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而不语,看着镜中的自己,国色天香,顾盼生辉,端的是风华绝代。

这样一个女人,我就不信夏侯君曜会弃而不顾。

“皇上架到——”殿外长长一声喧到声起,香墨仓惶找着粉盒,担忧的道:“娘娘,您还未傅粉,这可怎么办?”

我轻轻抬了抬手,“不必了,就这样罢。”

与其大肆妆扮,让他觉得我有心迎合,倒不如这样。

“这…是。”香墨犹豫着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夏侯君曜身子已经出现在门口,再见他时,我已没有了之前的恐惧与慌乱,平静的脸上带着笑容,迎上去躬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目光上面打量着我,似笑非笑的道:“皇后娘娘想必已经适应了宫中的生活,近来气色好了不少,越发——迷人了。”

他亲自将我扶起,仍旧盯着我的脸不放。

我脸上微潮,垂眸笑道:“臣妾不才,在皇上与太后娘娘,还有各宫姐妹的悉心“教导”下,终于是适应了一些。”

我言外之音他显然是懂了,仰天长笑道:“哈哈哈,皇后,你果然没让朕失望,相信有你在,后宫会更热闹。”他抬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我不卑不亢,端端站定,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他放开我,回身在椅子上坐下。“今日几位嫔妃一起到朕那里告状,说你言语不尊。”

我轻笑,随侍到他身边,“哦,原来皇上为这件事而来,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罢!”

“什么误会?”他目光紧紧盯着我。

我轻轻抬眸,与他对视,“几个六七品的后宫嫔妃,说本宫不尊,这岂不是笑话吗?”

夏侯君曜看着我,目光渐渐变得深邃,“看来,你并不打算认帐。”

第三十五章

认帐?我冷笑,黯然垂下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么,难道是朕冤枉好人了吗?”他眸中笑意不减,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臣妾怎么敢?今日的事是臣妾鲁莽了,那几位都是深得皇上宠爱的后宫嫔妃,臣妾让她们跪了那么久,真是不应该,都是臣妾的错,一心想着太后娘娘懿旨没到,生怕辱没了太后娘娘凤威,知道的是我无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臣妾眼里不容人呢?”

我觑着他神色,只见他目光幽得冷了几分。

“请皇上见谅。”我紧紧蹙着眉,自责的道。

他目光幽冷的觑着我,讽刺的笑道:“朕今日就索性听你说完,说罢!看你还能说出大天去不成?你要真有把白猫说成黑猫的本事,今日的事,朕就不追究。”

我垂眸轻笑,简言道:“皇上过奖了,臣妾又怎么会黑白不分,事非颠倒呢?臣妾说的全是实话。”

“那就把你的“实话”说出来让朕听听。“他好整以暇,目光淡淡的看过来。

“皇上下旨让臣妾代为筹办太后娘娘五十生辰的宫宴,臣妾怎么敢马虎,还准备在那天献上新学的歌舞呢?贵妃娘娘带领各姐妹,一向关系融洽,臣妾让她们一起学一出《苏莫遮》献上,了表心意,这…也不为过呀?”

我咬着唇,委屈十足的看着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良久,才猝然笑出声来,一把将我拉进怀里。

我惊呼一声,坐在他腿上,感觉到他胸口咚咚有力的心跳,以及狂乱难平的欲×望,心里,却十分得意。

心绪未平,他却突然紧紧扣住我下巴。

他语声阴冷唯美,在我耳边轻轻吐着气,“只是,为何偏偏是《苏莫遮》?”

终于说到了重点,我垂眸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连皇后娘娘都可以去“乐府”学艺,她们跳一出《苏莫遮》又有何防?”

如此近暧昧的距离,让我一阵脸红,我扭头不去看他,像在赌气。

夏侯君曜轻笑不语,紧紧盯着我,“你倒是有点意思,饶了这么多弯,只是为了向朕抱怨让你去“乐府”学舞一事。”

“臣妾没有,学些歌舞琴艺,即能怡养身心,又能消遣时光,两全齐美。”我矢口否认,说得真诚十足,若不是心里清楚,连我几乎都要被自己的演技所骗。

正僵持不下时,香墨上前来为我解围,禀道:“娘娘,晚膳已经备好了。”

我轻轻哦了一声,似漫不经心的从他身上站起来,其实手心早已出了汗,恨不得立刻逃开,他只是轻笑,没有强留。

“晚膳已经备好了,请皇上用膳罢,您若不想在这里用的话,那臣妾现在就备轿送您回天胤宫,或者,凤鸣宫。”我恭声轻启,说得婉转动人。

他站起身来,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道:“今日哪宫都不去,就在这儿罢。”

我垂首站在原地,脸上笑容越来越深,宫灯缱绻,情话灼人,而我——赢了。

第三十六章

我突然发现自己错了,错在我把他当成了平常的男子。

而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夏侯君曜目光一一掠过桌上的菜色,转眸看着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字字如冰。

觑得他眸中凛色,我轻笑垂眸,黯淡语声不似先才咄咄,竟然有些寂寥,“臣妾终归是皇上的女人。”

殿里气氛越来越暧昧,香墨带着宫人默默退下。

转眼间,我已退去了母仪天下的光环,低着头站在他面前,殷殷切切,颦笑顾盼,好像真的是一个等着丈夫回心转意的弱小女子。

他眸峰如刀,深深看着我,“过来。”

我依言缓缓走到他面前,不敢抬头,“皇上…”我轻轻唤了一声,双颊早已飞红。

他苍白修长手指,轻轻抬起我下颌,“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朕看不懂。”

靠近他,便如置身于香芷清芬的花园里,黯香浮动,淡淡的龙涎香味,意念里,存储了十六年的少女情怀,除去在诚王爷那里的惊鸿一瞥,浮华一梦,唯有他,能带给我恐慌,悸动,还有——漠明的心动。

如果跳过嗜血一事,他英俊逼人的面孔绝对足以惑人心智。

宫灯下,我目光渐渐变得迷离,顺势攀住他的颈。

我轻轻闭上眸,等待他即将落下来的吻。

如果非得有一个男人,那么,命里注定的那个又何偿不可?

他如炽呼吸迫在眉睫,温热气息越来越粗重。

——却是笑!讥讽的笑。

我猝然睁眸,看到他满脸笑意,好像碰到了天下最可笑的事,蓦得,我双颊臊红,仓皇推开他,不住后退,跌坐在椅中。

“朕的皇后难道是守不住寂寞了吗?”他话里犹带笑意。

我冷冷别过眸,一语不发,紧紧握着双手,长长蔻丹掐入手心。

而他并不打算放过我,继续讽刺,“你难道忘了吗?你是皇后,朕还得用你的处子之血来续命,你这样引诱朕,还不惜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想让朕给你破身对不对?你说得没错…”

他话至一半,暗藏玄机,我冷冷的看向他,目光如淬了毒的针。

他却轻笑,眸子里竟有一丝柔情掠过,肯定的道:“你是朕的女人,夏侯君曜的女人,只要牢记这一点,不用牺牲色相也能保住性命。”

前半句话还犹可,后面便又带上玩笑意味,我无意再听下去,冷冷站起身向后殿走去,“笑也笑够了,臣妾就不奉陪了。”

刚走两步,便被他一把拉回来,我猝不及防,重重的跌撞到他怀里,

“啊…”

我惊呼一声,捂住胸口,饱满的胸脯已隐隐作痛。

他脸上微红,想要安慰却不知怎么开口,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准备了这么多菜不吃岂不浪费了。”

我半晌不语,不置可否,僵持着站在那里。

“来人。”他轻唤,门外宫人鱼惯而入,趋行而至。

———————————————————————————

头疼欲裂,这几天连做梦都是宫斗的情节,有时候我以为自己睡着了,但是一睁眼,却发现是醒着,偶刚睡醒,半梦半醒间…

第三十七章

香墨、碧月察颜观色,笑着打破僵局。

“娘娘今日特地叮嘱准备了皇上爱吃的膳食,皇上,您看看,都是您爱吃的。”香墨道,将银盖一一揭起,并介绍:“凤尾鱼翅,八宝野鸭,绣球乾贝…”

屋子里顿时香味弥漫,熏得人食欲蠢蠢欲动。

我半推半就,被碧月扶着在桌边坐下,仍旧冷着一张脸,有一种被捉弄的感觉,犹其还是在自己打算投怀送抱的时候,这个人,未免也太不识趣了。

他却好像已经将先才的事忘记了,也不用让人试毒,执起象牙箸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看到这里,我方收了怒气,勉强吃了几小口。

那晚,他并未留宿中宫,也并未急着走,是到夜半时分才仓皇逃离的。

没错,是逃离这个词。

我斜倚绣屏,闭着眸,香墨以为我睡着了,上来为我盖被子,我却突然笑了。

她惊吓的收回手,心魂未定,“娘娘,可死吓死奴婢了,想到什么了笑得那么开心。”

我睁开眼,脸上笑意更浓,“皇上已经走了吗?”

“已经走了,奴婢刚刚看着皇上上轿离去的,不过娘娘,您费尽心机将皇上请过来,却为何不让在此留宿呢?”她疑惑不解的道,为我掖掖被角。

我轻笑,讳莫如深的道:“不是本宫不留,而是皇上怕了。”

“怕了?皇上怕什么?娘娘还能吃了他?”她掩口轻笑,揶揄的道。

我不置可否,抬眸看着这满室缱绻的春意,用力呼吸,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龙涎香味,丝丝入喉,甘醴馥郁。

手指轻轻抚上胸口,那里仿佛还在微微的痛,只是我却越笑越开心。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今天虽然皇上没有为我破身,但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言语深处,他已经向我透露了同盟的讯息,他说,只要记住我的他的女人,就能保全性命,这不就是暗示的信号吗?

今天的事算是过去了,而我却不能就此高枕无忧,一朝树敌太多,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不留宿也没关系,反正皇上皇后鹣鲽情深的效果已经达到了。”我淡淡的道,掀被起身。

香墨慌忙过来掺扶,“娘娘要到床上去睡吗?”

我冷冷嗯一声,由她掺扶着进了内阁。

太后生辰将至,我按照往日的安排,重新学起了歌舞,而太后娘娘因为之前说过“甚好”,所以不便再改口,萧贵妃等人也只得不再反抗,认命的带着各式丑陋的面具开始学跳《苏莫遮》。

再见我时,易子昭眼里有某种深意,浓浓淡淡,浅浅咄咄,好似讽刺,休息的当口,他漫不经心的踱到我面前,“皇后娘娘近来容光满面,看来,娘娘与皇上真得如传闻所言,恩爱无边,羡煞旁人啊!”

我转眸看他,冷笑道:“易公子留连花丛,从来都不缺红颜知已,不管这“旁人”是谁?终归也不会是易公子。”

他在我对面坐下,放荡不羁的笑出声,“好一副伶牙俐齿,怪不得连平日里在后宫叱咤风云的萧贵妃这一次也输了,娘娘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呀!”

第三十八章

他手中转动着随身携带的短萧,上面系一根锦黄色同心结的璎珞流苏,眸光比那骄阳还要炽烈几分。

这眼神,我有些看不懂,良久才轻笑一声,“易公子真会开玩笑,不过是跳支舞,又何来谁输谁赢?时候不早了,本宫要去学琵琶了。”

我起身便走,不愿再待下去。

他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向我透露着某种危险的信息,而我不想听,也不要听,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做,单单“听到”也是种罪过。

他闪身挡住我去路,冷冷的道:“好好做你的皇后,侍药承血就好。”

我缓缓抬眸,轻笑,“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不懂?”

“你真的不懂吗?”他缓缓靠近我,俯低身子。

我向后退了一步,眸中已有三分戾气,“放肆,本宫乃堂堂六宫之主,岂容你这样轻薄。”

外围宫人就在亭外,我极力压力声音,这件事情闹大了,对我并没好处。

他哈哈大笑,引来众人侧目,“我真是后悔。”

他撂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暂且收了怒气,等他把话说明。

“后悔领了圣命来教皇后娘娘。”他终于道出了全句。

我微微一怔,转身看向他,他站在那里,看我的目光充满着情绪,怒,痛,怨,嗔,独独没有一样东西,却无一不彰显出它。

我突然发现我错了,错在我把他当成了平常的男人。

而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他是太后娘娘精心扶佐的亲侄子,除了太后自己,将来唯一一个有可能篡得帝位的男人。

望着他,我竟然哑口无言,仓皇的转身离去,他亦没有再阻拦。

见我出来,碧月匆忙上前掺扶,随一帮中宫侍婢浩浩荡荡打道回府。

“奴才(奴婢)恭送皇后娘娘。”乐府宫人伏地跪送鸾架。

与之前相比,我的地位已经如日中升,该满意才是,而我心里慌乱如麻,连一刻都平静不下来。

回到宫中,立刻便有宫人匆忙来禀,“娘娘,良人娘娘已经久侯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