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出一副先生考校学生的模样。

严清怡略思量,答道:“最近读了杜子美的集子,觉得颇为感慨,杜子美既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想法,只可惜他人微言轻,如果能得居高位,未必不能造就第二个贞观之治。”

陆安康立刻沉了脸,“你什么意思?”

严清怡笑道:“表哥是管中窥豹一叶障目,只看到官员鱼肉百姓,却没看到官吏为民造福替民请命。我是觉得人居高位,能够为百姓做得事情更多。”

陆安康冷着脸道:“我对做官没兴趣,也不喜欢溜须拍马。”

“人各有志,表哥有这想法也应当,只是表哥一介白身,往后少不了跪拜官吏,就是路上遇到个差役也得敬着,最难堪的是,以后恐怕还得跪拜同窗,尤其那些书读得不如表哥的人…想想就替表哥不忿。”

陆安康沉吟一番,“也罢,我去考个秀才堵住他们的嘴。”

大姨母得知陆安康回心转意打算回乡应考,喜道:“终于想通了,不枉你爹费那般苦心教导你。”

陆安康傲然道:“我就考个秀才,没打算做官,让爹不必高兴。”一句话将大姨母气得心口疼。

严清怡私下劝大姨母,“姨母别生气,二表哥喜欢读书,书又读得好,到时候那些不如他的都考中举人了,他见了自然不服气,说不定不等人劝,自己就赌气应考了。”

大姨母一把拉住严清怡,“还好有你解劝着,否则他跟头倔驴似的,八匹马拉不回来。”

过些天,柳娘子把衣裳做好了,蔡如娇迫不及待地换上去给大姨母看…

第51章 酿酒

蔡如娇平常爱穿水红、银红等鲜亮颜色, 难得穿月白色,竟是出人意外的漂亮, 而且因为褙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并不显得素淡,反而更添几许喜庆。

“好看,好看,就跟画上的仙女儿似的,”大姨母仔细打量后, 连声夸赞。

蔡如娇来之前已经对着镜子照过,自认为也非常漂亮,可听大姨母这般夸奖,半是得意半是羞涩地道:“姨母惯会拿我们寻乐子。”

大姨母“啧啧”两声, 对严清怡道:“瞧瞧, 说真话都不爱听,以后就说阿娇跟钟离春一般, 她便高兴了。”

严清怡抿着嘴儿笑。

蔡如娇摇着大姨母手臂撒了会儿娇,问严清怡, “表妹的衣裳做好了吗?”

严清怡笑道:“这几天赶着抄诗集, 只把衣裳做出来了, 花还没绣, 秋菊身上不爽利, 我没让她多费神。”

蔡如娇摇头, “表妹太好说话了, 花银子买下人就是来干活的, 你还当小姐给伺候着?”

“这倒不是,”严清怡解释,“她平常没闲着,过上这三四日就好了,否则累出病来更是麻烦。”

大姨母一听就明白,压低声音道:“女人家每月都有这么几天,歇着也就歇着了,你们两个来了癸水没有?”

蔡如娇恍然,看严清怡两眼,摇摇头。

严清怡也摇头。

大姨母叮嘱,“以后来小日子时候可得记着千万不能贪凉,也别累着。”

两人俱都羞涩地答应了。

大姨母含笑点头。

蔡如娇与严清怡在相貌上都随薛家人,皮肤白净,又长了双大眼睛,有三四分的相似。只是蔡如娇脸盘略方鼻梁挺直,性格上跳脱欢快,严清怡则生着圆润的鹅蛋脸,鼻头有些趴,因为腮边那对时隐时现的梨涡,整个人显得娇娇柔柔的。

两人并肩而立,宛如一对姐妹花,各有各的美。

大姨母笑着吩咐,“阿娇先把衣裳换了,阿清抽空早点做出来,下个月你姨父恩师整满六十六,咱们一道去贺寿。”

严清怡好奇地问:“姨父的恩师是哪位?”

大姨母道:“是张弦张大人。”

严清怡心头一跳。

张弦是翰林出身,先在吏部为主事,后升迁至礼部任侍郎,没几年就成为礼部尚书忝作内阁群辅之一,跟祖父罗振业私交颇笃。

每年生辰,罗家都会费尽心思地打点寿礼。

而六十六岁大寿…记得娘亲苏氏是带她一道去的,那天皇上赐了柄老寿星的桃木拐杖。

可巧张大人正在内院,司礼监的范大档亲自送到里头。

柔嘉公主也去了。

就是那天,柔嘉公主相中了几位世家女子,才有了来年春天的桃花会。

桃花会上,罗雁回结识了陆安平。

记忆中那些残缺不全的片段终于连在一串,严清怡既是期待又是紧张,一颗心“砰砰”直跳。

蔡如娇看出她的异样,问道:“你怎么了?”

严清怡恍然回神,“听说主考官都是一二品的大官,天天陪在皇上跟前的。我怎么有点害怕呢?”

大姨母笑道:“这些老大人官做久了天生有种官威,不怪你害怕,就是你姨父在张大人跟前,也规规矩矩的不敢有半分放肆…老大人对家里门生子弟严苛,对你们小姑娘不会板着脸,再者贺寿的人多,能不能见到张大人还不一定。我带你们主要是去见见世面,再结识几个好朋友。对了,正好今儿得空,我给你们讲讲去做客的规矩,免得闹出笑话。”

蔡如娇与严清怡都乖巧地听着。

连续几日,大姨母得空就给她们讲规矩,挑剔两人的坐走行立。

蔡如娇性格跳脱单是走路就被挑出许多不当之处,严清怡倒还好,但为了不叫大姨母生疑,不让蔡如娇记恨,少不得也做出些纰漏,被大姨母指责了好几次。

蔡如娇面皮儿薄,连番被挑刺脸上就挂不住,拉着严清怡诉苦,“姨母太苛刻了,京都的小姐真就行不动裙笑不露齿?我看魏家五姑娘跟何大姑娘也没那么讲究啊?何姑娘笑起来嘴张得大,露出来好几颗牙。”

严清怡禁不住笑,“在私底下没有长辈在,可以自在些,但是当着众位夫人太太的面儿,肯定要注意举止。就好比,五姑娘去南屋找书看,在咱们这里根本没什么,如果到了张大人家中,她能那样乱翻东西吗?自然不会。”顿一下,又补充道:“姨母也是为了咱们好,我听说有些勋贵夫人会趁机相看儿媳妇。”

蔡如娇眸光顿时亮了亮,“真的吗?”

“你没听何姑娘说花会诗会的,女眷这种聚会一来是多结交些人以后走动,再就是带着闺女出门给别人相看啊。要是咱们总不出去走动,谁知道姨母家中有两位表姑娘,而且都这么好看?”

蔡如娇给逗乐了,捂嘴笑道:“你可真有意思…说起来魏姑娘声音真粗,跟个男人似的,乍听她张嘴吓了我一跳,难怪她开头不说话,娇滴滴一个小姑娘怎么长了副公鸭嗓子。何姑娘声音倒好听,就是长得丑,两眼离得太宽了,嘴也大。”

严清怡顿时沉下脸来,“表姐别这么说,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我觉得她俩都很好,性情爽快又随和,要是她们知道你背后排揎她们,以后怕再不跟你往来。你想想,要是有人背后议论你,你心里高兴?”

蔡如娇讪然道:“我就随口说两句,又不是说她们不好…你不会背后告状吧?”

严清怡道:“我才不干这种傻事,枉做小人。”

“那就好,”蔡如娇放心地笑笑,顺手拿起长案上抄好的一沓字纸,问道:“你没正经读过书,怎么练出来这笔好字?”

严清怡道:“写得多呗,家里穷买不起纸笔,就折了柳枝在地上写,你光看到抄好的这些,还没看见废掉的呢。”说着从案面下的抽屉掏出一大摞纸,“就是写废的。”

蔡如娇咋舌,“你写了这么多,难怪没工夫做衣裳。像这些抄错一个半个字的,涂了另写便是,干嘛要重抄?真不嫌麻烦。”

严清怡笑一笑,“要是自己看也就罢了,是抄了送人的,应当尽心尽力。都是互相的,你待别人尽心,别人也待你尽心,你待别人宽厚,别人也待你宽厚。”侧头看春兰与秋菊都不在屋里,略略低了声音道:“就像前几天,你说下人买来是干活的,不能当小姐伺候,理虽然是这个理儿,可话不能这么说。屋里还有别人,保不齐就传到朝霞跟彩霞耳朵里,她俩听了会怎么想,阳奉阴违倒罢了,万一哪天背后给你使绊子呢?”

蔡如娇默默思量片刻,心悦诚服地道:“你说得对。”

经过这一次,蔡如娇明显对严清怡好了许多,连大姨母叫了人牙子过来买人,她也让了严清怡先挑。

严清怡承她的情,选了两个十岁出头的,分别取名夏荷冬梅,正好凑成一年四季,又指了另外两个,建议蔡如娇要了。

大姨母笑着对蔡如娇道:“这两个我也觉得好。”

蔡如娇懵懵懂懂地,“没看出好在哪里?”

严清怡悄声道:“二姨母怕你在外面住不惯,特意让朝霞彩霞跟着来伺候,她俩年纪都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放出去,现下这两个十三岁,正好接上来。这是其一,其二是,你不爱做女红,可你贴身衣物得有人做,湖蓝袄子针线活好,蜜色袄子那个看着稳重,多少能提点你。”

蔡如娇叹两声,“你想得真周到,看起来我才是个妹妹,什么也不懂。”

严清怡笑道:“我跟你不一样,你在家里诸事不管,只有二姨母给你打算,我是长姐,要管着底下的弟弟,操心惯了。我倒是羡慕你,多好啊!”

大姨母叹道:“各人的命数,上天早就定了的。以前我做闺女时,你们外祖父最疼爱小闺女,他都没抱过我跟二妹,却一手抱着三妹一手提笔写字。你们外祖父早就说定了舍不得她出嫁,要招婿,把家里宅子物件都留给她。那会儿我也羡慕三妹,可现在来看…世事无常啊。”

严清怡神情有些黯然。

她又何尝不是?

前世生在福窝里,不愁吃不愁穿,何曾想过会有为人奴仆的一天,更没想过转世重生,会连饭也吃不饱。

夏天顶着烈日卖杏子,冬天迎着寒风卖绢花。即便这样,也只能勉强度日。

想起过去,不免又想到济南府的家。

也不知家里情形如何,薛青昊由林栝看着,应该不用担心,就怕薛氏按捺不住去找严青旻。薛氏性子绵软,要是让她对上胡寡妇,是绝对占不了便宜的。

如果舍下银两能把严青旻接出来倒罢了,最坏的就是薛氏被牵连进去,不但没捞出严青旻,反而要掏出银子贴补那个无底洞,

严清怡扳着指头数算。

从京都往济南府差不多七天,驿站快马有三四天就能到。

她上次写信到现在都快一个月了,却没收到只言片语,真让人担心。

可担心也没办法。

严清怡只能铺开纸,再写一封信。

秋风徐起,天气终于不再那么燥热,桂花树星星点点缀满了米白色的花骨朵,空气里弥漫着桂花清雅甜糯的香气。

严清怡分别给何若薰和魏欣写信邀她们来赏桂花,信笺用桂花熏过,沾染了淡淡甜香。

魏欣如约带来酒曲、江米和白糖。

大姨母巴不得能够讨好这两人,特地吩咐人把闲置的小厨房收拾出来,又专门拨两位婆子给她们打下手。

四人根本顾不上赏桂花,一头扎进小厨房,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总算把江米发酵上了。

过得三天,江米发出酒酿,魏欣又来一次,将酒酿搓下来,用细罗筛了,下锅烧开,放凉后加入白糖和桂花,然后灌进洗干净的坛子里。

坛口用细棉布封住,拿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了,外面糊一层泥巴,最后再包一层布。

魏欣酿的酒用红布包着,严清怡酿出来的用蓝布包着,在何若薰及丫鬟婆子们的见证下,埋到桂花树下。

魏欣得意地拍拍手,“大功告成,腊八那天我来起酒,不能腊八,腊月初六我们起酒,看看到底谁酿得口味好。”

严清怡言笑晏晏,“拭目以待吧。”

雨荷端来茶水点心,“太太说姑娘们忙活大半天,赶紧坐下歇会儿。”

严清怡笑着接过,将三人请到屋里坐下。

门窗洞开,透过雕花窗棂能看到桂花满树,石榴低垂,风温润清凉像是多情人的手。

何若薰惬意地靠在玫瑰椅背上,望着已经鼓胀胀的石榴笑道:“约莫十几天就熟透了,也不知甜不甜。”

魏欣捏捏她的腮帮子,“才糟蹋完人家的桂花,又惦记着石榴了。”伸手从碟子里取过一只点心往她嘴里塞,“堵住你的嘴。”

何若薰张嘴咬一口,嚷道:“怎么是绿豆糕?”

何若薰不爱绿豆糕,爱吃的是魏欣。

魏欣将剩下的吃了,突然想起头一次来的时候,严清怡特意让上了两块绿豆糕,不由侧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绿豆糕?”

“我不知道你爱吃,我是自己爱吃。”严清怡笑着回答,“上次的绿豆糕是我们济南府的做法,我觉得比京式点心好吃,想让你尝尝。”

魏欣着意地看她两眼,笑了,“我原来没打算来的,阿薰强拉着我,说有个很有趣的人,肯定跟我合得来,没想到还真是。”

严清怡颇为感慨,前世她跟魏欣就要好,跟何若薰并不算熟,这一世却是先认识何若薰,而兜兜转转跟魏欣还是合得来。

这也应该算是缘分吧。

思量间,就听魏欣问道:“再有半个月是张阁老生辰,你们要去吗?”

何若薰摇头,“我家跟他没什么往来,顶多会备份贺礼,人肯定是不去的。”

“你不去多没意思,”魏欣失望地嘟哝一句,旋即兴奋起来,“听说柔嘉公主是要去的,几位阁老肯定也会去,这下子估计张阁老家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真的?”蔡如娇讶然,“公主也去给阁老贺寿?柔嘉公主长什么样子?”

魏欣卖关子,“等你去了就知道,而且柔嘉公主可不只是贺寿,还有别的事情呢。”

严清怡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柔嘉公主身上,她满脑子想得都是见到苏氏该说什么…

第52章 权衡

直到日影西移, 魏欣跟何若薰才告辞离开。

大姨母立刻叫了春兰过去问话,“两位客人耽搁到现在, 表姑娘怎么也不吩咐声,留了晚饭。”

这话该当面问严清怡才是,却偏偏叫了她过来。

春兰心知肚明,笑着回答:“表姑娘想留饭,魏姑娘推辞说太晚了,不好再耽搁。”

大姨母笑嗔:“这孩子, 玩了一整天还差这点工夫…没想到她们几个倒是合得来,腻歪在一起说什么呢?”

春兰答道:“表姑娘没让在跟前伺候,没怎么听真切,好像开头是说点心什么的, 后来提起张大人生辰, 魏姑娘说她也要去贺寿,约着表姑娘届时一起玩儿。”

大姨母微微颔首, “原来还担心她们没熟人会不自在,这下有玩伴互相照应了。”挥手将春兰打发下去。

没多大工夫, 陆安康与陆安顺下学归来, 兄弟三人一道进内院给大姨母请安。

陆安康问道:“闻到股酒酿味儿, 是谁要酿酒?”

大姨母笑骂一句, “就你鼻子灵, 这铺天盖地的桂花香, 哪里有酒酿味儿?”

陆安康很认真地答:“真有, 我闻见了。”

大姨母无奈地说:“是你表妹的朋友来做客, 闲着没啥事儿,正好见满树桂花,就酿了几坛子桂花酒。你不会连桂花酒藏在哪儿都闻出来了吧?”

陆安康稍思索片刻,笃定地道:“肯定在桂花树下…哎呀,这么清雅的事儿,表妹怎么不喊我?我去问问她。”

“等等,”大姨母拍着炕桌唤住他,“人家几个小姑娘玩儿,你个大男人跟着掺和啥?还有脸去问,不许去。”

陆安康不耐道:“我不是质问她,就想知道她怎么酿的,用的什么米什么水。”转身仍是往外走。

大姨母气得骂:“这孩子,老大不小了还是不着调。”

陆安平笑着解劝,“娘别生气,二弟就这么个脾气,他要不问个水落石出夜里睡不安生。”

大姨母重重叹口气,“不用总替他开解,还有你,你说你天天往外跑,怎么也不知道安下心来读几本书,就算能考个秀才,你爹也有底气帮你活动。”

陆安平忙求饶,“娘,我读了这些年书,不是不想考,是实在考不中。八股文中,我破题承题都可以,但后头起股、束股确实写不出来,先生都死了心,娘也别为难我了。”

大姨母冷着脸不吭上,转向陆安顺,脸色和缓了些,“阿顺,你是好孩子,你好好读书,别跟你两个哥哥学。”

陆安顺年纪尚幼,乖巧地应道:“好。”

院子里,陆安康站在桂花树下神情严肃地问严清怡,“你用什么方子酿的酒,用得什么水,哪里的米?”

严清怡多少了解他的脾气,一本正经地回答:“没有特别的方子,就是以前无意看了一本书上记得,大概步骤应该没差,水就是家里的井水,米是溧阳米,酒曲倒还好,是醉仙楼讨来的红曲。”

陆安康扼腕叹息,“醉仙楼的酒曲不容易得,你们可真是暴殄天物,以后可要记着,溧阳米虽好,但不如丹阳米。水要用无根水,最好是玉泉山的雪水,当下这个季节不易得用江心白也凑合,井水…”连摇几下头,“井水就得沉上一夜,取了上层浮水用。”

蔡如娇听不太懂,插言问道:“江心白是什么?”

陆安康毫不留情地抢白道:“不懂就要多看书,哪有女孩子像你似的这般轻狂?”

陆安平刚出门口正听到此言,眉头皱了下,方要上前解围,严清怡已开口道:“表姐不知不为过,表哥知道了就告诉一声,即便不愿意告诉,又何必这般出口伤人。”

陆安康梗着脖子说:“我所言乃事实,她就是行事轻狂,扯坏蔡表哥好几本书。”

严清怡道:“从前表姐年幼不懂事,而就今天来说,表哥行为才算得上轻狂二字。”侧头跟蔡如娇解释,“江心白就是江中间的水,江边因为有人洗衣濯足或者鸭鹅嬉戏不太干净,江心的要清澈许多。”

话音刚落,就见陆安康躬身对着蔡如娇长揖,“是我出言不逊,表妹见谅。”不等蔡如娇答话,接着对严清怡讲,“下次酿酒你叫上我,我可以指点一二。”

她们都是姑娘家,叫陆安康算怎么回事?

严清怡愣一下,无奈问道:“表哥以前也酿过酒?”

“没有,”陆安康答,“但是我读过不少书,会好几种酿酒法子,你可知单酒曲便有麦曲、米曲、豆曲…”

严清怡打断他的话,笑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陆安康脸色一红,甩着袖子离开。

陆安平叹口气上前,温和地笑笑,“二弟性子耿直,出言不逊,为此不知得罪过多少人,两位表妹别与他一般见识。”

暮色渐浓,西天的云彩被晕染得一片绚烂,夕阳的余晖斜斜地铺照过来,陆安平面上犹如蒙了层金粉,越发显得唇方口阔眉宇疏朗。

蔡如娇难得的没有叫嚷,反而悄声道:“二表哥原也没说错,是我读书少懂得少,可我绝担不起轻狂二字。”

她半低着头,眉眼被额前刘海遮着,瞧不真切,却见一滴珠泪顺着脸颊滑下,颤巍巍地挂在腮旁,旋即无声无息地坠下。

严清怡讶然。

这根本不像蔡如娇的风格,上次因为裙子,她可是哭得惊天动地。

眼角瞥见旁边的陆安平,严清怡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寻个借口回了西厢房。

桂花树下只剩陆安平跟蔡如娇。

陆安平也瞧见蔡如娇的泪,少不得又作揖替陆安康赔罪,“都是二弟口无遮拦,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蔡如娇吸口气,抬眸望着陆安平道:“不管大表哥的事儿,我是该多读些书多练练字,表哥能不能帮我找本练字的帖子?”

她本生得美,加上眸中润着湿意,颇有几分严清怡柔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