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偷偷的洗掉,还是?

叶芽再次迷茫起来。薛家既然认她当媳妇,那就是不在乎她的来历了,而自已是死人未能投胎转世,这件事说来恐怕没人能接受吧?所以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可是,贞洁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不想糊里糊涂的将这唯一能证明她之前干干净净的印迹洗去。

咬咬唇,她拆下褥单,唤了一声薛树。

薛树立即走了进来,“媳妇,怎么啦?”手里还拿着一只大碗。

叶芽觉得前所未有的尴尬,可她还是把褥单拿到炕沿,指着那处给他看:“阿树,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薛树低头,“咦”了一声,早上他胡乱卷起被褥,倒是没有注意到上面脏了,可看着看着,他手里的碗就掉了下去,“媳妇你流血了?哪里受伤了?”他急的拉起叶芽的手,撸起衣袖就要检查。

叶芽羞恼地拍掉他湿乎乎的大手,扭过头道:“我没受伤,你,你只要记住,你,你是……我昨晚是第一次,我,我为你流了几滴血……拿去洗干净!”用力将褥单扔到他身上,背转过身不理他,只拿双手捂着脸。

薛树茫然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媳妇到底是啥意思,什么第一次?第一次流血吗?

身后没有脚步声,叶芽知道他还站在原地,稳了稳情绪,低声问他:“你记住我的话了吗?”

“记住了,可我不懂,媳妇你……”

“不用你懂,你记住就行。好了,快去干活吧,记得把碗收拾掉。”叶芽头也没抬。

“哦,那你快睡觉吧。”薛树听话地道,继续等了一会儿,见叶芽始终没有转身,便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碗,抱着褥单走了出去,心里有点惋惜,还得洗完褥子才能跟媳妇一起睡觉啊……

叶芽并不知他心中所想,躺在炕头望着上面的屋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终究是太累了,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很快就伴着屋檐下的洗衣声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耳畔有人低语:“媳妇,我想欺负你……”

叶芽睡得迷迷愣愣的,闭着眼睛想,哪有人软言软语地说要欺负人的,直到薛树猛地压在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他口中“欺负”的特殊含义,哪还有半点睡意,使出浑身力气推他:“下去!”许是没料到她动静如此之大,薛树竟真的被她推开了,看着浑身只剩下一条短裤的男人,叶芽只觉的无比委屈,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媳妇,别哭,别哭……”薛树手足无措地跪坐在她旁边,想要把人抱在怀里安慰,却被叶芽狠狠推开,急的他满头大汗,不停地哀求。

叶芽哭够了,抽泣着道:“早上你答应我不欺负人了,原来都是骗我的!”亏她那么信任他……

薛树动作一顿,不安地瞧了叶芽两眼,嗫嚅道:“我看你那样躺着特别好看,忍不住想亲亲你,没想进去。”这话说的底气有些不足,其实他试探着唤了她一声,见她没有睁开眼睛,以为媳妇睡着了,就想像昨晚一样,偷偷进去的。

“你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你连碰我都不行!”听他还想狡辩,叶芽瞪着眼睛凶巴巴地斥道,短短半日功夫,她已经摸清薛树的脾气了,别看他高高大大,其实心思就像孩子一样单纯,绝对不敢硬来的。

薛树没有动弹,嘟着嘴可怜兮兮地望着叶芽。以前大哥也会凶他,他只要这样看着大哥,大哥气就消了,媳妇应该和大哥一样吧?

叶芽的确有些心软,可想到他刚刚粗野的动作,那点心软瞬间弥散。

“好,你不走,我走!”她抬脚下炕,穿好鞋就往外走。

薛树吓了一跳,光着脚就跳了下来,大手及时拽住叶芽的胳膊,稍稍用力就把人扯进了怀里。他搂着她的腰,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哭的比叶芽还委屈:“你说要给我当媳妇的,你说话不算话!”

他哭的很安静,漂亮的凤眼静静地望着她,泪洗过的眸子清澈纯净,任谁见了,都会心生不忍。

叶芽又气又恨又心疼,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哭哭哭,就会在我面前装可怜!”

“媳妇,我疼!”

薛树低声控诉着,人倒是没有往后躲,媳妇似乎很生气,如果挨打就能让她留下来,多疼他都不怕。

他疼,她手还疼呢!

叶芽有气没处撒,愤怒之后,意识到人被他抱在怀里,面前就是薛树健壮温热的胸膛,脸一红,扭着身子欲挣扎出去。

柔软的身子在怀里扭动,薛树刚刚歇下去的物事又昂扬起来,被媳妇那样磨着,又舒畅又难熬,恨不得将人压在炕上,像昨晚那样进去弄个痛快。这样想着,他的一双大手就不老实地动了起来,悄悄沿着叶芽丰腴的后背摩挲。媳妇看着不胖,摸起来却肉呼呼的特别舒服,她的脸白里透红,比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好看。

头顶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刚刚只顾着挣扎的叶芽忽然感觉到有根硬硬的物事顶在她的腹部,背上那双手更是有意识地按压着她,前后施力让那坚硬抵着她上下磨动。想到这个男人在炕上的凶猛,叶芽吓得一动不敢动,泪眼汪汪地乞求道:“阿树,放开我!”

黑亮的杏眼,就像逃跑的小鹿,紧张害怕地望着他,薛树心里一疼,偏偏下面越发胀得难受了。

一边是媳妇的哀求,一边是渴望的快乐,薛树抱着叶芽舍不得松手,却也不敢有更多的动作。想了良久,他突地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嘴,然后慢慢松开人,讨好地道:“媳妇,我听你的话,那你别走了……”

叶芽第一次被男人亲嘴儿,还是在大白天,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刚想推开薛树,他已经老实地退开了,倒让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尴尬地转过身,背对着他道:“那你以后别再强迫我……”

薛树撇撇嘴,有点不情愿,可看着媳妇纤细的身子,想到刚刚她都怕哭了,便拉过她的手,等她回头看他,才点点头,“我不了。”

“阿树真好……行了,你去东屋歇着吧,我困了。”叶芽嘴上夸他,手却毫不犹豫地掀开门帘。

薛树留恋地看着她,赖了好一会儿才踏出门。

叶芽松了口气,脱鞋上炕,可没等她坐稳,灶房里突然传来薛树惊恐的叫声,硬生生将她的困意都震没了,她本能地感到不安,顾不得穿好鞋子就赶了出去。

薛树已经跑出灶房了,叶芽被他高大的身影挡着看不到门口的情况,正要跟上去,一个粗布衣的男人忽然闪进了视野,他捂着肚子踉跄着往里走,却在迈出第三步时朝西边栽下,重重摔倒在地,那按着肚子的手也终于无力地垂落,露出腹部一片殷红。

“大哥,你咋了!”

薛树哭着跪在了男人身边。

☆、6照顾

叶芽跟薛树合力把薛松横放在东屋炕上。

望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叶芽拉起趴在炕沿不停掉眼泪的薛树,尽量语气平稳地问:“阿树,村子里有郎中吗?就是会看病的人……”怕他不明白,又多解释了一句。

薛树不解地望着她,茫然地摇头。

叶芽大急,她初来乍到,根本不清楚葫芦村的情况,想要出去打听吧,又怕薛树照顾不好薛松。看着薛松满是血污的衣服,她只能选择相信薛树了,“阿树,你快去村长家,就说大哥病了,让他带你去找郎中!”

“大哥会不会死?”薛树突然问道,声音有些颤抖,大哥流了那么多血……

叶芽拍拍他的手,柔声安抚:“不会的,只要阿树把郎中带回来,大哥就不会有事的,快去吧,快点把郎中找来,记得告诉郎中大哥伤的很重,知道吗?”她不敢说的太急,薛树已经很担心了,她还指望他去找人。

“我知道!”薛树抹了一把眼泪,嗖地跑了出去。

叶芽微微放松下来,将门帘挑起搭在门板上,快步去灶房舀了一盆水,打算先给薛松清理伤口。她十一岁被卖到孙府,刚开始因为手笨弄坏东西,没少挨打,好几次都是命大才挺了过来。五年多的奴仆生活虽然很难过,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知道伤口若不及时处理,很容易就会化脓的。

拉过木凳停在炕沿下,叶芽搁稳盆子,起身去解薛松的衣襟,“大哥,我替你清洗伤口。”不管他是否听得见,她都必须解释自已的举动,否则她心里不安。

薛松自然听不见她的声音,静静地躺在那里,眉头因为疼痛而紧皱。

移开那血污的衣衫,便露出里面精瘦的胸膛,结实的肌肉,叶芽不由地别开视线,毕竟在她的观念里,除了丈夫,她不能让别人看见她的身子,也不能主动看别的男人。可是,如果不解开衣服,她就没有办法清洗伤口,与薛松的安危相比,那些算什么呢?

短暂的自我开解后,叶芽深吸一口气,彻底解开了薛松的上衣,褪到腹部的时候,因为粗布黏在了伤口模糊的血肉上,尽管她努力放轻动作,血肉与粗布拉扯分离还是弄疼了陷入昏迷的男人,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浑身肌肉却无意识地绷紧。

浓浓的血腥味霎间在屋内弥漫,薛松的左腹部,赫然露出一条三寸多长的口子,足有指腹宽,血肉都翻卷了过来,不断有殷红的血往外冒。

只一眼,叶芽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好像都纠结了起来,这么长的伤口,得多疼啊!

看着薛松与薛树有三分相似的面孔,想到这人是薛树的亲哥哥,叶芽心中一酸,莫名地难受。

再也不敢耽搁,她把洁净的毛巾放在清水中洗了洗,拧干,轻轻落在薛松的伤口旁,一点一点擦拭,动作格外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天气本来就热,再加上要打起全部精神盯着伤口,才清理了一半,叶芽额上就冒出了细密的汗。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闻她行动间衣料发出的细细摩挲,洗巾子时的轻柔搅水声,还有拧干时水珠落在盆子里的滴答声,清润,动听。

薛松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刻骨的疼痛,好像呼吸都能扯到伤口似的,一下一下地疼。他记得自已硬撑着走到了家门口,接下来就昏死过去了,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腹部忽的落下一抹清凉,有人在温柔的替他擦拭。

会是谁呢?

他以前也受过伤,有时候是二弟替他处理,有时候是三弟,那两个家伙,根本不知道温柔为何物,难道是昨天捡回来的那个女人?

或是怕吓到她,或是担心醒来两人会尴尬,薛松没有吭声,只悄悄张开一条眼缝,眸光掩藏在长而密的睫毛下,不细打量,任谁也不知道他醒了。

果然是她。

十六七岁的年纪,圆圆的脸,眉毛清秀,眼睛大大的,弯弯的睫毛就像两把小刷子,时不时地眨一眨。她的肤色很白,脸蛋看着比货栈里的瓷碗还要细腻光滑,这样一来,就衬得那张丰润的小嘴儿格外红嫩……中等的个头,身子圆润却算不上胖,可她这样俯身站在炕沿前,低垂着头替他清洗伤口,小小的下巴竟好像变成了双的似的,显得憨厚可爱。

薛松不再打量,安心地闭了眼。

她这样细心照顾自己,应该是愿意留下来给二弟当媳妇了吧,那她一定是个善良的姑娘,薛松默默地想,心底对她惊人的出现方式就不那么抵触了,相反还有些愧疚。

父母早逝,他好不容易把两个弟弟拉扯大,三弟又要读书,家里一贫如洗,无人愿意嫁过来。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却不希望两个弟弟也娶不到媳妇,所以那天决定带她回家后,他就动了让二弟娶她的心思。

本来呢,他打算让二弟与她同住一晚,若她看重名声,自然会嫁给二弟,若是不愿意,他也没办法,毕竟是他趁人之危在先。可谁曾料到,二弟人傻傻的,竟然昨晚就……想到夜里听到的娇喘低吟,薛松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就连腹部那温柔的碰触,都让他莫名的冲动。

“不行,她是你的弟妹,你怎么能如此亵渎她?”

薛松暗暗斥责自己,终于消除了那丝绮念,重新恢复平静,万幸她一直很认真地替他清洗伤口,并没有注意到某处短暂的异样。

叶芽对薛松的变化浑然未觉,耐心地将伤口清洗一遍,见血已经慢慢止住了,她紧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抬起木盆走向后院,把污水泼到墙角的山里红树根下,回头把染血的巾子投洗干净,又重新舀了一盆水,预备着稍后给郎中用。

做好这些,她站在东屋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他裸着上半身,刚刚因为伤势她必须照顾他,现在他已经稳定下来,她再进去就不妥了吧?可他的伤真的没问题了吗?

犹豫半晌,到底还是忍不住探头望了一眼。

他依然昏睡着,然后,她看见一只蝇子从他伤处飞起又落下……

叶芽心里一惊,忙轻步走进去将那灰蝇子轰走,又拿了放在炕头的缺口蒲扇替薛松扇风,却不敢正对他的胸膛,扭头看向灶房里的水缸,所以她没有察觉,薛松曾飞快地睁眼又闭上。

薛松十分欣慰。

细心照顾,是因为真正的关心,说明她已经接纳了二弟,愿意把他这个大哥视为家人。她始终挑开门帘行事,是为了证明两人光明正大。他们薛家真是捡到宝了,竟然得了如此温婉守礼的媳妇……

感受着拂在腹部的淡淡清风,薛松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定要好好照顾弟妹,不让她受苦。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叶芽忙迎了出去,就见薛树肩上背着个药箱,手里拉着一个灰白头发的老郎中,急匆匆往这边跑呢。

“哎呦,你快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来啦!”老郎中狼狈至极,气喘吁吁地喊着。

薛树犹如未闻,只埋头快跑,跨进篱笆门时,抬头看见叶芽,咧着嘴大喊:“媳妇,我把郎中找来啦!”

叶芽又羞又恼,赶紧跑过去扯开薛树的手,诚恳地向老郎中道歉:“大爷,劳烦您跑了一路,一定累坏了吧?只是我大哥伤势严重,相公他是因为担心兄长才唐突了您的,还希望您看在他一片赤诚,帮忙救治我大哥吧!”

老郎中累得根本说不出话,捂着肚子直喘气,好不容易平静了些,才没好气地瞪了薛树一眼,抢过药箱快步往里面走,口中大骂:“小兔崽子,看在你媳妇懂事的份上,我就帮你大哥一次,下次再敢这样,就算你把我扛来,我也不看!”

薛树紧跟在他旁边,根本不知道那声“小兔崽子”是骂他的话,在他看来,郎中请到家里,大哥就没事了,至于老郎中怎么想,他完全没考虑过。

老郎中替薛松上了药,沿着腰缠上两圈纱布,向叶芽交待道:“以后早中晚各换一次药,两条纱布交替着用,换下来的一定要洗净晒干。”又叮嘱了一些饮食忌讳。

叶芽连连点头,一一记下,等他说完了才问:“大爷,我大哥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老郎中摸摸胡子,看了薛松一眼,“他年轻,身子恢复的快,修养十来天伤口就差不多能彻底愈合了。这样吧,我给你留下十天的伤药,到时候要是还没好,你们再去找我,哦,老夫姓孙,就住在旁边的李家庄,你到了那儿,随便找人打听就是,都知道我家的。”说完,慢慢将东西放回药箱,微眯着眼睛打量屋里的摆设。

这就是要收诊费了。

叶芽把薛树拉到灶房,低声问:“阿树,咱们家钱放哪儿了?”

“媳妇,你要钱干啥?大哥说过,不让我乱花钱!”薛树警惕地盯着叶芽,颇有点看贼的感觉。

叶芽忍住伸手掐他的冲动,耐心解释道:“那位老郎中帮大哥治病,咱们得给他药钱,不然的话,他就不给咱们药,大哥就好不了!”

薛树眨了眨眼睛,又摸摸脑袋,半晌才“哦”了一声,转身去了东屋,回头拿出一个灰扑扑的布袋来,“给,咱们家的钱都在这儿呢!”

叶芽接过钱袋,轻飘飘的,一点分量都没有,心中便有些不妙,倒出来仔细一数,果然只有四十六个铜钱。她咬了咬唇,收好铜钱,去问老郎中:“孙大爷,诊费和伤药钱,一共多少啊?”

☆、7道歉(捉虫)

薛家的境况,明眼人一看就知。

孙郎中叹了口气,“丫头,我知道你们家条件不好,这样吧,诊费我就不收你的了,十日量的药粉共计两百文,两条纱布……罢了,你给我药钱就行了。”他以前在镇上医馆当郎中,前两年回家养老,偶尔左邻右舍也会请他看病,若是遇到贫苦人家,他也就收点药钱,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叶芽的脸噌地红了,她把所有铜钱都拿了出来,嗫嚅道:“孙大爷,我们家就这么多钱了,您看,剩下的能不能宽限几天,等我们有了钱,再送到您家里成不?”她知道老郎中是好人,否则一把年纪的,被薛树那样拉着跑,早就不理会他们了。

孙郎中摇摇头,正要说话,薛松忽的睁开眼:“孙大爷,我的伤不重,用不了那么多药,您留下一天的份例就行。”

“大哥,你醒啦!”薛树高兴地凑到炕沿前,望着薛松道。

薛松点点头,飞快地瞥了叶芽一眼,视线落在孙郎中身上,面容沉稳,目光坚定。他清楚家里有多少钱,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了,不值得浪费钱买药。

叶芽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劝大哥吃药,家里的确没钱了,不劝吧,大哥会不会误会她不愿花钱?

“唉,都是可怜的,大小子,你也别逞强,现在天热,你这伤口至少要用五天的药,否则我就是白来了!这样吧,你先给我二十文,剩下的等你伤好了,再给我送去。”他之前摇头,并不是不同意叶芽的说法,而是打算让她先付二十文,留点钱吃饭用,哪想薛松误会了。

薛松皱眉,最后点了头,“那薛松谢过孙大爷了,弟妹,你付钱吧。”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因小失大,只有早点恢复,才能早点继续挣钱养家。

叶芽数出二十文递给老郎中,亲自送他出去。

望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看看旁边嘿嘿傻笑的弟弟,薛松心中涌起强烈的愧疚,“二弟,你要好好待你媳妇,听她的话。”

“不用你说,我也会听我媳妇的话!”薛树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扭头望向灶房,盼着媳妇早点进来,忽的“啊”了一声,从炕上跳了下去,“媳妇也受伤了,得让郎中给她看看!”说着就要往外跑。

薛松及时拉住他的手,强忍着伤口被扯动的疼,惊问:“她哪里受伤了?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流血了,褥子上有血,她不给我看,就说了两句奇怪的话。”薛树挠头道,想要挣开大哥的手去追郎中回来,又怕扯疼他。

薛松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些不确定:“什么奇怪的话?”

“嗯,媳妇让我记住,说,说她昨晚是第一次,她为我流了几滴血……大哥,你撒开我!”薛树更加着急了。

耳畔莫名响起昨晚听到的动静,薛松心跳再次不稳,听到院子里细碎的脚步声,他快速低声告诫道:“她没受伤,这件事你不要再随便跟别人说,行了,替我把被子盖上。”他上半身除了纱布缠着的地方,肩膀都是裸着的,刚刚弟妹一直没敢看他,怕是尴尬了。

大哥的话一直都是对的,他说媳妇没受伤,那媳妇就一定没受伤,所以薛树立即放下心,言简意赅地表达他的不赞成,“盖被子热!”

“我让你盖你就盖!”薛松挑眉冷声道,见薛树撅着嘴,又接着训斥:“以后除了睡觉洗澡,不许光着膀子,别问为什么,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就会训我!”薛树不满地站起身,回头抓起另一头的薄被,刚想狠狠砸向薛松,瞥见他腰间那块被染红的纱布,就再也扔不下去了,眼圈泛红,低着头替薛松盖好被子。

叶芽进来的时候,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好像流过一道暖流,驱散了将要面对薛松的忐忑。她轻步走了进去,把剩下的铜钱装在钱袋里,递给薛树:“阿树,你去收好。”

薛树伸手去接,薛松却拦道:“弟妹,说句良心话,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嫁给我二弟……如今你留下来了,说明你是个心软善良的好女子,愿意跟我二弟过,既然如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家里事情还得麻烦你照料,那些钱就由你保管吧。你放心,我会努力赚钱的,不会让你跟着我们吃苦。”他说的铿锵有力,毫不躲闪地注视着叶芽,让她明白,他薛松一定会说到做到。

叶芽垂着头,眼泪夺眶而出。

嫁给一个傻丈夫,她心里肯定是委屈的,哪怕薛树对她好,都不能弥补她心头的遗憾。但是现在,这个家的主事男人亲口向她道歉了,他没有态度强硬地以长辈自居,而是诚恳地把内宅管家的事情交给她,还承诺会让她过上好日子,这种信任和照顾,即便是她亲生爹娘,都没能给她!

“媳妇,你怎么哭了,大哥,你干啥欺负我媳妇?”

见她无声地落泪,薛树心疼的不得了,起身将叶芽搂在怀里,瞪着薛松道。

薛松无语,目光依然追随着叶芽,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叶芽借着薛树宽阔的肩膀,悄悄擦干眼泪,然后挣脱开他的怀抱,对着薛松的方向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阿树的,也会努力看好这个家,你就安心养伤吧。”

薛松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转瞬想起一事,朝薛树吩咐道:“二弟,我今儿个猎到一只山猪,就藏在咱们以前放东西的地方,你现在去把它扛回来。”夏日天热,他怕山猪变坏,故意给它留了一口气,绑在一处隐秘的山坳里,明天让三弟带去镇子,估计能卖一些钱。

薛树去山里搬猎物了,叶芽不便留在屋内,见薛松闭目养神,就退了出来。

灶房的西北墙角堆着四块儿略平整的石头,上面搭了厚厚的木板,里边用来放粮食,外头放碟碗瓢盆等物。她摸了摸袖子里的钱袋,走过去查看余粮。

细麻袋里的白面还剩下小半袋子。旁边是两个粗陶米缸,左边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大米,仅有半截手指深,右边的小米倒似是新买的,几乎全满。再有就是半坛子棒子面,磨得较粗……这些东西还够他们吃一阵子的,叶芽稍稍松了口气。

前后院用篱笆围了起来,前院种了两畦圆豆角和两畦黄瓜,便没有多少空余了,后院地方挺大,左边长了两颗成人大腿粗的山里红,枝叶间开满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右边空着,堆了一堆木柴。东屋房檐下散落着锄头等农具,还有澡桶。东北角落是几块木板搭成的茅房,四周铺了密密实实的芦苇席子。茅房后面用大小不一的石头砌了猪圈,可惜里面没有猪。

穷,比她家还穷,她家至少还养了一头猪,还有三亩田,薛家却是半分地都没有,真不知道哥三个怎么长大的。叶芽摇摇头,转身往回走,不想才抬眼,就见一个跟自已差不多年岁的少年立在门口。她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少年肩上挎着的蓝布书袋上,试探着唤道:“三弟?”

薛柏肤色白皙,头上裹着方巾,身上的青衫洗的有些发白,却干净整洁,衬得人也似那晴空下的白杨树,俊朗挺拔。他长了一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眉峰清隽,比薛松、薛树少了粗犷英气,却多了儒雅知礼的含蕴,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就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叶芽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自然地微微低头。

大哥沉稳可靠,不知道三弟如何,他是读过书的人,会不会看不起她……

这算是薛柏第一次正式打量叶芽,他的小嫂子。昨天他匆匆瞥了一眼,就被大哥拉了出去,只瞧见叶芽苍白的小脸,还有鼓鼓的胸脯。而今她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太矮了,连二哥的肩膀都不到。

见她的脸越来越红,一双手不安地绞着裙子,薛柏轻轻一笑,“二嫂,我回来了,怎么不见二哥?”

他清朗熟稔的称呼让叶芽略微自然了一些,细声答道:“你二哥去山里了,啊,你还不知道吧,大哥受伤……”话音未落,就见薛柏面色一白,转眼就奔向东屋了,“大哥,你哪里伤到了?”语气焦急,再也没了刚才与她说话时的淡然。

看来他们三兄弟的关系很好,叶芽颇为羡慕地想。她在家里是老大,两个弟弟总是欺负她,就连她被卖前的那个晚上,弟弟们也只是围着娘亲,叽叽喳喳地讨要东西,商量用卖她的钱买东西,任她缩在被窝里哭的难以呼吸……

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打断了她的回忆,叶芽望向西天,日头就快落山了。

不知道薛树天黑前能不能赶回来,既然大哥让他去,他应该不会迷路吧?

呆立了片刻,她迈步走了进去,站在东屋门口轻声问:“大哥,三弟,晚饭你们想吃什么?”

薛松看向薛柏,见他摇头,就道:“弟妹你看着办吧,做什么都行。”他们都不挑食,连二弟做的东西都能吃,她的手艺肯定比薛树强吧?

“嗯,那我就做豆角打卤面吧,吃着凉快。”

叶芽想了想,这般答道,转身在灶房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套袖,只好将袖口挽起,开始倒水和面。在孙府的那几年,她在厨房呆过,也在绣房呆过,她人笨底子浅,什么都没有学精,好歹拿得出手罢了。不过这种打卤面,倒是她跟着娘亲学会的。

薛柏陪薛松说了会儿话,起身把门帘挑起,往外一看,就见叶芽双手揉着面团,额头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白皙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为她秀丽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薛柏微怔,目光不由沿着她洁白的颈子向下移动,因坐在矮桌旁,她身体稍稍前倾,圆领就松动了一些,隐隐露出一片细白的肌肤……

仿佛被扎了眼似的,薛柏慌忙别开眼,回头看向薛松,见他闭着眼睛,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才轻声道:“二嫂,我能帮什么忙吗?”

他虽不在家,却也猜得到,她今日定是不好过的,二哥的傻,大哥的伤,家里的穷……难为她还愿意照顾他们。如果可以,他想帮忙,正如大哥所说,她是个好姑娘,他们三兄弟亏欠她许多。

☆、8睡觉

“不用,你陪大哥说话吧,要不就去温习功课,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叶芽抬起手,用指背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笑着朝薛柏道。听薛树说,薛柏已经考取了童生资格,明年四月就要参加院试,顺利的话就是秀才了,她哪里能耽误他读书的功夫,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