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异笑了,把手伸向女子。女子飘然向前,步履轻盈,身姿妖娆,将一只玉白的手儿交到他的手里,脸上的妩媚笑容让万物黯然失色。或许是太激动了,“蓬”的一下,她的身后现出九条火焰般的大尾,招招摇摇。

兵士们大惊。这难道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九尾火狐么!

沐异却面不改色,拉着焰然的手回到车中。队伍得到命令继续前进,却更加茫然无目的。目标已经找到,首领都没有发出任务结束的命令,这支队伍究竟要何去何从?

无人敢问,只得拖拖拉拉、游山玩水的向前走。

只是沐异的近侍沉砂,远远落在队伍后面,神态黯然。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大爷!走过路过,赏个评吧!!!

扑地大哭……

☆、欺骗

直到有一天,队伍走入了一片湿地沼泽,瘴雾弥漫。翼兵们惊觉已经无意中误闯妖界,妖兵四伏。狐泽族首领泽获骑一条独角青蛟拦在队前,红发如火焰流淌,杀气腾腾,要求沐异把焰然交出来。

那个时候,三界不稳,妖族强盛,不像数百年后对神族顺服,颇有与神族分庭抗礼的势头。翼兵们很紧张,纷纷拿起武器备战。

沐异却执了焰然的手徐徐走出来,对泽获说:“整个神族都在通缉她。如果她被捉住,面临的将是挫骨扬灰。我们一起保护她吧。”

泽获手中武器的尖锋,犹豫地落下。

妖骨的消息很快走露,沐异叛变的消息也震动了神界。翼族是神族重要的一支。沐异又是翼族的重要将领。他的叛变,让神族万分紧张。神族大军围困妖界。沐异在军前宣布叛变,与狐泽族联手,誓死保护焰然。

那是一场惨烈的恶战。只是“惨烈”二字,仅仅是针对狐泽族而言。整个妖族虽强,可是焰然是狐泽族的人,其他族支没人愿意为了毫不相干的人与神族对抗。除了狐泽族,其他妖族族支几乎都跑得无影无踪。那围困的神族大军,黑压压如乌云压境。令人望之生畏。与狐泽族的实力比起来,简直就是以百敌一。偏偏狐泽族又是个情感炽烈到无所畏惧的种族,面对威胁,也不肯交出焰然。

这样的战争毫无悬念,狐泽族勉强对抗了六七日,几乎全族覆没,尸横遍野。狐泽族的王族,竟然只剩下了泽获和焰然。

泽获和沐异血染战袍,做最后无谓的抵抗。

在神族发动最后总攻的前夜,泽获在阵前观望。

营地里,焰然忽然走到了沐异面前,然后,依身过去,用手招在他的耳边,对他说了一些什么。

沉砂站的远,没有听清。

然后焰然抽出他腰间软剑,将剑柄交到他的手里。

“杀了我吧。取我的骨,终有一日炼成骨指剑,替我死去的族人报仇。”

沐异接过剑,一手托起焰然的下巴,深深吻住她的唇,与此同时,剑身刺穿了焰然的胸口。这柄软剑能杀神弑鬼,这一剑穿透心脏,焰然顿时毙命。

泽获从阵前返回时,正遇上捧着焰然的尸身往外走的沐异。沐异的战袍被鲜血浸透,一对眼睛也变得腥红。泽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疯了一样拔刀相向。沐异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握剑,寥寥几招就把之前已经负伤在身的泽获打得无招架之力。泽获目光沉冷,薄剑蛇舞,直取泽获咽喉。泽获堪堪躲过,突然化出原形,亦是一只九尾火狐,仓惶逃去,只留给沐异一个充满仇恨的腥红眼神。

沐异也没有追赶。收回软剑,一语不发地离开,任身后的泽获跌跌撞撞地想追赶上来,径自走向对面神族的军营。半路遇到拦截的狐泽族残兵弱将,均被轻松打发掉。

他托着焰然的尸身,走到迎来的神族大军将领、翼族王爷洛临的面前,单膝跪下,沉声说:“末将用计,获取妖骨,重创其族。”

神族将士一片哗然。纷纷表示敬佩,原来沐异是打人敌人内部,巧取妖骨啊!

洛临命人收下焰然的尸身。看向沐异的目光却幽深难测。

“将军城府,深不可测。”洛临说。

沐异微笑回道:“过奖了。”

洛临又道:“将军夺到妖骨,只是不知有没有套出炼制骨指剑的引子?”

沐异说:“没有。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狐泽王族已几乎全灭,这个秘密不会有人知道。这样最好,不是么?”

“几乎全灭?”洛临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哦,只是跑了一个泽获。末将无能,没能杀了他。殿下可以派人追杀到底。”

洛临的眸底有寒光闪过。旋即说:“狐泽族性烈,他想必会自己送上门来。”

“殿下英明。”沐异笑道。只是待洛临转身过去时,沉砂注意到沐异嘴角的笑弧仍在,眼眸却变得冰凉。

……

屋子中央的炭盆时而发出轻轻的哔剥声,屋内温暖安祥,瓶笙的心中却是惊心动魄的波涛汹涌。沉砂陷入回忆,不知不觉停止了叙述,沉陷在数百年前的不堪时光里,不能自拔。

瓶笙也不催促,把所有事情暗暗梳理了一遍。

沐异先是对泽获说,联手保护焰然。

大军围困时,焰然说:杀她取骨,炼成骨指剑,替她的族人报仇。

沐异杀了焰然,又对洛临说:一切是计,只为得到妖骨,同时灭狐泽王族。

看起来,似乎就是一个神妖两族间的无间道,沐异以血腥无耻手段,欺骗焰然感情,灭了狐泽族,拿到妖骨,交给神族处置,就此完成任务。

可是这中间有一个细节。

他放了泽获。故意的。

留下泽获一条命,为的是有一天让泽获把妖骨从神族手中夺回来,从而才有机会重回他沐异的手中!

想通这一点,心中发寒,颤声道:“沐异骗了所有人。”

啪,啪,啪。门口传来慢悠悠的鼓掌声。抬头看去,是沐异,不知何时回来了,斜倚在门边,脸上浮现赞赏的微笑。“焰然依旧那么聪明。”

瓶笙淡淡答道:“焰然即使是只狡猾的狐精,也陷进了将军的温柔陷阱,心甘情愿的让您的宝剑刺穿心脏,一把骨头乖乖交到您的手里。即使遗骨落入神族手中,被镇在塔下,一缕残魂也坚持了两百年不肯散去,杀了守护妖骨的封族巫师的十岁女儿的陆瓶笙,借巫师之手,让一把死去的妖骨变成可以走动的活人,然后想方设法,送还到您的手中,让您用它炼成至邪凶器骨指剑。”

沐异侵身上前,温柔地将她拥进怀中,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亲吻她的发芯,柔声夸奖:“焰然变得更聪明了。我的计谋终于被你看穿了。”

瓶笙只觉得他心机之可怕、手段之狠毒让人毛骨悚然,冷声答道:“将军,并非焰然不聪明,只是爱情蒙敝了眼睛。”

一滴冰凉的泪落入她的发。他轻声叹道:“焰然,幸好你的魂魄在这一切被揭穿时散去了,你永远不会看到我心中最阴暗恶毒的角落,这样很好。”

一对弯弯的笑眸看向旁边的沉砂:“沉砂,多谢你帮助焰然回忆前世。”语调里带着笑意,也带着狠毒。“你认为焰然知道了这一切,就会离我而去吗?”

沉砂面色苍白,却毫无惧色。只轻声回答:“将军,您觉得,这两百年的时光,还磨不平沉砂的嫉恨吗?在知道焰然的游魂拚命地将妖骨送给您时……将军,沉砂对焰然,只有悲悯。”说完,转身平静离开。

焰然真的半点没有悟透沐异的阴谋吗?她已魂飞魄散,不能再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性烈如火的狐妖,一意孤行。清高孤傲的神、斤斤计较的人类,其实都不能理解一只狐妖的思维。

沐异拥着瓶笙久久没有放开。瓶笙站得腿麻,忍不住动了一下,他却忽然将她抱得更紧,伏在她的耳边说道:“焰然,我后悔了。你离开的两百年里,悔恨每一天都在噬咬我的心,把我的心脏蛀得像块千疮百孔的朽木。那种日日夜夜不绝断的疼,可能是你对我刺你的那一剑,慢慢的讨还。你猜得没有错,我的目的在于拥有骨指剑。可是历经这两百年的刻骨悔恨,我明白了,焰然比什么都重要。去他的骨指剑,去他的王权,我只要焰然。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谁也休想把你夺走。” 压得低低的语调,带着发自内心的痛苦和决心,就像屋外穿过落羽川的寒风,尖厉呼啸着不可阻挡。

他低头捧住她的脸:“焰然,相信我,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洛临,洛隐,还有其他无数神妖,都想把妖骨占为已有以号令三界,唯一不贪图你的骨,只贪图你的人的,只有我。而我有能力保护你,很快,落羽川将是我的天下,翼族会以我为王。到那时候,我就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焰然。”

瓶笙听他这一番宏图伟志,只觉得他未免想得太远了些。忍不住质疑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沐异的嘴角挂起阴沉的笑:“我旗下的西川翼军实力强大,足以与洛临的东川翼军对抗。等着瞧吧,洛临殿下的妖奴身怀妖骨的消息很快会传播过去,洛临必然面临质疑,王族内部出现内讧,洛临的统帅地位一旦动摇,洛隐又孱弱,东川翼军群龙无首,必然大乱,不堪一击。”

“洛临他……”瓶笙心中惊悚,不由地轻呼出声。(此处小修)

沐异的手立刻恨恨地捏到了她的下巴上,眯眼凑近她的脸:“焰然,你是在关心别的男人么?我不喜欢你这样。”

重重的力道,掐得她的下巴顿时出现淤青的手印,疼得她泪花都冒了出来。他急忙松手,轻吻印在指痕上,歉意地说:“抱歉啊,是我太用力了。疼么?”

瓶笙急忙说“不疼”,以期望中止他没完没了的亲吻。他的眼中却簇然烧起两团火焰,怒道:“不疼?你不肯认错,是不是?”猛地用力将她推倒在软榻上,欺身将她压住,恨声道:“我等了你这么久,总算等到你回来,我不允许你心里有别人一丝一毫的位置。你是我的。”

抬手,“嗤”地一声,撕破了她胸前的衣裳,在她的锁骨上重重咬下,咬出一个渗血的牙印。

“你只能是我的。”嘴角粘染着血痕,神态几欲疯狂。

瓶笙惊慌失措,却完全没有能力跟一个疯子对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的情节是不是有点复杂?读起来累吗?有没有看不懂?逻辑上有BUG没有?看完后的感觉请告诉我,我会认真修文。

冲过这个揭密段,瓶子与小黑鸟换一个环境再相遇,读起来就轻松多了~

☆、重影

瓶笙惊慌失措,却完全没有能力跟一个疯子对抗。

感觉到他的手探入衣衫,情急之下,她的手在旁边胡乱划拉,却只摸到一只枕头。于是就抓起这只枕头砸在他的脑袋上,发出软扑扑“蓬”的一声,他根本就毫不理会。混乱间,她突然记起了发中别的青龙刺。久不使用,竟然忘记了。

抬手拔了出来,趁着他的脸伏在她的颈间,右手在他的肩后挥了一下,原本小如发簪的青龙刺顿时化作尺余长,想也没想,就猛地朝他后背刺下,全然不管两人的身体正叠在一起,如果刺穿了沐异的身体,很可能同时透入她的胸口—— 之所以有这样的勇气,仅仅是因为这样的侵犯让她愤怒到失去理智。

在刺尖即将刺入他背心的一瞬间,沐异突然反手,握住了刺身。

沐异却是何等人物,就算是此刻情绪处于癫狂状态,又岂是她能偷袭成功的?他俯视着她,目光如阴寒透骨。

“焰然,你变了。”他的语气森然。

她咬牙道:“我本来就不是她!”

他的瞳底骤然腥红。“那好吧。”手上略一用力,就将青龙刺夺了过去,然后跃起,手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拎起,按在墙壁上,青龙刺凌厉刺下。瓶笙只觉胸口透入一道冰冷,血腥气弥漫咽喉,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就失去了意识。

沐异握着刺柄的手指被发烫的鲜血浸透。他在已陷入“死亡”状态的瓶笙唇上吻了一下,松手,走出门去,丢给门外的沉砂一句:“看好她。”便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天快要亮了,黎明的天空因为风雪天气,透着郁重的铅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瓶笙在巨痛中醒来。胸口的疼痛一阵阵传来,扩散到全身,她疼得渴望着死去,无奈这不死之身偏偏一定要苏醒。费力地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沉砂的脸。沉砂的面色发白,神情仓皇,正在握着她胸口露出的青龙刺的手柄,费力的想往外拔。

此时,瓶笙是被青龙刺贯穿胸口——大概也贯穿了心脏,钉在身后的青石墙壁上的。入石太深,沉砂一时拔不出来,反复使力,给瓶笙造成了巨大的痛苦。

瓶笙欲死不能,拚了力嘶哑地憋出一句带着血沫的哼哼:“求你,别拔了。”

沉砂听到她的话,停滞了一下动作,看着她,眼底闪着惊恐和疯狂,用发抖的声音说:“不行,我要把你藏起来。”

瓶笙想问“为什么”,还没有问出口,就在沉砂再接再励的拔刺动作中疼得发不出声音。好在没拔几天,就听“嚓”的一声,青龙刺拔了出来,从她胸口带出一朵艳丽血花。

瓶笙的身体向地上坠去,在落地时意识再度模糊,几乎再度死去。她在心中默念着不要受这个罪,但愿就此死去,却不能如愿。

呼吸变成酷刑,每一下都像刀从咽喉划到肺部,血丝带出唇边。

沉砂用一件白色厚斗篷将她裹了裹,背负在背上走出房子。外面已是天色大亮,风雪停了,一片苍白的太阳贴在天上。沉砂先是背着她走到崖边,向远处观望。瓶笙的脑袋无力地搁在她的肩上,一些轰鸣喧嚣传入耳中,引得她费力地睁着眼睛,也看向那虚空般的冰雪谷。

那是一场幻境般的厮杀。

乌云般压抑的青翼翼兵压抑半空,白羽翼兵亦是集结成群,两支翼军如被狂风席卷,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纠缠恶斗争,残羽飞扬,硝烟四起。他们明明用的都是冷兵器,却不同于凡间的钢刀铁剑,个个电弧火光,光爆四起,烟云滚滚,当真是一幅天兵天将恶斗于云霄之上的情形。

瓶笙瞥见了熟悉的身影。他的墨色战袍与烟云一色,座下白虎威风凛凛。那如出鞘宝剑般的煞气,隔了这么远,都感觉得到气场的凛冽。

白翼兵似乎是落了下风,从谷外的开阔处渐退往谷中,黑翼兵穷追不舍。跟着侵入。周围冰雪覆盖的峭壁山峰上,看着雪白干净,却冷不防就有大批白翼兵突然腾起,伏击靠近的黑翼兵。佯败、诱敌深入再突然偷袭,用兵不厌其诈,倒是符合沐异的风格。黑翼兵却也没有乱了阵型,从容应对。毕竟是内战,彼此的战术都太了解了。势钧力敌,更意味着双方死磕,不住有黑白翼兵士折翼跌落,各自折损都是不小。

在这黑白翼的战斗中,突然袭来一道道赤红的亮色,疾速加入战团。凝目看去,是战斗者鲜艳的发色。

瓶笙甚至在一瞥间看到了泽获凶煞的身影,一闪便隐入了滚滚硝烟。

狐泽族也掺合进来了。而且,很明显狐泽族的攻击对像是白翼的西川军。泽获恨整个翼族,但洛临与沐异两个比起来,他定然愿意先灭了阴谋害他族人、亲手弑杀焰然的沐异。

沉砂颤声说:“狐泽族来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袖手旁观。败局已定。”

远远的,一个朗朗声音压住了战场的喧嚣,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交出妖骨。”

是洛临。

瓶笙的已破损的心脏牵痛了一下。交出妖骨,而不是交出陆瓶笙。她在这些人眼里,不过是一把奇异的骨头。

“我要拿你换他的命。”沉砂低声念道,忽然背着她返身匆匆离开,步行跑了一段,直到看不到战场了,展开白翼,意欲起飞。眼前突然一暗,有什么东西击中翼骨,翼上剧痛,顿时失去平衡,一头栽向雪中。等她踉跄着爬起来时,背负的瓶笙又被人夺走。

惶然望去,只见雪地里半跪着黑袍如墨的人,将瓶笙抱在手里。

沉砂腿一软,又跪倒在地,颤声道:“洛临殿下……”

洛临没有理她,只专注地低眼看着手中的女人。他的脸侧有一道深深划伤,血痕沿着颈子划出一道腥红的痕迹,消失在领口。他低眼看着瓶笙没有半点血色的脸颊,神情带了几分茫然。

沉砂发着抖,回头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那里还是杀声震天。刚刚还在阵中指挥的洛临,怎么可能瞬间就到了眼前?就算是他具备这样的速度,也不可能转眼间脱离阵地啊。

洛临抱着瓶笙站起来,转身就走。沉砂蓦然惊醒,在雪地里爬行着追赶,哀求道:“殿下,求您放过沐异,留他一条命,哪怕是打为凡人……”

洛临一声不吭,脚步也没有停留,黑翼展开,腾空而去。

沉砂绝望地坐在雪里,仰望着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天际。忽然记起什么,爬起来转身往战场的方向跑。谷口依然是杀声震天。那个骑在白虎上的黑翼将领,不是洛临是谁?

沉砂完全糊涂了。看看战场上的这个洛临,再看看带走瓶笙的那个洛临离开的方向。

为什么会有两个洛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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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身

为什么会有两个洛临?

血几乎流尽的瓶笙的身体,被洛临抱在手中,几乎是轻飘飘的一片。她的肌体已经是死去的状态,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偏偏她还有意识,费些力气能调动神经和肌肉。睁一双无神的眼睛,仰望着洛临的脸。这样活死人的感觉真是糟糕。

他面部表情木然,只是默默前飞,也不看她,也不说话。

她的脑子里转着与沉砂一样的问题:怎么会有两个洛临?发生什么事了?

洛临带着她降落在一个荒凉的山峰上,钻进一个不算很深的圆形石洞里。松手,任她“叭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就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瓶笙的身体处于“死”的状态,基本没有行动能力,躺在冰凉的石地上等他帮她做点什么,等了半天却没见反应。

她只好试图自救。拚了力,慢慢地抬起一只手,伸手贴身的衣兜里摸啊摸啊。终于摸出了一个枣子大小的红色果脯一般的东西。

龙血果脯。上次她被洛隐弄伤,失血“死去”,洛临弄来了整整一大盘的龙血果。瓶笙只吃了两颗,剩下的几颗没有舍得吃,放在通风处晾成了果脯,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今天算是派上用场了。龙血果脯没了水份,她的口中又因失血而干涸,咀嚼起来干得要命、甜得要死,她就抓了一把洞口灌进来的雪塞进嘴里,总算是缓解了干渴。龙血果尽管成了果脯,但补血效力仍在,吃了一颗下去,眼睛里已恢复了些神气,再吃一颗,身上也有少许力气了。痛感神经跟着复苏,胸口贯穿伤的疼痛疼得她几乎晕去。再摸出仙丹一颗咽下——还是上次受伤时,她想方设法背着洛临省下来的。外用伤药也是带着的,但勉强在前胸的伤口处敷一点,后背的贯通作伤毫无办法了。

做完了这些,已是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实在支撑不住,昏昏睡去。眼睛沉沉阖上的一刻,还看到那一袭黑袍的人在身边默默站着,眼神空空。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还是躺在地上,洛临还是在那呆立着。她试着动了一下,发尽管胸口仍是痛得厉害,但身上有了点力气。她终于慢慢坐起来,伸手,扯到了洛临的袍角,轻轻扯了扯,唤了一声“洛临大人”,想要唤醒神游中的人,他却依然是毫无反应。

他到底是怎么了?这不正常。

她抬起头来,仰望着他面无表情他脸。再想想战场上还有一个洛临在指挥翼兵,脑中突然一道闪光划过。张口差点惊叫出声,却死死捂住了嘴巴,把差点冲口而出的四个字咽了回去。

佰鬼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