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因为嫌犯的死亡,刑事部分彻底结案,警方建议宋韵向其家属提起民事赔偿诉讼。可宋韵知道纵火的事根本与那人无关,民事赔偿有什么意义,何况那嫌犯不过是底层最贫穷的那类人。

假的犯人已死,真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真相,也没有人会相信。

宋韵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一些无力反抗的不公,因为就连上天都站在不公的那一边。

她每天除了照顾饱受疼痛的夏阳,还要跟进案子,看到这种结果,真是想跟那两个混蛋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最后一次去警局做笔录,宋韵正好遇到去警局问讯的周航和陈若诗。

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笑得特别嚣张得意。

陈若诗走到宋韵面前,笑道:“虽然没弄花你的脸,有点遗憾,但想想你的脸本来就不过尔尔,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你那位不要命的护花使者怎么样了?没关系的,打人的人会受到惩罚的。”

宋韵冷冷看着她:“你们不会得意太久的。”

“那我们拭目以待。”陈若诗挽着周航转身,走了两步又转头道,“对了,盛大哥上次已经认清了你的嘴脸,别指望他还怎么帮你。”

宋韵置若罔闻,寒着脸走上自己开来的那辆车内。陈若诗和周航还站在路边等司机将车开过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明明是俊男靓女,但是在宋韵眼里,却像一对狰狞的恶魔。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过到现在,真是有些荒唐得可笑。虽然她性格自小算不上好,可也没做过任何恶事,却一次又一次陷入这些令人憎恶的事情中,甚至还将夏阳卷入进来,让他受到无辜的痛苦。

与恶龙缠斗太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这一刻,宋韵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蠢蠢欲动的恶龙,除了心中的恶念,再无其他。

她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但是冲动起来却也不是顾后果的人。

车子缓缓移动,油门发出急促的声音。

宋韵脚下用力,车子飞速冲上了马路边,直直朝等在路边的两人撞去。

碰的一声,是汽车撞倒人的声音。

“啊——”陈若诗发出惊叫的声音。

宋韵踩住刹车,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两个人在车旁,还有一人在车前两米处。

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盛予正,将宋韵想撞的人推开,于是那两人只是被擦中,而他自己被重重撞倒。

陈若诗气急败坏地爬起来,用力拍宋韵的车窗。

宋韵降下窗户轻描淡写开口:“不好意思,刹车失灵。”

“你这个疯女人!”陈若诗气得脸色发白,似乎想要跟宋韵拼命,但又被她眼里那冰冷的疯狂吓住,恨恨地跑到前面。

“盛大哥,你怎么样?”

盛予正在陈若诗和周航的搀扶下起身,嘴角有淡淡的血迹涌出来。

大约是因为疼痛,他皱着眉,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走到车旁,看着里面脸色冷若冰霜的女人,低声开口:“宋韵,不要做傻事,故意伤人是要坐牢的。”

宋韵斜眼看他:“那你去报警啊。”

陈若诗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报警,说你开车故意撞人。”

“行了。”盛予正抢过她的手机,“我没事。”

“盛大哥——你都流血了。”陈若诗噘着嘴道,又抬抬手给他看,“我手臂也擦破了。”

“是啊!正哥,这女的分明就是故意撞人。”周航在一旁不满附和。

盛予正看了他一眼:“你们不是也把人打伤了么?这事就算两清,以后你们别给我再找事。”

宋韵虚虚扶着方向盘,重新将车子点火,转头轻飘飘看着外面三人:“要报警吗?警察局就在你们身后,要报就快点,要是不报的话,我就走了。”

她语气挑衅,完全不以为然。

“宋韵!”陈若诗气急败坏地吼道。

宋韵鄙夷地转过头。

盛予正道:“你走吧。”

“盛大哥!”

盛予正喝道:“行了,你们先送我去医院。”

☆、第52章 平静生活

盛予正的伤说重不算重,说轻也不算轻,一根肋骨骨折,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还是要被折腾一阵子。

陈若诗从医生那儿拿到症断书,气得脸都青了,跑到盛予正病床边道义愤填膺道:“宋韵太过分了,她这就是故意伤人,我们得报警,不然以后指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盛予正躺在床上,刚刚才从疼痛中缓过劲,掀开眼皮淡淡看向她:“你和周航差点把人毁容,还将人打伤住院,是不是也该进监狱住一阵子?而不是让别人替你们顶罪。”

陈若诗撇撇嘴,讪讪道:“谁知道那个夏阳被打了两下就住了院,我和周航也没想让人打他,他自找的。再说了——根本就不一样嘛,那次是宋韵挑事,我气不过才让周航给她点教训的。可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站在路边什么都没做,她就开车撞了过来,她根本就是个疯子。”

“行吧,你们这些破事就一笔勾销,你们别再去惹事,你也知道宋韵的脾气,大家都不会安宁。”

陈若诗有点不情不愿地点点头,片刻后,又试探问:“那你呢?你和宋韵?”

盛予正瞥了她一眼:“你都看到了,你觉得我和她还有可能?”

陈若诗露出笑容:“我也觉得是,她对你做的这些事,换做我也不能接受。”

盛予正不置可否,神色莫辨地看了看她,复又闭上眼睛。

陈若诗盯着他的脸,问:“盛大哥,那这段时间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盛予正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陈若诗不成想他竟然没有拒绝,立刻眉开眼笑:“不麻烦不麻烦,你现在好好休息,我在旁边帮你看着药水。”

此时,周航脸色沉沉地推门而入。

陈若诗看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有点不满道:“小声点,盛大哥要休息了。”

周航脸色更黑,低声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若诗看了眼像是睡着的盛予正,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走到门外几米远的走廊处,陈若诗不耐烦道:“周航,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照看盛大哥呢。”

周航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小诗,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陈若诗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明白。

周航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陈若诗垮下了脸:“谈恋爱还能分手呢?我又没和你结婚。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喜欢的都是盛大哥。”

周航脸色铁青“那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备胎?还是被利用来整你宿敌的工具?”

陈若诗不满道:“周航,你一直都是我好朋友,怎么忽然要求这么多?”

“没错,我之前一直只是你单纯的朋友,所以没有要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顿了顿,“你别忘了,我们也算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做过什么咱俩心知肚明,要是被正哥知道,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陈若诗不屑道:“难不成你还敢告诉盛大哥?那事可是你找人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好啦好啦,我们别吵了,我知道你对我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她顿了顿,又安抚道,“我晚上去你家里找你。”

周航悻悻离开。

陈若诗撇了撇嘴,转身回到病房,看到本来躺着的盛予正,此时坐在床沿边,忙不迭跑上前扶住他:“盛大哥,你怎么下床了?”

盛予正轻描淡写道:“我刚刚上厕所。”然后看了眼她,似是随口问,“你和周航现在怎么回事?确定在一起了?”

陈若诗赶紧摇头:“你都知道是他一直缠着我,我又不喜欢他。不过认识这么多年,都是朋友,我也不好做得太绝情。”

盛予正似笑非笑挑了挑嘴角,看了她一眼:“嗯,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是跟他说清楚为好,免得以后闹得不好看。”

陈若诗笑着点头:“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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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韵浑浑噩噩地地回到家,先是去了夏阳的公寓。大病未愈的家伙正拿着电脑在工作。她一把将他的电脑合上:“你这身体还没好呢,别想着工作,你公司没了你不会倒闭的。”

夏阳嘿嘿道:“我是闲得慌。”说着,又问,“对了,案子有没有转机?”

宋韵泄气地坐在沙发上,摇摇头:“打手一口咬定是自己擅作主张,可能周航都不会被被检方起诉,更别说陈若诗了。”

夏阳倒是看得开:“无所谓了,那种人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宋韵捂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我是觉得把你牵连进来受伤,很不甘心。”顿了顿,又道,“我今天干了一件很冲动事。”

夏阳开玩笑:“什么事?不会是把那两个人撞了吧。”

不想,宋韵点头:“没错,不过没撞到,被盛予正挡开了。”

夏阳愣了愣,道:“宋宋,你怎么这么傻?要是真把人撞伤,你能逃得掉?”

宋韵道:“是啊,现在想起来确实是冲动了,万一我要撞伤那两人,推门倒是住个院就好了,我说不定就得不知道在牢里呆多久。”

夏阳神色严肃地看着她,将她的手从眼睛上拿下:“宋宋,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冲动。”

“嗯,不会了。”

夏阳沉默了片刻,又问:“盛予正怎么样了?”

宋韵摇摇头:“不知道,看当时的情形应该没什么大碍。”

夏阳道:“他肯定是怕你闯下大祸,才去挡了那两个人。”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就是想保护他的两位发小。”宋韵讥诮地哼了声,“算了,别提他了,以后都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夏阳看了看他,犹疑着开口:“我知道上次在停车场,他的态度让人你心寒,但是他……”

“夏阳!”宋韵看了他一眼,“你没必要替他说话。我也没什么好恨他的,虽说他不相信我,还总帮着那两个人,但是他也救过我几次。我不是没良心的人,但是从情感上来说,我确实没法接受。总之……我和他一切都结束了。”

当然,话是这样说,宋韵很快就再见到盛予正。

没过几天,她去医院给夏阳拿药,路过医院的小花园时,遥遥看到陈若诗搀扶着他在草地上散步。

两人也看到了她,陈若诗挑衅一般将盛予正挽得更紧,而盛予正并没有回避。他神色莫辨地看了眼宋韵,然后低下了头。

宋韵面无表情地移开自己轻描淡写的目光,像是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人一样。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宋韵已经明白,这么久以来,自己做得最错误的事情,就是总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屡屡对陈若诗的挑衅接招。于是一步错,步步错。

她曾经奉行杀敌一千损己八百。但现在看来,最终伤痕累累的也只会是自己。

她走出医院,阳光正好。虽然人生难免遇到一些糟心的事,但人生总还是有一些别的期待。

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世界真的是太小。

即使宋韵打定决心与那些再无瓜葛,但总还是能看到他们的声音,听到他们的消息。

陈若诗的新装发布会上,盛予正带伤当她的嘉宾,一时间被城中媒体圈炒得沸沸扬扬,之前不了了之的绯闻,似乎有冒出了一点火花,只差等待星火燎原。

陈若诗之前抄袭的丑闻,也似乎因此要被人淡忘。

宋韵并没有故意去看这些消息,但是打开电脑,总是偶尔会瞥几眼。

夏阳问她会不会难过?

她想了想,也许有一点,但比起生活的平静,她觉得那点难过很快就会像是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陈若诗如果真的和盛予正有了什么匪浅的关系,那她十有八,九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以后的生活倒是真的会平静很多。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年尾,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js的合作设计师。到了这个时候,便比往年多了一些不必要的应酬,比如一些无聊的酒会和饭局。

这种场合,难免会遇到一些不想见到的人。

比如此时,她觉得宴会厅太闷太吵,端着一杯饮料,默默出门来到这层的走廊尽头。正要打开去安全通道楼梯口透口气时,却听到那门里有人争执的声音。

那两个声音很熟悉,她很快反应过来是谁。

宋韵没有听墙角的嗜好,跟没有听陈若诗墙角的嗜好。

她正转身欲走,却又有点被里面的对话吸引。

女人,总难免有些八卦之心。

“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彻底分手?”那个叫做周航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愤怒。

“没错。”

“所以,你打算跟盛予正在一起?你觉得她会喜欢你?”

“盛大哥说让我给他一点时间就好。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他给了我一点希望,我也不在乎再等等。”

“陈若诗,你可真是绝情,利用完毕,转身就丢掉。”

“周航,你这样说就有点过分了,我们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大家好聚好散,这么多年情分,就算做不成爱人,也是朋友。你何必一直纠缠我不放。”

“我缠着你?当初让我给你做事的时候,在床上可不是这样说的。陈若诗,既然你这么绝情,我也不会让你如愿。”

“你要干什么?”

“我要让正哥知道你到底做过什么事。”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宋韵对他们说的话一知半解,大约就是可笑的三角恋罢了,可想到盛予正卷入其中,便有点笑不出来。

趁着那两人还在里面纠缠不清,她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这个角落。

☆、第53章 重新开始

忙完最后一段时间,过年前几天,宋韵和夏阳结束了工作,一起回家过年。

跟往常一样,两家四口一起搭伙在宋家吃了年夜饭。夏阳本来还想跟宋韵一起放跨年烟花,但是因为身体原因,被张姨拽回家早早休息了。

宋韵洗漱完毕一出来,果不然发现,夜深人静的时候,宋父又开始坐在月下的院子里,伤春悲秋地喝酒。

宋韵摇摇头,拿着一只杯子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我陪你喝吧。”

宋父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最讨厌我喝酒吗?”

宋韵拿过他面前的酒瓶,倒了自己小半杯:“我不是讨厌你喝酒,是讨厌你因为想那个女人而喝酒。”

宋父一时噤声,片刻之后,才讪讪开口继续:“你和上次那个姓盛的小伙子,为什么分了?”

之前,宋父在电话里问起她和盛予正的事,她只简单说已经分手,当时宋父并没有追问细节,只好像松了一口气一般。

宋韵听到他此刻忽然这样问,举着酒杯准备往嘴边送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眼对面的人,道轻描淡写道:“你不是猜得到么?”

盛予正那次来家中,宋父失常的表现,当时宋韵不知为何,后来在酒店不小心撞见盛氏夫妇,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宋父一早就看穿了一切。

说起来,这也挺正常,盛予正跟他父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加上盛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宋父第一次就认出他是谁,不足为奇。

宋父有点不自在:“你见过他父母了?”

宋韵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打过一回照面,我认出她后就走了,没说过话。”

宋父怔了怔,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你妈,但其实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爸,你别替她说话行吗?我真的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女儿二十年不闻不问是合理的。”宋韵不耐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当年发生过什么,就算跟你一直所说的,你们离婚是你的错误造成,但我一个五岁的孩子,也有错?”

宋父无奈地摇摇头:“都是我们做大人的害了你们。不然盛家那小伙子,看着也挺不错的。”

宋韵摆摆手:“我跟他分手,根本原因还真不是你们的关系,而是我和他自身有问题。成长环境不一样,大家对世界的认知也不同。”

宋父想了想,道:“分开了也好,这种关系确实有点尴尬。我听说他们盛家在滨海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他自己又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咱小门小户,还是找普通点的人家,免得以后受委屈。”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闺女有事业有长相,也别找太差的,最重要是个性好,毕竟结婚是要过一辈子的事,像夏阳那样的就最好不过,脾气好会照顾人。”

宋韵嗤笑出声:“你就不怕我要和夏阳结婚,你和张姨就没戏了?岳父和婆婆在一起,说出去有点不好听呢!”

宋父笑着啐了她一声:“说什么胡话呢!我和你张姨认识大半辈子,也就这么个样了,没你想的那些事。夏阳要真当我女婿,我高兴都来不及。”

宋韵挑眉:“真的?”

“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