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色笑得暧昧,言语之中也颇有古怪之意。

无艳顿时想起计九幽跟她说话时候那表情,跟白雪色此刻倒是异曲同工,无艳便问道:“你笑什么?既然是计九幽最厉害的毒,大人的功力跟我的药自然不足以抗衡了,我听计九幽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我长得丑的原因,又是什么意思?”

尉迟镇本静静在旁听着,听到这里,皱眉之余,便看向无艳,却见她正全神贯注看着白雪色,灯影下,长睫如蝶翼静静,双眸依旧清澈如许,分明又是好看又是可爱,哪里有半分丑陋?

白雪色听了无艳的话,先是一怔,而后便掩口大笑起来。

尉迟镇见她笑得古怪,正欲喝止,却听得外头有人叫道:“镇哥哥,镇哥哥,你没事么?”

凌乱的脚步声很快靠近,有一人抢先出现门口,正是方云依,方小姐一眼看到室内情形,愣怔之下,仍是向着尉迟镇跑过来:“镇哥哥,你没事我就放心啦!”

尉迟镇见她来的极快,便先问道:“你哥哥他们呢?可安置好了?”

方云依道:“放心,我叫了好些家仆兵丁,护送他们回府了,不过他们仍是昏迷不醒,我没法子,又惦记你,就跑来看看。”

尉迟镇惊问:“还是昏迷不醒?是了,白姑娘,解药呢?”

白雪色停了笑,道:“*散没有解药,睡一觉天明醒来就无碍了。”

方云依气道:“好大胆的贱人,敢算计到我们头上来了,不怕我将你碎尸万段?”

白雪色轻蔑看她一眼,似不把她放在眼里,方云依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下一掌挥出,打向白雪色脸上,白雪色无法运功,躲闪不及,竟生生吃了一巴掌,顿时之间那吹弹得破的脸上便浮现几道掌印。

方云依兀自气不休,尉迟镇忙将她拦下,道:“休要造次!”

白雪色捂着脸,看向方云依,眼中透出怨毒之色,方云依被她的眼睛看得很不舒服,当下怒道:“你还看什么?惹怒了我,把你的这狐狸精的眼挖出来!”

尉迟镇喝道:“云依!”

此刻无艳便跟尉迟彪道:“大概他们所中的毒也跟两位侍卫哥哥是一样的,不如你拿着解药去救一救。”

尉迟彪看一眼方云依,面露难色,小声道:“这位方小姐很是凶狠,我有些怕,不如就等他们天明自醒来最好,我们别插手啦。”

无艳道:“我不能亲去,因此不知道他们究竟如何,可若是什么害人性命的毒药呢?还是小心为上,你瞧他们醒来后再回来,这样大人也好安心。”

尉迟彪感慨道:“无艳姐姐,你真是善解人意,又心慈……”

尉迟彪恋恋不舍,虽不愿离开无艳跟尉迟镇,可到底救人要紧,两人说话之时,尉迟镇在旁也听得极为清楚,当下便道:“阿彪你去也成,不过,记得要小心谨慎……另外,你带着这个。”

尉迟镇便把无艳给他的香囊取了,递给尉迟彪道:“暂时给你用一用。”

尉迟彪喜笑颜开:“哥哥还是疼我的。”

无艳见状便道:“回头我给你做一个。”尉迟彪顿时欢天喜地。

方云依因惦记方浩心切,当下也没再纠缠逗留,留下几个士兵守在客栈内以为护卫,便跟尉迟彪先行离开。

两人去后,无艳便跟尉迟镇道:“这位方小姐有些凶。”

尉迟镇道:“从小给惯坏了,不过云依性子虽有些急,人却是不错的。”

无艳问道:“大人很喜欢她么?”

尉迟镇微微愕然,而后笑了笑:“是……何种喜欢?就是因为跟方浩交情不错,故而,也当她是妹妹看待。”

无艳点点头,自言自语道:“被大人当妹妹看待好似也不错,起码多个兄长。我曾有一次听人说我无父无母,没有兄长姐妹,很是可怜,我回去跟师父问为什么,师父说,我虽无亲戚,可是却有很多师兄弟们,还有师父都是最疼我的。”

尉迟镇听了这话,一时恍惚,心里酸了又甜,甜了又酸,微甜微酸,反反复复,竟有些情难自已,然而他潜意识里却觉得:还是不要当无艳的兄长最好,虽然他也是很疼爱她的。

两个说到这里,便听得白雪色在旁喃喃恨道:“这一掌之仇,迟早我是要还回来的。”

无艳却自言自语道:“怎么好似有些……”她鼻头耸了耸,往门口走了过去。

尉迟镇心神浮动,听了无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惦记修罗堂一直针对无艳之事,又知道门口有方云依的侍卫,且从方才开始就没别的异动,尉迟镇便往前一步,压低声音问白雪色:“你们为何要非无艳丫头不可?”

白雪色闻言抬眸,看了尉迟镇一会儿,忽地娇媚一笑,道:“大人,你对小丫头是真动了心么?”

尉迟镇皱眉:“你说什么?”

白雪色咯咯笑道:“我只是觉得奇怪,瞧你的样子,分明是对丫头动心了的,可既然动了心,难道就没往别的地方去想么?我可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情形,据我所知,但凡男子,对一个女子起意,必然是本能地想跟她翻~云覆~雨行那鱼~水~之欢的……”

尉迟镇不由面热,生怕给无艳听见这些荒唐言语,便喝道:“住口!”

白雪色却道:“怕什么,男~欢~女爱,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不喜欢这丫头?啧,真的是嫌弃她的脸么?但叫我看,就算无艳生得这样,却比那方云依什么的要强上数倍,且她又可爱之极,必然有别的男人喜欢她……大人你留神些,你若不及早下手,迟早给别人得手……你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可爱的小无艳被别的男人抱在怀中……为所欲为么?”

白雪色的声音并不高,但因为压低的缘故,更多了一份暗色的暧昧情挑,加上她混迹青楼,极擅长这种撩拨功夫,对男女之情又甚是了解,当真字字如毒,深入人心。

尉迟镇听她越说越不堪,本想干脆封了她穴道了事,可不知为何,听她说到最后,他的心一跳,忍不住竟浮出几幕荒唐场景,难以自已!

无艳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却见门口站着几个方云依带来的侍卫,并无异状,无艳正歪头打量,忽地听得身后尉迟镇低吼了声:“你!”

无艳震惊回头,却正好见尉迟镇一掌拍出,白雪色被掌风击中,身形如风中纸鸢,往后飘去。

急变突生,无艳大惊之下,便往尉迟镇身边奔去,而几乎与此同时,门口却又闪电般冲进来一人,竟正是方云依带来的那几个守护士兵之一,那人向着白雪色冲过去,及时将白雪色抱入怀中。

白雪色咯咯笑了声,咳出一口血来,道:“铁关镇世,就算你精明万世,还不是上了老娘的道儿……今晚上、难逃劫数了。”

无艳不去管其他,只冲到尉迟镇身边,见他魁伟身形竟有些摇摇欲坠,便伸手抱住他腰,道:“大人,你怎么啦!”

尉迟镇面如淡金色,却又隐隐泛红,双眸一闭,声音也有些暗哑:“没事,无艳你……”

无艳已握住尉迟镇的手腕,正欲把脉,忽地一震:“好烫!”

尉迟镇却用力将她推开:“不用管我!”

此刻那来人已经抱着白雪色冲出门口,白雪色不顾受伤,语中难掩兴奋之意:“哈哈……好好享受你这剩下的机会吧!”

第51章只恐东风能作恶

无艳见尉迟镇面带薄红,身躯微抖,连一贯清明的双眸也有些迷离,不禁一惊,知道自己最担心的那事还是发生了。

无艳自下山来,几乎从无失手,可一来仗着在慈航殿内所学和镜玄给她各种精妙药用之物,二来她天生胆气正、又是一片仁心以救人为重,才让她就算遇到那些惊世骇俗的病例,也能迎刃而解,化险为夷。

可对于尉迟镇所中的“断离”,自从在京城开始无艳就苦思冥想该如何解毒,她明里暗里也查看过尉迟镇的脉象,面相之类,然而据她所看,他分明丝毫异样都无,无艳有时也想大概是镜玄给她的药把毒解了,事实上却始终无法踏实放心……此刻见尉迟镇忽然发作,无艳大惊之余浑身发凉,听尉迟镇说什么让她离开,她自然绝不会听。

无艳慌张之余,握紧尉迟镇的手,想要为他把脉,平素未曾毒发之时,自然瞧不出有何异样,无艳竭力镇定,想要一观,谁知尉迟镇手腕一抖,竟将无艳的手震开,同时喝道:“出去!”

无艳不知他为何竟如此反常,还未来得及说话,尉迟镇一咬牙,抬手轻轻一掌拍出,无艳目瞪口呆之余,整个人如腾云驾雾一般被送出屋内,眼前房门刷地关起来。

无艳呆站片刻才反应过来,顿时扑上去叫道:“尉迟大哥,你干什么?快开门让我进去!”

无艳大叫数声,门纹丝不开,无艳心急如焚,忽地想到方才白雪色离开之时是从窗户一跃而去的,当下她便扭身,转往窗边。

索性那窗户还是开着的,无艳大喜,才要扑过去,便听得旁边有个声音嘻嘻笑道:“你最好不要进去。”

无艳百忙中转过头去看,却惊见身畔的栏杆上,坐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看似十四五岁的模样,面容清秀,略显稚嫩。

因方才计九幽来那一场大闹,后来方云依又带了士兵前来,客栈中众人都知道今夜是非频发,均不敢露面,因此方才无艳大叫了阵儿后,客栈里仍旧空荡荡地,除了几个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的士兵,再无其他人影,也无人做声,这少年乍然出现,举止说话,皆透着几分诡异。

无艳见不认得此人,便道:“你说什么?”却又转回头来,探身往内,边叫道:“尉迟大哥……大人?你怎么样了?”

无艳说着,便欲跳进窗内,谁知身子才一动,便听得里头尉迟镇喝道:“别进来!”声音竟嘶哑暗沉,仿佛在竭力压制什么似的,颤的厉害。

无艳一怔之下,到底是不放心的,便道:“大人,你别怕,我给你看看……你不是说我很厉害的么?这个也一定难不倒我的。”

无艳鼓起勇气说着,她内心自然是毫无把握的,可是却大不愿在这危难之时,让尉迟镇一人承受。

无艳说罢,里头一片沉默,似乎能听到尉迟镇重重地喘息声,她只道尉迟镇是在强压痛苦,便不再犹豫,身形一动,便要跃入。

谁知无艳身子才腾空,身后栏杆上那少年一招手,无艳只觉得有什么在自己腿上一拉,顿时之间,不曾进去不说,整个人反而跌了下来。

无艳忍痛,低头看去,果然看到自己脚腕处缠着一道青色布索,她顺着布条看去,却见布条另一端,正在那个少年手上。

无艳皱眉道:“你干什么!”

那少年见她趴在地上,状甚狼狈,便快活笑道:“呀呀,哈哈,原来你的武功竟这样差!”他依旧坐在栏杆上,笑得腰肢摆动,前仰后合,仿佛随时都能掉下去似的。

无艳气得从地上爬起来,便去解那布带,少年却促狭,重用力一拉,又将她拉倒地上,无艳气道:“你是什么人?你再乱来我就生气了!”

少年见她发怒,却并不惧怕,轻快地从栏杆上跳下来,双足落地无声,好整以暇道:“我知道计九幽都在你手上吃了亏,所以就格外防着点,你瞧,我离你这样远,你生气又怎么样?还能吃了我不成?哈哈!”

无艳睁大眼睛:“你是修罗堂的人?”

少年笑道:“不错,总之你乖乖地,就不会吃苦……另外,我是说真的,你不能进去,不然的话,你就死定啦。”

无艳咬牙切齿,手底银光一闪,多了一枚薄刃小刀,竟将那缠着脚腕的布索割裂,她迅速站起身来:“你们修罗堂没有好人,我才不会听你的。”

少年挑眉道:“是么?那我软的不行,就只有硬的来啦!”

无艳正欲转身,忽然之间脚腕上又是一紧,她来不及反应,便又被少年拖倒地上。

少年得手,便得意笑道:“呀呀,我也怕会如此,故而多准备了几条,哈,你没法子了吧。”

无艳气急:“你这无赖!我要救人的,你别再乱来了!”

少年双手在胸前一抱,露出无所谓的模样:“小丫头不知好歹,若是平日,我才不跟你多费唇舌,横竖我有热闹可看,但谁让你是堂主特意交代要‘好生’带回去的人呢,呀呀,我也不知道堂主是怎么了……”

无艳见他边说边翻白眼,她便趁机挣脱捆缚,跳到窗边,双手扒住窗棂。

少年一惊,似怕她真的不顾一切入内,当下手腕重一抖,绳索如灵蛇般缠在她腰间,便要将她从窗户边拉回来,谁知无艳早有防备,双手紧紧抱住窗棂不放,少年一抖未曾见效,又看无艳的身子被自己拉的也腾了空,他倒是怕真伤了她,当下急忙停手,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正色道:“我告诉你,你别自讨苦吃,尉迟镇武功厉害,你若进去,我也救不了你了!”

无艳生怕他又使诈,当下死死抱着窗户不放,一边竭力睁大眼睛看屋内情形,一边道:“你胡说什么,大人怎会伤我?”

少年笑道:“你这傻瓜,索性说给你也无妨,计九幽那药是最厉害的,我曾亲见一个被她试药的男人,中毒之后,便如禽兽一般,把跟他□的女人活活掐死。”

无艳如闻震雷,呆道:“什么……什么?”

少年吐吐舌头,故意道:“怕了么?那女人死状恐怖极了……”

无艳用力摇头,道:“我是说……这种毒,会、究竟会怎么样?”

少年皱了皱眉,道:“会渐渐失去神智,沦为药人,然后……对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好啦,别管尉迟镇了,是他自找的,谁让他来惹我们修罗堂呢,堂主对他已经很不满了……总之,呀哈哈,你在我手里啦,快跟我回去吧!”

少年说着,便拉了拉带子,无艳听得室内尉迟镇闷哼一声,旋即似乎响起了什么断裂之声。

无艳大叫道:“大人!”

少年不耐烦道:“若不是堂主有命,我才不会对你这样客气。”他抬手在袖中一摸,便摸到一物,正欲动手,无艳忽地回过头来,道:“你想干什么?”

少年见她察觉,便又嘻嘻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我有点忌惮你……所以不会靠近你身边儿,但是射一两支带药飞针的话,你应该躲不开吧?毕竟你的武功那样差。”他知道无艳的武功底细,又自恃胜券在握,当下只当猫戏老鼠般,也不怕说给她知道。

无艳听不到尉迟镇的声音,担心之余,心急如焚,胸口起伏不定。

听了少年的话,无艳双眸圆睁,便道:“不错,我武功很差……自然是躲不开的,不过,你最好不要这样。”

少年听她的声音里有威胁之意,便嗤之以鼻道:“哈!你当你是谁,我会听你的?”

无艳忽地撒手,整个人便从窗台上跌到地上,道:“你们堂主不是说要你们好生带我回去么?那么就是说他不会愿意看到我有三长两短了?你若是强要带我走,那就带我的尸体回去吧!”

少年骇然,仔细一看,却见无艳手中握着那把柳叶刀,薄刃抵在颈间,盯着他道:“你知道我的手一抖的话会怎么样,快点放开我!”

少年是修罗堂的出身,自然也知医理,看无艳刀刃抵着的正是颈间大血管,若是稍微割裂,便会血如泉涌,救也救不得,顿时之间少年脸色惨白,也没了之前的轻佻笑意:“你……你……”若换了别人,死便死了,他自然眼睛也不眨一下,可是无艳偏生是修罗堂住欲得之人,少年咽了口唾沫,不知该不该赌一把:就赌无艳不敢自尽,但若是稍有差错,这可是万劫不复。

无艳似看出他的犹豫,忍泪道:“反正若我救不了大人,大人也就死定了,他是因我中毒的,我若救不了他,也只有以命抵命!”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她的眼神,才确信她并非只是恐吓,便道:“你……你别傻了,就算给你进去又怎么样,他的毒发,必然狂性大发,连你也活不了!他自然当然也知道,不然的话,你当他方才为何压着毒发把你推出来?他也是不想害死你!”

无艳此刻才明白尉迟镇方才的用意,顿时泪便涌出来,竟哭道:“我不管!大人若是死了,我就不活了,好吧,我也不进去啦,咱们就等在这儿,若是大人死了,我也立刻死了陪他。”

少年听了这样的话,顿时愣了,握着绳索一头,咬牙道:“你这蠢丫头,不过是个不相干的臭男人罢了,你疯了么……”

少年正束手无策,却听得尉迟镇的声音自里头传来,道:“丫头,我无事。”

无艳一听,哭声立停,便忙站起来,含泪惊喜叫道:“大人!”

尉迟镇道:“你不许胡乱寻短见,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

无艳忙把刀子收起来:“我、我不会啦,大人,我进去给你看……”

尉迟镇厉声喝道:“不许!”

无艳脚下才一动,又忙停住,又是委屈又是担心,顿时泪如雨下,带着哭腔小声道:“可、可我不放心……”

尉迟镇叹了口气,忽慢慢道:“你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无艳呆了呆:“什么?”

那少年本正听着两人对话,震惊于尉迟镇居然还能如此清醒,同时怀疑计九幽的毒药是否失效……因此竟忘了动手,忽然听见尉迟镇这一句,少年浑身一抖,蓦地反应过来,暗压着震惊,闪电般出手,点了无艳肩□道。

无艳正在想尉迟镇那句话是何意,却万万没想到尉迟镇乃是对这少年说的,只觉得身子一麻,手中握着的刀子便落了地。

少年制住了无艳,大大地松了口气,却仍警惕看向屋内,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尉迟镇的声音很迟缓,道:“若不这样做,怎能保住这丫头不犯傻,你……带她走吧。”

少年眼中迟疑之色闪烁,无艳听着尉迟镇的声音,虽不能动,眼中的泪却流个不停,染的鬓角一片湿润。

少年咬了咬唇,道:“我是修罗堂的暗行使琉璃,若你能活着……”少年说了这句,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当下嘲讽般一笑,果真,借着闪烁不定的灯影,少年仿佛看到那魁梧高大的身影一晃,便往前栽倒。

少年琉璃暗叹了声,抬手在无艳腰间一揽,轻轻将她抱入怀中,低头,却对上无艳的双眼,琉璃一怔,看到她满含泪的双眸,正带着绝望跟祈求之色看着他。

琉璃呆了呆,终究移开目光,转身极快跳下楼去。

琉璃抱着无艳,从客栈中奔出,往前而行,暗夜之中,身形如同一阵夜风般,正匆匆间,忽地看到前头有一盏轿子缓缓行来,琉璃不闪不避,加快身形,正要跟那轿子擦肩而过,忽地听到轿中有个声音道:“拦下!”

第52章乱红如雨坠窗纱

一声“拦下”,让琉璃脚步一顿,几乎是话音未落,有道影子从轿子旁边迅速闪出,不偏不倚将琉璃拦住。

琉璃扫一眼那轿子:“滚开!”单手抱着无艳,右手一挥,几枚暗器破空而出!

琉璃出手甚快,银光流星般射出,可却不及旁边之人更快,只见他长剑一抖,便将几枚暗器削落,琉璃惊道:“好出色的剑法!”

此刻,轿子里的人才道:“把小丫头留下,你可以全身而退。”

琉璃听他声音冷冷淡淡,且又不肯露面,顿时冷笑:“好大的口气!你是什么人!”

轿子里的人轻笑了两声,道:“我?是能压你一头的人。”

琉璃大骂道:“放屁!”

轿中人依旧笑道:“小孩子污言秽语,要被打屁股。”

琉璃才要再骂,忽然之间大叫一声,原来他走神之间,那拦着他的人剑招一变,竟侧了剑身,正敲在他的臀上,琉璃一弹而起,心惊非常,这才知道遇到高手了。

琉璃好不容易得手,自不愿轻易放弃,然而跟那持剑人斗了片刻,人却始终落于下风,琉璃越战越是心惊,方才在客栈中他还取笑无艳武功低微,没想到这么快便风水轮流转。

虽然不服,可是再纠缠下去只会越发吃亏,琉璃当机立断,把无艳往前一扔,道:“这丫头你喜欢,你便拿去!只要你知道,你得罪了修罗堂,以后必要你十倍奉还!”

轿中的人及时伸手,将无艳抱住,耳听琉璃的声音远去,便叹了声,无奈一笑。

无艳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用力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挤去,便将面前之人的容颜看了个清楚。

“真的是你?”无艳吸吸鼻子,看着眼前人。

月光之下,轿中之人的容颜仿佛也沾上淡淡悒郁,却依旧俊美秀丽的令人忧伤,正是在长安别离的薛逢薛公子。

薛逢望着无艳,她虽没有说话,可眼睛却泄露了她心中所想,薛逢探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眉眼:“小丫头,这幅丑陋的容颜都挡不住如许多的飞蛾扑火,倘若恢复了昔日的脸,那又该如何是好?”

无艳呆呆地看着他,忽然之间眼中透出焦急之色,薛逢怔了怔,而后笑道:“好了,知道你担心什么,别急……我先替你解开穴道。”

此刻轿子重又往前而行,薛逢的手在无艳身上摸来摸去,也不知他是故意的或是真的不熟悉穴道,此举若落在别人眼中,等同轻薄无疑。

然而无艳只忧心别的,未曾在意,薛逢见她毫无气恼之色,反觉失望,当下不再戏耍,手指在无艳胸口轻轻一按,解开穴道。

无艳咳嗽一声,整个人坐起身来,头一句话便道:“大人的毒发了!我要回去救他!”

薛逢却并不惊讶,只是眉眼之间的悒郁之色似浓了几分,喃喃低声道:“终于……发作了啊……”

且说琉璃带着无艳离去,客栈中依旧静默无声,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冒险露面。忽然之间,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有个身影以匍匐之姿从门口处出来。

尉迟镇看着空空荡荡的眼前,目光下移,看到地上的一柄薄刃。

他记得,那是无艳曾用过的,而方才她便是想用自戕的法子来救他。

尉迟镇的目光在薄刃上停留片刻,探手将那利刃抓了过来。

手指在刀刃上轻轻一贴,虽然连疼也感觉不到,但指腹上还是迅速出现一抹血痕,果真锋利的很。

尉迟镇记得,这是无艳之前曾为临江王剖腹取蛊的时候用过的,想到方才无艳便是拿着这物要挟琉璃,不由苦笑。若是他还有多余力气的话,一定要叹一声。

握着那利刃,一点一点逼近自己颈间,尉迟镇回想琉璃方才跟无艳说过的话:会渐渐变成药人……

刀刃将要切开颈间的刹那,尉迟镇听到有人大叫了声:“住手!”

因毒性发作,偏又运功强压,两下催逼之中竟让尉迟镇的神志有些迷糊,一时分辨不清这声音究竟是发自谁口,只知道是个男人。

是个男人,并非无艳,这便让尉迟镇有些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