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想得太投入,旁边又来了一个人都不知道,他站在另一边,手中的烟一明一灭,淡淡的烟草味把我唤醒,转头,原来是刚才的那个男人。

文正也看到了他,对他一笑:“好久不见了,岳啸石。”

那个人也看了一眼文正:“自从高中毕业,有10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谢文正。谢谢你刚才假装不认识我,要不会让我太难堪。”

“你更是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么有女人缘,却总是弄到难以收场。”文正走了过去,两个男人拥抱了一下。

“没有办法,家里有几个臭钱,人长得又帅,当然会有好多女人贴上来,甩都甩不掉。”他把烟头熄灭弹了出去。

“刚才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可是差点要自杀呢。”我很想知道女孩的情况,所以插嘴问。

岳啸石看了我一眼,有一抹惊艳闪过眼底,随即望向文正:“你的女人吗?一直以为你对女人绝缘呢。”

文正笑着摇了摇头:“那个女孩还好吧?”

岳啸石惨笑:“这是最莫名其妙的一个女人,非说是爱上了我,为了我买了这里的公寓,为了我她可以做一切,可我根本不记得她是谁?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天天都会发一条肉麻的短信。开始我还好奇,约她出来见了一次,结果吓死我了,这么没有姿色的女人谁要,烦死人了。结果今天她说遥遥无期的等待让她绝望了,她要在这开始的地方结束。”

“她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你们之间也一定发生过什么?你可以拒绝她,可以不接受这份爱,但是你不可以蔑视她的心。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那么纯粹、那么执著,就像奇迹一样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就算她是自寻烦恼,你也不应该这么轻视她。”我有些愤然。虽然我不是很赞同那个女孩的做法,可看到岳啸石的样子就非常想为她说几句。

“哈,这样的爱我随手可以揽来一大把。平凡如她的人怎么会吸引我呢?”岳啸石无所谓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来,这不是又给了她希望,却让她更加步入深渊?”我责问。

“她要在我的公寓上自杀,还是为了我,这让我的项目再怎么做?我没有给她什么希望,而是让她死心,我不会爱上她的。为我寻死的女人她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岳啸石拍了拍文正的肩:“你的女人好奇心很重,我不介意你把我的故事讲给她听,我走了。”他转身离开了。

我把脚下的一粒石子踢开好远:“你的故事我才没有兴趣,你会遭报应的。”我嘟着嘴。

文正对我温和地笑了:“早点回去吧,明天我们还要去东海呢!希望你能找到答案,不再这样迷惘。”

在他的笑容里,我愣住了。

第四卷 清醒着迷惘 4.7 泰山

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不知是因为明天的东海之行,还是因为今天的平凡的女孩与玩世不恭的岳啸石,亦或是其他故意忽略不计的困扰也未可知。

天渐渐的亮了,我起身走到窗前,现在的窗就是好,不必推开,外面的景色就一览无余,天只是蒙蒙亮,紫微垣依旧烁烁,可帝王后宫早已不在,真不知楚钟离是否能依星相预知2000多年后今天的景象。

窗外的都市在清晨中象是大片大片的素描,深深浅浅的沉重颜色,凝固起所有盛世里的明媚和风情,却没有任何记忆可寻。男耕女织、闻鸡起舞更是昨日,这繁华的都市中连鸡鸣犬吠都很难听到。

那东海是我的故土——楚国的疆域,文钟说是现在江苏省的地界。当时我看到地图时惊诧的感觉现在还不能平复,中国的疆域比那时宽广了许多,而那时的一统江山不过是中原几个省而已。那时的匈奴也不再是长城重点防御的外敌,当我登上长城的时候,更是一番苦涩,虽说是明朝修缮的,但主体仍旧是秦时的,看来只有泥土是最沉稳的。秦皇岛、西安、咸阳这些与楚钟离、赢政相关的地方我还不敢太过接近,虽然我知道那里才最有可能有我想要的答案,可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怕不好的消息。只有东海——死亡的归宿,我才有勇气触摸。

太阳出来的时候,文正兄弟二人起来了,吃过早饭,我们便出发了。文钟当司机,开着他的丰田霸道一路飞驰。文正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拿着地图参看。我做在后面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沿途的风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千倾良田,我似乎又听到曾经的马蹄声,只是感受不到耳边掠过的疾风。

“其实,中国最早的高速路应该就是秦始皇修建的呢!”文钟的话打断了我思绪。我对着后视镜中他的脸笑了笑:“这路可没有咸阳城外的驰道宽。”就是在那里我初次见到的赢政。

“也是,秦始皇的驰道有大约69米宽呢。不过用途可大有分别,你那时的驰道是用来保证调动士卒和转运粮草的方便的。尤其是他统一了六国后修建的驰道更是千古一绝呢。路面用锤夯打,平坦坚实,驰道两边每隔三丈植树一颗。那些驰道,在战争时期用来调兵,运输粮草,平时便于驿传。对于秦国控制全国、防守边疆,乃至经济、文化的交流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个赢政真是了得,我可是很佩服他的。”文钟一副景仰的表情。

我开心地笑了,那个文钟从来没有服过谁,却是对2000年前的赢政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没有楚钟离,赢政也许做不到这些,或许要用更长的时间吧!”我一想到赢政,楚钟离自然地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概、也许、可能吧,哪个伟大的君主不是有一大堆能臣辅佐?一个人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只是可惜呀,你的楚钟离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话未落,他就被文正拍了一下,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的心情似乎有些影响,有些落寞,可是我并不会放弃,我会找到答案,只是那答案是否是我想要的,我的心又疼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人说话,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文正放了音乐,忧伤的情歌一首又一首,我的心似乎更凉了。现在的乐曲与当时大有不同,秦时的音乐都是宫廷的,偶有民歌,不过是几个曲牌。现在的歌却能打动灵魂,触动心扉。

文钟开得很快,中午12点多的时候到了泰安。在泰山脚下吃了午餐。文正问我想不想去泰山上看看日落。虽然是泰山日初的景色最为有名,想来日落的景色也不会很差。而且到了东海也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曾经的地方,还不如先在泰山游览一番。于是,我们决定登泰山。

这座山从黄帝到今人、上至国君下到平民、文人政客、各色人等都对他顶礼膜拜,真是不明所以。

先去了岱庙,“泰山秦刻石”跃入眼帘,熟悉的整齐秀美的小篆体硬生生刺痛了我的眸,历经沧桑,碑已经残破,仅存了10个字,悲从中来,沧然泪下。文正揽了我的肩,让我靠在他的肩上。

过了酗酒,我止住伤悲,对文正道了谢,继续前行。到了一天门、孔子登临处,就算开始登山了。一天门到中天门,这段基本处于山麓,相对地势平缓,古木参天,空气清爽,山间鸟语啁啾,流水潺潺,让人心旷神怡。

到了中天门,一眼就见到了陡立而迤逦的泰山栈道,便心跳起来。栈道陡立,且无限延伸,悠长绵延,仰视整个山体,却是壮伟得一团苍茫、雄浑得一股气势,高也!大也。

拾阶而上,才发现如此辛苦,下午,大多数人已经开始下山,而我们却要顶着骄阳上去。而且满眼都是台阶,好象永远也停不下来脚步。但是我们并不抱怨,就连平日最多话的文钟也是边走边擦汗。

山势突兀,山道迂回险要,紧十八盘,慢十八盘,自有“无限风光在险峰”韵味。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也许就是在这辛苦之后得来的感慨吧。

体力已近极限,终于到了南天门,竟然用去了3个多小时。过了南天门意味着已经到了“天界”,景色由攀登时的峰回路转,山重水复,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从天街到玉皇顶,玉宇仙阁,朔风阵阵,让人有仿如登仙。登泰山犹如抑扬顿挫的音乐,到达山顶就像是到达音乐最高潮。最精彩的泰山刻石就在岱顶,这里有汉武帝的无字碑,唐高宗的“登泰山铭”,极目远望,北面大汶口外黄河水无语东流直入大海,泰山依然在,秦皇汉武踪迹已杳。

我坐在“天地同攸”刻石下整理自己的思绪,天色渐渐暗了,山顶的风大了起来,吹拢了好多大片的云,落日把它们染成了红色,红色、蓝色、白色交织在一起,最后融为黑色。

静默的黑色,能包容和埋葬一切的黑色,这山上的一切都让我想起那时秦国,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眸…

第四卷 清醒着迷惘 4.8 车祸

晚上就在玉皇顶的旅馆里住了下来,带着些许惆怅,我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清晨,雾蒙蒙的,使很多赶来观看日出的人败兴而归,我们下山去了。下山的景致似乎与上山时不同,总是有些萧索之悟。原来这里也是漫山的冷清草,却不见裂缘花。偶尔有漂亮的蝴蝶飞过,路人中的小女孩总是惊呼它的美丽,却不知道它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蝴蝶是我见过最悲伤的动物。

文钟看我对着蝴蝶叹气,就问我:“难道蝴蝶也让你想起了以前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它太过悲伤,羽化成蝶,却只有几天的生命了,最凄美的谢幕。”

“也不尽然,君主蝴蝶就差不多有9个月的生命,它像候鸟一样,一年一度横跨北美大陆从加拿大或美国东北部向墨西哥做季节性迁徙,行程可达3000多公里。这些小小生灵的超长途迁徙要经历难以想像的艰险,却可以将自己的生命周期延迟到极致。成为公认的自然界最了不起的奇迹之一,这在蝴蝶之中绝对是仅有的。”文正说:“每个生命都有它所要坚持的东西,所以它不会觉得悲伤。其中最为震撼的就是蝉了,为了一个夏季的能飞能鸣,却要蛰伏地下17年。”

有所坚持?是的,就是太坚持了,所以更悲伤。其实,是26岁时楚钟离要迎娶楚国公主的时候才觉得蝴蝶是悲伤。人的心境总是在老去的时候变得悲观吧,我苦笑,默默下山,不再言语。

终于又上路了,依旧放着CD,无语。我的心越来越紧张,越接近东海,我就越莫名心悸,我能不能找到那里,那里给我留下了什么启示和答案呢?我思索着,赢政的样子就这样飘到了眼前。

突然的走走停停,让我从梦中醒了,原来我是睡着了。

“前面可能出事了,有些堵车。”文正对上我疑惑的眼说。

蹭到了出事的地方,我看向窗外,一片凄惨的景象。一辆货车翻进了路基,而货车后面追尾的那辆货车驾驶舱都掉了下来,最惨的是货车后面的富康,它的驾驶室几乎钻进了前面货车的底下。一地碎屑和大片的殷红,我的胃开始翻滚,原来,即使没有战争,惨烈的死亡依旧在身边。

文正连忙坐到了后面,捂了我的眼:“不要再看了!”

“人类发明了汽车,汽车却反过来摧残人类的生命。”文钟叹着气。

我拉下文正的手,指着外面有个从宝马驾驶室中走出来的男人说:“他好象吕不韦!”那个男人走到了惨烈的现场,却扬起一朵冷笑,我们的车从他的身边缓缓开过,我看到那个男人的眸,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而文正和文钟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也是惊呼出声:“韦叔叔!”

他并没有注意到贴着车膜的车里我的目光,而是从容地上了车,继续前行。

我不时的望着那辆车,以及回头看那一地碎屑。“这是一场谋杀。”我说。

文钟看着我:“不会的,我们很熟悉,韦叔叔是个很有名气的考古专家,为人很正直。如果,与机会,给你介绍,他也是专门研究秦汉历史的。是不是刚才的景象太惨烈,你被吓到了?”

我没有理他,转头看了文正一眼,文正对我歉然地苦笑,他也不能相信。

我感到莫名的害怕,并不是他们不相信我的话,而是在我看到那张酷似吕不韦的脸,心底就冒出一层恐惧感、一种恐怖的直觉。

文钟看了看我,没有再说话,继续开着车,过了出事的地方,车依旧开不起来,所有的司机都小心起来。可刚才那辆宝马却早已不见踪影。

文正坐在我的身边,没有再回到副驾的位置上去,我似乎有些安全感。

沉默了很久,我说:“我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文正拍了拍我的头:“很多事情就先放下,我们先去寻找那个水下的陵寝吧,这样你就能忘了刚才的事情。”

我叹气,却无奈,这是最好的选择。我能做什么呢?自己都是前途暗淡,怎管得其他呢?

下午的时候,到了东海县。其实,在秦国时,靠近东海的朐县,是我记忆中秦始皇曾经修建陵寝的地方。文钟查了很多资料,才最后确定应该是现在的东海县。

进了东海市区,这里也已经是高楼大厦,早已不复农桑之景,似乎想要找到那个地方,有了很多难度。车停在了一个饭店的前面,我们要先安顿下来,再筹划后面的事情。

我一下车,却看到了刚才的那辆宝马也停着这个饭店的停车场…

第四卷 清醒着迷惘 4.9 岛屿

不安在我心底扩大,却没有说出来。

进了饭店,我们要了一个连通的房间,因为我对独处有些恐惧。进了房间,就再也不想动,连饭也不想吃,简单洗漱后,我就躺下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去了海边。其实,昨晚,文钟自己来过,看过星相与风水,觉得有几个地方的水域可以作为重点。

第一是秦山岛,根据记载,秦始皇亲自到过那里,留下不少石刻和传说。第二是高公岛,那里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半岛地城,又正好位于帝星的位置,属于风水宝地。第三个是连岛,那里原来是个孤岛,但景色非凡,似人间仙境。

文钟让我来看这几个地方,哪里与记忆中的比较相符。站在现代化的港口,我的眼睛一时酸涩,没有净土可以不被打扰了吧。

我们先去了秦山岛,从海头湾转向西北,一个宝葫芦似的海岛浮荡在烟波浩淼间,那便是秦山岛了。似乎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我有些兴奋,可是文正却开始呕吐不止。

我们连忙找了个农家停了车,为文正找药。附近没有药店,我恰巧看到农家的院子里有晾晒的半夏和杏仁,连忙买了一些,文钟在一旁很是惊讶。我让他去把那两样东西捣碎,然后我用水煎药,熬好后让文正喝了下去。片刻,文正的呕吐就止住了。

“没想到,这些也可以止吐。”文钟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农家的大婶也很是惊讶,她知道半夏是草药,每年晾晒后就等着收药材的人来买,却不知道怎么用。

“其实,有很多救急的药草都是随处可见的。不过半夏是晒过的才好,真是万幸。如果没有这个,还可以找一些抹草、生姜,不过会慢一些。”我笑,这有什么难的呢?为了楚钟离,我可是看过很多医书、草药方的。虽然来到现代也看了很多医书,却总是觉得鲜血淋淋,不似以前的方法。

文正虽然好些,但再前行恐是不行,我们让他先在农家休息,嘱咐他晚些时候再喝些药,我和文钟准备先去岛上看看就回。

站在岸边,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显著,我和文钟坐了船上得岛来。

岛上山青树碧,五彩斑斓,山谷中盛开着山茶花。岛的东首有三石耸立如人,其中两块尤为高峻,气宇轩昂,当地的渔民称为“三大将军”。其旁崖上刻有“水天万里”,西崖上又刻“洪波浸激”四个大字。山上还有受珠台,这台原来是说秦始皇至东海,海神捧珠献于帝前。于是就修了受珠台。台西侧便是碧霞宫,祭祀女神。进香的善男信女,常携鸡到此入生,致使满山“鸡声祝祝出竹间”。这些当时都是没有的,现在看来也有些累赘,不如原始状态的好。

我和文钟走到岛的西南,看看岛下的海水和远处。我深吸了一口海风:“应该是下面20里外的那个水域,我确定是这里,虽然经历多年的侵蚀,但这个岛我还依稀认得,这风、这味道都没有太多的变化。”

“真的吗?这么容易就找到地方了?还亏我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文钟的话让我笑了起来,他总是这样标榜自己的贡献,和文正一点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文正怎么样了。

“现在我们也方便下水,先回去吧,晚上再过来也不迟。”听了文钟的话,我点头。

回去的船上,我站在船尾,望着曾经熟悉的那片海,心中如这海面,表面平静,底下却波涛暗涌。我甚至有些害怕,因为我无法知道那里会有什么等着我。

文钟却是兴奋得象个找到了糖的小孩,手舞足蹈。这时,船的左舷迅速漂过了一艘快艇,快艇上有2个人,因为速度太快,我并没有看清,随着他们的驶过,飘过一丝寒意。

船靠岸了,我们回到了农家。文正已经好多了。看着我们神采飞扬,他也有好消息要说:“我听这里的大婶说岛的西南方向还有一条神路。《江南通志》:‘水底有神路,三十余里,阔数丈,由岸直抵山下,故老谓始皇筑。洪被浸激,迄今不圯,潮落可搴裳而涉也‘。《述异纪》:‘秦始皇作石桥于海上,欲过海观日出处。有神人能驱石下海,石去不速,辄鞭之,皆流血。秦山神路,就是鞭石成桥之事。迄今神路犹存。每逢潮落,露出水面三四里,宽四五丈,皆乱石堆砌,虽潮水猛勇不能拥走一石。落潮时沿神路淌水可直上秦山。”

刚才我们在岛上的时候,是涨潮后,所以神路并没有显现,如果真的还有着条神路,那就说明我的记忆没有错了,那神路就是为了修筑陵寝而铺就的。修筑陵寝所用的石料大多取自秦山岛,我记得那个小岛当时叫琴山,因为它很象一张横卧海天之间的瑶琴。

“我们今天晚上就下去看一看吧。哥,你就在上面帮我们看着绳子就好了。”文钟说:“我还真是好期待呢,星儿,你说说当时修建的是什么样子。”

“当时修建的陵寝,整体框架是用琴山的大理岩,和现在书里所说的堡垒差不多。里面的装饰都是水晶、玉石和数不清的宝石、珍珠。我记的,当时的水晶就是从东海县那里挖掘开采、打磨加工的。”我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外面是华丽光洁的大理岩,里面是晶莹剔透的水晶,非常漂亮但冰冷。”

“现在的东海依旧盛产水晶呢。”文钟说。

我陷入了回忆,他们也没有打扰我。

傍晚,我们吃过晚饭,整理好行头,向曾经的那里进发了。

第四卷 清醒着迷惘 4.10 结界

星空下的海面温柔而平静,似乎回到了原始的状态,四周都是黑的,只能感觉到波涛的涌动,和与小船撞击发出的声音。

到了那片水域,文钟把船上的引擎关了,突然的宁静,让我有些恍惚,赢政是否在下面的陵寝中,是否喜欢我的来访呢?

文钟已经把潜水的器械都放到了船尾,借着璀璨的星光,大海发出幽蓝的光芒。我也准备好了要下潜,转头看了一眼文正,文正还不是很舒服,经过海上的这段,他又有些晕眩,但他强忍着,不想让我们担心。我还是有些担忧,他对我笑了笑。文钟已经入水,我缀着铅块,移动也比较费劲,只好对文正歉然一笑,拉着绳索也跟着下潜了。

这片水域的海水很清澈,因为是酷暑,晚间的海水还带着微温。这片水域并不深,最多也就50米,借着头顶探照灯的光线,看到水底是一片平坦。

耳朵已经适应了水里的压力,没有那么巨痛,我和文钟开始牵着绳索向下游去,海里的景物在眼前闪现着,五彩斑斓的鱼群在海里快速的游动着、变换着队形,绚丽迷人的景象让人沉醉。

我吐出来的气泡均匀地上升,文钟一直在仔细地观察水底的沙。我仔细环顾了周围,一些看似散乱的石头却给我指明的方向,这里同样做了结界,而且很象楚钟离的手笔。

我们平安到达了水底,摇了摇绳子,告诉文正,然后,我向西游走,那里的乱石是个七星阵,要解开这个结界,入口就可以找到了。

文钟始终信任地跟着我,我来到七星阵旁,辨清七斗一点的位置,其实所谓七星阵,就是按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而成的一个结界。赢政是属鸡的,所以这个七星阵的方位是正西。我走到位于“天枢”方位的石头旁边停了下来,用手抚摩这沉默不朽的东西。我仔细的抚触,这石头入手光滑温润,似乎是水晶石。我克服浮力,费劲地摸到石头的底部,果然不出我所料,一个旋钮就在那里。我逆时针转了半圈,然后又去“天璇”位置上的石头,找到旋钮,依旧是逆时针转半圈。依次是“天玑”、“天权”,接下来是“玉衡”,这个位置开始的石头旋钮就要按顺时针转半圈了,依次下来是“开阳”和“摇光”。

一切都做好以后,我到“天权”位置的石头旁用绳索将自己固定住,然后解开发辨,拔下一根头发,顺着这块石头中间部位的小孔,将发丝顺了进去。

如果是在陆地上,这些不过用5分钟就可以做好,可是在海底,却足足做了20分钟,我的呼吸已经有些不均匀了。文钟静静地看着我的所作所为,我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游了过来,我轻轻拍了一下那石头,它开始缓慢向东移动,渐渐的,一个侗口显现出来。

虽然侗口大开,可是海水并不会流进去,文钟惊讶得险些呛进海水。我对他吐了吐泡泡,警告他。然后让他和我依次进了洞口。

一进来,立即感觉身上的铅块好重,我解了下来,这里面没有海水,却很冷,即使是穿着潜水服,还是能感到寒冷,摘了水镜,试着拿开氧气嘴,可是不行,这里没有空气。

文钟已经迫不及待地拧亮冷光狼眼手电,照向里面,我依旧拉着绳索,跟在他的后面。没有了海水的浮力,这3大罐氧气还真是累人。

文钟看到前面的景象惊呼:“这就是水晶宫吧,东海龙宫?”这手电的光亮虽然很强,但用在别处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效果,因为这里面全是水晶装饰,反射了这手电的光亮,一下金碧辉煌起来。

这里是按着咸阳宫修建的,布局我知道,我先去了安放雪虎的侧殿。那张雪白的虎皮就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我上前,我拉住文钟喃喃地说:“它还在这里,一点都没有变化。”

文钟拍了拍我的手,我们离开了侧殿,继续向后面走,整个地宫中一样是雕梁画栋,色彩艳丽得却几近刺眼,原来并不是涂料,而是各种宝石镶嵌。幽蓝色的穹顶更是漂亮异常,上面点缀着繁星,而且能够辨认出星座、银河。银河边上却没有牛郎和织女。想是赢政让他们在中央回合了吧。果真,银河的中央有两颗耀眼的宝石。难道这里永远定格在了七月七吗?我的心猛的一疼。

往后走的脚步有些微颤,我站定深吸了一口氧气,继续。

终于到了正殿的后面,原本设计停放棺椁的地方放着一口巨大的水晶棺,可里面却是空无一物,我不由得一惊,文钟也是觉得奇怪。

“这里不可能被别人发现,也没有人能进来,看来这里是被遗弃了。”文钟思考着。

“既然要遗弃,怎么还会修建完成再遗弃?我离开的时候这里只是完工了一大半而已。”我摇头。看着那口巨大的水晶棺,我不由得想起了成蛟和莫姬的那口合葬棺。

我走向前,在水晶棺旁坐了下来,环视这里,并没有发现其他结界的痕迹。只是西南的那棵柱子有些奇怪,按说中国的建筑自古都讲求对称,那棵却打破了平衡。

我复又起身,来到那棵柱子的后面,表面上看光洁无痕,我唤了文钟过来帮我把手电的光打过来。在强烈的光线下,我看到大理岩上的一处纹理似乎有些问题,转头看向文钟,他也发现了那里。

我仔细看了那纹理许久,这个结界我并不熟悉,但又象是哪里见过。我拼命回想,突然想到了一点,我跑回侧殿,拔了虎皮上的一根胡须,又折回来,文钟却不见了。

第五卷 殊途同归 5.1 枫叶

也许文钟去了别处吧,我回到柱子前面,调整好我头顶上的光束,对着那条纹理看的时候,记忆一下闪回到当时的情景,那只雪虎我给它起的名字是嫣然,因为它漂亮且多情。

它是在我到了秦国的第二年出生的,出生时是被我接在手里的,所以它非常熟悉我的味道,吃饱在我膝上休息时,总会给我一个笑脸,所以我给它起名嫣然。它对我非常依恋,形影不离,还曾跟我去过战场。在我被荆轲刺伤后,它不吃不喝守在我的身边,最终没能等我醒来,就先去了。它陪伴我十年的岁月,是我最好的听众。

我曾在芭蕉叶上写下很多思念楚钟离的词句,然后让嫣然带到秦山瀑布中,让其随波逐流,流向秦国的大河小溪,流向所有楚钟离能够到达的地方。

一次刚好赶上赢政来看我,见到嫣然嘴里的芭蕉叶,想取来细看,我大窘,嫣然亦不肯,牙齿还划伤了他的手。见它忠义,赢政并未怪罪,而是说:“以后我也会将心中的话刻写下来,由它来把守。”

现在这柱子上是否就是赢政的心里话呢?我把虎须放进了纹理中,却不见动静,正在疑惑,文钟绕了回来。

“左首的偏殿中有两样物件我似乎听你提过,你来看看吧。”我先取下虎须,随文钟到了偏殿。

偏殿的布置象是起居之所,典雅华丽。梳妆台上的一柄骨簪,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近前,泪落。

这正是赢政在我及芨之年相赠,我在离开时给他留下的那柄骨簪。它已断裂,裂痕处还有斑斑血迹。我把这簪取在手中,它是最坚硬的鹿骨,却断!遥想当年,他是怎样的悲愤。

我擦拭着那血迹,喃喃:“赢政,对不起。”除了这句,我仍是无话可说呀!心中的疼痛几乎将我窒息。

旁边还有那枚翠玉镏金扳指,在床塌上整齐摆放着两件龙凤彩纹大袖细腰玄色锦袍,旁边还有一幅文王百子图。这里的布置分明是昏礼(秦汉时,结婚都是在黄昏,为昏礼,同现在的婚礼)的洞房。青铜礼器仍旧熠熠生辉,却悲凉满怀。

赢政想要的不过是夫妻的“共牢而食,合卺而酳”,只是选错了人,真的对不起,这份真心我不能给。

文钟见我落泪,大致也明了,他的沉默让我没有那么难堪。

许久,我们走回了正殿。文钟叹了口气:“原来秦始皇也是个情种,依这些看来,你还真是狠心。”

“如果我的心只能给一个人,就只有楚钟离了,我不能离开他,他是一颗棋子的命运,生死不由自己,我是他的星,给他指引方向,照着他前行的路。他只有我可以信赖,可以依靠。所以我不能背弃;所以我只能无视赢政的心;所以我只能逃离。”我悠悠地说。

“你真的能确定哪个是你的真心吗?虽然你可以看透别人的心思,你自己的心思能否看透呢?”文钟幽蓝色的眸中闪过一个妙龄女子的影象,想来他也受情困吧。

我没有去思考文钟的话,因为我怕。

摇头甩开杂念,我又走到那棵柱子前,想起血咒,我咬破了手指,让雪滴在了那虎须上,然后再次放进那纹理中。

少顷,那柱子发出咔咔的声响,突然裂开,里面涌出许多芭蕉叶,竟都是我曾写给楚钟离的思念。那些芭蕉叶并未随波逐流,而是被赢政都收了起来?我疑惑。

随芭蕉叶涌出的却是如血的枫叶,我信手拿起一片,上面写着“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又取一片,上面那苍白而疲惫的寂寥刺痛了我,用现代汉语来说就是——“我主宰很多人的命运,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这是不是上天莫大的嘲弄?”。

再来一片更痛——我得到的太多,失去的太重。只愿来世再与你纠葛。

不忍再看下去,我看向柱子,内侧画满了獾,一行血书让我彻骨疼痛——“不论是十天、二十天,十年、廿年,一百年、二百年,一千年、二千年,我都会找寻你的身影,如果再次相遇,请你眼中只有我。”

那些篆体,文钟也认得,他也叹气了。

我痛哭:赢政,你好傻,我只是和离姜相似的女子罢了,你的真心应该是给离姜,你为何如此?你何至如此?赢政,你太傻,为什么你不选择遗忘?把我的影子从你的脑中一笔勾销,这样你就不会疼痛。赢政,你太傻,留下这些让我动摇吗?我依旧不能,虽然我到我心碎裂的声音。如果当时我们只是简单的问候,简单的战斗,简单的交谈,简单的擦肩而过,这样会不会更好,让我心无牵挂地找寻我必须要找的楚钟离呢?

痛疾,一口鲜血喷出,我摇摇欲坠,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我。那不是文钟的手,回首,却模糊一片…

第五卷 殊途同归 5.2 转世

我似乎就要晕倒了,可我告诫自己——还不是晕倒的时候。我在那双有力的手的扶持下站定,揉了揉模糊的眼睛,转头,迎上一对沧桑的眸。

是他——那个酷似吕不韦的人。

文钟也惊愕得闭不上嘴,一声“韦叔叔”叫得艰难生涩。

我望着那双深褐色的眸,仔细看来,和赢政的眼是那么的象,只是没有那么透彻罢了。他眼底的了然让我平静下来,他知道我的存在。

“你们的氧气已经不多了,再多的话还是回去说吧!”他平静的话语一下点醒了我和文钟,下来的时间确实很长了,这氧气也就再能坚持10分钟。

文钟把一地的芭蕉叶和枫叶收集起来,很是犹豫是拿上去,还是放回去。我默默地看他收拾,芭蕉叶不过300张,而枫叶多得似乎要数不清了。放回还是取走,我心里没有答案,放回又怎样?取走又怎样?一样是回不去的过往,仍旧刺痛。

“放回去吧,现在还不是看的时候。”他边说着,边从文钟的手里取过,放回裂开的柱子里,然后回头,示意我把柱子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