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随步走到相国寺东门大街上,只见四处商铺林立,绣旗相招。身边行人往来不绝,贩卖之声此起彼伏。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她信步走进一家名叫“泰和堂”的大生药铺。伙计笑脸迎上问询道:“小姑娘,你是要瞧病还是抓药?”

安心摇摇头道:“我是来找活干的。”

那伙计狐疑地打量着她,明显不相信她小小年纪能懂什么医道。饶是如此,仍是笑道:“姑娘是想来本店当学徒么?只是先生仿佛不收……那个……不收女徒弟。”也难怪他觉得奇怪。古时候男女授受不亲,当医生可是要望闻问切,成天与病人打交道,免不了抛头露面、肌体相触。自古还没听说过有女子行医之事。

安心看着他那副大感奇怪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想想也是,即使是开药店救世济人的白素贞也有个丈夫许仙来当掌柜出面待人接物,更何况白蛇传的故事是到了明朝被冯梦龙写成《白娘子永镇雷峰塔》之后才逐渐流传开来的。安心耐心解释道:“我不是来当学徒的,我会医术,不知贵店缺不缺人?把脉、开方、抓药,做什么都行。”

那伙计挠了挠头道:“这样啊,这事我可做不了主,我去问问掌柜的。”

安心满怀希望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伙计向后堂走去。

不一会功夫,他哈腰领着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胖子走来。

“就是你想找活干么?”那胖子虽然满脸肥肉,小眼塌鼻,但笑容看起来也还和蔼可亲。此时正上下打量着安心。

“是。”安心毫不羞涩的直视那胖子的眼睛。

“有意思。小姑娘你今年才十岁左右吧!能有什么本事替人瞧病呀?像你这样年纪的孩子,倒是有几个正在本店当学徒,起码也还要磨练个七八年才勉强够格替人抓药。”言下之意就是安心现在连看方抓药的资格也没有。那胖子断定她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也不过短短十年,医药之道精深博大又岂是这么容易学会的。

安心微微一笑也不以为忤:“掌柜的何不试试?”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千手毒医苏子扬的医术又怎是寻常医士能够企及的,即便是太医院的御医也未必能够赶得上。安心原先虽不懂医学,但普通常识也算知道一些。苏子扬平日讲解的时候,许多观念与现代医学竟有十分相似之处,让安心不由大叹高明。要知道这可是宋朝,跟现代文明相比还有一千多年的差距。在现代连小学生都知道的一些生理卫生常识也许拿到古代就算是天方夜谭了。

“不行。”那胖掌柜摇了摇头拒绝道。

“为什么?”安心没想到掌柜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胖掌柜微微一笑道:“小姑娘,你觉得你现在的身高能够得着药柜么?”边说边瞥了眼不远处贴墙而立的高大药柜,接着道:“即便你医理再为精通又如何?哪个病人肯放心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一个十岁的小女娃娃?你当这是扮家家酒么?”

安心怔住。细想的确如此,且别说她的身高够不着药柜,单只是那些字迹潦草的药方,她都可能辨认不全。

胖掌柜笑着看了她一眼,对身边的伙计道:“好生送这位小姑娘出去吧。”说完便转身回后堂去了。果然是精明的生意人,进门都是客,连小姑娘也不随便得罪。

那伙计陪着笑道:“姑娘你看这……”

安心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走。”说完便向店门外走去。

正好此时门外又进来一身形矮小之人,走得急匆匆的,险些与安心撞上。

安心凝神一看,顿时怒气上扬,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道:“好哇,原来是你这个小贼!快把我的钱还来!”

此人正是昨日在城门外偷了安心荷包的那个孩子。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被安心抓个正着,一时之间神色张惶道:“我……我没偷你钱。”

“你还敢抵赖!”安心伸出另只手揪住他的耳朵道:“你要偷也找个有钱的主儿,你不知道我很穷么?快还钱!不然我送你去见官。”安心憋闷了整整一日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随口就把电视里学来的词用上了。

一听到要送自己去见官,这孩子立刻露出害怕的模样,可是不久就又恢复了常态狡辩道:“谁说我偷了你的钱,人证物证呢?”

“什么人证物证!本姑娘就是人证,物证在你身上!”说着就要去翻那小孩的衣裳。

“强盗啊!打劫啦!”那孩子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开安心伸来的咸猪手。他的身形原本与安心差不多高低,但安心好歹练了一年多的内功心法,是以力气比他大的多了,他挣脱不了忍不住就开始大喊。

“闭嘴!你再喊也没有用,你……今天要是不还钱就等着被送进大牢吧!”安心将欺凌幼小的邪恶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太过投入,所以差点说漏了嘴,她原本想说——你还是乖乖从了本大爷吧,幸好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不然这个脸就丢大了。

“我……我没偷你钱,你诬赖我。”那孩子矢口否认道。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泪花在眼眶中隐隐打转,看上去委屈之极的模样,其实却是因为挣脱不开安心的毒手给急的。

由于先前那孩子的大叫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泰和堂的伙计也赶紧过来打圆场道:“两位有话好好说,别影响我们做生意。”

安心斜了他一眼道:“正好!各位来评评理!他偷了我的钱,我难道不该让他还出来么?”

围观的人正搞不清状况,他们是来瞧病抓药的。看见一个小女孩儿在泰和堂门前抓着一个小男孩,原本以为是两小孩玩拧了淘气,不过顺便看看热闹。此时安心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响起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谁说我偷你钱了,你胡说!我是来给娘抓药的,我根本不认识你。”那小孩倒也机灵,一口咬定根本没有偷过安心的钱。

“你……你……”安心气坏了。“昨日在城门口你假装撞到我,然后我的荷包就不见了。和我在一起的车夫也看见了。”

那小孩早就瞧清昨日与安心在一起的那个大人并不在此,是以绝不惊慌,反问道:“那他人呢?你让他出来与我对质!”

“他……他早上走啦……”安心无奈道。

围观的人群再次暴发出一阵议论,倒有多半人觉得是安心在信口雌黄。

那小孩一听见安心说那车夫走了,更觉安心,这下就算安心抓他去见官他也不怕了。于是笑吟吟道:“你说我偷你钱我也无法辩解,那你倒是说说我偷了你多少钱?”

“十两银子!”安心张口便道,说完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哗!围观的人群大乱。十两银子啊,相当于一个寻常人家半年的收入。此刻在这里的许多大人身上都未必掏得出一两银子来,安心小小年纪又怎会带这么多银子出门?她的衣着打扮也只是普通,身旁又没有跟着的使女、家仆,根本就不像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寻常人家哪里会给小孩子这么多的零用,明显是这个小女孩在说谎了。

那孩子听见众人的议论后用一种得意的眼神盯着安心道:“你哪来那么多钱让我偷?别诬赖我,快将我放开,我还赶着替娘抓药呢!”

丫丫滴,自己是不是老了啊,怎么像个白痴一样被一个小孩给耍了。古代的小孩不是都很呆的么?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变异的。安心痛苦的感慨着。主要是古代的银钱价值她还没有完全习惯,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勉强维持着自己的强横模样道:“你就是偷了我十两银子!我带爹爹来东京看病的,爹爹全身瘫痪,衣食住行都要我来打理,那些银子是来时找乡亲们借的。”安心这时真的开始撒谎了。自己想想也觉得丢脸,二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孩子逼到要使出这种博人同情的手段。“你快还我钱,现在我和我爹连饭都没得吃了!”安心此时也管不了丢不丢脸了,反正又没人知道她幼小的身体里装着一个成年的灵魂,索性装可怜扮可爱到底好了。她使劲眨眨眼,想逼出一点眼泪来增加戏剧效果,可惜泪腺偏偏不合作,挤了半天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你没饭吃关我什么事啊!你没饭吃就能到大街上随便抓住一个人说他偷了你银子要他给你钱么?”那孩子得理不饶人,虽然眼中也闪过一丝愧疚,但一想到自己的母亲还卧病在床便又心硬起来。

围观的人看了这半天渐渐也无趣起来,都劝道:“小姑娘,他到底偷没偷你银子是谁也说不清了,就算到了官府官老爷也没法断的。你还是放开那孩子回家去吧。”

安心满心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抢了他身上的银子跑路吧。正犹豫间,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好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暂且放你一马。想毕便松开了紧拽着他衣襟的手道:“算我倒霉,你走吧!”说完也不看他有什么反应,抬腿便走出了泰和堂。

那孩子这时才长吁了一口气,掏出身上带着的药方进店找人抓药去了。

不大一会工夫,当那孩子拎着几包药从泰和堂里出来的时候,谨慎地向着四下查看了一番,没见到安心的身影便放心的走回去了。

他东绕西绕了好半天,这才走到打线胡同内的一家旧院,打开门走进去便嚷道:“娘,我抓药回来啦。”

破旧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妇人沙哑的声音道:“你这孩子……娘没事。说了不用请大夫抓药,你偏不听。隔壁张大伯家也不宽裕,咱们找他借的钱也该尽快还上才是。我歇两天便可以做活了。”那妇人停停顿顿喘息着说道。

“娘,你别说这么多话了,快躺下歇着吧,我去给你煎药。”那孩子早走进屋来,体贴的将一床破絮烂被往上拉了拉,替他母亲盖严实。

“哼哼,你还想去哪啊?”安心双手叉腰,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门神似的堵在了门口,那孩子转身要去厨下煎药的时候才发现,冷不丁吓了好大一跳。

“你……你……”他登时急的说不出话来,满面担忧地望了他娘一眼。娘一向生性好强,不愿受人恩惠。昨天他为了给娘请大夫抓药才不得已偷了这小姑娘的银子,娘问起时,他就扯谎说是找隔壁张大伯借了一两银子。饶是如此,还被娘念叨了好久,让他快些把钱还给人家。现下要是知道这钱是偷来的不打死他才怪。打死他也就罢了,可娘现在的身子骨再经不起气恼折腾了。

“襄儿,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怪伶俐的。”躺在床上的妇人也瞧见了安心。

“她……她是……”那孩子不知该怎生回答,用一种讨饶哀求的眼光望着安心。

哼哼,现在知道装可怜了,早干嘛去了?刚才还在一群人面前恶狠狠的说她没饭吃关他屁事,倒好像是安心偷了他的银子。安心心下暗暗得意,但她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孩子计较太多,况且他这么做好像也是迫不得已。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看本小说或是看部悲情电影也要落把同情泪的人,见他这么为难,便随口接道:“大娘,我是你家襄儿的朋友”说完转眼便瞥见那孩子感激的神情。

那妇人咳了一阵道:“既然是襄儿的朋友就快进来坐吧,外头冷。我们家这孩子打小孤僻,自从到了东京就更没什么朋友了。小姑娘,你家住在哪啊?平日里好像没见到过你。”

安心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两间屋子都破损不堪,四壁透风,屋顶几乎可见天光,到了雨天定是还要往下滴水,比自己现下住的那间破客栈还要残旧几分。她也管不了这许多,一心只想先找个可以暂时安顿的地方,总比睡大街破庙要强多了,于是便甜甜笑道:“大娘!其实我是襄儿捡回来的。”

“啊!”母子两人一听安心这话都愕然了。

正文 第七章 妙手回春

安心也不理会他们,幽幽地道:“我和爹爹是从临安到东京来瞧病的,谁知道刚进东京城就让一个小毛贼把身上带的银两都偷走了。”说到这里,她故意顿了下,看了眼正尴尬的站在一边的那个男孩方才接着道:“在东京城里我们举目无亲。没耐何,只好将瘫痪的爹爹安置在一间小破庙里,我自个出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讨到些饭食回去将养爹爹。”说着假意抬起手来去抹她那一滴眼泪也无的眼睛,心下暗自得意,自己的谎话真是编的越来越流畅了,只是文绉绉的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怜的孩子!这贼也太可恶了,连孩子和病人的钱也偷。”那妇人边咳边叹道。“孩子,你到炕上来坐,站在那里看冻着脚。后来怎样?”

安心依言坐到炕床上道:“后来我去相国寺东门大街上的泰和堂药铺门前乞讨。我想着开药铺的老爷们总是慈悲一些,就算不施舍铜钱,施舍点汤药也是好的。谁知让伙计骂了一顿把我打了出来,可巧这位小哥也在泰和堂里抓药,看不过眼替我说了几句公道话,还给了我五十枚铜钱。”说着,安心将早上王大给她留的几枚铜钱掏出来献宝。

那妇人听罢欣慰地看了站在身旁的儿子一眼夸奖道:“襄儿,你做的很对。”

那孩子顿时羞的满面通红,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过。

安心得意洋蟮囊恍Γ膊辉偃ビ醚杂锛范宜恕J滞笠环扇牖持校笠话炎プ∧歉救说氖滞蠼种复钤诼雎缟系溃骸暗K担芰巳思业亩骰菀煤帽ù稹1鸬奈乙膊换幔皇亲孕「诺б健G『锰「缢荡竽锬悴×耍愿爬辞魄啤!彼槐咚狄槐咝哪诎敌Α任仪坪昧苏飧救说牟。忝鞘遣皇且哺帽ù鸨ù鹞摇1鸬牟幌『保热梦野峤醇芳纷∽乓簿涂梢粤恕?br>那妇人将信将疑的看着安心微笑道:“你小小年纪就会看脉,那可真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大娘。你得的是肺痨。”安心转头对着那男孩道:“把抓的药拿来我瞧瞧。

“你胡说!大夫说我娘得的只是伤风咳嗽,吃两剂药就好了。”那孩子气愤愤道。

“咦!我又没说你娘得了爱滋病,只是肺痨而已,又不是治不好,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安心也气呼呼的问道。

“我得罪了你是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咒我娘!”那孩子指责道。在古时候得了肺痨富人家也许好生静养还能多活些时候无妨,可是穷人家要是得了这个病,也就和得了绝症差不多了。至于安心说的什么“爱滋病”他压根也不明白是什么,反正料想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病。

那妇人在一旁咳了几声柔声道:“襄儿,娘的病娘自己心里清楚。”说着不禁有些黯然起来。这几日越咳越厉害,偶尔痰中还带血,不是肺痨又是什么?只是可怜这孩子还这么小,没把他拉扯大看他成家立业之前自己怎么忍心就这么去了。

“娘!可是今儿早上大夫明明说只是伤风咳嗽啊!我都按着药方给你抓了药回来,吃了就好了。”他仍是不肯相信。

“你们干嘛紧张兮兮的?”安心一把从那孩子手里将药抢了过来打开一瞧道:“这药不行,要换。”

“你别动我娘的药。”那孩子一把抢了回来气道:“你不过和我一般大,你又懂什么了!”

“大娘你最近是不是干咳,咳声短促且痰中带血丝,胸部隐隐闷痛,午后手足心热,口干咽燥?”安心也懒得去理那没脑子的家伙,直接将那妇人该有的病症一一报了出来。

“是。小姑娘你果然通医术。”那妇人又咳嗽一阵道。

“嗯。这是肺阴亏虚。放心啦,吃了药用不上三个月就好了。”安心悠闲闲地道。一面说着,一面也不见外的自行在屋中翻找起来。

“你找什么?”那孩子一听这病还治得好,对安心也不那么敌意了。

“当然是找纸墨笔砚啦!不要告诉我这里没有。”安心头也不抬。

“你等着。”那孩子跑进内室,不一会工功将东西拿了出来往炕桌上一放。

那妇人半躺着微笑的看着他们跑进跑出,不时轻咳一阵,心里却不知为何莫名的安定起来。

“天门冬、麦门冬……”安心嘴里念念有词,抓着笔往纸上写去。

“这是什么?歌谣么?”那孩子一头雾水。

安心斜了他一眼道:“药方啊!笨死了。天门冬就是天冬嘛,主治肺痿咳嗽……哎呀,你不要吵!不懂就站一边好好看着。吵得我都忘了后面是什么了。”

“……”那孩子明显有要昏倒的症状。这都能忘,看来安心这个小大夫实在是不怎么牢靠。到时方子一定要先拿给药铺的先生过过目。

过了一会,他看着安心在那里吃力的写着字,实在忍不住了道:“你的字太丑了。我来写吧。”

“你说什么!”安心狠狠瞪了他一眼。好歹自己从前也参加过书法大赛(幼稚园的),只不过是因为繁体字写的时候要想想才能下笔,所以写的不流畅而已。

“没什么……不过,我看还是我来写吧。你累了这么半天也该歇歇了。”这小孩开始拍起马屁来,他实在是害怕安心鬼画符出来的东西没人看得懂。

“那好吧……”安心将笔递给他,正好,自己总是不习惯端着毛笔写字,手都酸了。这下省事了,将用药用量念给他听也就是了。

等他写完,安心拿过又瞧了一遍,字迹倒也淳淡婉美,只是不想夸奖他,便嗤笑道:“你的字也不怎么样啊!”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叫道:“蔡襄,你在屋里么?”

那孩子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安心站在屋里顿时呆住了。蔡襄!蔡襄!与苏轼、黄庭坚、米芾并称宋四家的大书家,被自己说的一文不值!但他不是福建仙游人么,怎么会在东京?错觉,一定是错觉。是另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啦,安心默默安慰自己,随口向那妇人问道:“大娘你们可是从兴化来的?”

“是啊,是襄儿和你说的么?”蔡氏微笑道:“我爹曾是乡里的教书先生,襄儿小时候曾随着他念书。家里穷,现下没条件让他去念书,他自己还时常借本书念念,写写字什么的。”

这时正好蔡襄从外面提了只鸡走进来兴冲冲道:“胡同口的莫大娘听说娘病了,叫保儿送了只老母鸡来给娘补补身子。”

蔡氏咳了一阵,还来不及说话,安心便呐呐道:“先前的话算我没说过。”

“什么话?”蔡襄又是一头雾水。

“呃,没什么啦。”安心窘极。

“襄儿,一会鸡煮好给隔壁张大伯送一碗过去。”那妇人嘱咐道。“小姑娘,你也在这里吃饭吧,眼见都晌午了。”

“不行,我得回去瞧瞧我爹。他不能动弹,这会要是有什么野兽或是坏人跑到破庙里去那就糟了。”安心恢复的很快,顿时想起执行她的无耻计划,怎么悲惨就怎么说。

“你……”蔡襄又想起自己偷了她的钱,害她落到这种地步,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不知要怎么说才好。想了想转头向蔡氏询问道:“娘,他们在东京举目无亲的,我看就让他们住到家里来吧?挤一挤也比住在破庙里强。”

蔡氏本就喜爱安心的伶俐,再加上人家还帮她看病,怎么会拒绝呢,只笑笑道:“难得我儿有善念,小姑娘你要是不嫌弃这屋子破旧就把你爹接来住下吧。我和你住这外间,你爹爹既然得的是瘫痪之症动弹不了,也就没有什么不便之处,不怕人家说闲话,和襄儿一块挤一挤住在里间吧。”

安心听了这话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根本不客气更不推托,只跟母子俩人打了声招呼就出门去将苏子扬从客栈里挪到这边来,顺便还在盘算着预付的另两天房钱是不是可以要回来。

安心开的药方甚是灵验,蔡氏吃了几天后便感觉症状减轻了不少,慢慢也能支持着做一日三餐了,只是做活却还急不得。蔡襄见母亲身子日日好转,心里也感到欣喜,现在对安心几乎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而安心在现代也就是个孩子王,成日里和楼上楼下的孩子玩成一片,与蔡襄相处自然也如鱼得水。她把蔡襄当成小厮使唤,给苏子扬擦身换衣喂饭等杂事,也都让蔡襄去干。她仍是每日做她的甩手大掌柜,成天跑到闹市里闲逛,也不许蔡襄在身后跟着。

一天,安心手里捧着一包东西从门外走进来,蔡襄正在房中写字,而蔡氏则坐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

“快来看看这个。”安心喜孜孜的说着。

“这是什么?” 蔡襄搁下笔好奇的拈起一枚卵圆形表面皱缩有棱的黑色颗粒问道。

“好像是什么花的种子吧?”蔡氏也探头过来瞧。

“嗯。紫茉莉的种子,也就是胭脂花啦。”安心解说道。

“你要种花么?”蔡襄看了看外面冻得石头般硬的土壤道:“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说这个花在寒冷的地方长不起来的。”

“种花?”安心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真是没有想象力。”

“我……那你不种花要这些种子做什么?”蔡襄好脾气地道。

“我——不——告——诉——你!”安心一字一顿道,转头便向蔡氏撒着娇:“蔡大娘,我好饿哦,有没有什么吃的?”安心心里很喜欢这个温柔善良的蔡氏,让她有被母亲呵护的感觉,就连有时关心的唠叨也像极了二十一世纪她的亲生母亲,所以常常不知不觉像个小孩一样对她撒娇。

蔡氏一直在旁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斗嘴,这会听说安心饿了忙道:“灶台上给你热着饭菜呢。你一个女孩儿家,成天在外面跑得连饭都不回来吃了,这可不好。”

“知道啦!”安心将紫茉莉花种收入怀里,进里屋瞧了瞧躺在床上的苏子扬,在他耳边轻声道:“师傅,我知道你可以听见我说话。我找到发财的办法啦,你乖乖等着哦,等我发了财,我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让你恢复原来的模样。”说完站起身来,很满意地看着苏子扬清爽干净的脸庞,蔡襄这小子没有偷懒嘛,连胡子都刮得这么干净。想毕伸手像捏布娃娃一样在苏子扬脸上捏了两下,然后丢下内心里哭笑不得的苏子扬跑到厨房吃饭去了。

“哎呀,这个再碾碎一点,你笨死了!”安心又在责骂蔡襄。在这个孩子面前,她的天真和欺善怕恶的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知道了,你不要再敲我的头了。”蔡襄不满地嘟囔着,探着头左右张望了一下,在安心耳边轻声道:“安心,我们的银子快花完了,怎么办?”

“什么我们的银子,明明是我的银子。”安心不满的说道。

“你小声一点啦,别让我娘听到。”蔡襄恨不得伸出手去捂住安心这个大嗓门的嘴,低声道:“你开的那个方子,抓的药好贵,这才半个月,已经只剩下一两银子啦。”

安心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道:“没关系没关系,你给我卖力点干活。等这个东西弄出来之后,每天让你娘吃金喝银也不是问题。”

“不是吧!这什么玩意这么值钱?”蔡襄一副被惊吓到的表情,看起来好呆。

“商业机密!”安心又顺口吐出一句现代词汇,一边忙着将碾好的香料再细细的滤上一遍。

“真是女孩子家,成天没事就弄这些奇香怪气的东西。这可是值很多钱的香料啊!就被你这么浪费了。银子用的这么快,你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蔡襄边碾着香料边吞唾沫,想到这些香料都是银子买来的,恨不得再将它们碾回成银子。

“……”丫丫滴,这都什么宋四家啊!怎么左看右看也看不出这家伙将来会成为一个大书法家。明明就是一个市侩无赖,简直比自己还要贪财,不对,是根本就比自己还要贪财。安心郁闷地想着。

过了两个时辰。

“好啦好啦!”安心欢呼一声。

“这样就好了?”蔡襄狐疑地瞪着面前一个小钵里粉状的东西问道。

“嗯。我还记得《红楼梦》里说宝玉是将这粉放在玉簪花棒里的呢,只是现下没那个条件,只好将就一点啦。”安心心不在焉的道,她在想该用什么来包装才能使这粉看上去值钱金贵一些。

“《红楼梦》是什么?”蔡襄的问题又来了。

“哎呀!你烦不烦啊。《红楼梦》是孔子写给他老婆看的书。”安心随口胡诌道。“因为孔子有一天去逛一个叫‘红楼’的妓院,结果一时困倦在妓院里睡了一晚,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孔子怕他老婆知道他去逛妓院要骂他、揍他甚至把他给休掉,所以就赶紧把这个梦写出来拿回家去骗他老婆说昨天在书院里写书才一夜没有回家。”

“现在你没有问题了吧!”安心满意地扫了如同漫画里狂流瀑布汗的蔡襄一眼便丢下这个神志混乱的小孩继续想自己的问题去了。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

啪!安心踢过来一脚。

“孔子怎么会去逛妓院……”

啪!蔡襄头上揍了一记爆栗。

“……”蔡襄无奈的把最后一个问题——孔子的老婆怎么会跟安心一样暴力咽进了肚里。

正文 第八章 生财有道

安心和蔡襄两人蹲在墙角处切切私语。

“你确定这个真的有人买吗?”蔡襄第八十五回问道。

“废话!你不要再问了,你的问题太多了。”安心怒道:“你听我的没错啦。一会我们去脂香斋门口摆个小摊,你只管把我教你的话大声吆喝出来就是了。”

“既然有人买,为什么你不去吆喝?偏偏要叫我去……”蔡襄很有点怀疑安心的居心不良。

“不会让你丢脸的啦,你放心。”安心忙着把怀里的一小包东西掏出来塞给蔡襄道:“我不去吆喝自然有我的理由,我要当托儿呀!如果你是女的话,那我们倒可以换一下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