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回松柏道馆的路上,他始终沉默着。走着走着,她渐渐也沉默起来,虽然取得了冠军,但是在没有廷皓、婷宜参加的比赛中取得冠军,胜利的滋味被打了很大的折扣。 

 坐在夜晚的庭院里。  

“终有一天,我会战胜婷宜,从她手中拿到冠军。”打破沉寂,她对若白说,“你也会的,有一天你也一定会战胜廷皓!”

  月影疏淡。

  若白沉默着,一夜没有说话。 

 她坐在他的身边,陪了他整整一夜。   

“廷皓前辈,”面馆里,百草放下筷子,不安地看向廷皓,“请你在韩国之行的名单里,加上若白师兄的名字,好吗?”  

廷皓夹起面里的一根青菜。

  “为什么?”  

  “呃?”  

  “既然若白那家伙那么讨厌我,”口中的青菜很是新鲜,廷皓笑了笑  

  “……若白师兄没有讨厌你!”她急忙说。

  廷皓又笑了笑。

  “……若白师兄……”她犹豫了一下,“……只是将你看成最值得重视的对手而已。他真的不是讨厌你,而是,希望自己能更强。”  

  “傻丫头。”  

  摇摇头,廷皓笑而不语。  

  “怎么?” 

  她不懂。  

  廷皓慢慢地吃着面,一抬头,见她还是紧张地望着他,眼睛乌黑乌黑,装满了困惑和恳求。

  “初原还在练跆拳道的时候,岸阳所有的跆拳道弟子只能生活在他的光芒下,那时候的松柏道馆,是最令人崇拜的道馆。”廷皓回忆说,“后来,初原突然退出,松柏道馆从顶尖的道馆,沦落为二流的道馆,喻馆主也心灰意冷,基本放弃了对松柏的管理。若白成为大师兄之后,承受的压力很大,他一心想要重振松柏……”

  百草怔怔地听着。 

  以前她听晓萤讲到这一段时,只是在遗憾初原的退出,却并未想到过当时若白的处境。

  “若白那家伙,是我见过最刻苦最有韧劲的人,”廷皓摇头笑,“如果我和他在同一个道馆,应该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

  曾经有一次,若白出现在他的面前,希望他回来参加比赛,希望还能有跟他在比赛中交手的机会。他明白若白的心情。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父亲。

  那天,若白凝视了他很久,终于沉默着转身离去。 

  “你这样来找我,希望我在去韩国的名单上重新加上他,若白知道吗?”看着百草的脸涨得通红,局促地盯着桌面,廷皓笑了,“你不怕他知道了会生气?”

  

  “我……我会劝若白师兄的……”她结结巴巴地说,“……只要廷皓前辈同意加上若白师兄……”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她愣住。  

  是啊,廷皓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若白师兄可能还是不去,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说服若白师兄。虽然她觉得若白师兄应该是想去的,到韩国跟其他国家的选手的切磋,这样的机会没人舍得错过。可是,若白师兄对廷皓前辈……  

  “除非,是因为你的请求。” 

  眼底有太阳般的光芒,像逗她一样,廷皓笑笑地说:

  “为了百草的请求,我可能会答应哦。” 

  “是,我请求你!” 

  百草想都不想,立刻回答说。  

  “嗯,那你先帮我一个忙吧……”

“因为你的事情,昨天百草刚来找过我,”下午的阳光从办公室的窗户照进来,训练完毕后,沈柠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香纱旗袍,身材窈窕,香气暗涌。看了眼站在面前的若白,她坐回到办公桌后,说,“今天你又为百草的事情来找我,真是有默契。”

  “她找你什么事?”  

  “为了去韩国的事情,她希望我能在名单中加上你,”沈柠打量他,“她难道不知道?你不希望接受廷皓的任何帮助,哪怕是去韩国交流这么难得的机会。” 

  若白背脊一僵。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不再调侃他,沈柠凝视他。

  “我希望您能够推荐百草参加世界跆拳道锦标赛。”若白正色说。

  沈柠挑了挑眉毛。

  “你应该知道,婷宜将会参加世锦赛的这个级别,有她在,百草没有机会。”

  “为什么?”  “

  因为婷宜是这个级别的全国冠军,因为婷宜在去年的国际交流赛中,打入了这个级别的前四名,”沈柠凝声说,“因为百草的成绩,跟婷宜完全没有办法相提并论。”

  “那是因为,凡是重要的比赛,您都不会派百草参加,她完全没有参加的机会,怎么可能拿到成绩。”若白淡淡地说,“而且,她已经证明了,她并不比婷宜差,她可以战胜婷宜。”

  “我听说,百草刚进入松柏道馆的那一年,她在馆内的选拔赛中,打败了所有女弟子,得到第一名。可是,你没有让她参赛,而是让第二名代表松柏参加。为什么你会那样做?”

  沈柠笑了。 

  “那么多次败给婷宜,只有偶尔战胜一次她,还是在队内的练习赛中,如果你是我,你会让百草参加世锦赛,而放弃婷宜吗?更何况,无论是过去的成绩,技战术,还是大赛的经验,婷宜都胜过她很多。” 

  “那一年的道馆挑战赛,最终证实是我错了。百草用她的表现证明了她的实力,她一路全胜,即使在最后一场败给婷宜,但她也险些就将婷宜KO。”若白凝视沈柠,“您也看到了那场比赛,所以才在选拨队员的时候,将百草也列入名单。”

  “而且,虽然婷宜这几年一直是全国冠军,但是她在大赛中最好的成绩也只是第四名,她参加世锦赛不可能有大的突破。” 

 “百草参赛就会有大的突破?”沈柠笑起来,“万一她第一轮就被淘汰,倒是会有大的惊吓。”

  “沈教练,百草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差!”  

  若白声音沉寒。  

  “她的力量,她的速度,她的弹跳,她的判断,她的反应,她的进步,包括上次练习赛,她腾空之后的三连踢,目前在国内除了她,还有谁能做到那么出色?还有,她不仅仅身体素质好,她的脑子也好用。”    将一张张近乎满分的试卷放到桌上。 

  “前段日子,她一直加倍地训练,几乎没有复习备考的时间,可是她依然考到了全年级第四名。” 

  “沈教练,我不明白,究竟是您看不到百草身上越来越绽放出来的这些光芒,还是因为婷宜的外公曾经是您的师父,所以您即使看到了,也当做没有看到。”

  “若白!” 

  沈柠声音薄怒,一双美目瞪向他。若白神色依然淡定,他直视着他,目光半分不让。

  “好,好,你真是有胆色。” 

  看了他几秒钟,沈柠不怒反笑,笑容妩媚。 

  “没错,因为她的外公是我的恩师,所以我格外照顾她,而且她的成绩和表现也值得我格外照顾,有什么不对?”  

  “不对在于,您剥夺了其他队员公平竞争的机会。百草同样是您的队员,她具备了超过婷宜的能力,她完全有竞争参与代表国家出战世界比赛的资格,不应该因为您个人的原因而牺牲掉她。”

  “你怎么证明她具备了超过婷宜的资格?”沈柠反问。 

  “您需要怎样的证明?”若白眼神直视,“只要您有标准,她就可以证明给您看。”

  办公室内的气氛凝固住。 

  阳光灿烂刺眼。

  摸了摸发髻上的水晶簪子,沈柠沉吟半晌,说:

  “这次韩国之行,各国的选手水平都很高,而且有可能会遇到韩国的恩秀。近年来恩秀一直独霸她们这个级别的世界冠军,婷宜也每次都败在她的手下,如果百草能够证明她有打败恩秀的能力,我就给她会。”  

  若白皱眉,说: 

 “既然婷宜也始终无法打败恩秀,为什么这样要求百草?” 

 “如果反正她们都不是恩秀的对手,那么又何苦冒换下婷宜的风险,而去使用百草呢?”

  “……”若白沉默片刻,“……是,百草会证明给您看的。”  

  “不过,派谁参加世锦赛,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沈柠又说,“即使我可以推荐百草,她也必须通过一系列的比赛,向体育总局证明她的实力,经过体育总局批准,才有可能参加世锦赛。” 

  “是,我明白。”若白说,“只要您肯给她机会,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努力和天分。”

  “还有……”  

  盛夏的阳光中,沈柠沉思地凝视着若白,说:  

  “如果你想让百草参加大赛,有一件事情你必须做到……”

第九章

生平第一次,百草为自己应该穿什么衣服发起愁来

今晚,廷皓前辈要她陪他参加一个宴会,叮嘱她打扮得漂亮点。打扮……她几乎从来没有打扮过,除了头发长长的时候,有时候梳一个小小的马尾,扎上那只草莓发圈。

她想要请教晓莹

可是晓莹上午就和同学到游乐场玩去了

“我看看。”

知道了她的苦恼,初原打量她片刻,微笑说:

“你等我一下。”

刚刚下了点小雨,下午的风清新微凉,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息,芬芳湿润。

木屋前。

苗圃旁的长凳上。

百草为怔地看着初原从屋内拿出一套理发的工具。

“修剪一下应该会漂亮些。”

他的手指动了动她的发丝,那样温柔,她忽然脸一红,低下头去。微风中,剪刀修着她的头发,他修得很细心,不时地停下来看一看,再拨拨她的头发。

细碎的头发一丝丝飘落。

有鸟儿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上唧唧啾啾。

“很丑……是吗?”

“嗯?”

“那天……你刚回国……看到我的头发……觉得很丑……是吗?”她的头低得快到胸口。

将落在她脖颈处的碎发扫去,初原的声音里有笑意:“那天啊,还没有注意到你的头发,你就不开心地跑出去了。”

她怔住。

慢慢抬起头。

因为婷宜当着他的面嘲笑她的头发,她难过了很久。可是,原来,那天他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吗?:

“刚看到只是觉得,你长高了很多,但是还是跟以前一样瘦 。”怕碎发落到她的皮肤上,初原将她的脖子上的围布向上拉了拉,我记得去美国之前叮嘱过你,你正是长身体的阶段,要好好吃饭,注意营养,你忘记了,是不是?”

“没……我没忘!”她拼命摇头,“我每顿饭都吃得很饱,范婶对我很好,总是做很多饭菜给我和晓萤,我也吃了很多,只是,只是不管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将她的脑袋固定住。

端详片刻,初原开始最后的修整。

“初原师兄……”

她咬住嘴唇,眼睛黑亮亮地望住他: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我都没有忘。我有好好读书,我有好好吃饭,我有每天刻苦地练功,即使遇到了困难,我也没有沮丧过,我一直很努力。”

初原的手顿住。

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傻丫头!”

望着她,他的眼中有春日湖面般的温暖。

“看看,有没有漂亮些?”

初原微笑着,将小镜子放到她手中。拿着镜子,她惊奇的发现镜子里面的自己跟刚才很是不一样了,或短或长的头发被修剪得整齐起来,还有一个圆润的弧度,偎着她的脸型,他还帮她剪出一道刘海儿,很秀气,但是没有完全挡住她的眼睛。

“在美国的时候,时常帮同学剪头发,手艺就练出来了,还不错吧?往后头发长了,我帮你剪。”

“嗯。”

脸红红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开心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忽然想到什么,她站起来,飞跑出去。

“我去拿个东西!”

像一头小鹿,没一会的功夫,她又气喘呼呼的跑了回来。初原笑她,让她不用那么匆忙,又倒了杯水给她喝。她只喝了一口就把水杯放下,朝他伸出手掌。

“你看!”

她的掌心有一只草莓发卡,长长的卡子,顶端有一只小巧晶莹的草莓,亮晶晶的,就跟此刻她的眼睛一般闪亮。

对着镜子,她小心翼翼的将发卡别在刘海儿上

“好看吗?”

“好看。”

初原点头。

“我……我很喜欢它。”

眼睛亮亮的,她脸红着说。

乌黑的短发

映着那只草莓发卡亮闪闪的,红晶晶的。她的脸颊也是红扑扑的,有点害羞,有点羞涩。

初原略微有些怔忡。

他认得这支草莓发卡。回国的第一天,在夜市遇到她,她和若白站在一个饰品摊前,她和若白正在看的正是它。

在美国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她。

然而每次拨国际长途到范婶那里,她总是不在,几乎每一次都是跟若白出去了。回国以后,他也发现,她和若白几乎是形影不离的。

在她的记忆中,她一直是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有着百折不挠的韧劲和倔犟,他喜欢她身上的那种力量,那种他已经放弃,但是却在她身上生生不息的那种力量。

应该是将她当成了妹妹。

所以他想尽自己所能地去呵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