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难忘,杨夫人点头,接着就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的孙儿,我自己也晓得是什么样的,这句话,我定会代你去问!”

容玉致起身恭敬行礼:“多谢夫人!”

杨夫人扶她一把:“起来吧,我们做上辈的,还不是望着下辈好好过日子,难道天天为些小事吵来吵去,那能叫过日子吗?”

容玉致又是一笑,杨夫人再没说话,嫣然和容玉致送走她们,等回来时嫣然才叹道:“这位杨夫人,果真和别人不大一样!”

各家的主母嫣然见过的多了,有自持身份的有眼高于顶的,但像杨夫人这样通达的,还真不多。

有这样通达的祖母,想来孙儿也当不错。容玉致心中浮起这个念头,脸不由微微一红,所幸嫣然并没看见,两人又说些别话,等快走到房里时,容玉致才道:“外面的招子,撤了吧!”

“真撤了?”嫣然故意反问,容玉致浅浅一笑就道:“是啊,撤了!”

嫣然再没多问,只让人去把招子撤掉。容家门口挂了一个多月的招子撤掉,这让扬州城里的人议论纷纷,都在打听容家寻了什么样的女婿,可并没打听出来。

自从杨夫人婆媳来过,又过了数日,这日嫣然和秦氏在那算着,这两日该是容四爷从京里传出消息了,不管好的坏的,都该传出时候,秋兰急匆匆地走进来:“奶奶,媒婆又来了,这次是杨大爷亲自来了,说要给我们家小姐下聘!”

秋兰面上神色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毕竟和杨家结了亲,这好处不小,可是嫣然却没秋兰这样喜悦,只是眉头轻蹙:“小姑知道了吗?”

秋兰用手掩住口:“还没告诉大小姐呢!”

“那你还不赶紧去?”秦氏急忙催促秋兰,接着就和嫣然走出去,毕竟现在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在家,这件事总要有人出面。走到一半就见容玉致出来,于是由嫣然往前,秦氏陪着容玉致从后面走到屏风那里。

杨大爷的相貌和那日来的那个男子还是有些相像,不过比他要气定神闲的多。嫣然到时,杨大爷正坐在那里喝茶。

见嫣然进来,杨大爷起身行礼,嫣然先瞧了他一眼,这才道:“承蒙下顾,不过家里男人们都不在,这件事,总要再商议!”

“容三奶奶是以为,在下是那样轻薄不懂事的男子?”杨大爷勾唇一笑,他虽生的不十分俊美,但另有一番气度。

嫣然也笑了:“想来杨大爷已经晓得,那日我小姑说的话,初心为何,还请杨大爷细细剖析!”容家的女子,果然不是一般商户可比。杨大爷原先不过是因了祖父的命令,毕竟祖父祖母能看上眼的姑娘,大概都差不多,一样温柔贤良,至于别的,杨大爷还真没想那么多。

等后来杨夫人回来说了容玉致那句问话,杨大爷才觉得容玉致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于是寻了自己堂弟,细细问了那日和容玉致的交谈,听了堂弟的话,杨大爷才晓得,这不止一点不一样,而是非常的不一样。

因此索性带了聘礼前来下聘,此刻听了嫣然的话,杨大爷也笑了:“容三奶奶的意思,我很明白,想来容大小姐就在屏风后面。于我而言,初心就是不变,是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忘记不能改变的。”

这是容玉致的婚事,嫣然并没开口,只是耐心等待,果然容玉致已经在屏风后道:“杨大爷说的不错,可是我还是要问,你的初心是对谁呢?男儿多薄幸,但女子却只能有一人!”

杨大爷是丧了先头妻子的,容玉致想想又加上一句:“我这样问,并非和亡人争风吃醋,而是只想知道,一个男子,即便没有家世没有相貌没有前程,还能否嫁?”

这话可谓十分大胆,杨大爷也笑了,接着就道:“我明白,故此我也有一答,容大小姐这话,即便没有相貌没有家世没有嫁妆,也足以做我杨家主母!”

嫣然觉得手心里有了汗,秦氏看着容玉致,恨不得代容玉致说出那句答应的话。容玉致唇边有浅浅的笑,既然如此,赌一次又何妨?天下的男子并不都是一样的。

阳光照进厅里,嫣然不晓得容玉致已经沉默多久,只知道厅里厅外都没有声音,接着容玉致笑声响起:“既然如此,杨大爷,望你记住今日的话。我容家女儿,容不得被人辜负!”

这话里的意思,杨大爷当然明白,他也敛眉一笑:“小姐的意思,我知道了,我杨家男儿,说出的话,就再无可收回之理。”

、第255章 定下

屏风后面的秦氏不由喜色盈面,能和杨家攀上关系,而且还是这样近的关系,对容家来说,是有非常大的好处。毕竟这和林家那不能公诸于众的亲戚关系不一样。

秦氏面上的喜悦已经落入容玉致眼里,容玉致又是一笑,既如此,就嫁了罢,嫁谁不是嫁?更何况这样人家,规矩虽大,一定了名分,那就是轻易动不得的。

见容玉致露出笑容没有说话,秦氏对旁边伺候的丫鬟微一点头,丫鬟会意,从后面绕到前头,让人对嫣然说了。

嫣然听的点头,这才对杨大爷道:“尊府既数次下顾,那我们也切之不恭,庚帖等还请留下,至于这聘礼,等另择了日子再说!”

这话就是应下亲事了,杨大爷对嫣然作一个揖,改称舅嫂:“今日确是我疏忽了,等到后日,再来下聘,可好?”

有什么不好的?嫣然含笑点头,从媒婆手里接了庚帖,赏过了媒婆,这才送杨大爷离去。

等嫣然回转,秦氏已经在那和容玉致说着恭喜,容玉致面上微红地听着,并不说一个字。见嫣然进来,秦氏这才笑着道:“真没想到还能结了这么一门亲事,可惜林夫人不在扬州,不然的话,请林夫人送亲是最好不过了!”

“这才刚下聘呢,你就想着送亲的事!”嫣然的话让秦氏摇头:“这可等不得,两边都不小了。”

秦氏的话让嫣然莞尔一笑:“晓得了,哎,我这就让人赶紧准备起来!”容玉致的嫁妆虽然早就备好,可原先说的是招婿,此刻变成出嫁,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打点。细软之类,除了料子,原先打的首饰做的衣衫都不时兴了,总要重新另打另做。

容玉致听着嫣然和秦氏在那商量要再打多少首饰做多少衣衫,现打家具是来不及了,只得去木匠铺里寻那好料子做的家具,拉回来重新改一下。

她们说的虽是自己切身的事,可容玉致还是有些恍惚,这次,是真的要嫁人了。这一次,少了几分期盼,多了几丝稳重。

容玉致还在那神思恍惚,手就被嫣然轻轻握住,容玉致抬头瞧一眼嫣然,刚要开口说话嫣然已经道:“我晓得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人这辈子,要活这么长,遇到的难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哪有什么永远顺遂的事?”

容玉致嗯了一声,已经明白嫣然的意思。秦氏已经笑了:“小姑和原来大不一样,我相信遇到什么事都不怕了!”

容玉致也笑了,总要经过了许多事,才可以坦然笑着面对,而不是原先那样不知天高地厚。嫣然看着容玉致面上的笑,也勾唇一笑,这日子,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除了踏踏实实地过,还能做别的什么呢?

杨家到的第三日过来下聘的是杨大太太,双方各自换了庚帖,说了番客气话,杨大太太也单刀直入,两边年纪都不小了,杨大爷前头妻子还没留下儿女,想着这婚期越早越好,最迟不能迟过十月。

自来这样人家定亲到出嫁,忙个两三年的都有,不过杨容两家的,都算特殊。嫣然遣人去问过容玉致的意思,也就应了杨大太太的话,婚期定在十月初七。

婚期定下,杨大太太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嫣然正要让人把酒席搬上来,陆婆子就欢欢喜喜走进来:“三奶奶,外头来人报喜,说我们家四爷,中了六十五名!”

中了?嫣然这喜可比容玉致嫁进杨家还要欢喜几分,旁边陪坐的秦氏还有些不相信,亟不可待地抓住陆婆子的手问道:“真的,真的中了?你别唬我,他才头一次赴考!”

“四舅奶奶想是欢喜过了,考试这事,是说不准的,有人一次就中,有人总要赴上好几次!”听的容四爷中了进士,杨大太太也不在意容家一时忘了自己,笑着出言提醒。

这话让秦氏的面红一红:“倒是我欢喜过头,忘了亲家太太还在这里!”

嫣然已经打发人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赏报喜的,又让厨房备上几桌酒菜让陈管家出去陪那些报喜的报子吃喝。等都忙完了见秦氏和杨大太太在那说话,嫣然这才抱歉地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忙着那边,就忘了亲家太太还在这里。亏的四婶婶陪着!”

“这是你们家的喜事,我们做亲戚的,听到了只有欢喜的,哪有会恼的?”杨大太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方才和秦氏几句话对答下来,发现秦氏也是温柔里透出精明的,有这样两个嫂嫂在身边耳濡目染着,难怪容玉致比起别的闺中女子会多了些不一样。

跟兼容四爷新中了进士,新进士的堂妹,嫁给侍郎的孙子,也算不上十分高攀。原本杨大太太对这门亲事还存着的一丝丝不情愿此刻全都消失,又互相恭喜过,厨房也就搬出酒席,三人推杯换盏,吃了一回酒,杨大太太也就告辞,回家去预备婚事。

送走杨大太太,嫣然才对秦氏道:“四叔这中了进士,杨大太太方才的神色都有些不一样了。”虽说举人也能做官,可举人官和进士官还是有些不一样。

秦氏也点头,刚要说话突然用手拍下额头:“都忙晕了,竟忘了去请婆婆!”

陆婆子在旁听见就忙道:“五太太已经被请来了,在大小姐房里坐着呢!”

想来这是容玉致听到消息,杨大太太坐在前面她不好出来恭喜,又怕容五太太被冷落,这才让人去请来的。秦氏听的陆婆子这话就点头:“还亏的小姑记得,不然这事传出去,就成笑话了!”

嫣然也笑了,跟了秦氏又去给容五太太道喜。容五太太虽觉着自己儿子是个有福气的,可没想到这福气来的这么快,嫣然和秦氏两人还没走进房里,就听到容五太太在那边哭边说。

嫣然和秦氏对看一眼,也就双双走进屋去,对容五太太道喜边劝慰。

容家和杨家定了亲,容四爷又中了举,这两件喜事加在一起,顿时成为扬州城里最热闹的谈资。至于之前容家的那些种种传言,也烟消云散了,毕竟像陈老爷这样没眼色的人家也少,谁家不去捧蒸蒸日上的容家,而要去听那些传言?

“我听说汪四奶奶的日子过的有些不大好呢!”容玉致定亲,容四爷中了进士,虽然新进士还没归家,但这酒席已经摆了好几日,亲朋好友都来赴宴。汪家自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不过来赴宴的只有汪太太带了汪大奶奶,并没见汪四奶奶的身影。

嫣然这几日累的脖子都有些硬了,用手揉着脖颈问秦氏:“你听谁说的呢?”

“汪大奶奶和我说的,还说她家四婶婶,人有些分不清是非曲直,这些日子都被关在屋里学规矩呢!”

“什么学规矩啊,不过是踩低捧高罢了。按说汪四奶奶的娘家,也不是那样没眼色的,怎的教出这么个女儿来?”嫣然觉得揉捏的舒服些,放下手和秦氏继续闲聊。

等今日的酒席过了,来的客人少些了,这日子也就能恢复到原先那样了。

“谁知道呢!”秦氏决定把汪家的事撂下,又说起别的来:“我二嫂今儿也来了,不晓得听到些什么,说我只生了一个闺女,现在姑爷中了进士,和原来不一样了。要我等姑爷回来,先生个儿子,等有孕时候,再把贴身丫鬟给姑爷,免得他到外面胡乱,外头女人生了儿子出来,我地位不保。真是不晓得她从哪里听来的混帐话,也来我面前当宝一样地说!”

“你既晓得是混帐话,你还听了做什么?”嫣然笑吟吟地看着秦氏,秦氏的唇不由微微一撇才叹气:“我不过是气恼,我自家的嫂子,偏不帮着我,帮着别人。休说他现在只是中了个进士,以后到哪一步都难说。就算他做了一品大员,我也是他原配妻子,难道他还能因为别的休了我?难道我还做不得一品夫人?”

嫣然笑的都忍不住了:“好,好,这话我可记住了。等四叔回来,我可得和四叔说,要他好好做官,挣个一品诰封回来给你!”

秦氏的面不由一红:“三嫂取笑我,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三年得一百多进士,可这做到一品大员的,连十个都没有,我啊,不指望!”

嫣然又忍不住笑了,日子就在这样说笑中飞快过去,容四爷一直到了七月中才回到扬州。和他同船回来的还有容畦,容四爷这次回来和前几次都不一样,可以说得上热闹非凡,回来后容家又摆了几天酒席,又请来戏班子,热闹了足足十多天才完。

容畦虽刚回来,也要帮忙待客,和嫣然每日连话都说不了两句。直等到进了八月,这酒席才算完,容畦才算能和嫣然说上几句话:“煞好笑,前儿在酒席上,宋老爷还问起我们馨姐儿的岁数,说和他小孙儿,倒差不多呢!馨姐儿才多大,我没回绝也没一口答应,只说回来和你商量。”

、第256章 三年

水涨船高,这也是难免的事,嫣然闭着眼靠在丈夫肩头:“这么小,谁家定亲呢?等女儿再大些再说。”

“那是,我们女儿,哪有随便定出去的!”容畦说完这句见嫣然闭上眼似乎沉入梦乡,用手捅她一下:“你就这么累?”

“你来试试?这家里家外,又接连几件大事,全是我一个,你还嫌我不够累?”嫣然并没睁开眼,只是嘟囔两句。

容畦呵呵笑了两声就把嫣然搂紧一些:“那我晓得了,我啊,这就给你赔礼!”嫣然推他一下没有推开,也就任他所为。等喘息定了,容畦心满意足地搂着妻子,嫣然这会儿反倒睡不着了,和容畦说着闲话。

容畦听着这些家长里短的,渐渐沉入梦乡,嫣然再听不到丈夫的回应,也就闭上眼睡觉。这日子,本该就是这样过去,而不是去想些别的。

容畦这一年没再出去,送容玉致出了嫁,容玉致出嫁归宁那日,嫣然见她笑语宴宴,容色焕发,晓得她在婆家过的挺不错。到了现在,真的可以告慰容老爷,让容老爷不要再担心了。

容畦的生意做的越来越大,当然这一切都没瞒郑三叔夫妻,郑三叔夫妻虽然把话说的那么绝,可不惦记儿子是不可能的,听的郑二哥和容畦的生意越做越好,爱丽丝又生了一个儿子,郑三叔嘴上不说,可郑三婶还是悄悄地把给孙儿们做的小衣服交给嫣然,让容畦转交给郑二哥。

日子就这样缓缓过去,当裘氏来找嫣然,商量儿女婚事时候,嫣然才惊觉,裘氏的长女都已十三岁,自己来到扬州,已经八年。

“难怪今早起床照镜子,见这鬓边竟已有了白发!”嫣然话里带着叹息,裘氏不由笑了:“胡说,你比我小那么多,我才刚生了皱纹,你哪里就有白发了?”

“大嫂就不能揭破我?”嫣然的话让裘氏笑了:“好,好,不戳穿你。你大侄女这些年,来求亲的人家也不少,我和你大哥,也算得上挑花眼了,都定不下来,还是你大哥说,三婶婶你最有主见,还要请三婶婶你帮忙拿个主意!”

容大爷和裘氏都没多少才干,不过是守着多大碗吃多少饭,这些年的日子过的极其安稳,他和容畦容四爷这边都来往密切。又称得上富裕,他的女儿有不少人来求也是平常事。

嫣然听的裘氏这话就笑了:“来请我帮忙拿个主意,难道不怕我给你们寻到个不好的人家?”

裘氏摇头:“那会如此?三婶婶你的眼,可比我们厉多了。原本我和你大哥,想把你侄女定给武家,你晓得的,就是上回想把女儿嫁给二舅爷,落后又没成的那家江西客人,可想了想,武家在这边虽有铺子,可是这里的那位毕竟只是个两头大。我们也只想女儿过些清静日子。”

这样才是疼女儿的想法,嫣然收起面上笑容,拿起帖子细细瞧起来,这些都是裘氏和容大爷挑过一遍的,家事什么的,都足以和容家相配。

嫣然点着一个帖子道:“其实我觉得这家还不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母亲是宋大奶奶的表妹,家教是没得说的,人口也简单,虽说生意做的小了些,可要紧的是子弟成器!”

裘氏也接过帖子瞧了瞧就点头:“我原本也说的这家,不过你大哥说,说你侄女嫁妆不是很多,怕到时被这家子嫌弃。”

嫁妆?嫣然的眉微微一皱,裘氏的面红了红才道:“说出来你也别笑话我。我和你大哥,一年多少银子开销你也心里有数的,虽说我疼你侄女,可还有桐哥儿呢,那才是要承袭家业的。你侄女只有差不多五千银子的嫁妆。”

五千银子的嫁妆,拿在外头很不错了,但在这样的富商家里,女儿出嫁,又是被疼爱的女儿,不备个万儿八千的嫁妆,怎么好意思出去见人?

裘氏的心病嫣然晓得,因当日去母留子,虽说桐哥儿的身世没人敢说出来,可裘氏生怕有人在他面前说漏嘴,因此待桐哥儿加倍的好。

见嫣然不吭声,裘氏叹了一声:“其实呢,就怪我自个肚子不争气。你大哥说,要不再添点,我又怕嫁妆给的太多,到时桐哥儿长大,晓得身世,未免抱怨。”

“大嫂的心事我明白!”嫣然拍拍裘氏的手,裘氏眼里又蓄了泪:“你侄女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能不疼她,可是,你侄女嫁出去,以后还要娘家兄弟给她撑腰,若是…”

“大嫂这是糊涂想头!”嫣然少有这样严厉,裘氏不由惊讶地抬头看着嫣然,连眼泪都忘了落。

嫣然轻叹一声:“大嫂若真把桐哥儿当亲生的,该说的就要说,哪里不对该指点的就指点,而不是一味宠溺,甚至克扣了侄女的嫁妆!”

“我平日从无克扣!”裘氏急急辩白,嫣然又笑了:“是,都晓得平日从不克扣,可这成亲是大事,虽说好女不着嫁时衣,可这嫁妆也是给侄女做脸面的。按了大嫂和大哥的产业,给侄女的嫁妆,一万算多,八千正好,这只给五千,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虽说亲家那面,未必会说什么。可侄女心里难免会有一点不平。大嫂此举,是让他们姐弟生嫌隙的法子,而不是疼爱侄儿的做法。”

裘氏被说的哑口无言,又低头不语,嫣然拍拍她的手:“自然,这话若换了别个,想来也不会说,大嫂休要嫌我心直口快才是!”

“我并非嫌你心直口快!”裘氏急忙开口辩白,嫣然笑了:“大嫂既如此,那就回去和大哥商量,再给侄女添上三千银子,再加上各人给的添妆,大嫂也无需担心侄女嫁妆不够多,难以做人的事。”

裘氏的眉还是没有松开,嫣然晓得她还要再想想,也不再多说,顺手拿起旁边的针线做起来。

“三婶婶,我原先对桐哥儿的一些做法,是不是错了?”没想到裘氏想了许久,问出的竟是这样一句,嫣然不由一笑:“也算不上错,毕竟不是大嫂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怕被人说难免的,可是大嫂,这可是你以后的依靠,若一味宠溺,还怎样依靠?”

嫣然的话让裘氏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嫣然晓得自己这个嫂嫂,心肠好,可是就是性子软了些,生怕做的哪里不对被人说了。所幸她女儿又不大像她,倒是件好事。

“我…”裘氏刚说了一句就停下,似乎在想什么,嫣然拍拍她的手:“大嫂,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也不是夸我自己,你瞧我对根哥儿,我爹娘对我弟弟,那是怎样的?难道不疼不宠?可是做了错事,还不是一样要骂?”

裘氏想想说的也是,刚要点头,丫鬟就在外头道:“大姑奶奶回来了!”话音刚落,容玉致就抱着孩子走进来,她出嫁已经三年,头一胎生的儿子已经两岁,三个月前生了老二,还在家没带来。

瞧见她进来,嫣然就笑眯眯地站起身:“吆,翰林夫人来了!”

这一句让容玉致面上飞红,杨大爷今年进京赶考,自然是一举高中,考的名次比容四爷高,也不像容四爷考不上翰林,选了国子监博士在京里做官,而是一考就选了庶吉士。上个月杨翰林回乡,准备带了妻儿进京赴任。

“别人这样说罢了,三嫂也这样笑话我!”容玉致把孩子放下,让他叫大舅母三舅母。孩子乖乖叫了,嫣然让馨姐儿进来,和小表弟到旁边玩去,笑眯眯地道:“难道不是翰林夫人?我叫错了不成?”

“就是,小姑,你不晓得,姑爷这种了进士,又入了翰林院,你可晓得人家来说亲的怎么说,都说你侄女是翰林的内侄女。”裘氏见容玉致来了,先把自己心事放下,也在一边凑趣,容玉致抿唇一笑:“连侄女都要定亲了,这日子过的真快,还不晓得定哪一家呢?”

裘氏还要细说,丫鬟就在外头道:“三奶奶,大奶奶那边来了人,说请大奶奶即刻回去呢!”

“定是你大哥又寻不到什么东西,他啊,在这家里,可真是什么事都不管。”裘氏虽觉得奇怪,还是起身告辞。

嫣然送了她出去,进的房里见容玉致正瞧着馨姐儿把着表弟的手在学写字,不由笑着道:“你表弟才多大,哪能学写字?”

馨姐儿已经五岁多了,现在整个人爱说爱笑,抬头瞧着嫣然:“娘说的不对,哥哥就是我两岁时候教我写字的!”

“你这个小调皮,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你啊,一点也不贴心!”馨姐儿偎依在娘怀里嘻嘻一笑,全不把嫣然的话放在耳里。

嫣然不由笑着摇头:“也不晓得这点点大的孩子,像谁呢,自己可有主意了。”

、第257章 被告

“像娘!”馨姐儿抬头对嫣然认真地说。这让容玉致忍笑不住,把馨姐儿接过来在怀里亲了亲,容玉致儿子见状,也要过来发腻。逗孩子玩了会儿,嫣然就让他们表姐弟出去玩,和容玉致说会儿闲话。

“方才见大嫂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嫣然苦笑一下,才把事情缘由讲出,容玉致不由摇头:“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平的,亏的大哥家的那些产业是爹爹给的,若里面有大嫂的嫁妆,还要全留给桐哥儿,换我,定不服气。”

“你这话要让你小叔子听到了,定又要说上一通,女子哪有私财,一身全系丈夫,不通教化,不通教化!”嫣然的话让容玉致又笑出声:“我这位小叔子,还真是道学的很,也奇怪杨家怎会养出这么一个人来?连小婶婶有时都和我抱怨,说偶尔想要吃点好东西,都不敢去吃。”

容玉致嫁进杨家,最不满的就是当日上门挑衅的那位了,虽说对长辈决定他不能置喙,但经常拦阻她们妯娌交往也是有的。容玉致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当做笑话讲给嫣然听。

说了会儿闲话,容玉致才把今日回来的目的说出,她是来告辞的,已经定好了,过了八月节,就上船入京,这一去只怕有个好几年才能回来。

“这是好事,不但你们母女团圆了,你和四婶婶也能团圆了!”嫣然的话让容玉致的唇微微一抿才道:“这事我还没告诉过他,他晓得的,只有扬州城里私下传说的那个猜测。那日还和我说,去景府时,景府的人待他十分亲热,只是没有认亲戚罢了。”

“这件事,总要告诉他,毕竟你们是夫妻。”这样重大的事情,也不好瞒的。容玉致晓得早晚是要告诉丈夫的,但还是叹了一声:“若非为了面子,我也能…”

嫣然握一下容玉致的手,让她不要说下去:“你心照就好,这世间多少事不是如此?”是啊,多少事都是如此,容玉致又是一笑,也就没提起这事。

过的几日,嫣然送走容玉致,码头之上,依旧熙熙融融人来人往,来了又去,似乎亘古都不会变化。

嫣然正要上轿离去,见码头上有乘轿子径自上了一艘船,经过嫣然的轿子时,轿中的人掀起轿帘,狠狠地瞪了嫣然一眼。

嫣然认出这是周氏,再瞧她上的船,像是长行船,周氏好好地出门做什么?总不会是要去寻容二爷?虽说容二爷很少回扬州,周氏的铺子生意也不好,后来索性关了张。但她名下还有铺面,自己不做生意,租出去一年也有些进项。再加上庄子上的收入,容二爷捎回来的银子。

周氏一年的进项虽不如从前,可丰衣足食是够了。此时动身离开扬州是为什么?

嫣然心里疑惑,陆婆子早打听去了,等嫣然进到容家下了轿,陆婆子才道:“三奶奶,二奶奶果真是去广州。听说二爷在广州那边来了信,说病了,还病的很重,要二奶奶去收拾他回来。二奶奶先还不肯去,后来不知怎么又肯去了。原本是要大爷带她去的,可大爷推辞说一个大伯子,不好带小婶子出门,又说动了周二舅爷。”

容二爷病的很重?从这到广州,差不多要一个多月,若是急病,只怕还在路上容二爷就没了。

嫣然不由一叹:“罢了,管他们家的事做什么,若真出了事,等到时送一份厚厚的帛金就是!”

陆婆子应是,馨姐儿已经从屋里跑出来迎着嫣然:“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嫣然把女儿抱在怀里:“你爹爹他,还有十来天就回来了,你有想他的什么好东西了?”馨姐儿摇头:“我想问问他,外祖母给二舅舅表弟表妹做的衣衫,收到了没?还有,表弟表妹是不是长的越来越乖了?”

嫣然捏捏女儿的脸:“你外祖母让你问的?”

馨姐儿努力点头,接着又说:“外祖母说,别让我告诉娘。”说着馨姐儿把嘴巴捂住:“可是娘知道了,怎么办?”

小调皮,嫣然抱着女儿坐下:“你啊,越来越调皮了。”

馨姐儿见嫣然识破自己的伪装,赖在嫣然怀里又开始撒娇。嫣然捏捏女儿的脸,这个闷葫芦,什么时候才打破,爹娘他们什么时候才肯去广州,见见那不肯承认的媳妇?

不过这些,嫣然是不会和女儿说的,只是搂着女儿,听她用童言童语,说些逗人乐的话。

“娘,娘,你在哪里?我今儿被先生表扬,我说对的对子好!”根哥儿从来都是这样横冲直撞,馨姐儿的小嘴扁起:“哥哥他啊,就是爹爹说的,心里藏不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