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完了话,谢德林重新振作精神。他和尼古拉,以及当地克格勃的负责人仔细分析了形势,认为这帮学员闯下如此大祸,肯定不敢在苏联境内久留,他们一定会找机会逃离苏联。南边的中国,防守严密,他们多半不会去;往西走,去莫斯科,那边已经加强了戒备,而且路途遥远,要经过苏联广袤的腹地,这些学员也多半不会去那儿冒险;北边是北极圈,更不可能逃脱;他们最有可能逃跑的方向是往东走,在港口登船逃走。

“那么,往东最大的港口就是海参崴(俄罗斯称符拉迪沃斯托克,本书内统一称为海参崴),所以我们要加强海参崴的监控,防止他们劫持船只逃走!”谢德林推断完,又叮嘱道,“同时也要加强其他几个方向的戒备。”

 谢德林和尼古拉开完会,便带着一支特种部队赶往了海参崴。没过两天,谢德林就得到了令他振奋的情报,当地克格勃人员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发现了两辆军用吉普车。同时,警察局报告市内发现了两辆在伊尔库茨克被盗的车辆。

谢德林到仓库查看了那两辆军用吉普,果然就是基地内被劫走的那两辆吉普。看来自己的推断是成立的,这帮学员逃到了海参崴,准备从这儿乘船逃往海外。

一阵兴奋过后,是更大的紧张,谢德林已经领教了那些学员的身手,自己这些人马能否抓住那些魔鬼,他心里没有底。

谢德林在所有的港口都安插了便衣,甚至大部分船上都有他的线人,但是他还不能完全掌控那些外国船只。于是,谢德林特别加强了对停靠在港内外国船只的监控。

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那帮学员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他们既没有继续作案,也没有准确消息证明这帮人已经离开了海参崴,谢德林不得不怀疑是不是那伙学员早已经逃离了海参崴。直到有一天,一艘飘着星条旗的美国货轮驶进海参崴港,又燃起了谢德林的希望。

为了防止这帮学员混在上岸的外国船员中逃离海参崴,克格勃指示当地港口,只给了这艘名叫“乔伊斯”的美国货轮四个登岸名额。

在浓浓的雨雾中,“乔伊斯”轮的船长和另外三名船员撑着伞,上了岸。从他们的双脚一踏上苏联国土的时候,就已经被谢德林的人牢牢监控了。

夜幕降临前,在码头监控的特工向谢德林报告,看见船长和两名船员回到了船上,却少了一名船员。谢德林正在疑惑,另一头的特工向他报告道:“那个船员一个人去了郊外一座废弃的工厂。”

 谢德林眼前一亮,有门儿!他一面命令那头的特工继续监视,一面调集特种部队和大批特工兵分几路,秘密潜入废弃工厂周边。

谢德林一下车,一个负责监视废弃工厂的特工就兴奋地向他报告:“我们看见了那伙人,那伙人就在这个废弃的工厂里。”

 “你确定?”谢德林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守候,终于有了回报。

“确定。但他们都有武器,很危险。”

 “四周都包围住了?”

 “三层包围圈,工厂四周团团围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

 “这个工厂有一面临海。”

 “临海?”谢德林心里一沉。

“但那面全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峭壁。”

 “这就好。另外,请海警部队配合我们行动。”

 谢德林拔出了手枪,看看四周,特工、警察、特种部队,足有四五百号人,又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正好动手,天赐良机啊!

想到这儿,谢德林不再犹豫,就欲强攻,可那特工却提醒他:“那个美国人还在里面,我们如果强攻……”

第十四章 死亡冒险游戏

谢德林也犹豫起来,他可不想闹出国际纠纷。于是,他一面命令收紧包围圈,做好战斗准备,一面用高音喇叭向里面喊话:“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

 废弃工厂里面没有一丝动静。雨越下越大,谢德林又连喊了三遍,仍然没有一丝回音。他决定不等了,正准备下令强攻,突然,工厂围墙上的小门开了,一个穿着海员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那人用熟练的俄语冲谢德林喊道:“不要开枪!我是美国人。”

 “把双手抱在脑后面,走过来。”谢德林冲那美国人喊道。

那个美国海员双手抱在脑后,一步步走到了谢德林面前。谢德林板着脸,大声呵斥道:“护照!”

 美国海员在七八支枪口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从口袋中掏出了护照。谢德林接过护照,瞥了一眼,嘴里喃喃说出了护照上的姓名--“沃伦.怀特。”谢德林对比一下照片,质问道:“你这么晚跑到这里来,和这伙危险分子在一起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只是受朋友之托,来见这些人,然后你们就到了。”怀特有些惊慌地解释道。

谢德林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现在只想抓到那帮学员,这比审问这个怀特更重要。“把他带下去!”谢德林命令道。

怀特被带下去后,谢德林已经没有任何顾忌,他猛地一挥手,特种部队和特工们手中的长枪短炮就一起向这座废弃的工厂倾泻过去。可是面对如此猛烈的炮火,工厂内竟没有一丝抵抗,谢德林大感诧异,难道……他不敢想下去,忙命令特种部队的装甲车冲进工厂。几辆装甲车一下就撞塌了工厂的围墙,冲了进去,紧接着就是对工厂内废弃的厂房一顿猛射,可是厂房内依旧没有一丝抵抗。

谢德林愈发疑惑,他命令特种部队停止攻击,自己带着特工向废弃的厂房一步步逼近。

就在谢德林和特工们离那座废弃的厂房只有十来米的时候,突然,从厂房中射出了密集的子弹,甚至还抛出了几颗手雷。

谢德林身边的特工猝不及防,纷纷倒下。谢德林慌忙趴在地上,流弹不停地从他头顶飞过,竟然完全压制了他们的火力。谢德林心惊肉跳,这伙学员一直等到自己逼近才开枪,心理素质远在特工们之上。

好在谢德林还是人多势众,特别是特种部队的重武器派上了用场。谢德林且战且退,退到安全地带,再不敢贸然出击。他命令特种部队用最猛烈的火力,将这厂房夷为平地。

这废弃的厂房出乎谢德林意料地坚固,猛攻了十多分钟,千疮百孔的厂房依然屹立在那儿!谢德林决定改变打法,命令装甲车集中火力,攻击厂房几个关键部位,又是一阵猛攻后,厂房终于坍塌下来。

雨雾中升腾起尘埃,砖瓦碎石乱飞,砸在地上,砸在装甲车的钢板上……不等尘埃散去,谢德林便下令全线压上,缩小包围圈。谢德林以为这下躲在厂房中的学员应该已死大半,又失去了屏障,胜利就在眼前,但就在残垣断壁间,反击的火力依然强大。

谢德林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命令必须在天黑之前,完全肃清这伙危险分子。废弃的厂房很大,虽然已经坍塌,但谢德林的人在每一个残垣断壁前都遭到了猛烈的阻击。

十多分钟后,谢德林换上一支轻机枪,并亲手击毙了一名学员。这时候,他们基本上肃清了厂房废墟上的学员。此时,绵绵细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谢德林顾不得雨大,他看看残垣断壁间留下的尸体,竟然发现大部分是自己的人,只有二十余具尸体属于那些学员。

“中校同志,那伙学员往海边上的悬崖逃去了。”尼古拉大声报告道。

“追!”谢德林咬着牙吼道。

谢德林带着人很快逼近了悬崖,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将那余下的十几名学员围在了悬崖上。

黑色的悬崖下就是暴怒的大海。今天是个糟糕的天气,狂风卷着巨浪,不停地拍打在悬崖下的岩壁上。

枪声停了,谢德林透过重重雨雾,已经认出正对着自己的那个人就是李国文。李国文也在盯着谢德林,眼睛里充满血丝,身上好几处枪伤,正在往外汩汩地冒着鲜血。谢德林惊异于李国文的毅力,这家伙受了重伤,竟然还端着枪直挺挺地站着。

“李国文,你们很了不起,竟然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谢德林先将自己隐藏在一块岩石之后,冲李国文喊道。

李国文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冷笑了两声,喊道:“承蒙夸奖,这都是拜你们所赐。”

 “是啊!布尔坚科是个好老师。”

 “哼,可惜他死了。”

 “所以你们谁也不怕了,没人能镇得住你们了。”

 “这都是你们逼的。若不是你们要解散基地,把我们送回监狱,也不至于会有今天!”李国文带着一丝绝望吼道。

“你们是怎么知道基地要被撤销,你们要被送回监狱的?”

 “哼哼,不要忘了我们现在也是特工,而且很可能是比你们还要优秀的特工。我记得布尔坚科曾经说过,一个优秀的特工当他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

 “你们就是他按照这个标准训练出来的,对吧?”

 “当然,你是不会理解我们在戈壁滩上所吃的那些苦。”

 “你能告诉我,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吗?”谢德林想套出点话。

“去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离开这里,过另一种生活。”李国文的话语依然滴水不漏。

“你们指望靠那个美国人,就能离开这儿?告诉你吧,他们早在我们的监控之中。”

 “哈哈,我们不指望任何人。布尔坚科还对我们说过,一个优秀的特工在绝境中不能相信任何人。”

 “不要嘴硬了,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走得掉?”

 李国文没有回答,只是一阵狂笑,那笑声和暴怒的大海交织在一起,竟让谢德林浑身一颤。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不如早点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你保证?恐怕你自己的小命都保不住了!”说完,李国文又是一阵狂笑。

谢德林恼羞成怒,他从岩石后面站出来,举枪就准备向李国文射击。可他却惊异地发现,李国文和那十几名学员都扔掉了手中的枪,齐刷刷地站成了两排。谢德林举着枪,诧异地看着他们,那些学员身上几乎都带着伤。怎么?他们支持不住,要投降了?!他想着,却不敢有半点懈怠,手指依然紧紧扣在扳机上。

只见那些学员整齐地向后退去,一步,两步,三步……后面就是悬崖边缘了,他们要干什么?谢德林心里疑惑地盯着面前的学员,忽然他想到了--他们要跳崖!

“命令谢德林同志立即带人把那些逃跑的学员一个不剩地抓回来,少一个都不行!对于负隅顽抗的可以当场击毙。”克格勃主席安德罗波夫的命令突然在谢德林耳边响起,谢德林立即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不能放跑一个!

谢德林的枪声就是命令,几乎同时,一百多支枪口同时喷出火舌。那些已经没有武器的学员在跳下悬崖的瞬间,都被打成了筛子……

 狂风卷起巨浪,猛烈拍打着悬崖下的崖壁,暴怒的大海吞噬了一切。等谢德林带人奔到悬崖边时,悬崖上除了留下一大摊血迹,竟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谢德林怔怔地望着悬崖下黑色的大海,任由海风卷着冰冷的雨水吹打在自己脸上。

“悬崖下全是暗礁岩石,那些家伙又都身负重伤,不是摔死,也肯定淹死了。”尼古拉在谢德林身后说。

谢德林这才缓过神来,他命令道:“立即通知海警部队,让他们在海上搜寻那些家伙的尸体,务必要搜到。”

 “另外……”谢德林又命令道,“加强监控进出港口的船只,特别是国外的船只,决不允许他们的船上出现多余的人。记住,有必要时,可以登船检查。”

 谢德林吩咐完后,失魂落魄地捡起一支AK—47步枪,这是刚才李国文手中握的枪。他卸下弹匣,弹匣里面已经没有子弹,又捡起另一支枪,同样没有子弹。

谢德林把空弹匣扔给尼古拉,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打完了所有的子弹,然后才选择自杀。”

 “当初,布尔坚科就是这么训练他们的。”尼古拉倒还算平静。

“哦!你跟我说说布尔坚科,说说他是怎么培养出这帮疯子来的?”虽然他和尼古拉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但却很少聊起布尔坚科。

“从哪说起呢?您问布尔坚科是怎么培养出这帮疯子的,我可以告诉你,能培养出疯子的人,他自己肯定也是个疯子。”

 “当初我还不信,现在……现在我相信了。”

 “就说他对这帮学员毅力和胆量的训练,就是极其残酷的。他经常会组织学员们玩一种‘死亡冒险游戏’。”

 “死亡冒险游戏?”

 “嗯,他先让这些学员抽签,抽中的那个学员会被蒙上眼睛,带到离基地很远的一个山谷中,然后把那学员扔在山谷里,并规定他不去接那学员回来,学员就不得离开那个山谷。据说那个山谷里非常可怕,鬼哭狼嚎,没有任何可以用的食物和水源。学员最少要在里面待一个晚上,有时要待上几天几夜,布尔坚科才会去接他们回来。”

 “那些学员难道不会逃走吗?”

 “不会!因为周围全是茫茫的戈壁,学员又是被蒙着眼睛带到那去的,如果他们离开那个山谷,最后也是一个死。所以那些学员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山谷里,忍受酷暑、寒冷、恐惧、饥饿、孤独、绝望,而只有他--布尔坚科才是他们的救星,在山谷中的学员只能眼巴巴地等待布尔坚科的出现,他们才能得救。”

 “竟然还有这么残酷的训练手段,这样既训练了学员的忍耐力和胆量,又让他们对布尔坚科产生绝对的依赖。”谢德林听了尼古拉的叙述,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抓了一下,那么难受。

“所以当布尔坚科死后,这些学员,不!应该是这群野狼,就再没有人能约束他们。”

 “你去过那个山谷吗?”

 “没有。那山谷很可怕,我可不愿意去。再说,布尔坚科说那儿有危险,也从未叫我们去过,每次都是他自己去的。据说,有时……有时他也会整夜待在山谷里,监视那些学员,看他们在山谷中的表现。”

 “这个疯子!”谢德林恶狠狠地说道,“现在却给我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谢德林走下悬崖,看着满地的残肢断腿,不禁悲从心中起。他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即便那些家伙都死了,恐怕安德罗波夫同志震怒之下,也饶不了自己。

谢德林看看表,已是晚上七时。天早就黑了,海警那边没有消息,港口也没有消息传来。他怅然若失,忽然想到,要想挽救自己,也许还有一个人。

克格勃分局,谢德林刚换掉淋湿的衣服,尼古拉就进来报告说:“海警那边说今天海面上浪太大,即便他们出海搜寻也搜不到什么。”

 “放屁!借口,都是借口!”谢德林破口大骂。

“不过今天海面上浪是挺大。”

 “我不管浪大不大,你告诉他们,必须捞起那些学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安德罗波夫同志的命令。”谢德林稍稍冷静了一下,又道,“还有,你可以去动员那些渔船,让他们用渔网捞,捞到那些家伙的尸体,都有奖励。”

 谢德林吩咐完后,顾不上吃饭,急匆匆赶到了审讯室。他急于想从那个叫“怀特”的美国人口中得到他感兴趣的东西。

怀特被带进了审讯室,显然他在这里待的几个小时让他感觉很糟。他一见到谢德林,就大声嚷道:“你们这是侵犯人权,我要叫我的律师!”

 “你的律师?你的律师在美国呢!”谢德林冷笑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我是美国公民。”怀特依旧很强硬。

“我提醒你,这里可不是美国。”谢德林顿了一下,掏出自己证件在怀特面前晃了一下,又道,“而且我要提醒你,我们可不是警察,认识这封面上的徽章吗?”

 怀特眯着眼睛看了看,摇摇头,“不认识。”

 “克格勃,听说过吧?”

 怀特听到“克格勃”这个词时,身子微微一震,这一切都没逃过谢德林的眼睛。“克格勃,我听说过。”怀特平静地说。

“听说过就好。你要明白,一般的案件可轮不到我们来管,只有最重要的重大案件,我们才会出手。听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我犯了什么案子,还是重大案子?”怀特一脸无辜。

“那我就告诉你,今天下午跟你接头的都是些最危险的恐怖分子,所以……”

 “所以你们怀疑我?”

 “难道你不值得怀疑吗?和你一起上岸的船员都回到了船上,为什么只有你去了那个废弃工厂?”谢德林呵斥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受一个朋友委托,去那里见那伙人的。我也不认识那些人,就是你所说的危险分子。”怀特情绪又激动起来。

“好吧,我相信你不认识那些人。那我们就来说说你的这个朋友,他是什么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你朋友的名字?”谢德林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他说他叫马丁,美国人,是另一艘油轮上的二副。我跟他是在日本横滨港认识的,当时我俩一起在酒吧里喝酒,就这么认识了。”

 “接着说。”

 “我和这个马丁聊得很投机,他听说我们的船要到海参崴来,就给了我五千美元,让我帮他办件事。”

 “让你帮这些人偷渡?那你们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不!他没让我帮那些人偷渡。一来我只是普通船员,没有本事说服船长;二来那些人太多,目标太大,不可能把他们都带上船。我开始也以为马丁想让我帮他们偷渡,但他却只让我把一封信交给那些人。”

 “一封信?什么内容?”

 “我没看,怎么会知道!”

 “妈的!”谢德林骂道,这封信肯定已经随李国文葬身鱼腹了。“难道整件事就这么简单?”谢德林用怀疑的眼光逼视着怀特。

“就这么简单,别的我什么也不知道。”怀特愈加显得无辜。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为什么不相信我呢?”

 “你不觉得你编的这个故事漏洞太多了吗?”

 “编的故事?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怀特急了。

“事实?那我问你,按你所说,你和那个马丁,还有这帮危险分子并不认识,你又怎么知道那些人藏身在海边的废弃工厂?”

 “是马丁告诉我的!”怀特很平静地回答。

“不可能!这伙人并没有和外界,特别是和国外通信的手段,那个马丁又怎么会知道他们藏在海边废弃工厂中?”

 “也许是你们漏了什么呢?”

 谢德林快速地在大脑中将他们这一路的行动回忆了一遍,特别是在海参崴这些天的经历,最后他确信那些学员是不可能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的,更别说和国外发生联系了。“我们监控了这些天从海参崴打出的所有国际长途,特别是打往日本的,那伙危险分子根本不可能和在横滨的马丁发生任何联系!”谢德林斩钉截铁地说道。

怀特耸了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马丁给了我地址,叫我到海边上那座废弃的工厂找到你们所谓的危险分子。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个传话的。”

 谢德林在怀特身上再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只好命人先将怀特押下去,然后迅速命令尼古拉:“去查一下,‘乔伊斯’轮在到海参崴之前是不是在日本横滨停靠过。”

 尼古拉很快就查出了结果:“查过了,‘乔伊斯’轮在来海参崴之前,确实曾在日本横滨停靠过,而且还因为机械故障,在横滨停靠了有三周的时间。”

 “三周的时间,这确实为怀特结识那个神秘的马丁留下了充裕的时间,可是又怎么解释怀特能直接找到那个废弃的工厂呢?”谢德林还是想不通,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怀特身上一定还隐藏着什么。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逐渐好转,海警部队和渔民陆续从海里打捞起几具尸体,尸体都被送到了克格勃。谢德林详细检查了所有打捞上来的尸体,皆是千疮百孔,身上除了弹孔,还有因为跳崖造成的多处骨折,一具具尸体皆惨不忍睹。

从海里捞上来的尸体,再加上在工厂废墟里的尸体,全都被冷冻在冰库里。谢德林又等了一周,再没有尸体被打捞上来。谢德林清点了冰库里的尸体,总共四十一具,还是少了七具尸体。他想对比花名册,搞清楚每具尸体的准确身份,但是从海里捞上来的那十来具尸体因为海水浸泡,整个尸体都胀了起来,已经很难辨认出原来相貌。

尼古拉在一旁安慰谢德林:“没找到的七个人肯定也死了,中了那么多枪,又从悬崖上跳下去,再加上那天的巨浪,谁能幸存下来?能找到四十一具尸体,已经很不简单了。”

 “可惜你我这么想不管用,要上面这么想才行。”谢德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事要怪只能怪布尔坚科,当初都是这个疯子,否则怎么会有今天!”

 “行了,你骂一个死人有什么用!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很想确认一下那个李国文的尸体。”

 “从海里捞出来的尸体都辨认不出来了。但是,我觉得这具尸体就应该是李国文的。”尼古拉忽然指着一具临时编号为“026”的尸体说道。

“何以见得?”

 “首先从外形上看,这具尸体和李国文身材相仿,虽然面部已经很难辨认,不过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而且这具尸体打捞上来时,身上的衣服也和李国文跳崖前穿的是一样的。”

 “就凭这些?”

 “还有,让我断定这具尸体是李国文的重要特征是这里。”说着,尼古拉戴上手套,将李国文的身体翻了过来。谢德林惊异地发现在这具尸体的后背上,竟有一幅巨大的文身,几乎占据了这具尸体的整个后背。虽然因为海水的浸泡,文身的图案已经模糊了,不过,谢德林还是依稀认出了那幅图案--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立在一匹冲天嚎叫的狼身上。

“这是什么?”谢德林惊道。

“据我所知,李国文后背有这么一个巨大的文身,所以我敢断定这具尸体就是李国文。”尼古拉十分肯定地说。

谢德林盯着这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胃里一阵恶心,才缓缓地将白布盖上。至此,他对打捞到全部学员的尸体已经不再抱希望了。

又过了一天,“乔伊斯”轮在没能等回怀特的情况下,缓缓驶出了海参崴港。而这些天在克格勃严密的监视下,每一艘进出海参崴港的船只都经过了详细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难道那些学员真的都死了吗?谢德林心中的疑团依然困扰着他。他知道到了这步田地,已经很难再有所进展,损失了这么多人,还没有确定将所有人抓回来,自己看来离倒霉不远了。谢德林不甘心,想来想去,只有那个美国人怀特身上也许还能打开突破口。

谢德林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怀特身上,可是当他再次提审怀特时,怀特却十分不配合,除了谢德林已经掌握的情况,一句有价值的也问不出来。

谢德林正在和怀特对峙之时,尼古拉忽然走了进来,示意谢德林出去一下。谢德林跟着尼古拉出来,尼古拉小声说道:“总部来人了!”

 总部来人了?谢德林心里咯噔一下,他担心的事就要变成现实了。“来的什么人?”谢德林紧张地问道。

“来的人军衔还没你高,是一名少校,看上去很年轻。”

 “就一个人?”

 “还有他的助手。”

 “少校?居然派一个少校来处置我?”谢德林心里颇不服气。

谢德林跟着尼古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会议室门前。谢德林紧张地理了理衣服,他希望来的人是自己认识的老同事。他忽然想起了马卡罗夫,但他知道门里的人不可能是马卡罗夫。

谢德林走进会议室,一个年轻军官站了起来。他不认识面前这个年轻军官,那人敬完军礼,然后伸出了结实的右手。谢德林想如果是来处置自己的,应该不是这个态度,于是,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下,也伸出了右手。

两人握手的时候,那人自我介绍道:“尼古拉?德米特米耶维奇?斯捷诺夫,不过大家最近送了我个绰号--斯捷奇金,你也可以这么称呼我。”

 来人很爽朗,不是那种板着面孔的官僚,这让谢德林又松了口气。他微笑着开始和斯捷奇金套近乎:“我以前在总部时,怎么没见过你?”

 “哦!我刚刚被调到总部第二总局,所以在总部是个生面孔。”

 第二总局?谢德林知道克格勃第二总局是反间谍部门,我们这个案子和第二总局有关系吗?就在谢德林胡思乱想的时候,斯捷奇金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次总部派我来,主要是为了那个被你们扣住的美国人。”

 “沃伦.怀特?!”谢德林心里一惊,他正在为这个怀特头疼。

“对,就是这个怀特。总部的意见这个怀特是美国公民,咱们不能一直这样扣着。虽然我知道你们正在执行重要任务,我不干涉你们的公务,但这个怀特我们必须赶紧给出结论。如果有问题,他是间谍,就把他名正言顺地抓起来,这样美国人问起来,我们也好回复他们。如果没问题,就尽早把人放了。”

 “所以总部派你来审查这个怀特?”

 “不,不是在这里。我现在就要提走这个怀特。”斯捷奇金突然变了腔调,用几乎是命令的口气说道。

“提走怀特?”谢德林刚刚还将最后挽救自己的希望放在怀特身上,现在这个斯捷奇金少校就要提走怀特。

但谢德林又毫无办法阻止斯捷奇金,因为斯捷奇金拿出了总部的命令。

“可是这个怀特对我们现在的任务很重要。”谢德林还想做最后的争取。

“不!他已经不重要了,至少对您--谢德林同志已经不重要了。据我所知,总部已经决定要终止你们的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