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兰盼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笑,抬起头,目光隐忍地看过去,慢慢道:“车也罢房也好?换取我的清白,伯父你是这个意思吗?那你知不知道,在奶奶住院之后,我便找过景行了。而且我说的很清楚,我不需要他负责,毕竟是我主动让岑明将他扶到我住处歇息的。是他非要去找我妈,说是结婚这件事最起码应该知会双方家长。他这样做的时候,你们当真都不知道吗?你们默许了的。对,我其实喜欢景行,可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说白了就是个山里的野丫头,配不上做顾家的媳妇,所以在奶奶要给我介绍金晨的时候,我同意了。那天会发生关系,我其实也有错,一时糊涂没有及时推开他,事后,我没有想要去赖谁。是你们给了我希望,表现出找到我母亲就接纳我的意思。可现在呢,因为她是罪犯,所以这一切都不作数了?她是罪犯关我什么事,她从小生我不养我,哪里有一点当妈的样子?而你们呢,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不顾我的感受,处处为我好,事实上难道不是变着法子的羞辱我吗?”

她一字一句,说起来不带停的,顾家从一开始的意外到后来的尴尬,情绪复杂导致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被点名的顾老太太,愣神后气红了脸,反驳说:“你跟着振南姓,那跟景行就是堂姐弟,生出这种不伦的心思,我阻止一下有错?介绍金晨给你的时候,你是满口答应的,不是我老太太强迫你答应的!”

“可您是长辈,你都过问到这一步了,我有反驳的余地吗?”

“你——”

老太太被她的强词夺理气得胸口起伏。

顾景行侧身过去给她拍了两下背,再看向兰盼,整张脸都染上一层冷怒,咬牙切齿道:“别太过分了。那一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没一点数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顾景行冷笑一声,“我根本没和你发生关系。那之后我在医院做了血药浓度监测,血液里残留安眠药成分。你苦心孤诣设计那么一出,为着什么你心里清楚,别耍这些以退为进的把戏!”

他这话一出,几个大人均是齐齐一愣,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兰盼身上。

兰盼却只是震惊了几秒,不可思议地问:“你说我耍把戏?难不成你觉得我给你下安眠药?”

“除了你还有谁!”

顾景行怒道。

兰盼仍是不敢置信地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半晌,神色间复出一抹痛惜失望,慢慢地说:“我给你下安眠药?哈,我给你下安眠药?那你有没有想过,安眠药在一般药房根本买不到,那是处方药!况且,聚会是大家临时起意,你觉得我在那种情况下能去哪里买到安眠药给你用?”

一段话,让顾景行短暂地沉默,目光复杂地盯着她看。

“别这么看我,没有就是没有。”

兰盼被他盯得落下泪来,哽咽着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这样想我。景行你知道吗?我从十多岁就开始喜欢你了,喜欢到看见你皱眉头都会觉得难过。我怎么可能做出给你下安眠药这种事,基本的常识我还有,安眠药和酒精作用之下那是有可能让人中毒致死的!我丧心病狂吗,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她说的言之凿凿,兼之泪流满面,逼得顾景行哑口无言,半晌,没再反驳。

兰盼走开了……

她在一众人目光里走到了门厅处,尔后,拿了她的包过来,低头在里面掏了半天,将一张报告单递到了顾景行眼前,一字一顿地说:“我是第一次,第二天觉得很不舒服担心出问题,在医院的时候顺便也检查了一下,看清楚上面的字,你满意了吗?”

顾景行垂眸,看见了诊断结果:处女膜裂伤(新鲜)。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了。

报告单的机打日期,十二月二十六日。

他紧紧地咬着下槽牙,一双黑眸看着兰盼,只觉得满腔情绪快要克制不住。

大脑里乱极了……

是了,床单上的确有血。

可,他的监测报告也不可能出错。

到底是不是兰盼?

如果不是她,根本没有人有动机给他下安眠药。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脑海里一堆问题转来转去,面对骤然强势起来的兰盼,他看上去,反而有一种被逼溃退的感觉,额角都冒起了细汗。

瞅见他的样子,顾老太太给心疼坏了,上前一步没好气道:“别说那些有的没了。就算你们发生了关系又怎样?景行醉的厉害,难不成你也跟他一样醉得神志不清了?你说我孙儿夺了你的清白,我还觉得你占了他的便宜了。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了,这睡了也好没睡也罢,我们顾家就是不会要你这样的孙媳妇!少给我在这花言巧语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要不是你们咄咄逼人,我何苦如此,难道被践踏都不能申诉两句?”

“你——”

顾老太太眼看着又要动大气。

“妈。”

“奶奶。”

一众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兰盼这样的一面,愣神过后连忙去安抚老太太。

兰盼立在原地,目光扫过顾振南和顾振华泛着沉闷怒气的一张脸,又瞧见云成慧瞅向她,大开眼界的模样,最后,余光瞥见了从厨房里正走过来的甄明珠。

事已至此,没什么退路了……

她胸口上下起伏,突然,出声喊:“爸,谢谢你这十几年照顾我了。兰盼无以为报,不想要你为难。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这般侮辱践踏,我——”

她说到这,猛地往前一步拿了茶几上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一声划过自己手腕,霎时,鲜血喷溅上半米远,溅了回过头来的顾振南一脸。

四目相对,顾振南双眸圆瞪,她则身子猛晃了两下,站稳了。

水果刀“啪”一声落在地毯上。

她直直垂下的手腕,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往出冒,而她却仿若全然不知道一般,嘴角挂着凄婉决绝的笑,看着顾振南还说:“要不是你带我来顾家,我不会认识景行,不会喜欢他这么久,不用十几年在这个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不用像现在这么痛苦了,爸,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是不是?”

“杨春!”

顾振南懵了一瞬,厉声吼了一句,尔后,一把抓住她涔涔冒血的手腕,扭头训边上的顾景行:“愣着干嘛,赶紧把医药箱给我拿过来!”

兰盼似乎有些难以支撑,身子虚软,被他半抱在了怀里。

气氛凝滞的大厅,因为他这几声吼一下子陷入慌乱。

杨春快步走过来的时候便瞧见这令人惊骇错愕的一幕,眼见顾振南一手拇指紧按着兰盼手腕一处,顿时松了一口气,果断开口说:“我现在就去开车。”

边上,老太太瘫软在了沙发上,一脸不敢置信。

顾振华和顾老爷子俱是神色震颤,包括在家里一向厉害的云成慧,这一会儿都成了哑巴,稍近处的顾景琛和快步走来的甄明珠显然也被这一幕弄懵了,站在边上许久没说话。

“二叔。”

顾景行将医药箱拿了过来,飞快地打开了。

这期间,不曾抬眸去看顾兰盼,脑子里乱糟糟一团。

顾振南在医药箱里拿了两包绷带装进自己家居服口袋,抱起兰盼,一边快速地往出走一边朝他边上一起走着的顾振华开口说:“打电话叫一下120,让来路上接。”

兰盼一刀划得太深,按着鲜血喷溅的那个样子,他都难得有些慌。

顾振华应了一声,拨电话的同时回头安抚了一声顾老爷子,再打完电话,路过门厅的时候拿了两件大衣,很快,兄弟俩先后出了门。

听见门响,回神的顾景行追了出去。

甄明珠的大脑也经历了一小会的空白迟钝,等意识到顾兰盼被顾振南送往医院,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瞧见客厅沙发、地毯、茶几上都有血,连忙去洗手间拧抹布。

等她折回来再去擦血迹,被顾老爷子给制止了。

念及她怀孕还见血,顾老爷子心情愈发恼怒,发话说:“你身体不方便,抹布给你伯母。”

云成慧这一刻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嫁入顾家二十多年,她都没有过顾兰盼刚才那一股子强势烈性,以小欺大咄咄逼人不说,就她最后拿刀子划上自己手腕拿一下,设身处地,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二十出头一个女生,怎么能对自己下去这么重的手?

今天救回来也就罢了,这要是救不回来,他们这一大家子不得摊上一条人命?事情传出去,人家说他们做家长的逼死了先前的养女,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身上被吓出了一层汗,她也没心情计较顾老爷子的语气和偏心了,抬手接了甄明珠手里的抹布。

“哎——”

另一边,靠着沙发的顾老太太,发出一声长而悲痛的叹息。

自顾自地道:“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一个祸害。”

“奶奶你别想太多了。”

闻言,甄明珠抬步走到她跟前去,轻声安慰道,“她就是一时想不开,过去了就好了。”

她刚才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出来的比较晚,可顾兰盼的话却也听到了一句,尤其是她最后对顾振南说的那几句,简直扎心,让她都觉得难受。

最起码,从她的视角,顾家老两口和顾振南对兰盼并不差,眼下这社会,别说养父了,那就是亲生父母,又能有多少在女儿刚出社会的时候便给买车买房,将她的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说自己十几年在顾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又说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说她无法接受被这般侮辱践踏,可她怎么不想想,顾景行本就对她毫无爱情,如何能因为这样一件事,便娶她过门共度一生。尤其,那一晚顾景行是醉酒状态,她却应该是清醒的,怎么就倒贴的如此理直气壮?

这不是典型的升米恩斗米仇吗?

除夕夜将家里弄得鲜血斑斑,是个人都会有情绪,甄明珠称呼她的时候,懒得叫姐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一只手被顾老太太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老太太年龄大了,手指骨节突出,显出老态,听见她安慰却明显并无丝毫的放松,神情连身体都仍旧紧绷着,摇头道:“要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你爸这是将毒蛇给我养到家里来了,她缠住景行不放了。”

回想起顾兰盼刚才那个架势,老太太只觉得心头烦闷透不过气。

年纪轻轻一个姑娘,竟是让他们这一大家子莫可奈何,她从前便觉得兰盼那丫头心思重,可完全不曾想到,她能敢做出这样将他们一家人放在火架上烤的事情。

她被送去医院,老两口都得遭罪地跟着等消息。

所幸,十点多的时候,顾振南打来了电话,说是兰盼没什么事了。

顾老太太长松一口气,也懒得去管仍旧在家里的顾景琛和云成慧,拍拍甄明珠的手说:“好孩子,时间不早了,你快回房睡去,这个时候可不能熬夜。”

又陪了她几分钟,甄明珠叹着气上楼了。

这一个新年,实在过得让人烦闷。

她回房冲了个澡,出来以后回复了好些拜年短信,睡前,和程砚宁打电话。

“怎么听着还很不高兴?”

甄明珠“嗯”了一声,想了想,开口道:“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说,挺烦的?”

“怎么了?”

程砚宁语调很温柔,“大过年的家里谁惹你了?”

“就兰盼……”

甄明珠将晚上这件事对他讲了一遍,最后道,“你是没看见,血滴的到处都是,奶奶她都差点气哭了。语气里很无奈,说她缠着景行哥不放了。”

“……”

程砚宁静了好一会儿,明显也有些被惊到。

“怎么办呀?”

他不答话,甄明珠又问了一句。

“没事。”

程砚宁安抚地笑了笑,温声说:“按着她这个闹腾法,你爸要是能让她嫁给景行那才是怪事。放宽心睡你的。我给景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424:顾景行说,谢谢二叔(二更)

凌晨,临近一点。

华安仁心医院,神经外科,vip病室。

手术后的兰盼平躺在单人病床上,因为麻药效用昏睡了过去。抬眸看一眼滴答滴答的吊瓶,感受着病房里安静的氛围,顾振南在心里长叹一声,扭头朝身侧顾振华道:“出去说。”

好好的一个除夕夜整得人仰马翻,一家人都因此心情沉闷,顾振华也叹了一声,跟着他出去。

顾景行和杨春一直等在门外,眼见两人走出来,顾景行便连忙打起精神,微微低着头,神情惭愧地唤道:“爸,二叔。对不起,都是我……”

他话未说完,顾振南抬手挡了一下,“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紧接着,他抬眸看向顾振华,脸色喟叹,“要不是我当年收养她,也就不会有这么些事。”

听闻他这么说,顾振华和顾景行均是微愣一下,显得有些意外。毕竟,这一位半辈子未婚,也就收养了这么一个女儿,一向对她算是照顾有加。眼下这姑娘因为顾景行的原因偏激之下做出如此举动,虽说不占理,到底伤了身体。那一下刀子划得深,不仅伤了动脉还伤了神经,医生言称这只手以后都可能无法像先前那个灵活好使。

此种情况下,他们以为顾振南多少会有些偏帮,如此出乎意料,两个人回神后都下意识地保持了沉默。

顾振南脸色严肃地拧着眉,似乎在沉思,一小会儿,又看向顾景行问:“你说的那个安眠药,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

这一晚,兰盼的行为让他的情绪几经起伏。最开始,她耷拉着冒血的手腕问他那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慌乱乃至痛惜,当时,对她的愧疚和歉意甚至占了上风;送她过来的半路上,这种情绪也一直存在,他甚至反思,自己对兰盼是不是不够好;等到她进来手术室,医生让他们在外面等的时候,他则一直在思考这出闹剧的细枝末节……

眼下,她没有生命危险地躺在里面,手腕却可能留下后遗症导致日后生活一些不方便,他在惋惜之余,心情却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生不出波澜。

十多年前,他去那个村子里看望兰盼,起初并未有收养的心思,考虑过将她托付给亲戚养,自己放假了常去探望。当时的他毕竟常在军中,也没有时间将她带到身边,精心照料。

兰盼表现出惊惧恐慌,对她那些亲戚太过排斥,他心生不忍,询问了她的意见。

这之后,带她到了云京,过户收养,一直视若己出。

他不能否认,遇到明珠并认回之后,他因为阿璇的原因对这个孩子过分喜爱疼宠,可兰盼又不是三岁小孩,理应明白他身为一个父亲,对多年未曾尽过义务的亲生女儿的心意。偏偏,她不仅未曾摆正心态,还以退为进咄咄逼人,指控他们全家之余,激动割腕以死相挟。

对老爷子老太太,她阳奉阴违毫无尊重;对自己这个养父,绵里藏针横加指责;对她自己的处境,她则用十几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来形容;对景行呢,口口声声说爱,却以爱为名行自私捆绑之实……

桩桩件件,让他想起来便觉得不寒而栗,更谈何为她做主,如她所愿,让她嫁给景行?

顾家就这么两个儿郎,景琛根本担不起家庭重任,也就景行,从小宅心仁厚,学业优异品行端正,眼下年龄小,做事有些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却到底瑕不掩瑜。

兰盼配不上他……

且不说那一晚到底真相如何,只她今天这么一出闹出来,便让他在震颤之余生出庆幸。庆幸,景行对她全无感情,也庆幸,他不曾为她做主,将如此自私自利贪婪激进的人,强塞给他的亲侄儿。

暗自思量着,他神色间却称得上平静,辨不出明显的情绪倾向。

边上,顾景行默了好一会儿,据实已告:“那晚上,我喝醉之后是睡过去的状态。岑明说因为叫了我好几声都没将我叫醒,所以听了兰盼的话,将我扶到了她的住处主卧里。第二天……醒来之后,我对所有事没有任何印象,整个人也有些晕沉沉的,感觉不太正常,所以二十七号当天过来做了血药浓度监测,结果显示血液里有安眠药成分残留。”

他说完,顾振南若有所思:“你觉得兰盼下了药?”

“我只是猜测。”

顾振南睨了他一眼,“怎么先前不说出来?”

“……”

顾景行沉默了。

不说出来,一是没有证据,二是觉得没有人相信他。花言巧辩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所以在思量之余,他才用了拖字诀,想要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而他这种心思,顾振南一眼望到底了,也不介意他沉默不语,淡淡地说:“时间不早了。和你爸早点回去吧,不要多想,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二叔?”

顾景行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声音都显得哑。

顾振南叹气,拍拍他肩膀说:“上次因为你奶奶被气到住院,我恼怒之余出手打你,是我不对。安眠药的事我会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落在肩膀上的手掌宽大,顾景行默默受着,感觉那掌心里似乎能传出热流,一直注入他寒凉的心脏。以至于,他只是紧抿唇看着人,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

顾振南微微笑了一下,说:“你是我们顾家长孙,理该有端正贤惠的名门淑女匹配,二叔不是那么迂腐且不知变通的人,兰盼今天这事情不怪你,不会做主让你娶她的,放心。”

“……谢谢二叔。”

顾振南点点头,这才朝顾振华道:“医院里我让杨春辛苦一下晚上守着,你和景行先回吧。爸妈估计也受惊不轻,我一会儿安排完这边的事,会尽早回去。”

短暂地顿了一下,他又说:“至于兰盼的事,等她情况稳定一些,我解决。”

“行。”

自己这弟弟是个什么性子,顾振华相当了解。而他本身虽然脾性温和在家里当了多年的甩手掌柜,大事上却自有分寸,别说兰盼是罪犯的女儿,她就是名门千金,这种性子,也断不能入他顾家的门。

想当年,云成慧在她这个时候,那也顶多算娇蛮,她这都能称一句野蛮了。

和顾振南辞别,父子俩一起下了楼。

除夕夜寒风凛冽,走出一楼,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瑟缩了一下脖子,顾振华叹口气,这才朝大儿子说了一句:“你要有你二叔一半的心性魄力,何至于被一个女人算计?”

“兰盼她……”

顾景行一开口,语气便复杂至极,话都说不下去。

对他来说,顾兰盼比起顾景琛这个亲弟弟一贯都亲近许多,眼下这般模样,让他如何接受?

顾振华停步审视他一眼,半晌,无奈地笑了笑,声音和缓而不乏严肃:“说到底,那是个养女。你呢?就像你二叔说的,顾家长孙。在这个家里孰轻孰重,你都没有判断?”

“……”

顾景行不吭声。

顾振华盯着他看了几秒,又说:“爷爷奶奶偏疼你,你妈偏疼景琛,谁都不比谁差。眼下景琛出了那种事,平时你忍让一些那也就罢了,何至于让一个外姓人都欺到你头上?”

“嗯,我知道了。”

“走吧。”

“爸。”

顾景行在他身后唤了一声,开口道:“我想先去看看奶奶。”

几人送兰盼过来的时候,顾老太太明显被气得不轻,这一晚估计很难入睡。顾振华略微想了想,点头说:“那行吧,一起过去,开车小心点。”

一家四口过来翡翠园,开了三辆车,夫妻俩一辆,兄弟俩各走各的。刚才兰盼做手术的时候,兄弟俩都给家里打了电话,顾振南给老两口宽心,顾振华让妻儿不用等他,早些回去。

一前一后过来的时候,这父子俩也各自开了车,顾景行上了车才发现,手机上有几个未接来电。

过来的时候着急忙慌地去急诊,他将手机忘到了车上。

时间太晚,他便没有回电话,而是发了几条短信说抱歉,手机屏幕亮了一会儿最终暗下去,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着手机搭在方向盘上,半晌,低头趴下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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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晚点还有三更哈。

三更的时候让你们看看顾首长的威力,那是和阿宁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425:金晨作证,兰盼打脸(三更)

兰盼在医院住了五天多。

一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正月初六这天,早上八点半,顾振南到了病房。

“先生来这么早?”

刚从洗手间出来,王姐笑着问候了一声。

顾振南原本给她放了七天假,可由于兰盼住院需要照料,她在家里过了初三便回到了翡翠园,当天又和顾振南一起来了医院,这几日都在陪护。

昨天早上,医生查房的时候,通知说兰盼可以回家里养着了。不过由于顾振南昨天陪两位老人出去走亲戚的缘故,将出院日期拖到了今天,只等一会儿见过医生,便可以给她办出院手续了。

点点头对王姐略笑一下,顾振南抬眸看向兰盼,关切地问:“早饭吃过了没?”

“吃过了。”

兰盼抿唇,轻轻点头。

顾振南温和一笑,又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不要紧了。”

兰盼的脸上划过一抹惭愧歉意,看着他轻声道:“爸,对不起。”

顾振南没应答,深邃目光落在她脸上。

被他盯这么一下,兰盼的神色中更添了两分不自在,想了想继续说:“这次是我不好。因为情绪太激动,在家里口不择言还偏激行事,我知道错了,不该在过年的时候这么不懂事,给大家添堵。”

听他说完,顾振南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这是一个相对而言比较亲近的动作,让兰盼心里那一丝不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变的踏实而安心。待在顾家十几年,她早已经将这家里每个人的脾气都摸得清清楚楚了。老爷子和老太太有几分精明,可眼下年事已高早就不做主了;顾振华一门心思扑在公司,对家里这些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尤其在出了顾景琛的事情后,云成慧性格变得极为不可理喻,将顾景琛当成了命根子眼珠子,怨天怨地,他在家里待的次数锐减;顾景琛算是被那件事给毁了,所以当初她想方设法将江宓的存在捅到他跟前之后,没过多久,他便掳了江宓,可恨那件事让他心理变态,竟然在掳了人之后通知顾景行,要不然江宓早被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给轮了……

想到这,她免不了又想起顾景行,说他善良也好软弱也罢,反正在他面前,谁弱谁有理。

深究起来,他这一点其实有着顾振南的影子。

顾振南的性格里,有典型的属于大男人的强势霸道,不但嫉恶如仇,还怜惜弱小,要不要当年不会因为她几行眼泪便将她带到云京,后来也不会因为她在学校里受欺负便同意给她改了姓氏。这么些年,她一直听话乖顺,眼下却被顾景行和顾振华“逼”到这种份上,他一定会给自己做主的。

暗暗地想着,兰盼心里得意又感慨,就等着他开口说出给她做主的话,毕竟,这几天他住院,他也是过来挺勤的,对她的态度也明显很温和,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这样一道歉,他肯定也不好再训斥什么。

“既然不要紧了,那就在这里说说你和景行的事情。”

“……”

回答什么都不合适,兰盼索性也没有回答。

顾振南却不在乎这些,继续开口道:“你住院那一晚,我问过景行了。他说自己在那之后做了血药浓度监测,所以怀疑自己当晚其实喝了安眠药……”

“这些我都不知道。”

顾振南看她一眼,问:“要是我没记错,你当时辩解说自己买不到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