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有些大，向长空额前的头发微润。这次徐恋没呆在楼上，她就站在张果儿旁边。雨天总是不方便的，即使穿了雨衣，身上也有不少地方被打湿，向长空怕走进去会把徐恋的地板踩脏，便站在门边没往里走。
徐恋拿过收银台上放的纸巾，走到向长空跟前，抽了两张纸巾给他：“擦擦吧。”
“谢谢。”向长空接过纸巾，没忙着去擦脸，而是先把保温桶递给了徐恋，“这个我一直用雨衣挡着的，没打湿。”
这个保温桶向长空是真的保护得很小心了，外面还特地套了个防水袋。徐恋把保温桶拿走后，向长空才用手上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徐恋就站在对面看着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下雨你们也要送餐吗？”
向长空笑了笑道：“雨天订单反而更多，不过像这种天气，系统会自动判定，然后延长派送时间的。”
“哦…”徐恋的手指在防水袋的手提环上绕了一下，道，“那你骑车小心点。”
“嗯。”向长空应了一声，又变得有些支支吾吾，“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是周六，向长空轮休，向暖放假。
徐恋自然是知道，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他：“明天你有什么事吗？”
“嗯，我妈妈说，明天想你吃饭，她亲自下厨。”
徐恋有点儿惊讶，之前翁淑丽对她基本是正眼都没瞧几下，现在竟然要做饭给她吃？不过想想明天向暖要回家，她说不定只是沾了向暖的光。
想到前几天张果儿对自己的忠告，徐恋觉得，是时候可以软化一下了：“明天我有空。”
向长空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看着她笑着问：“那我明天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还是十二点吧。”
“好。”
张果儿在后面看着他们聊完，向小哥终于又穿起雨衣走回了雨里。
她拿着笔，在小本本上抒发感情：“风里雨里，狗粮等你。:)”
周六一早，向长空去菜市场买了很多菜，和以往的周六的不同，这次他几乎买的都是徐恋喜欢吃的。他把菜买回来以后，翁淑丽穿上围裙，准备开始做饭。向长空本想着给她打打下手，结果向暖的班主任一通电话，把他召唤到了学校里。
班主任没在电话里具体说是什么事，向长空一路上也有些担心。向暖平时很听话，应该不至于在学校里闹出什么乱子，那是因为成绩吗？
到了学校以后，他直接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向暖不在里面，倒是站着一个穿着打扮很时尚的女人，向长空记性好，这人是他在家长会上见过的，应该是哪个学生的家长。
班主任蔡老师就坐在她旁边，向长空走过去，跟她打了个招呼：“蔡老师好。”
“向先生你好。”蔡老师跟他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沈麟的妈妈，今天找你过来，主要就是想说说沈麟和向暖的事情。”
向长空从来没听向暖提起过沈麟这个名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怎么了？”
蔡老师道：“最近班里的同学都在说，沈麟和向暖走得有些近，沈麟妈妈知道以后，很担心这件事。”
向长空现在回过味了，是说向暖和沈麟早恋？
果不其然，站在旁边的沈麟妈妈忍不住说话了：“我们家沈麟学习成绩在年级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将来是要考名校的，你们家向暖想早恋，也别来耽误他啊。还有你看着这么年轻，不是向暖的家长吧，我和你说，这件事很严重，希望向暖的父母能够重视。”
办公室里大部分老师都出去上课了，还剩下几个，留在教室里备课。沈麟妈妈看得出来是很生气，声音不小，几位老师都朝她看了一眼。
蔡老师出来打圆场：“是这样的，这位是向暖的哥哥，他们家情况有些特殊，平时家长会这些都是她哥哥来参加的。”
蔡老师这么一说，沈麟妈妈也好像对向长空有几分印象了。向长空没有回应她刚才的长篇大论，侧过身去问蔡老师：“这件事问过向暖和沈麟了吗，他们是怎么说的？”
蔡老师道：“最开始同学间有流言传出来时，我就找他们两个谈过了，两个人都说是在讨论学习。”
“呵，这肯定是向暖教他说的，我们家沈麟以前从来不说谎，现在都跟着她学坏了。”
向长空终于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他们不是在讨论学习？”
沈麟妈妈也不高兴了：“他们上周的周考成绩你没看吗？沈麟从来都是第一的，这次掉到第三了。”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还不会这么着急地找到学校来。
向长空道：“这种范围内的属于正常波动，谁也不可能保证次次都是第一名。再说影响成绩的因素有很多，不一定就是因为早恋。”
“你凭什么说这是正常？你以为都是考大学大家就一样了吗？沈麟是要考名校的，你考的什么大学？”
向长空抿了抿唇，答她：“A工大。”
沈麟妈妈愣了一下，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蔡老师再一次出来打圆场：“向先生确实是A工大毕业的，当年高考还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去的，上过报纸。”
向长空从小到大上过的报纸不少，基本都是竞赛得了什么奖，考试考了第几名。
沈麟妈妈没再说话，但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服气，他们家沈麟也是有可能第一名考进A工大的。
向长空没再和她谈论自己的学历，而是道：“我知道作为家长，在这个时候很担心孩子的成绩，但再优秀的学生，也不能说自己就永远拿第一，别的同学也在进步。而且影响考试的因素真的很多，他从第一掉到第三，你就这么大的反应，反而会给他增加很大的压力，影响接下来的学习。作为家长，还是应该多鼓励鼓励他，而不是一味地责备。”
蔡老师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沈麟的排名虽然降了，但其实总分没差多少，而且向暖，这次的成绩还有进步。”
听到向暖的成绩有进步，沈麟妈妈更不痛快了，她觉得就像自己儿子差的分数补到向暖那里去了。
蔡老师最后对此次谈话做出总结：“既然两个孩子都说了是在讨论学习，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们的，相信他们以后也会注意。至于家长方面，关心孩子成绩是需要的，但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起到反效果。”
从蔡老师办公室里离开，也差不多要到向暖放学的时间了，向长空干脆站在外面，等她放学。
放学铃打响后，向暖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知道沈麟的妈妈来学校了，还把她哥哥也叫来了。看见站在外面的向长空，向暖顿时有些委屈：“哥哥…”
向长空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头：“行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纷纷好奇地望着向长空。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还大胆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对着向长空拍了张照。
向暖：“…”
她立马挡在向长空跟前，还把两手张开挥啊挥，试图妨碍她的镜头：“不准偷拍我哥哥！”
女生无辜地眨眨眼：“我没偷拍啊，我光明正大拍的。”
向暖眉头跳了一下，拉着向长空想离开，刚一转身，就看见沈麟背着书包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向长空敏锐地察觉到了向暖的变化，也朝那男生看去一眼。
这个就是沈麟？
第48章
沈麟的气质不想他妈妈那样盛气凌人, 脸长得白白净净, 戴着一副框架眼镜，看上去比较斯文。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向暖和向长空，他似乎想上来说些什么，向暖没等他开口，就拉着向长空下楼了。
走出学校, 向长空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向暖，问她：“刚才那个就是沈麟？”
“嗯。”向暖应了一声，看着他问, “蔡老师和沈麟的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和沈麟早恋。”
“…”向暖真是恨死那些爱嚼舌根的同学了。他们班上确实有几对小情侣, 平时只要人家两个人站在一起, 他们就爱瞎起哄，这次连她和沈麟都没放过。沈麟妈妈本来就和重视他在学校的情况，再加上这次他周考下降了两名，对他妈妈来说, 简直天塌下来了吧。
然后她就撞枪口上了。
“我和他真的没早恋，他就是在帮我讲题。”向暖跟向长空解释道, “上次模拟考后，他说帮我讲一个月的题, 看是他教的好, 还是你教的好。”
她这么一解释，向长空反而更不明白了：“我今天才第一次见他。”言下之意是，怎么会忽然想到和他比教向暖？
向暖撇撇嘴, 道：“模拟考后我跟他提到过私下都是你在教我学习，这大概是学霸对学霸出于本能的敌意吧。”
向长空：“…”
“不过你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让她教我了。”这次她考试有进步，是不是沈麟的功劳她不敢说，但她耽误了沈麟的学习时间是真的。虽然不是跟他早恋，但他这次名次下降，说不定真是因为她。
向长空看了她一阵，问：“为什么？”
向暖道：“他要是下次考试再下降两名，她妈妈怕是要直接撕了我吧。惹不起惹不起。”
向长空笑了一声，语气难得的带着几分戏谑：“你是不是真对沈麟有好感？”
“没有！”向暖就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才不想谈什么恋爱！”
向长空看着她，渐渐敛起嘴边的笑，认真地问：“向暖，是不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向暖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你上次模拟考后，和我提过不想上大学。”那个时候他就应该察觉的，正常来说，谁家的孩子会因为只考上二本，就放弃读大学了呢？
向暖又习惯性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声音闷闷地回答：“我很怕你会失望，明明你比我聪明，却把读书的机会留给了我。如果我连个一本都考不上，那你不是牺牲得太不值得了吗。”
向长空从没想过要给向暖这么多压力，就算她只能上二本，他也会送她去读书。他只是想她接受大部分人都会接受的教育，没有值不值得一说，更谈不上什么牺牲了。
“你想得太多了。”他抬起手，揉了揉向暖的头。
向暖抬起头，问他：“你知道我生日时许的是什么愿吗？”
“你不是说不能说出来吗？”
向暖笑笑道：“现在已经实现啦，我希望哥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你又可以继续深造了，我很开心。”
本来翁淑丽的突然失踪让她很担心，她害怕向长空考研的计划会因为这件事被打断，没想到因祸得福，妈妈终于开口和他们说话了。
向长空道：“今天妈妈亲自下厨，你有口福了。”
向暖嘻嘻笑了两声，压低声音对他道：“偷偷跟你说，我觉得你做的饭比妈妈做的好吃！”
向长空道：“哦，我要回去告诉妈妈，你中午可能没得吃了。”
“…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了！”她哥哥以前明明很纯良的！
一定是，散发着酸臭味的恋爱！
向长空在学校耽搁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徐恋已经到他家了。站在向长空家门口，徐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十二点整。
门是翁淑丽看开的，身上还穿着向长空平时用的围裙。
这个形象和徐恋之前见她时的样子相去甚远，她一时还有些不习惯。翁淑丽把门打开后，也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要招呼人进门：“徐恋，进来吧。”
“…嗯。”徐恋走进去，发现家里好像只有翁淑丽一人在家。翁淑丽跟着她走进客厅，对她道：“今天向暖的老师把向长空叫到学校去了，他们两个应该等会儿一起回来。”
徐恋问：“向暖在学校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老师也没在电话里说，等会他们回来问问。”翁淑丽说完后，和徐恋有些尴尬地站在客厅里，她指了指沙发，徐恋之前一直坐的那个位置，“你先坐吧，他们差不多该到家了。”
“好。”徐恋在沙发上坐下，看见茶几上摆的几个橙子。她看不出这几个橙子是不是她上次带来的那些，但她倒是想起了上次弄伤翁淑丽的事。
“阿姨，你的手怎么样了？”她说着，还往翁淑丽的手上看去一眼。
翁淑丽道：“没事了，本来就是一点小伤。”
对话结束后，客厅又陷入了安静。
以前两人安安静静地在屋里坐一下午，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现在这样坐一分钟，翁淑丽就觉得不行了。她抬眸看了看徐恋，开口道：“我听长空说，他之前跟你提了分手，这件事，他肯定不是真心的，我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
徐恋微微埋着头，没说话。
翁淑丽接着道：“我也没资格让你别怪他，不过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见了，别说他了，就连我，也觉得我们配不上你。”
“阿姨。”徐恋打断她，抬起头来看着她，“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感情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有喜欢不喜欢。”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但翁淑丽好歹是个过来人，她知道通常说出这种话的，都是条件更好的一方。喜欢一个人，不单单只是喜欢，还伴随着畏惧。
当对方越是优秀，这种畏惧就越强烈。
但喜欢，也会让人变得更勇敢吧。
她笑了笑，对徐恋道：“希望你们能幸福。”
徐恋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她都还没明确表示原谅向长空了，他妈妈就祝福上他们了。
可那一句话，又是自己接的。
两人坐在客厅里，话很少，好在没坐一会儿，向长空和向暖就回来了。向暖看见翁淑丽，一头就扑了上去：“妈妈，你快和我说说话！”
翁淑丽无奈地抱着她，道：“行了，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别再跟小时候一样撒娇。”
向暖还是抱着她不撒手。
翁淑丽道：“我身上的围裙很油，你不怕的话就一直抱着吧。”
“…”向暖果然从她身上弹开了，还拿手抹了抹自己的脸。
翁淑丽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还有两个菜没炒，炒好就能开饭了。”她之前怕菜会凉，特地了两个没炒，这会儿他们都回来了，她也便去厨房去把切好的菜给炒了。
向暖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徐恋，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向长空，非常自觉地回房间放书包，然后一直没出来。
向长空和徐恋留在客厅，气氛没比刚刚翁淑丽和徐恋独处时好多少。
徐恋坐着没动，似乎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话的意思，向长空绕道沙发另一边，拿起一个橙子问她：“你要吃橙子吗？我帮你削。”
徐恋道：“不用了，马上就吃饭了，还是等会儿再吃吧。”
“也好，当饭后水果吃。”向长空说着，又把橙子放了回去。
他放完橙子后，就一直看着徐恋没再说话，徐恋最怕的就是他这样看着自己，硬抗了半分钟后，终于忍不住干咳一声，岔开话题：“向暖的老师找你去做什么的？”
向长空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嘴角，答道：“老师说她和一个男同学早恋。”
“早恋？”徐恋真没想到会是这事儿，向暖看上去那么乖，一点都不像会早恋的学生。
向长空道：“只是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向暖说她现在只爱学习。”
徐恋：“…”
为什么她觉得，向长空现在比以前…皮了些？是因为妈妈好了所以心情终于轻松了吗？
“还要感谢你。”向长空看着她，眸光柔柔地透着暖意，“我和向暖谈过了，之前确实是我不经意间给了她很大压力，你那天的话，骂得很对。”
徐恋道：“嗯，知道就好。”
向长空低下头，笑了一声。
翁淑丽这时把菜从厨房里端了出来，向长空听到响动，起身去厨房帮她端菜。徐恋没再坐在沙发上，去敲了下向暖的房门：“向暖，吃饭了。”
“好，就来！”向暖放下手机，小跑着出来，对着徐恋傻笑。徐恋被她的样子也逗得一笑：“我听你哥哥说，你和男同学早恋了？”
“才没有！”向暖的脸顿时就红了，“我们向家的人从来不早恋！”
徐恋忍不住笑道：“哦，是吗？”
“是啊。”向暖朝她挤挤眼，“所以徐恋姐，你是我哥的初恋哦。”
第49章
今天这顿饭, 大概是徐恋在向长空家吃过的最热闹的一顿饭。不仅向暖的话比平时都多, 连以往从不开口的翁淑丽，也会附和两句。
一顿饭算是吃得宾主尽欢，饭后向暖主动跑去厨房洗碗，翁淑丽按照惯例回了房间睡觉，向长空和徐恋单独留在客厅。
向长空再次拿起橙子, 问徐恋：“现在要吃吗？”
徐恋看了眼他手上的橙子，黄橙橙的，应该挺甜的。她应了一声, 向长空便抿起点笑，开始帮她剥橙子。向长空做菜的刀工徐恋早已见识过, 剥橙子对他来说更是轻而易举。橙子皮一点一点的拉长, 最后完美收刀，空气里很快就泛起橙子的香甜气味。
向长空一次剥了两个，放在茶几上的果盘里，端到徐恋面前。
徐恋看了一眼, 拿起一小半尝了尝，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甜。
把橙子吃完, 她拿纸巾擦了擦手，对向长空道：“我还要回店里, 就先走了。”
向长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走, 下意识地愣了愣：“不再坐一会儿吗？”
“不了，之前去国外耽误了点时间，手上的单子还没做完。”徐恋站起身, 拿起自己的包挎在肩上。向长空也跟着她站起来，沉吟了片刻道：“那我送你下去吧。”
“嗯。”
两人一起往外走，经过厨房时，向暖侧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坏笑着问：“哥哥，你这是要和徐恋姐出门啊？”
向长空换了双鞋，点了下头：“嗯，我送她下去。”
“哦，好的！”向暖可还没忘，上次他送徐恋回去后，到第二天都还没回来！
向长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瞪了她一眼，有些尴尬地打开门，回头跟徐恋说：“走吧。”
这条狭窄的楼道两人似乎已经走过好多次了，徐恋一直没说话，向长空就苦思着要找个什么有趣的话题。还没想出来，走在旁边的徐恋忽然崴了一下，向长空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没事吧？”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低头注视着她，呼吸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