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倾摆摆手,示意倚栏不需要在这里伺候了,而且莫瑾言毕竟没有穿衣裳,哪怕是被女人看了去,自己也是不允许的。

可南华倾却忽略了他自己也被倚栏看去了一大半,还犹不自知!

松了口气,忙点头迎了,倚栏正要转身,却又听得莫瑾言开了口:“倚栏,沈太医可喝了姜汤么?”

只能停下来,倚栏恭敬地回话道:“禀夫人,沈太医之前不肯,草草更衣之后,连头发还是湿透的也不管,就想要赶去浣花庄为沈贵妃诊治。可荣儿和那药童谨遵侯爷的吩咐,若沈太医不喝姜汤就不放他离开,沈太医没办法,也只有就范,一直等到姜汤熬好,喝下了整碗才匆匆而去。”

“那就好。”

瑾言听了,也算是放心了些。

倚栏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沈太医离开之前,写了个方子给药童,让他去玉梨庄为夫人抓药煎好送来。并让侯爷注意夫人,看夫人今夜是否会发烧。”

“好的,你下去吧。”

心底暖暖的,想着沈画在离开之时都不忘顾及自己这边,还让药童去给自己抓药熬好送过来,瑾言只觉得,这一次,自己欠沈画的人情可大了,恐怕很难有机会还清的。

倒是南华倾听了倚栏所言,扭过身子看向莫瑾言,伸手,轻轻搭在了她的额头上,似乎在查看她有没有发烧。

瑾言勉强一笑,拂开了南华倾的手:“我没事儿,你来得及时,这泉池功效又十分显著,泡在这里面,寒气顿消。把那晚姜汤给我吧,喝了肯定就根没事儿人一样了。”

虽然手被莫瑾言拂开了,南华倾却已经感觉出她并无大碍,点点头,将池边的瓷盅取过来,揭开盖,手拿勺子,舀了一勺凑在嘴边轻轻吹了吹,作势要亲自喂莫瑾言。

“还不至于呢,让妾身自己来吧。”瑾言笑着接过了瓷盅和勺子,然后埋头试了试温度,哪怕有些烫口的感觉,也一口气“咕咚咕咚”地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姜汤不比其他的汤药,需得趁热饮用,不能一勺一勺的,因为凉了就没效果了。”喝完,瑾言将瓷盅顺手放在池沿,冲南华倾眨眨眼:“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被莫瑾言这样俏皮的样子惹得鼻头一皱,南华倾无奈地笑了起来,伸手,将她直接揽入怀中,仿佛要揉碎在心口,用力地,静静的将她抱紧,然后喃喃道:“若是换个女子有了你这样的遭遇,怕是十天半月都缓不过来吧,你却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你这样坚强,我这个做夫君的都没法展现让你依靠的力量了,真是…”

“你就这样抱着我,便是我最大的依靠了…”

将身子放松,任由南华倾这样抱着自己,十分用力地抱着,哪怕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莫瑾言却没有阻止他。

只是这样的拥抱,令自己觉得南华倾似乎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感觉他的语气有些患得患失,似乎话里还藏着什么未尽之意似得,但仔细琢磨,却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罢了,今夜如此漫长,若是再多思的话,只能多忧而已,不如好好放松,享受这死里逃生得来的片刻宁静吧!

这样一想,瑾言眉眼间一抹释然的笑意骤然绽放,吐气如兰,音若魅惑:“侯爷,我们要个宝宝吧…”

南华倾抱着莫瑾言的手一僵,身子也随之僵了起来,感觉到了对方一只小手在自己的后背游离、摩挲…像是在周身各处点燃了一簇火苗,虽然极小,但将自己的肌肤烧烫了起来!

“瑾言,今夜不行!”

南华倾低着头,在莫瑾言的耳畔低声呢喃着,虽然是拒绝的语气,可身体的反应却直白而毫无遮掩:“不行的…你刚刚…嗯…你是月神派来磨人的妖精么!”

听得南华倾犹如雄狮般的低吼,瑾言笑了,语音撩然:“我只是想和侯爷商量,咱们要个宝宝而已,您说的这些是什么呢,羞死人了!”

说完,瑾言仰头,一串犹如银铃般的笑声轻轻响在了木槿花树的林间,合着弥漫四溢的淡淡清香,听得南华倾才反应过来,这是怀中人儿在逗自己玩儿呢。

“都这样了还没个正经,放心吧,待你真的没事儿了,为夫会让你笑个够,叫…个…够…”南华倾说着,竟是张口一把含住了莫瑾言的耳垂,轻轻地一吮吸,然后轻咬摩挲,仿佛在品尝一颗清甜葡萄,那么温柔,却又那么霸道。

“嗯…”

一声满足的叹息从唇边溢出,瑾言贝齿紧咬,却不愿推开南华倾,只想沉醉在这一朝一夕的欢愉之中,借以忘却那摆脱不了的残酷现实。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另有隐情

与安宁静谧的木槿庄相比,深处漩涡中心的浣花庄此刻气氛显得无比压抑。

帝后共居的行宫寝殿内,一张凤穿牡丹的雕花大床上,躺着的,却是当朝贵妃沈蕴凌,即便湿透的衣衫已经更换,长发也被散开由婢女绞干,但她整个身子却还在不停地颤抖着,仿佛冷极了。

“再为贵妃盖一床棉被!”南婉容捂着肚子,正端坐在一方靠背广椅上,见沈蕴凌脸色惨白,身子都抖个不停,便开口吩咐了内侍。

而皇帝则一直立在沈蕴凌的床头,也没有坐下,就这样站得直直的,表情阴沉,看不不出喜怒,只有阴郁。

听到皇后的声音响起在寂静一片的寝殿内,好歹将皇帝的神思拉了些胡来,他一扭头,语气有些不耐:“怎么沈画还没来!”

“禀…皇上!”

“扑通”一下跪在了皇帝的面前,却是沈画安排过来的那个药童:“沈太医下水救人…虽然将瑾夫人救了起来,可他自个儿也在那冰冷的池水中走了一遭,和在鬼门关走一遭差不多,还请皇上,请皇上再等等,沈太医心中有数,一定会尽快赶来的!”

“皇上…”

南婉容也开口替沈画说话:“当时我们瑾言和沈贵妃一期落水,一片混乱,内侍们只管沈贵妃,没有一个人去救瑾夫人。还好沈太医反应快,主动跳入池中,难道咱们能怪他吗?听这药童说,沈太医不但救起了瑾夫人,瑾夫人也没有大碍。但两人从那冰冷的池水中好不容易起来,都浑身湿透,被那山顶的寒风一吹,不死也是要去掉半条命的。沈太医已经让这药童赶紧过来帮忙了,沈贵妃下身的血也已经止住了。安宫止血汤药也已经熬上了,就算沈太医立马出现,也不是神仙,可以力挽狂澜。一下子就唤醒沈贵妃的。”

这一席话,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但南婉容的语气却分明显得有些急躁,吓得一旁陈娟赶紧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沈画只是个御医,难道朕不知道他下一趟水救人有多勉强?”

皇帝的耐心却不那么好,冷哼一声:“你弟弟景宁侯是习武之人你那弟媳妇儿落水,为什么你弟弟不去救?”

“皇后身怀有孕,混乱之下惊魂未定。侯爷又恰好在皇后身边,自然要先确保皇后的安危。”

说话间,却是沈画出现了,他脸色不太好,额上更有点点细汗。在灯烛的照应下显得十分明显:“微臣姗姗来迟,还请皇上恕罪。但刚才皇上那一席话,微臣却是不得不反驳的,因为同样有孕在身,皇后的身子可比沈贵妃更精贵的!”

“你…放肆!”

皇帝哪里听不出沈画的意思,气得脸都有些绿了。

但嘴上说沈画“放肆”,皇帝却没办法治沈画的罪。因为的的确确,沈蕴凌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过是个皇家的妾罢了,而南婉容身怀六甲,可是尊贵无比的一国之后,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妾而置气于她,说起来,的确不合道理。

“皇上,人在气头上,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都是身不由己的。但还请皇上顾及一下皇后的感受,毕竟皇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若非当时有景宁侯一直守在身边,慌乱中,万一出了什么大事儿,就后悔莫及了!”

沈画神情恭敬,语气谦逊,但说的话却一字一句犀利无比,听得整个寝殿内大大小小的婢女内侍也好,主子娘娘也好,都纷纷点头。

东方寻并非是一个不讲理的皇帝,相反,在善于纳谏上还素有贤名,朝中谏臣也颇受重用,偶有大胆直谏之言,他也可以明辨其中是非,并不会斥责谏臣。

似乎看出来沈画是有意要点醒自己,所以才“直言不讳”,东方寻听了,虽然心里一股股闷气没出发作,也只能摆摆手道:“也罢,沈画你既然来了,就赶紧帮沈贵妃看看吧,她已经昏迷了许久,虽然下身已经按照你的法子止了血,但呼吸却越来越微弱,你一定要把她救活,听见了吗?”

“微臣一定竭尽所能,请皇上放心。”

沈画说着,终于直起了身子,感觉到南婉容看了自己一眼,眼中有着半分感激,他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就赶紧渡步上前,先用白布盖住沈蕴凌露在外面的手腕,开始把脉。

寝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众人呼吸声此起彼伏,都显得有些沉重。

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就算沈蕴凌活过来了,恐怕身子上也会落下病根,甚至还能不能有孕都是个问题。

还好,沈画这一次把脉的时间不算太长,不一会儿便站起身来,收了白布妥帖放好,然后转回头对皇帝和皇后的方向欠身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沈贵妃因为滑胎失血,受惊,加上寒气内侵,所以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身子亏虚的极为厉害,另外…微臣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皇帝身子往前倾了倾,可见焦急。

“按理,一次落水,不足以令得沈贵妃滑胎,微臣总觉得…”沈画露出一抹疑惑之色,摇摇头:“夏宴之夜,贵妃曾因为险些失足而受过一次惊吓,那一次微臣替贵妃把脉,就已经觉得有些蹊跷了,加上这一次,贵妃落水不到几息时间就被救起来了,按理,不应该因滑胎而昏迷,即便是呛水,离开水中之后,也能很快好转。”

“沈太医,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婉容一听,心下有些明了了,见沈画绕来绕去就是没有绕道点子上,忍不住开口催促了一下。

“是啊,沈画,这些是御医才懂的东西,你解释半天朕和皇后也听不懂,你不如说得直白清楚些。”皇帝也急了,顺着南婉容的话又接了下去:“你别顾忌什么,有话快说吧!”

“不,微臣必须说得清楚,不然,一句话是难以让皇上和皇后信服的。”沈画却有些固执,没管皇帝和皇后的急切,只继续开口又道:“那一夜,微臣曾对沈贵妃作过问诊,从其是否有腹痛,是否有见红等等,问的十分清楚。但沈贵妃都说她没有这些类似的情况,腹中胎儿好好的,只是因为夏宴上险些摔倒而惊吓罢了,小腹牵扯着有些疼痛。后来微臣查了太医院提供给微臣这一次避暑之行用的脉案,的确也没有需要担心的情况。可是…除非是沈贵妃曾经服用过滑胎的汤药,胎儿已经不稳,否则,是不可能滑胎的!”

毫无征兆地,最后一句话沈画突然就说到了重点上,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以及一众内侍和婢女,此刻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南婉容及时回了神,毕竟她是知道这件事儿的,虽不是太详细,但沈蕴凌腹中胎儿月份不对,很有可能是东方煜的孽种,也曾服用过滑胎的汤药等等她却是知道的,还曾让沈画回到太医院就去查线索。

如今沈画直接点明了这件事,虽然不知道他是否有证据,但南婉容知道,若绝对是最好的一个机会,哪怕只是怀疑而已,皇帝也可以亲自下令让宗人府彻查此事!

想到此,南婉容从广椅上直接站起身来,装作神情惊愕,语气惊讶地道:“沈画,你说清楚,难道你的意思是,沈贵妃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曾经服用过汤药堕胎?”

“在下按照结果来推测,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沈画点头,表情保持着平静和沉稳:“只是微臣不知,这汤药为何没起作用,让沈贵妃没能当即滑胎,却埋下了一个随时有可能爆发的隐患。按道理,如果药方得当,任何一个大夫都有那个能力,只消一副汤药就能将一个月左右的胎儿打掉,毫无问题。除非…”

“还有什么,你倒是痛快说出来!”

皇帝已经忍耐不住了,几乎是吼向了沈画,脸色又青又红,双手拳头紧握,那样子竟有几分恐怖。

沈画赶紧一掀衣袍,半跪在了皇帝的面前:“皇上,除非为贵妃开方子的大夫算错了其孕期,致使药量不足,这才没能打下胎儿,反而留了后患在贵妃的身上。这一次正好落水受惊,受凉,胎儿受不住再次的冲击,这才导致了滑胎。”

深吸了口气,皇帝好歹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开始仔细琢磨起沈画刚才这一连串的分析和结论。

只是皇帝没开口,其他人更不可能开口问什么,个个脸色惊异,都忍不住齐刷刷地往躺在宽大床榻上的沈蕴凌看去,看着她闭上眼昏迷着也神色痛苦,脸色苍白,身子发抖,但目光却并非是先前的可怜了,反而带着一丝疑惑,甚至是厌恶。

※※※

第二百一十四章 百口莫辩

其实沈画作为御医,虽然用了一些医理相关的术语,但之前对沈蕴凌身上病情蹊跷之处的描述极为详尽,哪怕是半点儿都不懂的人,也能听出七八分来。

比如,沈蕴凌的孕期的疑点。

沈画虽然没有明说,只道,但凡是个大夫,要开方子打掉一个月左右的胎儿都是不成问题的。

可为什么沈蕴凌的胎儿却没打掉呢?很显然,是沈蕴凌没有告诉那个开方子的大夫其真实的孕期,换句话说,沈蕴凌怀孕的日子就并非与敬事房那边的记载一致。

而孕期不一致,才是沈蕴凌身上最大的问题,也就能解释她为何好不容易怀上龙胎却要打掉,因为她腹中胎儿,根本就不是皇上的。

正因为腹中胎儿乃是孽种,所以沈蕴凌才会悄悄服下打胎的汤药,然后才会在这一次“不慎失足”落水后昏迷不醒,还滑了胎…

这些事实虽然不是经由沈画嘴里说出来的,但自己思考出来的更显真实,且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联想到,沈蕴凌的这一次落水,又恰好滑胎,到底是不是故意呢?

那这,就不好说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最难以接受和消化这一事实的人非东方寻莫属。

的的确确,他也是最后一个才反应过来的人,神色由迷惑变得清晰,由清晰变得狰狞,张口就道:“所以,沈画,你的意思,沈贵妃她隐瞒了真实的孕期,然后还悄悄弄来了打胎药服下,结果胎儿没打掉,还一直怀着,直到先前落水,才终于滑胎…朕。没有说错吧?”

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加上东方寻身为皇帝的威势,一番问话犹如扑面而来的一阵烈风刮向了沈画,看的周围人都禁不住抖了抖。心下生出几分恐惧来。

这个时候暴怒的皇帝,谁招惹谁倒霉啊!

但沈画似乎完全顶住了这看似霸道无比的压力,然后一字一句地答道:“皇上,您说的没错。”

简简单单的回答,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但沈画一说出口,所有人的耳朵里,仿佛一盆凉水浇入了油锅,脑海里“噼里啪啦”一阵炸响,总算是尘埃落定。令大家的猜测成为了现实。

果然还是沈蕴凌自作自受啊!

“不!”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说出如责骂沈蕴凌的话时,却听得他斩钉截铁地道:“沈画,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你并无实质的证据,对吗?”

“微臣没有证据。”沈画点头。毫无隐瞒。

“那你的一面之词,朕不能就这样听了。”

东方寻说着,看向了贴身内侍:“李良,你立刻启程,回到皇宫,将此事告知宗人府,让宗人府的密探把整个皇宫给朕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找出证据。无论是证据是证明沈贵妃有罪的,还是无罪的,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听到了吗?”

“小人遵命。”

李良四十出头,从小的时候服侍东方寻,深得其信任。虽然只是个内侍,却掌管内务府和宗人府两大皇宫内务机构,为人谨慎,也忠心不二。

声音略有些尖细,李良跪在东方寻面前。又接着道:“小人这就连夜赶回皇宫,只是…此时若要彻查,恐怕太医院那边也得配合,但太医院并非宗人府管辖范围,所以小人需要皇上御笔亲批一则查封令,先将太医院给关了,这才能方便宗人府查案。”

“你拿着朕的腰牌,谁敢不按规矩接受调查,就直接抓了送到宗人府的地牢管着。待朕回到内宫,自会亲自审问!”说话间,东方寻一把将腰际的云龙纹佩取下来,丢给了李良:“限期十日,十日后,朕会由浣花山回到京城,到时候,若没有一个说法,李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吧。”

“小人知道,小人一定查的清清楚楚,不负皇上重托。”

额上冒汗,李良跪着又磕了三个头,这才弓着身子捧着玉牌从寝殿中退下了。

吩咐了李良,东方寻又看向了沈画:“你尽快将沈贵妃救醒,朕要亲自问她,看她怎么说!”

“微臣只需为其施针,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沈贵妃就能醒来。”

沈画说着,却有些犹豫:“但现在沈贵妃的昏迷,其实对她的身子并无坏处,算是她自己身体‘闭门休养’的行为。等待沈贵妃自然醒来,神智会比微臣施针唤醒更为清明。所以,要怎么做,还请皇上定夺。”

“强行施针,朕等不了那么久。”

语气有些急切的,东方寻根本不想再等了。以为他打心眼里,根本不愿意相信事实,只要沈蕴凌醒了,她就能自辩,哪怕仅有一点点的合情合理,自己也愿意先相信她,然后再等着李良那边查出来的结果。

“那微臣就为贵妃施针了。”虽然觉得这样有违医者本心,但皇帝已经下令,沈画也只有施针来强行唤醒沈蕴凌了。

.※※※

药童机灵,之前去玉梨庄取药时,也一并取来了沈画的药箱,所以并没有耽误什么,沈画就已经准备了,然后手捏银针,找准了沈蕴凌的人中穴,动作轻缓地将银针刺入了穴位之中。

“人中穴,位于鼻柱下,属于督脉。此穴具有醒神开窍、调和阴阳、镇静安神、解痉通脉等功用,历来,都被作为急救首选之要穴。可手掐,亦可针刺,针刺的作用比掐人中穴要来得直接一些,微臣施针完毕之后,贵妃便会立刻醒来。”

一边解释着,沈画的手也动了,上下轻轻提拉了银针,然后禀住一口呼吸,猛地一下将银针从沈蕴凌的人中穴中抽了出来。

果然,当银针离开的那一刹那,沈蕴凌毫无征兆地突然一睁眼,然后便是一声极为惊恐的尖叫声从口中发出,紧接着,更是一把从床上坐起,配合着她毫无人色一脸苍白,仿佛已死之人诈尸一般。

胆小些的宫女和内侍,纷纷捂住嘴,就差跟着也叫喊出来憋着没跟着叫喊出来。

“爱妃!”

皇帝下意识地一步上前,一把将沈蕴凌拥在了怀中:“爱妃,没事儿了,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被皇帝一抱,沈蕴凌才终于会过了神来,感觉下腹阵阵绞痛,身体犹如灌了铅似得沉重无比,脑子更像是被一块巨石砸过,疼得自己想吐:“皇…上…”

艰难地开了口,沈蕴凌空洞的眼神里,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滚落,很快就淌湿了东方寻肩上的衣衫:“臣妾…没死吗?”

“皇上,请您让开。”

看到这幅情形,南婉容皱了皱眉,直接也走到了床前,只是神色中含着一丝阴郁:“本宫掌管六宫,沈贵妃若是真的做出那等苟且之事,那本宫也难逃干系,本宫必须趁着沈贵妃清醒,问个清楚!”

“皇上!”

沈蕴凌下意识地明白了什么,神色惊恐,伸手一把抓住了正欲起身的东方寻,用尽力气紧紧拽住不让其离开自己:“皇上,皇后娘娘说什么,皇后娘娘什么意思…”

属于皇后的威仪自然流露,南婉容轻拂小腹,面色严肃:“沈贵妃,你的确没死,但如果你胆敢隐瞒真相,以贵妃之身与外男私通,还珠胎暗结的话,那你也离死不远了。”

此刻,就算是东方寻再爱护沈蕴凌,也没有任何说辞可以说出口,只一咬牙,将沈蕴凌的手扯开,然后起身退到了南婉容的身边。

帝后并肩,寝殿内的气氛诡秘,沈蕴凌虽然死里逃生,却不是傻子,再看一旁沈画垂首站立,而其他围观之人,无论内侍还是宫女,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一抹鄙夷之色,而自己的贴身宫婢怜儿更是无处可寻…

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事情,眼珠子一转,眼看南婉容就要开口“审问”,沈蕴凌突然尖叫了起来,然后用手捂着头:“是瑾夫人,是瑾夫人推我下水的,皇上,皇后,你们要为臣妾做主啊!”

“你说什么?”

南婉容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样无耻的人,当时的情形,分明是沈蕴凌想要推自己下水不成,被莫瑾言从中一阻,才反被其带入池水中的,但从她口中一说,竟成了是莫瑾言推她下去的!

“瑾夫人为什么要推你?”皇帝却不明就里,脸色一青,张口正要继续追问,却感觉到身旁的南婉容一动。

南婉容上前一步,气得手指都在抖,指尖几乎要戳在了沈蕴凌的脑门上:“你再说一次,是谁推你下水的?沈蕴凌,别人不知道,本宫当时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手中花灯一斜,自己没站稳就往本宫这边扑了过来,若非瑾儿反应快,一把将本宫拉开,不然,今夜被你一起带下水的人就是本宫了!”

皇帝一听,脸色也骤然一变,变得冷冷的,凉凉的,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七八年的爱妃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犹不死心

夜风一吹,诺大的寝殿内,某处没有关紧的窗户“砰”地发出一声响,回荡在夜色之中,惊得沈蕴凌浑身一颤,额上大颗大颗的汗水犹如泪水般顺势滴落。

长发贴面,更显肌肤苍白容颜惊惶,沈蕴凌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落了一次水,待醒来,仿佛皇上就已经不怜爱自己,那眼神看着自己,竟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且不说腹中胎儿的秘密,沈蕴凌坚信,自己只要咬紧牙关不松口,就没人能知道她腹中孩儿乃是东方煜的,因为南婉容虽然那样说,却绝无证据!不然,自己早就已经被关在牢里了,那里还能谁在浣花庄的龙床上!

反而是今夜的事儿,一切都是自己和东方煜精心策划准备好了的。应该不会被看出蹊跷才对。

自己只是因为手中花灯突然倾斜而失足,然后不小心才往南婉容的方向摔过去,可为什么和自己一起落水的不是南婉容,而是那个莫瑾言呢?

还有,莫瑾言怎么可能提前发现自己的异动,然后恰好拦住了自己,救了南婉容呢?

听南婉容的话,似乎知道自己并非失足,而是故意想要连带她一起落水…

如此指责,自己根本受不住的!

心一紧,身为贵妃,虽然名头里有个“贵”字,但沈蕴凌知道,自己并不见得有多尊贵,反而身在后宫的漩涡之中,她能依靠的,只有皇帝的恩宠,仅此而已。

没有了皇上的庇佑,那她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脑子还算转的快,沈蕴凌这样从慌乱变得逐渐镇静起来。

玉牙一咬粉唇,水眸含烟,柳眉带俏。目色哀怨地看着皇帝,然后才用这委屈无比的语气,如泣如诉地道:“皇后,您这样指责臣妾。臣妾也能理解。毕竟臣妾说是瑾夫人推自己下水的,皇后您也是因为爱护弟媳妇儿。可皇后您却不能这样无的放矢地污蔑臣妾啊。臣妾怀有身孕,平时是千小心万小心,哪里会拿自己的命,拿自己未来孩儿的命去害皇后娘娘呢?这根本说不通的呀。”

“有什么说不通的。”

看到东方寻不说话,南婉容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能隐瞒腹中胎儿根本不是皇帝骨肉的事情吗?沈蕴凌,你太天真了,放在平时。一些不算要紧的事儿上,你撒撒娇,或许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抹过去了,不会责怪你什么。但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重罪,你以为凭你两三句话就能扭转乾坤不成?”

“臣妾没有!”

脱口而出。脸色略有些涨红,却不敢直视南婉容的眼睛,只看着东方寻,见他竟避开了自己的哀求之色,一幅不予回应的样子,沈蕴凌心都凉了半截。

沈蕴凌干脆用尽力气,一把掀开锦被。然后直接从床榻上爬了下来:“臣妾真的没有,为什么皇后要这样指责臣妾呢…”

黑发散在月白的茧绸睡袍上,除了惊心的白,就是刺目的黑,沈蕴凌整个人从头到尾竟找不出来第二个颜色来,犹如刚从水中捞出来的水鬼。看起来极为诡异。

沈画和其他人立在一旁,又无法上前搀扶,只能眼睁睁这样看着沈蕴凌爬到了帝后的面前,犹如索命的冤魂。

“沈蕴凌,你不用狡辩了。”

南婉容伸手一把拦住了身边的东方寻。见他竟想要亲自去扶起地上的沈蕴凌,只沉声道:“皇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且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招。另外,皇上您放心,有沈画在,她想死也是死不了的。”

南婉容的话像刀子似得扎进了沈蕴凌的心,纤细的身子就这样颤抖着,显得十分无助,语气更是带着些无辜:“臣妾不知道皇后娘娘指的是什么,但臣妾却知道,是瑾夫人扑了过来,吓得臣妾十足落水。就算瑾夫人不是故意的,也罪责难逃,为什么你们不去指责她,却反过来往臣妾身上泼脏水呢?皇后,您无凭无据指责臣妾,但那么多双眼睛,可是看着瑾夫人冲过来,然后臣妾就落水了,难道您就不去过问一下?难道就因为瑾夫人是您的弟媳,您就要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