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冷笑一声：“也就是说，你是当年那个血洗皇宫的小妖王？”
风潇道：“幼凤无法控制妖力，压制我的龙血坠被人不小心摘掉后，我才血洗皇宫，而且是他们先抓我的。”
苏灵摆摆手：“行吧，这个我就不追究了。”
她压根儿都不想将平日里温吞软萌的风道长，跟传说中那个暴戾小妖王联系起来。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几年前的那件事，只是当着当事人提这事，她脸皮再厚，也有点难以启齿，还没说，脸就先红了，只得梗着脖子不看他：“……几年前红叶山庄的是你吧？”
风潇听到她问这个，本来就有点发红的脸，一下爆红，那颜色比他的红羽毛还红，他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是……是我！
苏灵见他承认，继续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说他恰好出现在那里不合常理，以他的妖力也不可能让她能为所欲为啊！
风潇悄咪咪看了她一眼，恰好对上她的目光，又赶紧埋下头，小声道：“我答应了母亲成年之后再来人界，那时我刚刚到人界不久，因为当年苏成碧前辈对我父亲和我有恩，所以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她的后人报恩。但是看到你之后，觉得你太好看了，我不好意思出现在你面前跟你说话，就一直悄悄跟在你身后。你去红叶山庄那次，我知道你中了花璨的毒，本来是打算帮你去解毒的，但是刚刚来到你房门口，就被你抓了进去，然后……”
苏灵忽然想起那时候，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但每次想找出来都没成功，还以为是自己能见鬼怪，疑神疑鬼了。原来是真得被人跟了。
她想起那晚的场景，本来已经恢复的神色，又是老脸一红，却还是强装镇定，板着脸道：“那你为什么不帮我解毒，还……”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风潇脑袋埋得更低，只差像只鸵鸟钻进沙里，支支吾吾道：“你……一亲我，我就什么都忘了。”
果然，就不能对男人抱有什么幻想，都是下半身思考的玩意儿，男妖同理可证。
苏灵想了想：“那你为什么第二天就跑了，过了这么几年才来找我？”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一瞪，凶狠狠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生了小邪，想把小邪从我手中抢走。我说你怎么那么喜欢小邪，对他那么好，原来是另有所谋。”
风潇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来跟你抢小邪的。当初我消失不见，是因为人妖结合遭了天谴，被雷劈成重伤，不得不回丹穴山养伤，一直养了三年才好。好了之后我本来是想直接找你们的，但是我担心天道不容人妖恋，只能先攒功德。”
苏灵微微一愣，想起来这几月来，他整天嚷嚷攒功德的场景，有些不可思议道：“我之前问你攒功德是不是为了修仙，你说不是，是为了别的事，所以就是为了这个？”
风潇用力点头：“灵灵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功德已经攒够，之前我亲你都没打雷呢，我们可以在一起了。”说完，看着苏灵一脸质疑的表情，赶紧凑过去，“不信，我们现在就亲亲。”
苏灵伸出手指抵在他脑门：“你给我老实点，我还没问完呢！”
风潇悻悻地缩回脑袋，正襟危坐：“灵灵，你继续问。”
苏灵想了想，梗着脖子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风潇小声道：“你不是反对人妖恋么？我就想等你先喜欢上我，生米煮成熟饭再告诉你。”
苏灵大怒：“还生米煮成熟饭？”
风潇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等我们相爱了再告诉你，毕竟真爱是可以打败一切的。”
苏灵老脸一红：“什么真爱不真爱？光是你隐瞒身份这么久，咱俩的事都没戏。”
“啊！”风潇从床上跳下来，拉着她的手臂道，“灵灵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苏灵将他的手甩开，冷哼一声，转身出门，走到自己房内口，看到准备追上来的风潇，将他一把推开：“我很生气，暂时不想见到你。”
然后将门用力甩上，风潇高挺的鼻子差点被磕到。
他悻悻地摸摸鼻子，想敲门又不敢，最终只能失落地转身离开下楼，看到楼下正在对着电脑，带领白启打游戏的花璨，他想了想走过去，问：“小花，我做错事了，灵灵很生气，你帮我搜搜怎么认错才能让她原谅？”
花璨正玩得入迷，头也不回道：“跪键盘呗！”
“哦！”风潇点头，伸手将他的键盘抽出来，“那我去跪了。”
本来还在噼里啪啦的花璨一下没回神，等反应过来，风潇已经拿着键盘走远，嗷嗷叫道：“我马上就赢了啊！”
*
苏灵生气吗？
当然很生气，就算当年的事不怪风潇，顶多怪花璨和自己，他一个刚成年的凤凰被自己祸害遭了雷劈，说起来也其实也蛮惨的——呸呸呸！一千二百岁的老妖怪，还刚成年？
但他在苏家小楼住了快半年，两个人这么久以来几乎朝夕相处，他竟然一直瞒着自己的身份。这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最不要脸的是，他一个一千多岁的大妖怪，竟然天天装作道士，处在道观挂单，甚至还去了长生观。要是张青临他们知道，他们认为很厉害的风道长，原来是个妖怪，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大概是世界观都要崩塌吧！
苏灵越想越气，看到本来已经睡着的苏小邪悠悠转醒，道：“你爸爸醒了，你要不要去看他？”
虽然很不爽，但毕竟他是苏小邪的亲爹，既然都已经叫上了，她也没必要再去纠正。
本来还有些惺忪的苏小邪，闻言两眼一亮，瞌睡也没了，笑眯眯爬下床道：“那我去看爸爸了！”
苏灵看着短手短腿的小家伙往外走，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苏小邪第一次见到风潇就抱着人大腿不放，后来更是黏他超过黏自己，原来这就是父子天性，而且妖怪之间的联系纽带，估计比她想象得更奇特。
虽然她对风潇气得牙痒痒，但不得不说蠢儿子有了爸爸，也算是个好消息。
她捂着脸重重叹了口气。
“妈妈妈妈！”楼下忽然传来苏小邪奶声奶气地叫唤。
苏灵起身走出门：“什么事？”
站在院子里的苏小邪昂着胖脸蛋，指了指身旁跪在院中央的风潇：“爸爸在跪键盘。”
苏灵一看，可不是么？
她冷着脸道：“你干什么？”
风潇可怜巴巴道：“灵灵，我错了！”
苏灵没好气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么？想都别想？”
说完就转身进屋，但是刚刚关上门，又想起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于是又走出来道：“你给我上来，再这么幼稚，明天我就让你收拾包袱滚蛋！”
风潇被凶得心头一震，犹豫了片刻，还是慢悠悠起身。在一旁围观的花璨赶紧拿过键盘，检查了下发觉没坏，舒口气，又拍拍风潇的肩膀：“风道长，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么大的错误，连妖命都搞出来了，还一直瞒着灵灵姐，我要是她，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风潇闻言，更加惶惑不安：“那我该怎么办？”
花璨道：“我看你这两天什么都别做，等灵灵姐先消了气再说。”
“好吧！”
*
苏灵一来是生气，二来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自己生了个鸟儿子，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和鸟爸爸在一起。虽然他们苏家传人姻缘单薄，但好歹每一任传人的上门女婿都是正常人类。如果真得和风潇在一起，以后的传人都会留着妖怪血。哪怕凤凰作为神鸟和普通妖怪不同，但毕竟也不是人类。
而且人妖殊途并非说说而已，风潇一千二百岁才成年，人类一千二百年则已经不知道改朝换代多少次。再说得现实一点，物种差异这么大，夫妻生活能正常吗？
想到这个，她就不得不想起当初在红叶山庄的那一晚，虽然因为中毒而迷迷糊糊，不记得风潇的模样，但那强烈的感觉还是隐隐约约刻在了脑子里。
反正那一次肯定没有问题，不然也不会有了苏小邪。
说好的生殖隔离呢，可真是见了鬼！
*
这两天风潇大概是怕被骂，也不再拉着她认错了，只是时不时偷偷瞄她，被她发现就立马老老实实埋下头。
每天出门行善积德比之前还积极，桂花街干净得可以直接坐在地上，街坊领居对他的夸奖也更热烈了。除此之外，每天都在认真看书，励志要考上大学读到博士。
苏灵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要说不感动是假的，但又实在是觉得好笑。
一个妖怪天天装道士行善积德，还要在人界自考大学读博士，说出去都得把人给笑死。
苏灵没爹没妈，家里就只有一堆鬼怪，之前还想着至少自己和风潇是人，现在好了，整个小楼就只有她一个是人。她思来想去也没人可以商量，最后只能去找对面的顾小山。
顾小山已经知道风潇身份，前天风潇身上绑着一堆藤条，来给他这个大舅哥负荆请罪，把前因后果都坦白了。
顾小山毕竟跟苏灵一块儿长大，四舍五入就是亲哥了，听了这话之后，将人痛揍了一顿，本来是想将人给一脚踹出去的，但风潇哭哭啼啼道：“哥，你希望看到小邪在单亲家庭长大么？你难道就不希望小邪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顾小山觉得苏灵怎么还真无所谓，毕竟他们这种家庭出生的人，想要和世俗男女一样，过上烟火味十足的美满生活，那几率是微乎其微。但小邪毕竟是小孩子，哪怕是个半妖，可那么软软萌萌的一只，妈本来就不靠谱，要是有个亲爹在身旁，确实会好很多。尤其是想到平日里，苏小邪黏风潇的场景，这不就是父子天性么？
这么一想，顾小山心就软了下来，冷着脸道：“我会在灵灵那里帮你说好话的。”
风潇只差抱着他大腿感激涕零：“哥，你真是太好了！”
顾小山一脚将他踹开：“别叫我哥！一千多岁的老妖怪你好意思我还不好意思呢！”
风潇嚅嗫了下嘴唇，小声道：“我不是老妖怪，我才刚刚成年。”
“呵呵！”
臭不要脸！
因为风潇提前负荆请罪，还搬出了苏小邪，这会儿苏灵来找顾小山商量，他自然是要为那老妖怪说点好话。
苏灵纠结道：“小山，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顾小山清了清嗓子：“我觉得吧，风潇这个人，啊不，这个妖，其实挺不错的。又是小邪的亲爸……”
苏灵打断他：“你也知道他是妖啊！我要跟个妖在一起，我们苏家十八代祖宗，泉下有知还不得被我气死。”
“那可不一定，你们老祖宗苏成碧不是和妖王有交情么？你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
苏灵木着脸道：“是啊！他这才一代，我们苏家已经传到十九代了。”
顾小山想了想问：“你是不是担心人妖寿元相差太远。”
苏灵烦躁地抓抓脑袋：“这也是其中之一吧！”
顾小山不以为意道：“我觉得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毕竟先死的是你，要伤心也是风潇。”
苏灵沉吟片刻，弱弱道：“谁伤心也都不好吧？”
顾小山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看来你对他还挺关心的嘛！”
苏灵捂脸哀嚎：“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顾小山看她纠结的模样，思忖片刻道：“这样吧，他是小邪的爸爸，你也不能把他一个人赶走，让小邪跟他走，你又舍不得。反正先让他留在这里，一切顺其自然吧？”
苏灵抿抿唇道：“可是我之前已经和他正式成为男女朋友了，那要不要先分个手？”
顾小山斜了他一眼：“你愿折腾就折腾吧！”
苏灵绞了绞手指：“其实也不用专门分手，就跟你说的，顺其自然就好。”
顾小山算是明白了，这家伙根本就是想和那个老妖怪在一起，又一时没办法说服自己，来找他就是为了找支援。
他想了想道：“灵灵呢，我觉得做人最重要的是终于自己的内心，也就是说只要你自己喜欢，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你爱的是人还是妖，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并不是！风潇要不是小邪亲爹，他第一个跳出来棒打鸳鸯。
人妖恋，算是什么事儿啊！
古今中外就没几个好结果的。
从顾小这儿得到点心理支撑，回到苏家小楼的苏灵总算对风潇脸色好了点。风潇怎么看不出来，心下决定，回头一定要给小山哥送几块上好的玉石。
*
“你醒了？”一栋临山的小楼里，瑶姬看向床上躺着的方域。
因为只是一道魂魄，此时的方域浑身上下泛着点透明。
“瑶姬，我这是在哪里？”方域爬起来问。
瑶姬道：“常羊山下的度假屋。”
方域大概是有些痛苦，眉头微皱：“对不起瑶姬，我没能替你把事情办好，不仅没捉到雏凤，新月灵石也让人抢走了。不过你放心，等我恢复，马上再去给你办。”
瑶姬轻轻笑了笑：“算了，等你恢复可能至少要几十年，我等不起了。”
方域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瑶姬道：“你还没感觉出来你的修为已经被毁了吗？如果你不是不死之魂，早就死在苏家那位姑娘剑下了。”
方域这才发觉自己法力尽失，脸色大变：“我……”
瑶姬摆摆手：“事已至此，不能强求。苏灵确实出乎意料，连四凶都轻易死在她手下，我也不能再指望你。”
“瑶姬……”
瑶姬轻笑：“不过你对我还是很有用的，毕竟你是不死之魂。”
方域：“只要我能为你做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哪怕灰飞烟灭？”
瑶姬挑眉：“灰飞烟灭？”
方域点头。
瑶姬轻笑：“看来我真没选错人。”
第75章
“阿瑶，你在干什么？”江海的声音从楼梯传来。
小白还阳后，因为这一世叫盛瑶，所以江海也就改了口叫她阿瑶。毕竟小白这个名字当初取得实在是太随便了。
瑶姬听到声音，脸色微微一变，拉起被子将方域的魂魄盖住，转头看向门外时，又已经换上恬然的笑脸。
江海推门而入，看到对他笑着的女孩，也笑道：“你不是要想去山里走走么？”
瑶姬点头：“是啊，我刚刚换鞋子呢！”说着指了指脚下的跑鞋。
江海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她鞋带还散落着，走上前蹲下，慢条斯理地帮她系好，笑着道：“还阳这么久，是不是很多现在的东西还没习惯？”
瑶姬轻笑：“虽然继承了盛瑶的记忆，但毕竟很多东西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反应会慢点，江大哥不要嫌弃我笨就好。”
江海起身，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
瑶姬笑着挽上他的臂膀：“在古代十五六岁就能结婚了，可惜现在的女孩子得等到二十岁才能嫁人，好麻烦啊！”
江海听她这么说脸上浮现一丝赧色，伸手抵在鼻前，佯装清了清嗓子：“不管多少岁，我都会等你。”
瑶姬抬头看向他，眼眶浮上一层雾气：“真的吗？”
江海点头：“当然是真的。”
瑶姬笑开：“江大哥，我真高兴。”
“我也很高兴。”江海拉了拉她，“走吧，咱们去山里转转。”
这里叫做常羊山，勉强算得上一个冷门旅游地。前日盛瑶忽然提出想出来走走，他立马放下工作开车陪她，最后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两个人走了一段，来到一座大山石前，盛瑶拉着他，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江海摇头。
瑶姬道：“这是刑天被砍头的地方。”
“刑天？”江海反应过来，笑道，“你喜欢看神话传说啊！”
瑶姬笑道：“不是神话传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上古文明对于后来的人来说太神秘，就当成神话传说罢了！”
江海好笑道：“是吗？”
瑶姬道：“你知道刑天吧？”
江海想了想：“在神话故事里，好像是一个很凶残的战将，后来被黄帝杀了。”
瑶姬轻笑一声：“胜者王败者寇罢了，黄帝统一了华夏，死在他手上的刑天自然就变成了反派，其实不是这样的。”
江海听她说的有意思，顺着她的话问：“那是怎样的？”
瑶姬道：“刑天其实是个大英雄，骁勇善战，长得也英俊。他本来是炎帝最得力的手下，一心想助炎帝一统天下，可是炎帝性格中庸，败给黄帝后，就选择与黄帝结盟，说是结盟，其实是归顺。刑天不服气，想跟蚩尤一起反抗黄帝，却被炎帝阻止，在蚩尤战死后，刑天再无法眼睁睁看着炎帝一族臣服于黄帝之下，不管炎帝阻挠，只身去对抗黄帝。可他一个人怎么打得过黄帝的万千神兵猛将，最后在这里被砍掉了头。他是个大英雄，死后也没有倒下，举着他的石戚，在肚子上画上眼睛，用无头的身体继续战斗。”
江海笑：“没有头还能战斗？不是神话还是什么？”
瑶姬看着他轻笑了笑：“那是因为远古时期，人神杂糅，炎黄帝还有刑天，其实都是神。”
“是吗？”
瑶姬道：“你不觉得刑天是个大英雄吗？”
江海想了想：“其实我觉得炎黄结盟挺好的，没有战争，天下才会太平，百姓才会安居。”
瑶姬道：“我却觉得只有真正的勇者才有资格掌管天下，就比如刑天。他只是运气不太好，遇到了一个不支持他的上司。若是换个时间地点，他不见得就成不了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