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莫瑾言已经掀开了锦被,作势要下来回礼。

南华倾也反应过来了,赶紧去扶南婉容,生怕姐姐一个不稳,对腹中胎儿有影响。

“别!你别扶我,快去扶你的媳妇儿,她可不能下来,得躺好!”眼看瑾言竟要起身回礼,南婉容站直了身子咧嘴一笑。却是将南华倾推了过去。

南华倾一抬眼,看到瑾言果然准备下床来回礼,吓得心头一跳,踏步过去就将她“按”了回去:“好了好了。姐姐已经行完礼了,你别下来,小心躺好,我来回礼。”说着,南华倾一个转身,双膝向着南婉容端正地跪了下去,一点儿也不马虎,动作反而十分麻利。

“可是…”

瑾言见南华倾替自己回礼,张口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南婉容又走了上前。笑眯眯地看了看自己,又将南华倾扶起来,毫无半分身为皇后的威仪,只有身为家姐的亲切。

看在眼里,瑾言也放开了。对着南婉容灿烂一笑:“娘娘,瑾言一定保护好腹中孩儿,您就放心吧。”

见得瑾言机灵乖巧如此,南婉容也就放心了,笑道:“本宫来这一趟,看到瑾儿你平安,腹中孩儿也平安。本宫自然是放心的。瑾儿,你好好休息。华倾,你一定照顾好妻子,照顾好南家未来的小家主。本宫,也就不多留了。”

嘱咐了两人,南婉容又点了点头。这才抬手示意陈娟搀扶,缓步而去。

“姐姐,你慢走!”

“恭送娘娘!”

南华倾和莫瑾言也齐声相送,待南婉容离开了院子,这才相视一笑。

倚栏见状。赶紧去开门,不用主人吩咐,就跟着恭送皇后出木槿庄。

.※※※

待南华倾将屋门紧闭,瑾言才拍了拍胸口:“娘娘也真是的,就算要表态,也不能一下子向我行礼呀,真是吓到了。”

坐在瑾言的身边,南华倾为她理了理盖被:“姐姐这样做,自有她的道理。十五那一夜过去之后,诸般猜测都围绕着沈贵妃落水的原因,而忽略了你。身为皇后,向你行礼致谢,对于救命之恩这样的大事儿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瑾言,你受得起。而且,这样一来,大家的谈论焦点也能从沈晕了身上转移开来,一切的猜测,也有了着落,免得避暑行宫内流言纷起。”

“对了,这几日太过混乱,侯爷,您不如跟上,向皇后娘娘娘打听一下煜王的情况吧?”

瑾言突然想到了东方煜,总觉得他至今仍躲在暗处,令人心神不定:“沈贵妃虽然被软禁在浣花庄,安防严密,但煜王绝非普通人,万一他想要向沈贵妃下手,杀人灭口,那就麻烦了。”

南华倾为瑾言倒了一杯温水,点头道:“放心,我走之前曾用鹰哨招来此处隐匿的暗卫,嘱咐他们分三路,一路看好木槿庄,一路守在浣花庄外面,另一路,则紧盯东方煜。他只要有任何动静,暗卫都会来向我禀报。”

说着,南华倾也自顾捏了一杯茶在手,淡淡一笑:“不过,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傻,会选择在避暑行宫动手。最大的可能,是在李良搜宫有了结果之后,东方煜才会伺机而动。毕竟,现在他身上还干干净净,皇帝也没有怀疑到他的身上去,若打草惊蛇被抓住把柄,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这几日,咱们就只需要静静的等消息吗?”

瑾言的语气有些黯然,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却说不上为什么。但转念一想,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李良那边只要查不到证据,空口无凭,皇帝是不会相信自己亲弟弟会背叛他的。

“咱们等消息,是安静悠然的等,总好过东方煜那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担心,却又必须装作无辜的样子在皇上面前出现…算起来,咱们还赚了!”

似乎不想让妻子担心,南华倾说话间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这才站起身来:“我去让荣儿准备早饭,你等我一下。”

说完南华倾埋下头,轻轻在莫瑾言的额前印下了一个极轻的吻:“可不能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饿着了咱们的孩子。”

反手将南华倾的脖子给环住,瑾言也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你就只顾着孩子,难道不怕饿着妾身了?”

“傻丫头,填饱了你的肚子,咱们的孩子才能跟着吃饱呀,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吃醋呢?”南华倾咧嘴一笑,说着,还十分严肃地问:“要不,在你的粥里再放点儿醋?”

将南华倾一推,瑾言气得脸颊都嘟起来了:“没个正经!”

被瑾言气呼呼的可爱模样逗乐,南华倾又厚着脸皮走过去,双手将她环抱在胸口,用着宠溺的语气道:“若是正经,哪来你肚子里的孩子呢?所以,当男人,就是要不正经才行!哈哈哈!”

笑着轻轻推搡南华倾,瑾言却并未用力,可见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夫妻间小打小闹的情趣而已,相反,瑾言很享受这种属于夫妻二人的时刻,没有普通夫妻的相敬如宾,有的只是自如和轻松。

.※※※

“侯爷,夫人!”

却是这个时候,倚栏来敲门。

因得刚送走了皇后不久,倚栏也没多想,先敲了门然后顺势推开,却看到南华倾坐在床边,和莫瑾言抱在一起,真“亲亲我我”呢,顿时脸“刷”地就红了。

感到身边的沈画也停住了脚步,愣在门边,倚栏只得大声地又补充了一句:“沈太医来了,要为夫人请脉呢!”

听见“沈太医”三个字,瑾言一愣,南华倾却是仍旧笑着,总算放开了怀中人儿,然后站起身来,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袍,这才回头看向了沈画:“进来吧,正想找你呢!”

“见过侯爷、夫人!”

沈画提步而入,拱手欠身,言语间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透着一股淡淡的疲惫:“对不起,在下来晚了,却是因为沈贵妃那儿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倚栏,你让荣儿准备早饭和茶点,先退下吧。”

瑾言听了,先吩咐倚栏下去,这才神色认真地看向沈画:“沈太医,沈贵妃怎么了?”

“她,失心疯了…”

当沈画将“失心疯”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明显含着几分无奈:“昨夜子时,沈贵妃突然发疯撞墙,待内侍通知在下过去是,她已经神智全失…在下尽力救治,但也无法再让她清醒了。”

“失心疯?”

南华倾沉下眉,和莫瑾言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哪一种?”瑾言略懂医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忙追问道:“若是胡言乱语的开口疯还好,她会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部都说出来。但若是不言不语的闭心疯,那任谁也撬不开沈贵妃的嘴了啊!”

沈画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回答了莫瑾言:“从昨夜到现在,我试了十三种针灸之法,却无法获得任何效果,沈贵妃一言不发,不吃不喝......最多三日,她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瑾言心一揪,眼神也随之一暗:“她不能死!”

“对,她不能死。”

南华倾眉头深蹙,看着沈画,咬牙道:“你可有任何办法,至少现在离皇帝给李良搜宫的时间还有七天的时间,让她再活七天!不然,到时候就算有了物证,缺乏沈蕴凌这个人证,是根本无法将东方煜给正法的。那瑾言所受的苦,岂不是被白费了一半!而且东方煜这个老狐狸,好不容易露出了尾巴,下一次要是想抓住他的把柄,就绝无可能了!”

第二百三十三 心有所念

没有了外人在场,南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气氛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沈画虽然不姓南,和南家亦毫无瓜葛,但和南华倾与莫瑾言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是无法割断的,心情自然也和他们一般无二。

但是听得南华倾想要沈蕴凌活下去,再多活七天时间,沈画却摇着头,语气沉重:“她就算活着,神智全失,也不会再说一句话,到时候与死无对证没有任何区别,何来作用?哪怕用百年人参为其续命,也最多五天时间而已。人心一死,犹如灯灭,哪怕灯油充足,也难以再复光芒。沈贵妃生无所依,若是清醒时,念及家人还能强撑下去,但现在失心疯之后,神智完全,念头一垮,根本无力支撑太久的。”

“好,就五天!”

听得沈画这样解释,南华倾却没有了先前的担忧,反而冷冷一笑,因为李良搜宫花费的时间,最多三天,然后加上一来一回的路程,也就五天左右,正好足够!

而且,沈蕴凌能不能开口指认东方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证据摆在面前是,东方煜顾忌沈蕴凌的存在,就无可狡辩,这才是沈蕴凌活下去最重要的元婴!

想到此,南华倾问沈画:“这件事,除了你知道,可禀报了皇上?”

沈画摇摇头:“皇上根本不愿意听关于沈贵妃的任何事情,也只说让在下有情况直接向皇后娘娘回禀就是了。之前在路上正巧遇上皇后从木槿庄回到合欢庄,四下有人,也不方便细说,所以未曾开口。”

“这就行了。”南华倾走到沈画面前,低声道:“你暂时保住这个秘密,三天后李良必然回到避暑行宫将搜宫的结果禀告皇上,只那时候沈贵妃不死,东方煜就有得着急了!”

“侯爷是想让东方煜自投罗网?”瑾言听明白了南华倾的意思,一想。便明白了。

且不说李良是肯定能搜出证据的,到时候摆出来,东方煜绝脱不了嫌疑,加上还有个“人证”沈蕴凌的存在。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别想说得清楚。

但这样的设想,前提是沈蕴凌不死,她已经失心疯的事不能外泄,否则,一切就无法挽回了,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东方煜逃过这一劫。

“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地方,那就是皇后。”

沈画当然也立刻就相通了南华倾打的什么主意,却想得更远:“只有皇后配合,沈贵妃失心疯的事情才不会走漏消息。”

“我这就去见姐姐。沈画,你陪着瑾言,好好替她把脉。”

南华倾一说完,就径直推门而出,惹得手里端了早饭的荣儿和倚栏双双跪下恭送。却不知该拿这满满当当两盘子的菜肴点心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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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南华倾说走就走,瑾言愣了愣,沈画却表情自然,只走到门边,对着不知所措的荣儿和倚栏道:“只把夫人的早饭端进来就行了,侯爷的在灶上温着吧,待他回来再用。”

荣儿和倚栏只得又把托盘端回去。重新分拣了莫瑾言的那一份,然后由倚栏一个人托着来到了寝屋。

“一样是健脾开胃的粥和几样小菜,今日特别加了鲜羊肉臊的包子和两个鲜肉的阳春水饺,夫人您多用些,补补力气。”

一碟碟放在矮几上,倚栏看了看沈画:“沈太医。您是先为夫人把脉呢,还是等夫人先用饭呢?”

“早饭放在那儿吧,让沈太医先为我把脉。”瑾言直接做了决定,示意倚栏先出去:“等会儿沈太医离开的时候,你再进来伺候就是。”

“也好。奴婢去厨房再烧点儿水,夫人您不能喝茶了,之前皇后娘娘赐了些大蜜枣,奴婢为您泡一壶蜜枣茶。”倚栏福了福,说完便退下了,离开时,虽然按照礼数留着门未关紧,但半掩着,至少外面打扰不了里面,而里面的动静外面也瞧不清楚。

看到屋中没有别人了,沈画这才提了药箱在床头的柜子上放好,打开,一边做准备,一边询问:“夫人昨夜睡得如何?”

“昨夜侯爷突然回来了,虽然因此睡得有些晚,却一夜到天亮,连个梦也没有的。”瑾言回答了,感到屋中只有自己和沈画,略有些尴尬,半埋着头,没有看向他。

沈画的语气却透着一股平淡,仿佛该说清楚的事情都说清楚了,便没有了心结,甚至可以坦然地面对莫瑾言:“那就好,睡得好,精神才会好,身子也就好了。”

说着,沈画走到莫瑾言的面前,很自然地将一张白绢铺在她的手腕上,又道:“今日一早皇后就来了木槿庄,在下还怕侯爷赶不及,这才匆匆跟来,好帮侯爷解释为什么不在,却没想他竟能赶回来,可见,事情都办好了吧?”

知道沈画也关心南华倾这一次匆忙回宫的事儿,瑾言抬眼,终于和他眼神相碰,却被其温和平淡的神情所感染,顿时心底一松,点头道:“都办好了,只是辛苦了他一来一回折腾了个够呛。”

“事情已了,夫人心里也需得放下才是。”沈画也对莫瑾言淡淡笑了笑:“只有这样,人才会活得更轻松。”

“我也想轻松些,可是总觉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青璃…你说万一沈贵妃熬不过去你?”瑾言下意识地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也脱口就称呼了沈画的别号。

听得心头微微一怔,沈画却将某种自己并不想表露的情绪强压了下去,只神情认真,话语严肃地道:“瑾言,你记得,旁人的喜怒哀乐,始终是旁人来承受的,与你何干?若是从前,你只是关心周围的人,有所担忧亦是正常。但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腹中更是有了一个完全需要依靠你的孩子,你就不能再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你自己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沈贵妃没有捱到李良赶回来,煜王也无人可以指证他,他也继续逍遥法外,那又如何呢?一切有侯爷和皇后去操心,你需要好好地养胎,好好的对自己负责就行了,完全没有必要去考虑这些复杂的种种事情!”

被沈画娓娓道来的劝说了一通,瑾言听着,却是心境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是啊,若是从前,自己因为种种事情而无法放下,不得不去操心沈家和南家之间一触即发的关系,那现在,自己身怀有孕,该操心的,需要操心的,只有腹中的孩儿而已!

看到莫瑾言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沈画知道以她的心性,应该一点就通,遂不再多言,只埋头将三指轻轻按在了她的腕脉之处,开始认真把脉。

瑾言也向后靠着锦垫,将自己的身体放松,呼吸放匀,只静静地等待沈画告诉自己腹中孩子可还平安无恙。

没过多久,沈画就点点头,收起了白布,看向瑾言:“很好,夫人脉相平稳,看气色精神也不错,就是得注意休息,这些书就少看些吧,实在无聊想要打发时间,可以画一些绣样,等不用卧床的时候,便可以为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了。”

瑾言听见自己脉象平稳,也顺而眉开眼笑起来:“说实话,针线活儿我做得少,手艺不精,怕咯着宝宝呢。”

“你是娘亲,为自己孩子做的衣裳,一定会是最好的。”

沈画收了医箱,眼看自己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完了,面对莫瑾言,欠身道:“夫人好好休息,在下每天一早来为您请脉,其余时候,若有任何不适,都请一定让人过来浣花庄告之一声。”

客客气气地说完这句,沈画又觉得没说完,语气一变:“另外,每日一副安胎药,因为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会亲自为您煎药然后让陈姑姑送过来,你也不要担心会有人做手脚。等你的情况稳定了,我再开方抓药,由你身边的人来熬药。”

一样样的,沈画已经安排妥当了,莫瑾言只需要点头,因为出于对他绝对的信任,哪怕多问一句也是没有必要的。

看着莫瑾言额上一抹湖蓝的抹额有些歪了,白皙地有些透明的肌肤更显一双水眸黑白分明,沈画下意识地抬手想要为她扶正,却发现如今的自己和她之间,已非从前那种可以无视礼教的关系了,手硬生生地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略有些不自然。

瑾言似乎也感觉到了沈画表情中一抹尴尬,想起他昨天匆匆而去,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还有他表示将来会离开…

之前一直不曾有机会开口询问,此刻屋中并无其他人,瑾言忍不住,柳眉轻蹙:“你,真的要走么?”

不愿意被莫瑾言眼底的不舍阻拦自己去意已决的念头,沈画别过眼,有些不敢看她,只点点头:“会的,只是并非现在,放心吧,至少等皇后娘娘安全生产过后,我才会离开的。”

“这样么…”

瑾言想要挽留,想要说一些让沈画别走的话,可半启唇,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留他,只能缓缓点了点头:“走的时候,别悄悄的,请一定告诉我,好吗?虽然没法饮酒,但好歹也能为你送行,不是吗?”

听得瑾言故作轻松的俏皮话,沈画却觉得心里堵得慌,有些闷闷的,不敢再继续单独和她呆在一起了,只点了点头,欠身拱手,半句话也没说,提了医箱就转身而去,只留下一扇半开的屋门摇晃着,“吱嘎”作响。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幡然醒悟

经过了七月半夜间祭祀一场落水的事件,整个避暑行宫的气氛都显得有些紧张,随行伴驾的妃嫔和宾客都不敢轻易走出各自的寝宫,加上侍卫巡防更为紧密,处处都透着山雨欲来的诡异感。

南华倾一路来到浣花庄,负责值守的侍卫几乎从百丈之外就开始层层把手,别说大活人了,就是连蚊虫也难闯入。

当然,南华倾身为景宁侯,身份上即便足够尊贵,却也需要经由通禀、盘查、搜身之后才能在浣花庄的大殿中得以见到姐姐南婉容。

知道南华倾紧跟着就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悄悄话”说,南婉容在大殿中直接将其招到了后院的一处凉亭,并嘱咐陈娟和小陈子看好前后门,不许任何人打扰,若是皇帝来了,提前禀报便是。

.※※※

捂着肚子,南婉容端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因为垫了厚厚的锦垫,并不会受凉。

看到南华倾神色略有异常,南婉容主动问:“怎么了,你不守着瑾儿,匆匆跟过来,可是有要事和姐姐商量?”

“姐姐!”

南华倾直接坐到了南婉容的对面,压低声音道:“您前脚走,沈画后脚就来了,匆忙间,他来不及向你禀报…那人,出事儿了!”

沈画!那人!

这两个字眼从南华倾嘴里一说出来,南婉容就立刻猜到了怎么回事儿,脸色一冷:“莫非她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事儿?都落得这步田地了,还不消停些,我这就去教训她!”

眼看南婉容起身就准备去后院偏房找沈蕴凌,南华倾立刻伸手轻轻压了压:“姐姐,不是的,您先听我说。”

见南华倾神色严肃,南婉容也皱了皱眉:“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姐姐,沈蕴凌她…失心疯了…”南华倾的声音压得十分低。但近在咫尺的南婉容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怔了怔,然后突然张大了嘴,南婉容神色透着些惊讶和焦急,也赶忙压低声音反问道:“不行。她怎么在这个时候疯了呢?沈画怎么说的?”

于是将沈画的诊断以及对沈蕴凌病情的描述详细转达了一遍,南华倾又继续道:“姐姐,她不言不语,神智全失,就算用百年人参为其续命,最多也只能支撑三天的时间。”

“三天?”

南婉容当然知道三天时间意味着什么,更知道沈蕴凌死或者不死的区别有多大,立刻神色慎重地道:“沈蕴凌死或不死,对于她本人,对于沈家来说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李良那边,无论是否能搜到证据,必须配合沈蕴凌的证词,才能一举将东方煜这个始作俑者拿下!他贵为亲王,又深受皇上器重。甚至留了他在后宫长宁殿居住,若非板上钉钉的铁证,绝无法治他的罪,反而,会让他有机可乘,反咬一口,指认我们污蔑他。到时候沈蕴凌神智全无。还不是任凭东方煜一张嘴说话!”

“姐姐一下就想到了各种关键,我就不多说了。”南华倾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即才接过话:“但只要沈蕴凌失心疯的消息不走漏,那事情就有可转寰的余地!”

“怎么说?”

南婉容一皱眉,忙问:“走不走漏消息。有和区别?她都疯了,如何指认东方煜?万一要是李良在她死了之后才搜宫拿到证据,也是一了百了啊!”

摇着头,南华倾仔细为南婉容分析道:“姐姐,只要东方煜不知道浣花庄里的情况。不知道沈蕴凌的情况,到时候李良带着证据回禀皇帝,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沈蕴凌的奸夫,到时候,东方煜肯定会自乱阵脚。只要他不知道沈蕴凌的情况,咱们只需要让他主动承认罪行即可。一旦他自认有罪,那就根本不需要沈蕴凌来指认他了。”

“这样虽然并非有完全的把握,但至少是一个方法…”南婉容的脸上仍旧难掩忧色,说话间,一手下意识地捂住隆起的小腹,一手捂住心口的位置,显然很是不放心的样子。

看在眼里,南华倾起身来,蹲在了南婉容的身边,伸手将她的手反握住,握得紧紧的,一字一句地道:“姐姐,若是其他事儿,我不会来找你,让你平添担忧。但这件事儿,事关大邑江山,事关南家和沈家之间微妙平衡,而且,除了你,没有人能完全封锁这个消息。所以,你必须坚持住,至少这三天,配合沈画,决不能让东方煜知道这个消息!”

有了南华倾的安慰,南婉容有些焦虑的心情终于逐渐冷静下来,然后缓缓点头,神色严肃而慎重地道:“这三天,除了你我,沈画,还有瑾儿,绝不会有第五个人知道沈蕴凌已经疯了的消息!”

“姐姐,皇上那边…”

听了南婉容的“保证”,南华倾却是有些担忧另外一件事:“皇上现在虽然不愿意见沈贵妃,但难保明天,或者后天会动了去探望她的心思。姐姐,你能拦住消息不走漏,可能拦住皇上不去见沈蕴凌?”

“你忘了,他还不知道我腹中孩儿是皇子,更不知道我怀的是双胎!”

南婉容却十分有信心,微微一笑:“我和皇上十来年的夫妻了,虽然感情不见得有多深厚,但我对他却十分了解。涉及东方家的子嗣后代,皇上是最关心的!只要他动了去见沈蕴凌的念头,我就把这两个消息一起告诉他,他一听,觉得高兴,哪里还会顾及一个背叛了他的妃子呢?帝王薄情,再隆重的恩宠,也抵不过子嗣后代这样的大事儿。”

“姐姐,你能想开就对了。”

南华倾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坐回位置,主动为南婉容添了杯温热的蜜枣茶递上:“所谓恩宠,不是男女之间短暂的欢愉罢了,沈蕴凌去了,还会有其他女子受宠。但她们哪怕再受宠,也只是妾,姐姐你身为皇后,加上育有皇子,没有任何人能够撼动你的位置。说的大胆些,待皇上百年之后,皇子继位,那些妃嫔们都得求着您给恩典,免得被赶去皇陵陪葬或者守陵,届时,也只有您才能笑到最后。”

“忍一时之气,得百年安逸,这个道理,南家出的历代皇后都有训诫留给后人,姐姐自然是懂的。”南婉容笑了笑,虽然有些落落寡欢,但却自如恬淡:“若非如此,将真心交付出去给帝王,能收获的,除了伤害,便再无其他。”

“姐姐,如果可能,我和瑾言的孩子…”南华倾看的心头发酸,冷冷的眼神亦含着几分忧愁和顾虑。

南婉容接过话:“你是想说,将来若是你们生出了女儿,能不能不送入宫中做皇后吗?”

“姐姐,南家到了咱们这一代,虽然表面风光,可内里如何,我清楚,您也清楚。”南华倾毫不避讳的点点头:“南家尊享了百年的富贵荣耀,看起来很美好,但我们都活的并不愉快。你为了替南家守住荣华,甚至不惜生命危险也要生下这腹中孩儿。而我,少年袭爵,背负统领南家暗卫的职责,习惯了将心门封闭,冷眼面对世间人事,若非有瑾言陪伴,恐怕这一生都无法体会什么叫做温暖吧!”

被南华倾说得眼中含泪,南婉容点了点头:“你的变化,姐姐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那时候,姐姐在宫里,你在侯府,都不容易。特别是你那个未婚妻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哽咽着,南婉容吸了吸鼻子,抬袖将眼泪抹去,又继续道:“都说冰山遇上暖泉,也好要看是冰被融化,还是暖泉被冻成冰。还好,看着你一点点的改变,变得温暖起来,变得有人气儿,还能和瑾儿这样恩爱,姐姐我也幡然醒悟了。所谓的幸福,并非是荣华富贵才能带来的。咱们这一辈,抹不去肩上的负担。但到了你和瑾儿的孩子那一辈,如果可以,咱们让他们过得更平淡,更轻松,也更幸福吧。”

被姐姐这一席话所感动,南华倾也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了,却将泪意忍住,给吞了回去,然后咧嘴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到时候,且看缘分,若无缘,哪怕归隐田园做个农翁,也是归宿的一种,我们不去干涉和强求便好。”

“若是爹娘有这样的心思,或许今日,你我便不是这样日夜担惊受怕的过活了吧…”

唏嘘也好,感慨也好,南婉容的这句话其实并非在责怪父母,而是释然和领悟到了一个道理而已。

南华倾得了姐姐的默许,心中的担忧也放下去了,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和莫瑾言分享,告诉她,若是两人将来有了女儿,不送进宫里去受苦,就娇养着,将来为她择一夫婿,让她可以从平淡中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如此也就足够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

过去的三天,浣花山的气氛倒是归于了某种默契的平静当中。隐约的躁动和不安都潜藏在初秋的细雨霏霏之下,被掩盖的很好。

三天来,沈蕴凌失心疯和濒临垂死边缘的消息也完全被封锁住,每日除了浣花庄后院浓郁的药味儿,甚至连半点声响也没有,静悄悄的,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即便是皇帝本人,闻着那浓郁腥臭的药味儿都直皱眉,加之仍在气头上,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去探望曾经的爱妃。

倒是东方煜显得很是自如,每天都会来浣花庄向帝后请安,喝喝茶,说说话,顺带也会不着痕迹地打探李良那边是否传回消息。

十五那夜,皇帝直接将侍卫统管劝收回,亲自安排侍卫长布防,所以东方煜插不进手,更打探不到任何关于沈蕴凌的只字片语,侍卫不敢乱说什么,负责轮值伺候沈蕴凌的内侍和婢女更是什么都不懂,加上沈画那人油盐不进守口如瓶,还有皇帝命避暑行宫的随行妃嫔和宾客都不得擅动,东方煜只能呆在属于他的行宫等结果。

第一天,第二天还没什么,但到了第三天,东方煜便有些掩不住心底的焦急了,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

若是可以,他早就潜入浣花庄的后院解决了沈蕴凌,但无奈侍卫武功虽不济,却日夜轮值不眠不休,令他毫无机会下手,再加上距离李良搜宫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了,这令得东方煜有些坐不住,更有些不敢再去浣花庄晃悠了。

.※※※

而木槿庄这边,三天来南华倾和莫瑾言倒是一个清闲,一个悠然,过了一段神仙也要羡慕的日子,每日你侬我侬,夫妻和睦,甜腻的滋味几乎比那木槿树上挂着的花儿还要香。

即便知道这片刻的平静只是山雨欲来前的短暂假象罢了。但两人都心有灵犀似得,半句未提任何关于沈蕴凌和东方煜的话题,只谈论着如何为腹中孩儿起一个小名儿,亦或是生出来是儿子还是女儿。又该是怎样的相貌和性情等等…

特别是前日南华倾从浣花庄回来,告诉莫瑾言,如果这一胎生的是女儿,亦或者今后两人还有女儿,都不会让她步上南家女儿的后尘,被送入宫中为后,只让她自行选择未来的夫婿,哪怕平淡,却愉快而自由地过一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