈地笑,他也想长,那样他就能得到她两份喜欢了,可是他现在长不出来了……

“阿锦,我不但有耳朵,还有尾巴,你要不要摸摸?”听她笑个不停,祁景抓住她手往下送。

许锦乖乖配合他,捏了两把嗔道:“根本没有尾巴,你就会骗我。”

祁景拉着她手往前送,舒服地叫了声,道:“在前面,你好好摸摸。”

许锦故意失望地道:“这么短的尾巴,一点都不好玩。”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些事情也没有那么羞了,特别是在这样黑暗弥漫的晚上。

祁景说不过她,憋了半天才道:“尾巴是短,可它很硬,以后能钻到你里面……”没说完被人捂住了嘴。

次日醒来,想到昨晚的胡言乱语,许锦总忍不住笑,故意对着大白喊祁景,还去摸大白尾巴玩。

祁景无动于衷,吃完饭去兵营巡视。

胡人惨败,至少二十年内不敢再犯,西北再次恢复了平静。许锦被荣征祁景当成宝贝哄着,想吃什么两人都能给她弄到,这个胎怀的真是无比舒心舒服,然后腊月初九这日晌午,终于发动了。彼时荣征祁景都在兵营,得到消息后争先恐后抢马往回跑。

许锦身边有王嬷嬷还有凉州城里最好的稳婆,并不是很担心,听外面马蹄声响起时,她不知怎的记起了当年荣征初回京城,祁景跟他赛马的事。肚子一阵阵的疼,产婆不停催她使劲儿再使劲儿,许锦忙回神,攥着王嬷嬷的手往下用力,待身体一轻孩子出去了,外面正好传来祁景焦急的喊声。许锦连产婆说是男是女都没听清,昏睡前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她的男人果然是最老实的,赢了就是赢了,从不跟她撒谎,她当初怎么会不相信他呢?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睁开眼睛,就对上祁景神情的注视,也不知这样看了她多久。

许锦弱弱一笑,看看床侧,没见到孩子,刚要问,祁景已经开口道:“宝宝在隔壁睡着,岳父守在那边。”

“宝宝?”许锦茫然地重复。

祁景 ,眼里有些无奈:“岳父给咱们女儿起的小名,说她是他的宝贝,然后给宝珠改了名字,以后家里只有大小姐一个人能用宝。”

许锦目瞪口呆,连没能生儿子的遗憾都暂且忘了,正好荣征听这边有声音,抱着自己宝贝外孙女儿过来了,哈哈笑道:“阿锦生得好,你看咱们宝宝的眉毛,跟咱们俩一模一样。”

自己的女儿,许锦肯定是喜欢的,抱着亲了会儿,想把女儿放在身侧睡,结果还没松手就被荣征抢了过去。见亲爹高兴地合不拢嘴,许锦故意假装吃味儿道:“爹有了外孙女,就不喜欢我了,之前总喊我宝贝女儿,现在竟然说家里只有宝宝能用这个字。”

荣征哈哈笑,哄女儿的话张嘴就来:“那是对下人们说的,在爹这里,我女儿是大宝宝,外孙女是小宝宝,反正都是我最稀罕的宝贝疙瘩!”

许锦马上就笑了,杏眼弯弯,见身侧祁景脸色不太好看,悄悄伸手握住他,“你呢,我跟女儿是不是你的宝贝?”

祁景看看抱着他女儿眉开眼笑的岳父,直接在妻子唇上亲了一下,“是,都是。”

许锦幸福地回望他。

她是他们的宝贝,他们也是她的宝。

第88章 静好

家里多了个小姑娘,哪怕她还不会说话,这个年也热闹了许多,特别是正月初九宝宝满月时,荣征大宴宾客,客人挤满两处将军府,许锦忙得不可开交,总觉得她跟祁景成亲都没女儿满月酒办得热闹。

正月过后,天渐渐变暖,宝宝也一日日长大,白白胖胖特招人喜欢。待十月底祁景要回京述职时,宝宝都能自己晃晃悠悠走几步了,还会娇娇地喊爹娘。荣征十分羡慕嫉妒,从兵营回来就跑过来哄外孙女,教她喊外公,不过宝宝现在还说不好两个字,只会捧着他脸“外外外”地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就这也让荣征笑个不停。

这日许锦盯着下人收拾好行李,回屋就见翁婿俩一人坐一头,让站在中间的女儿选择投奔谁。荣征笑眯眯地又喊宝宝又拍手,祁景则面无表情坐在那边,只在宝宝朝荣征走过去时才皱眉着急。

这个傻男人,只会哄她,连女儿都不会哄。

许锦不忍看丈夫为女儿不选自己暗生闷气,站在炕沿前笑道:“宝宝过来,给娘抱抱。”

听到她的声音,穿一身厚厚花棉衣的宝宝脚步一顿,扭头往炕下看,瞧见母亲站在那里朝她伸着手,一双水汪汪的清澈杏眼立即弯成了月牙,笨拙地转身,咯咯笑着朝许锦走去。快碰到母亲手时着急了,一个不稳朝前扑了过去,许锦稳稳接住女儿,余光中见荣征祁景都紧张地坐正了,她不高兴地瞪他们:“怎么,难道你们还怕我让宝宝摔到啊?”这是她女儿,没有人比她更疼宝宝。

荣征嘿嘿笑,顺势跳下地道:“没,爹正想下地呢。”

许锦才不信,攥住女儿想扯自己头发的小胖手,小声劝他:“爹,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自己在这边过年多孤单。”她知道荣征应该是怕见到母亲,可那年大家一起过年不是过得好好的吗?再不济不来许家也行啊,初一她带着宝宝去将军……侯府给他拜年。

“不回去了,懒得折腾,况且我都跟皇上提过了,以后就扎根在西北,哪都不去。”荣征将外孙女抱到自己怀里,不舍地亲了两口,点点她白嫩嫩小脸道:“宝宝到了京城别忘了外公知道吗?外公在家里堆雪人等你回来,你过完年马上就回来啊,要不雪人化了没法看啦。”没能亲自抚养女儿长大是他最大的遗憾,如今有了跟女儿一样可爱的外孙女,荣征真是一天都不想让她离开眼前。

凉州早就下过雪了,宝宝见过雪人,现在听到雪人就伸脖子朝外看,抱着外公脖子要去外面。荣征怕许锦继续劝她,便拿这个当借口,给宝宝裹好斗篷后就大步出去了,也不知他出门后做了什么,宝宝咯咯直笑,笑得大声又快乐。

许锦忍不住想出去看看,被那边一直沉默的祁景拽到怀里一阵好亲。

“你想让宝宝亲你,那就跟咱爹学啊,跟我装可怜有什么用?”亲完了,许锦红着脸瞪他。

“……我不会。”祁景闷闷开口,他做不来荣征那一套。

许锦也想象不出祁景嬉皮笑脸的样子,攥着他手玩了会儿,柔声安慰他:“算了,你平时多抱抱女儿吧,她现在小,更喜欢热闹,长大了就知道亲你了,再说现在她也喜欢黏你啊,你看她睡觉时就喜欢让你哄。”

祁景没说话,却想到女儿窝在他怀里乖乖睡觉的小模样,嘴角翘了起来。

他高兴了,许锦便靠在他怀里跟他商量回京的事。

出发时,荣征当然要送他们,直到祁景许锦都上车了,他才无比不舍地将宝宝递了过去。天冷,宝宝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双大眼睛像水洗过的黑珍珠,一眨不眨盯着外公。回到父亲怀里时,她扭头看父亲,咧嘴笑了,可等祁景把她抱进去,许锦放下车帘时,她立即扭头看向外面,没看见熟悉的外公,急着往外挺。许锦赶紧接过女儿柔声哄,可宝宝就是不停地使劲儿往外挺身子,最后哇地一声哭了。

“怎么了怎么了?”荣征急得挑开帘子。

“外,抱!”听到外公的声音,宝宝哭声一顿,仰着小脑袋喊道,脸上有泪眼中也有泪。

荣征心疼地把人接到怀里,轻轻晃着哄。许锦灵机一动,劝道:“爹,你看宝宝都舍不得留你一人在这边,你快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要不半路宝宝再想你怎么办?她这么小,本来我就担心路上她不习惯,爹你就跟我们走吧,宝宝最喜欢你,有你哄她我更安心。”

荣征面现犹豫,刚要说话,宝宝突然亲了他一口,“哄!”

外孙女都发话了,荣征再也无法狠心拒绝,于是许锦祁景又下了车,等三日后荣征安排好军中大小事情,祖孙三代一起坐车回京。

抵达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中旬。

荣征直接回了他的永宁侯府,许锦虽然很想家,还是随祁景先回祁家见长辈,第二日才早早出发回娘家。

两年多未见,父亲母亲好像还是老样子,一个温柔秀丽,一个君子如玉。许锦扑到父母怀里撒娇,仿佛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荣征是她父亲,许攸也是她父亲,她同样敬重亲近他们。

六岁的熙哥儿还认得她,刚开始难免有些拘谨,没说几句话就又恢复了以前的亲昵,只不过现在的熙哥儿已经像个小书生了,行事说话彬彬有礼,看见大白眼里依然泛光,却没像小时候那般迫不及待地扑上去。四岁的睿哥儿就完全不记得姐姐姐夫了,说话时会脸红害羞,但他很喜欢小外甥女,一直守在宝宝身边哪都不去,跟宝宝一起摸大白。大白或许不记得睿哥儿的模样,但他熟悉睿哥儿身上的味道,因此没有反对。

男人们在外面说话,许锦靠在母亲怀里,看着睿哥儿掉眼泪:“娘,二弟都不认识我了……”

“多大人了,哭成这样不怕人笑话。”江氏无奈地替女儿擦泪,一眨不眨地打量已为人母却还像个孩子似的女儿,叹道:“你走那年睿哥儿才两岁,还是虚岁,你指望他记住什么?别哭了,他是不记得你长啥样,可他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呢,每次兰庭她们姐仨跟安安回娘家,睿哥儿都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还缠着我讲你的事。现在他是害羞才没黏你,其实心里可喜欢你了。”

许锦信又不信,抹抹眼泪,坐正了道:“娘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还哄你,你以为你还是孩子啊?”江氏气得点了女儿额头一下,点完笑了,对那边正替宝宝擦口水的小儿子道:“睿哥儿,你喜欢你姐姐,一直盼着她回家呢,是不是?”

其实她们的谈话睿哥儿都听见了,知道姐姐因为他不亲她才哭的,本来就有点不自在,觉得自己惹姐姐伤心了,现在听母亲这样问,他虽然害羞,还是看向许锦,认认真真地道:“姐姐我想你,你以后也常常回来吧?端午中秋,还有重阳,孟姐姐他们都回来的。”说的挺镇定,白皙小脸却比苹果还红。

见了这样招人疼的弟弟,许锦立即破涕为笑,跑过去将睿哥儿抱在怀里狠狠亲了两口。睿哥儿愣愣的,脸上着了火般地热,又羞又欢喜。可惜他们姐弟俩欢喜了,宝宝不高兴了,站起来扑到母亲怀里,把小舅舅往一边推,大眼睛瞪得圆圆的。

江氏在那边看着,笑弯了腰,“瞧瞧宝宝,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小的时候,娘想抱抱筱筱,你就着急不让筱筱抱,人家筱筱就比你大方,你去抱你……”崔伯母三个字没说出口,神色黯然,当年常常坐在一起哄孩子的邻居姐妹,如今已经不在了。

许锦知道母亲又难过了,赶紧放开睿哥儿让他继续哄宝宝,她则回到母亲身边打岔道:“对了娘,筱筱现在怎么样?一下子就当了王妃,我收到信时都不敢相信。”

江氏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摸着女儿头发道:“筱筱过得挺好的,静王疼她,就算眼疾痊愈了,府里也只有筱筱一个王妃。哦,筱筱生了个小世子,跟宝宝同年生的,还比宝宝大一个月呢,人家成亲两个月就有了。”

刚说完,外面丫鬟来报,说静王夫妻俩来了。

“那边问了好几遍你们何时回来呢。”江氏坐在外面,一边下地穿鞋一边笑着道,穿完了拽住想往外跑的女儿,替她理理头发,“静王那人非常和气,见我都喊伯母,不过人家毕竟是王爷,你注意点,别疯疯癫癫丢筱筱的脸。”

“娘!哪有你这样说亲闺女的!”许锦故作生气嘟起嘴,笑完迫不及待迎了出去。

前院许攸等人早迎出去了,没等他们行礼楚臻便免了礼,指指一家三口身上的常服,笑道:“许伯父切莫多礼,今日我不是王爷,只是陪筱筱一起来探望故友而已。您这样见外,回头筱筱该怪我了。”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崔筱的敬重宠爱。

崔筱耳根发热,装没听见,一双美目期待地朝里面张望,直到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立即笑了,扔下楚臻父子俩迎上去,“阿锦,你好像胖了一点啊!”

一句话将许锦眼里的泪逼了回去。她顿住脚步,等崔筱走过来时,嫉妒地掐掐她腰,“是啊,你怎么一点都没胖,是不是你们王府有什么修身秘方啊?”特意加重了王府两个字。

崔筱红了脸。

许锦嘿嘿笑,悄悄朝男人那边望了一眼,望了一眼忍不住又多看几眼,口中小声嘀咕道:“那就是你相公啊,果然一表人才,当初我就说他可能会喜欢上你,没想到动作比我预料地都快……啊,那是你儿子?快喊过来给我抱抱,真好看。”

崔筱也巴不得快用儿子转移好姐妹对自己婚事的注意力,闻言便朝乖乖站在楚臻身边的儿子招手:“阿瑄过来,拜见你祁伯母。”

楚瑄听到母亲传唤,仰头看父王。

楚臻摸摸他脑袋,笑道:“去吧,父王要去另一边说话,你在你娘面前要乖乖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