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安,这个送给你。”

霍安瞥一眼她双手递来的花环,不屑的扭过头,继续赶车。他一个男人要花环来做什么。

苏换说,“你不要嫌弃嘛。拿着,以后送给你心仪的姑娘。”

霍安不理她。

苏换摆弄着那花环,摸摸鼻子道,“嗯,霍安,你为什么都不成亲呐?”

霍安不理她。

他一个人过着挺好,再说他一个哑巴,人家姑娘嫁给他,长久的岁月里都没个人说话,只怕也会觉得寂寞。这么一想,他竟有几分黯然,瞟了一眼苏换。

苏换坐在旁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骡子偏头去啃路边的草。苏换忽然说,“那晚花穗和我说话,她问我,她想做我嫂嫂可不可以。”

霍安想,她这两天怎么老纠结这个问题呐。

苏换继续低着头说,“最开始,我觉得可以,还觉得她眼光不错很识货。后来我又觉得不太可以,这种事吧,我又不能为你做主,所以那晚我就装睡了。再后来吧,我又觉得不可以了。”

她理直气壮地看着霍安,“你不喜欢她对吧?你自己说的。那你不喜欢她她怎么可以做我嫂嫂呢。”

霍安被她绕得头晕。苏换姑娘,你演戏演上瘾了?我不是你堂哥好不好?你要嫂嫂找你亲大哥去。

苏换却贼眉鼠眼地凑到他面前,歪着脖子看他,“霍安,老实说,花穗挺好看,这么好看你都不喜欢,你喜欢哪种?”

霍安瞟她一眼,她艳若桃花的脸近在眼前,乌溜溜的眼珠闪着光。于是略微慌乱,身子往后靠了靠。

好看的姑娘多了。

如果花穗是路边开得含羞带娇的雏菊,那苏换这种应该就是开得张牙舞爪的桃花吧,尽招妖蛾子。

苏换指指自己鼻尖,“你看我这种怎么样?”

霍安凝视前方,表情严肃。

苏换瞄瞄他耳朵,“霍安,你耳根子又红了。”

她没心没肺地跺着脚仰头大笑,“哈哈哈,霍安,逗你真好玩!”

霍安受不了了,啊啊啊,早晓得就让马踩死这奇葩。于是手上用力,使劲一勒手里缰绳。

骡子车猛然刹住。

哦,得意忘形乐极生悲的苏换姑娘,猛然往车前一扑,手里花环唰地甩出去。

霍安一看不好,急忙侧身,伸手去揽住她。真把她摔出车去,这玩笑就开大了。

可是,他揽的地方是不是不对?

软绵绵的。

苏换惊魂未定,一手揪着霍安的衣服,咬牙切齿道,“你故意的是不…”

她蓦然住口,低头看看揽在她胸前的手臂,又转头看看霍安,“霍安,你手摸哪里呐?”

对啊,他手摸哪里,这么软。霍安放眼看去,瞬间脑海里跳出两只又白又圆的小兔子。

哦哦哦,快放手。

苏换扭过身子坐得端庄,一张脸烧得如火如荼。

霍安表情严肃地继续赶车,耳朵脖子一阵发烧。

话说,小白兔真是好软呐。

苏换简直无以言诉自己的凌乱。徐承毓再猖狂,也只是趁她不备亲了她脸一口。而霍安大爷他,不仅将她看光光,还摸,真是好过分呐。

于是厚脸皮的苏换姑娘今天实在没法再主动和霍安说话。

桃花村 第三十八章 虽不尽兴,但无比美好

二人沉默着回家,沉默着吃完晚饭,苏换便关进屋子里睡觉了。

但她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这种气氛很奇怪。她赖皮在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了,一直孤男寡女,但她从未觉得有不妥。仔细想想,其间鸡飞狗跳无数,霍安帮她追肚兜,霍安照顾生病的她,霍安打野猪救她于危难,霍安在她手心里写字,霍安带她种菜被她扑倒,霍安在树林里搂着她睡觉,霍安带着达达满村子找她,霍安从马蹄下救出她…

霍安说,不用怕,有我在。

苏换扯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从黑暗里坐起来。

霍安霍安,完了,完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霍安。

思绪还乱如毛线,肚子却咕咕叫起来。今天她太凌乱,晚饭只胡乱扒了两口,这时很不争气地饿了。

窗户上忽然响起滴答滴答的声音,她下了床点灯一看,哦,竟然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她也越来越饿,终于熬不住,准备蹿进厨房里弄点吃的。谁知,刚打开门迈出一只脚,偏屋的门吱呀一声,霍安也迈了出来。

二人同时愣住,彼此对看,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苏换姑娘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饿了,出来找东西吃。”

霍安摸摸肚子,又指指自己。

苏换惊讶道,“你也饿了?”

霍安点点头。

于是微妙而尴尬的气氛,顿时活泼了许多。苏换大方地招招手,“来,我弄点东西一起吃。”

把厨房噼里啪啦翻了一阵,苏换盯上了今天买回来的糯米粉、鸡蛋和桂花糖。

糯米粉是她喊买的,因为她想做甜糕吃。

不过做甜糕麻烦,她决定这时做个简单方便的汤团鸡蛋糖水吃。

霍安升火,苏换麻利地和好湿糯米团,烧好水,打进两颗鸡蛋,然后揪了拇指大的糯米团下去。水开滚了,雪白的小团子纷纷浮起来,很是可爱。

苏换盛了两碗,加了桂花糖进去,热腾腾地端一碗给灶前的霍安。

霍安晚饭也吃得少,这时饿得厉害,拿过碗便稀里呼噜吃。

苏换端着碗坐在他旁边的小木凳上,接连说,“慢点慢点,烫着你舌头。”

吃完糖水,苏换心满意足,刚放下碗,鼻间嗅到一股甜香。她抽抽鼻子,看霍安,“灶里有什么?好香。”

霍安用掏火棍掏了掏,灶腔里将熄未熄的一堆火烬明明暗暗,滚出两只胖胖的地瓜来。

苏换大喜过望,“烤地瓜?”

说着乐呵呵地斜过身子,伸手便去抓地瓜,霍安怕她烫着,赶紧去拍她手。

苏换呀的一声缩回手,幽怨地扭头瞪霍安,“你干嘛打我…”

她“手”字还没出口,人就呆住了。

彼时她上半身几乎歪在霍安怀里,一抬头,嘴巴险些就啃着霍安下巴。

霍安眼珠子很黑,呼吸慢慢有些急促。这姑娘离他好近,呼气间几乎还有桂花糖的甜香,桃花脸很艳,嘴唇又很红。苏换,你真的长得很招摇。

他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召唤,微微一低头。

苏换姑娘于是迎来了她人生中第一个吻。

带点桂花糖的甜香。

霍安的嘴唇有些湿润,很热,压住她的唇,似乎不知该怎么做,但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略一迟疑,便张开唇,轻轻吮了一下她的下唇,又用舌尖舔了舔,像在品一颗上好的糖。

被天打雷劈的苏换终于回过神,红着脸一把推开他,站起来转身便跑回了屋子。

哦,外面雨下得好大,苏换裹在被子里一颗心嘭嘭乱跳。

完了,完了,被他看,被他摸,还被他啃,她这辈子的理想是嫁一个话本子里那种侠骨柔情义薄云天的大侠啊,是不是被霍安人道毁灭了?是不是被霍安人道毁灭了?

霍安坐在那里,盯着灶膛里火烬明明灭灭。

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吻。

虽不尽兴,但无比美好。

带点桂花糖的甜香。

天亮了,苏换姑娘又重温了那日被霍安看光光时的纠结,她起不起床呢?她起不起床呢?

好凌乱呐。

在凌乱中,苏换鼓足勇气爬了起来,换上自己那套淡粉衣裙,打开门,却见门槛边竖着那木牌子。

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三个字:

“对不起。”

苏换抬起头来看院子,雨后初晴,院子里满地落叶,达达和小二在扑打闹腾,霍安不见踪影。

她于是鼓励自己,没事儿,人家都认识到错误了,大方点,苏换。

于是大方的苏换姑娘洗漱干净,开始扫院子。

这时,院子外传来冬河的声音,“霍小四,霍小四。”

苏换跑到院门边,笑嘻嘻望着冬河从田埂上走来,“冬河,你怎么来呐?”

冬河走到她面前,皱眉上下瞅瞅她,“我外出了几日,回来听说那马贱人来招惹你了,你没事儿吧?”

苏换一扬下巴,“没事儿,他哪能占我便宜。宝丰帮了我,你们都是好人。”

冬河点点头,“你没事就好。”他左右瞄了瞄,“你堂哥不在?”

苏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他出去了。”

冬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说,今晚有班艺人来村里演皮影戏,你要不要去看,就在村南边那老疙瘩树下面。”

苏换两眼一亮,她就晓得冬河来准有新鲜事,兴奋得猛点头,接连道,“好好好好好!”

冬河挠挠头,“你要去,还是想个法子,把你堂哥也一并带去。”

苏换道,“为什么要带他?”

冬河往后一跳,“难不成你又想偷溜出去?”他接连摆手,“霍小四,我是讲义气才跑来告诉你的,你可不能不讲义气。你要再偷溜出去玩,你堂哥回头知道了,可得撕了我。再说,那是晚上,姑娘家不能一个人出门,所以一定要带着你堂哥。”

苏换咬着嘴唇想,霍安大爷好静,万一他不肯去怎么办?

冬河道,“剧目我都打听过了,一出县令审瓜,一出状元探母,一出妖蛇传奇,听说都挺好看。”

他顿了顿,严肃地再三叮嘱,“霍小四,你一定要带上你堂哥去看,你别忘了,你最近招妖蛾子。”

苏换顿时心头一惊,急忙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弄去。咱们晚上见。”

冬河满意地点点头,“记住,酉时三刻开始。”

------题外话------

姐真是太重口味了,居然有兴趣来写这种初吻小纯洁了,难道劳资返老还童了?

各位看文的粽子节快乐~

桃花村 第三十九章 兄妹俩很不纯粹啊

冬河刚走,霍安就回来了。

他一大早去连三叔家还骡子车,还了便急忙回来,家里有个招妖蛾子的小废物,真的很操心。

小废物正卖力地扫院子,看见他回来,大大方方地跑过来,抱着扫帚问,“你回来呐,中午想吃什么?”

霍安的情绪变得复杂。首先他有点赧然,你看人家奇葩,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他一个大男人反倒纠结一晚。但他又有点失落,原来苏换姑娘根本不把昨晚当回事儿。

为了把霍安大爷哄出去看戏,中午做饭,苏换格外用心。蒸了野鸡肉茸糯米团子,腌了酸辣小黄瓜,又煮了素味青菜汤。香糯团子配爽口小黄瓜,再喝一口清淡的菜汤,非常好吃。

苏换偷偷观察,觉得美食让霍安大爷很舒畅,于是咬着糯米团子道,“霍安,晚上我请你去看戏。”

霍安愣了愣,吞下小黄瓜,抬头看着她。

苏换赶紧道,“我听说,今晚村南边老疙瘩树下要演皮影戏,我们去看吧。”

她用冒星星的眼睛看霍安。

霍安点点头,继续吃黄瓜。

苏换却有些不适应,啊,他怎么这么爽快?原本她还备好了坑蒙拐骗撒娇耍赖等多套方案,谁知霍安一听就答应了。

但无论如何,霍安答应陪她去看戏,她非常高兴,下午时便在家里勤快地蒸甜糕,一边蒸一边自言自语,“多包两块去,送冬河一块,嗯说不定还能碰上宝丰,也给宝丰一块。哦哦哦,万一花穗也去呢,送两块给她…”

霍安在院子里听她碎碎念,觉得连风都很柔软。

吃过晚饭,苏换便急不可耐地催霍安,“我们走吧走吧,晚了戏就开始了。”

她穿着淡粉衫裙,头发梳得整齐,披在两肩,乌发如云。

霍安看她一眼,提着装有甜糕的布包,走在她身后。院门关上,达达和小二幽怨地呜呜两声,现在主人出门,都带奇葩姑娘不带它们了,好伤心。

天边红云褪尽,夜幕正在降临,村南边老疙瘩树下早已聚了不少人。后生们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大姑娘小媳妇羞答答坐一起小声聊天,老头子蹲在树下抽旱烟,老婆子端了小木凳坐着碎碎念,小孩子则一圈圈乱跑,兴奋得像一群下山的猴子。

苏换觉得好热闹好兴奋。

戏台子已搭起了,一方白布后透出晕黄的灯烛色,在这夜幕低垂的小村凹里像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有人在喊,“小四,小四!”

苏换兴奋地挥挥手,“哎,哎,我们在这里。”说完,转身从霍安手里拿过布包,“快,冬河一定帮我们占了好位置。”

霍安很无语地按按额角。她和冬河就是奇葩见奇葩,一见两如故吧。

冬河在,宝丰在,上次捕鱼放纸鸢的几个后生都在,连花穗也在。

苏换兴奋得要爆血管,红光满面分糕给大家吃,“你们都在呐,来来来,我做了糯米甜糕,请你们吃。”

众后生见霍安的漂亮堂妹也来了,顿时眼睛一亮,但很快发现漂亮堂妹身后,还跟着她那能打死野猪的堂哥,急忙又收敛端庄了些。

倒是花穗,看见霍安,眼风顿时娇俏几分。

她看见苏换也很高兴,“小四,你这两天好吧?我娘还让我捡些鸡蛋,明天去看你呢。”

苏换挨着她坐下,拿糕给她吃,笑眯眯道,“好着呢。你明天来吧来吧,拿些针线活来,我帮你做。这块甜糕给春婶婶带回去。”

花穗点点头,笑着咬一口糕,偷偷瞟了一眼在苏换身边坐下的霍安。

苏换察觉到花穗的眼风,瞄一眼端视前方的霍安,又瞄一眼娇羞吃糕的花穗,莫名地心虚起来。她她她这两日,又是和她堂哥摸摸抱抱,又是和她堂哥啃啃小嘴,兄妹俩很不纯粹啊。这时看着花穗,她竟可耻地有些做贼心虚。

花穗知道了,一定会讨厌她的吧。唉呀呀,这唯一的同龄女伴会不会就没了啊。

她很纠结,不晓得该不该找个委婉的机会,委婉地让花穗知道,霍安他没那个意思。

正纠结得要死,戏却开始了。

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苏换赶紧伸颈望去,看戏要紧,一切烦恼先抛之脑后。

第一出戏是状元探母。讲的是一个贫寒书生十年苦读,最终金科高中,状元郎在官场同流合污,后来衣锦还乡探寡母,却被寡母义正严辞骂得醍醐灌顶,从此走上了正确的人生路。

总之,就是一个老套的励志剧。但苏换却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和花穗小声讨论一下,“我是他娘也要骂他…”

霍安好笑地转头去看她,不想却和花穗的目光对个正着,他只好微点头,尴尬地转回头去看无聊的戏。

一出戏谢幕,戏班子的戏师端着一个盘子,笑容可掬地走进观众席,自然是有钱的捧钱场,没钱的捧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