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詹嬷嬷开口,贺氏就拿起桌上一杯冷水泼在穆芷徽脸上。

“清醒些了吗?”

穆芷徽一时愣住了,冷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渗进领口中,叫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见着母亲阴沉中又满是失望的神情,穆芷徽心里咯噔一下,泪珠就忍不住滚落下来。

“母亲,女儿错了,可女儿心里头苦啊。母亲知道下头那些人怎么说,都说女儿是被王爷厌弃,才赶回娘家的。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女儿这样赖在娘家不走,白吃白喝,活的连她们当奴才的都不如。”

穆芷徽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苦涩,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委屈全都说了出来。

“母亲,女儿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也省得连累了镇国公府的名声。”

贺氏听着这些话,愣了一下,好半晌才脸色铁青朝身边的詹嬷嬷看了一眼。

“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人在下头嚼这舌根?”

这些事情,贺氏是当真不知道。

她虽然清楚有人会说些闲话,可这样不顾芷儿脸面的,下头的奴才哪里有那个胆子说。

见着贺氏恼怒,詹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吞吞吐吐道:“太太,这事情老奴也去查了,说是二太太屋里的丫鬟玉桂说的。”

“二太太的性子太太也是清楚的,咱们就是过去问,怕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二太太定推的一干二净,说不准还说是太太胡说,栽赃陷害她二房的人。”

这便是为什么詹嬷嬷一直都没将此事告诉贺氏的缘故。

贺氏是当家太太,这些年也深得老太太看重。

可自打大姑娘撞死,老太太对太太也就冷了几分。

虽说比起那姜氏来,老太太还是更信自家太太。可耐不住那姜氏会伏低做小伺候人,老太太哪怕原先再不待见她,如今也被她哄的隔三差五赏赐些东西过去。

更别说,那蘅姑娘嘴甜又是个最重规矩的,这几个月,更是日日去老太太屋里请安,陪着老太太。这母女二人,已经在老太太跟前讨了好。

如今太太再去讨说法,只会送上门去叫人羞辱罢了。

说这话的时候,盏嬷嬷脸上也很是有几分难看,心里头更是责怪上了穆芷徽来。

老太太有句话说的没错,倘若不是二姑娘自己作死,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想想肃王妃徐氏,再看看自家姑娘,这人和人,还真是没法儿比。

听着詹嬷嬷的话,贺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竟只没好气瞪了穆芷徽一眼,站起身来就离开了。临走时,竟是一句关心的话也没说。

穆芷徽坐在桌前,脸色难看,半天都没有动静。

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哪个也不敢上前,生怕一个不小心,被自家姑娘迁怒了。

穆芷徽在桌前足足坐了半个时辰,直到身子都有些麻了,才叫人伺候着她沐浴更衣。

她心中想起了方才母亲那满是失望的目光,还有詹嬷嬷敢怒不敢言,眼底里的那抹不屑。

想着这些,她突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废了这么大的劲儿,好不容易才嫁给王爷,如今却是一败涂地,连下头的奴才都瞧不上她。

“姑娘可是睡下了?”

“嘘,小声些,姑娘心情不好,别将姑娘吵醒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是哪个又要倒霉。”

“哎,说到底也是姑娘自己找的,之前太太又不是没拦着,不想叫姑娘当个妾室,是姑娘自己不听,非要嫁到肃王府。如今瞧瞧,被王爷嫌弃撵回来了,听说,姑娘如今还是清白的身子,王爷是一次都没碰过姑娘呢。”

“快别说了,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姑娘嫁到肃王府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还是清白的身子。”

穆芷徽站在窗前,将两个丫鬟的话听在耳朵里,一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了。

两个丫鬟正说着,突然见着站在窗户下的穆芷徽,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眸子里满是惊惧。

穆芷徽却是只看了二人一眼,转身就朝里屋走去。

两个丫鬟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不知是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还是担心往后在姑娘这里怎么当差。

兴许姑娘想起今日的话来,随便安个罪名就将她们发卖出去了。

......

徐昭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觉着累的厉害,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儿力气。

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着坐在床头,正一动不动看着她的韩子煜,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暖意。

“醒了?”

听韩子煜这样问,徐昭才发现外头已经天亮了,自己竟然睡了整整一日。

见着韩子煜脸上的憔悴,徐昭不用想也知道他定是在屋里陪了自己一个晚上。

徐昭抬起手来,摸在他的脸颊上,见着他憔悴的脸色,有些心疼道:“王爷也去歇歇吧。”

韩子煜轻轻笑着,却是开口说了句叫徐昭都有些脸红的话:“昭儿果然还是最在乎本王,连孩子都没问一句。”

听韩子煜这样说,徐昭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忘了最重要的事情,连忙开口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王爷快叫人抱过来。”

韩子煜没有说话,却是站起身来亲了亲徐昭的嘴角:“是个小世子,稳婆说长得像本王,本王却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韩子煜的言语间竟有几分小孩子气。

徐昭见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那稳婆定是为了讨好王爷,才说那些话。”

韩子煜点了点头,叫人将小世子抱了过来,递到徐昭眼前。

连翘和瑞珠扶着自家王妃坐起身来,又在她背后垫了两个大迎枕,叫徐昭靠的舒服些。

见着襁褓中皮肤皱巴巴,手指和树枝一样细的小包子,徐昭整颗心都要融化了,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小包子的脸颊,根本就不敢用力,生怕稍微用力些,就将小包子的脸给划破了。

徐昭嘴角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逗了小包子好一会儿。

“王妃可要抱一抱小世子?”

听着乳母的话,徐昭却是摇了摇头,她自己身上脏脏的,一身的味儿,还怕将小包子给熏着了。

徐昭摇了摇头,又看了小包子好几眼,才叫人将小包子抱下去。

如今最想做的,就是好生洗一个澡。

要不然身上脏兮兮的,连她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徐昭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瑞珠和连翘还有江嬷嬷就一脸的不同意。说什么月子里不能洗澡,更不能洗头,要不然受了风,往后都是要受罪的。

“王妃年纪轻,可别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到时候落下病根儿受罪的还不是王妃您。”

江嬷嬷是韩子煜跟前的老人,对于徐昭来说也算是长辈了,听徐昭这么说,连忙就开口道。

见着江嬷嬷不同意,徐昭就将视线移到了韩子煜身上,对着他使了个眼色,叫他帮着自己说话。

哪里想到,某人竟然当做看不见,全然不顾她求救的目光。

趁着江嬷嬷不注意,徐昭伸出手来,就在韩子煜胳膊上掐了一块儿肉,然后用力扭了一圈。

韩子煜吃痛,却是当着江嬷嬷的面不好叫出声来。

想了想,只说道:“嬷嬷叫人准备些热水,给王妃清洗清洗。”

“王爷。”

“只拿帕子沾了水擦一擦,想来也不碍事的。”

听韩子煜这么一说,江嬷嬷也知道自己是拗不过的,只能点了点头,叫人下去准备了。

于是乎,半个时辰之后,徐昭身上终于是干干净净,没那么难闻了。

不过,只擦了这一遍,就费了这么长时间。

徐昭头一回觉着,果然还是有丫鬟伺候要好些。

不然,若是到了平常人家,坐月子还不是脏兮兮的,不想忍也只能忍了。

第 186 章 月子

“王妃,太后和各宫的娘娘都赏了好些东西下来,尤其是那几匹蜀锦,听说宫里头除了太后娘娘,只穆妃得了一匹,可见太后对王妃的看重。”

徐昭靠在床上,一边喝着姜茶一边听连翘拿着单子说着宫里头送来的赏赐。

见着连翘欢喜的样子,徐昭抿嘴一笑:“好了,这一日你也累坏了,下去歇歇吧。”

昨个儿一晚上,连翘也是一夜未睡,一大早又忙到现在,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连翘听了,摇了摇头:“奴婢不累,再陪王妃一会儿,免得王妃觉着闷。”

因着才生了孩子,徐昭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连书也被江嬷嬷收走了,说是月子里看多了书,对眼睛不好。

这么一来,真的像连翘说的一样,没个人陪着说话都要闷坏了。

连翘又陪着徐昭说了会儿话,见着她有些乏了,才扶着她躺下了

没一会儿工夫,徐昭就睡着了。

连翘替她掩好被子,这才转身走出了内室。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徐昭睁开眼睛,竟然见着自家娘亲坐在床前,正满是笑意看着她。

徐昭揉了揉眼睛,觉着自己一定是做梦了。

周氏见着自家闺女这个样子,也觉着好笑得很。

“好了,睡了一个时辰,也该起来了,要不晚上该睡不着了。”

徐昭扶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坐起身来,才欢喜道:“娘亲过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听着徐昭这话,周氏只笑了笑,道:“原本是想留几日时间叫你和王爷适应适应,还是王爷派人过来说是朝中有事,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才叫人接娘过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周氏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头更是对韩子煜这个女婿满意的不行。

倘若之前还有什么担心,如今皇后被收了凤印和宝册,这朝廷上下哪个不明白,皇上中意的太子人选是肃王殿下,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如今她只盼着昭儿和王爷好好的,小世子也健健康康的。

“小世子娘刚才去乳母那里看过了,那眼睛、还有鼻子小嘴,真是像极了王爷。”

这话徐昭已经不止听过一次了,见自家娘亲也这么说,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道:“孩子那么小,哪里能看出来,我还觉着像我呢。”

周氏听着徐昭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吃这些醋。”像王爷有什么不好,虽说这孩子是王爷的嫡长子,身份地位不同一般,定会得到王爷和皇上的看重。

可是长得像王爷,也是一种福气不是。

见着和自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孩子,王爷哪里还会不疼着宠着,捧在手心里。

周氏打心眼里觉着自家闺女嫁到王府后,竟愈发的小孩子气起来了。

之前,她在徐府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样。

可见王爷对她,是有多么宠着纵着。

她可是听说昭儿生产的时候王爷是一直在产房里陪着。

产房乃污秽之地,饶是她知道王爷待昭儿好,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徐昭抬起头来,就见着江嬷嬷拿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头放着两个青花瓷盅。

江嬷嬷对着周氏微微颔首,才上前将瓷盅放在了桌上。

“老奴想着王妃醒过来怕是饿了,叫人炖了两碗银耳燕窝,夫人也一起尝尝。”

周氏含笑道:“有劳嬷嬷了,这孩子任性惯了,多亏嬷嬷在一旁照顾。”

“夫人客气了,都是老奴分内之事。”

江嬷嬷说了几句,知道自家王妃和周氏怕是有话要说,所以寻了个借口就福了福身子转身退了下去。

周氏见着江嬷嬷离开之后,又和徐昭聊了几句话,才问起了关于穆芷徽的事情。

“听说那穆氏都回了镇国公府好几个月了,王爷也没派人去接。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镇国公老夫人患了重病,穆氏回去侍疾,还有的说是她被王爷厌弃,直接就将人赶了回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昭正喝着燕窝羹,听着自家娘亲这么问,才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讲了出来。

从穆氏如何收买半夏,镇国公府如何将消息说给安平侯夫人闻氏,再到那日进宫俞氏如何为难,如何扭转局面,全都说了出来。

周氏听了,面色一变,心里头不由得生出几分后怕来。

她最是知道肃王和昭儿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没有想到那半夏竟然也察觉了出了几分,不仅如此,还想借着穆氏坏了昭儿的名声。

她也不想想,当日是昭儿将她救出来,重新给了她一条活路。

这等吃里扒外背主忘恩的奴才,活该被太后下令杖毙了,省的日后再生出事端来。

幸好,这穆氏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想着要坏了昭儿的名声,到最后却是惹得王爷厌恶,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之前娘就说那丫头不是个好的,叫你防着她些。如今看来,当日你就不该救她。这等奴才,活该被那起子人折腾。”

“那穆氏,王爷可想过要如何处置?”周氏看了徐昭一眼,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