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首先反应过来,排众而出走到了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似乎是在检查她可否完好,脸上尚且有着担忧与后怕,像是真的被刚才栖凰宫前的事儿给吓着了。

沈妍汐茫然眨眼,目光却不着痕迹的将联袂而来的这些人一一看过去,发现少了好几个重要人物,太后,皇上,皇后,后宫的诸位娘娘们皆都不在此处,皇子也少了好几个,比如十皇子君珉,太子,还有…君殇。

今日宫宴又将草草收场、不欢而散。

莫名的竟是有些幸灾乐祸,沈妍汐很快就收回目光,一脸无辜的说道:“我方才本在附近透透气,却不知怎么的竟走了岔路寻不回来,绕了许久,莫名绕到御花园,幸好遇到这位公公,请他送了我回来。可一回到这里就见殿内空荡,随之就看到了你们从远处走来。母亲,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这神情,这语气,怎一个无辜茫然能形容,真真叫人想要怀疑她此话的真假都难,尤其是旁边,的确是有一名公公垂手站着。

沈夫人闻言也是转头看向了旁边,矜贵的朝他一点头,道:“如此可要多谢这位公公送小女回来,不知你在何处当差?”

“回夫人的话,奴才在御花园专门伺弄花草,适才也是恰巧遇见二小姐似迷了路,不知该往何处走,才斗胆上前询问,并送二小姐回来这里。”

他始终低着头说话,让人瞧不见他脸上的那道狰狞伤疤,以免冲撞了这些贵人们。

也因此,刚才谁也没有多注意他一眼,直到他说完了话,沈夫人又看了他几眼之后才好像将他认出,颊上的肌肉忽然极不符她贵妇风仪的抽了两下,条件反射似的一把拉住了沈妍汐就往后退了两步。

他恰在此时抬头,露出了脸上那道长而扭曲,如蜈蚣攀爬在上的狰狞伤疤,顿时吓得远处的夫人小姐们大惊失色,只有极少数曾经历或耳闻过某个隐秘的人,眼中的神色忽而古怪中透着几分鄙夷,鄙夷中却又带了些许忌惮。

这奇怪且激烈的反应落在沈妍汐眼中,让她不由眉梢微挑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也就多了些探究审视。

她先前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内侍,不知在宫中经历过怎样的凶险导致破了相貌,或许就是得了君殇的出手相救,便感恩在心誓要报答,成了七殿下在宫中的一个心腹内应。

可看眼前这情况,她似乎想得简单了。

首先,一个普通的内侍绝不可能会引起这些尊贵的朝中大员和贵人们如此激烈的反应,尽管有那反应的只有极少数几个人而已,却每一个,都是顶顶尊贵的。

再有就是,她现在都没多想,其实像他这般样貌狰狞的,是不可能会由着继续留在宫中的。

这深宫大院的,果然是隐秘多多啊!

她眸子一转,心里便已转了许多道弯,而那人抬头之后却并没有去理会那些受了惊吓的娇贵人儿,只略略扫过那几个变了脸色的,又看了退离足有三尺的沈夫人一眼,最后看向沈妍汐,弯腰行个礼,道:“若是王妃没有其他吩咐,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这一声“王妃”出口,那几个人就又是脸色一变,转而将目光落到了沈妍汐的身上。

却见她神情茫然,懵懵的似不知作何反应,只看着他,呐呐的点了点头。

他就又行了个礼,然后朝御花园的方向退了下去。

此地的气氛怪怪的,沈妍汐却在他离开后转头看向身旁母亲,不必装她就的确是满腹疑问,懵懂问道:“母亲,这位公公有什么问题吗?”

沈夫人一惊回神,连忙说道:“没什么,就是被吓了一跳,汐儿你怎会遇上他的?”

“先前迷了路正不知该往哪儿走,就看到他正在伺弄花草,想去问个路,倒是他也发现了我,主动上前来询问,之后就为我带路来了这里。”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是绝对不能将是实情告知的,没看到皇上太后等重要人物都不在这儿了吗,显然是去内部解决他们的家事了。

这事儿到最后,也不知会不会闹出流血事件来,所以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外人,还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吧,反正有君殇在前头扛着呢。

她很不负责任的如此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而是继续不解的看了眼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又问道:“母亲,你们这是去了哪里?不是说今日选秀,在这儿设宫宴吗?”

沈夫人又是目光一闪,显然是很不想说这个事,沈相在后头,到此时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脸色沉郁,“好了,这里已没别的事,该出宫了。以后别到处乱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谁也救不了你!”

说着,率先走过丽秀殿,往皇宫大门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尽都一副不愿再提及方才之事的模样,互相打着招呼,并携着家眷,也打算离开皇宫。

沈妍萱从她面前经过时,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就你事儿多,什么地方都敢乱跑,真是没规矩没教养!”

这话骂得沈夫人都不由得脸色微沉,没教养可不也是等于在骂她这个做娘的吗?

她便瞪了沈妍萱一下,这孩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何时竟如此不知轻重了?

沈妍汐倒是没什么反应,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越过她往前走去,惊奇的发现沈三小姐竟是比刚进宫时有精神多了,就像是原先沉沉压在心头的事儿已解决,不禁就稍稍的有那么点得意到忘形了。

今日宫中出了那样大的事儿,皇上已震怒,选秀相亲也就无疾而终,长公主自是没能来得及提起为她儿子夏征赐婚之事,而且当这皇上震怒,几乎是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栖凰宫被人擅闯的事儿上的时候,哪里还会有那心思再去理会选秀,理会给各王公贵子、千金娇女们赐婚之事?

面对这般情景,有人失落忧郁,有人则心生欢喜,其中沈妍萱自然就是属于后者,没有皇上赐婚,她接下来要做的也就是打消夏征想娶她的心思,对付一个心智有缺陷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她显然是高兴得太早了,从宫中离开,回到左相府之后,她还没来得及去解决夏征,就在第二日一早,左相府再次收到了宫中传来的赐婚圣旨。

为什么说是“又”呢?自然是因为就在不久前,皇上刚来圣旨给沈二小姐与七殿下确定了婚期。

这一回,自然是为沈妍萱,赐婚英勇侯夏征。

沈妍萱得此圣旨,当即便大惊失色几乎站立不稳,摇晃着似要晕过去。

怎么会这样?昨日选秀不是草草收场,皇上不是正为栖凰宫之事而龙颜震怒吗?理该是没这心情了才对,却为何竟忽然下旨赐婚?

而这个时候,同样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沈妍汐,却是正在浮香院中,看着眼前那又一次不请自来,还是翻墙而来却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七殿下,手指绕了绕垂落胸前的发丝,目光却悠悠转转的在他身上绕,唇角轻抿,一抹浅而淡的弧度,却是比她灿烂微笑时要来得更温和。

“七殿下,您今儿来,是来兴师问罪算旧账的,还是来告知您做了什么好事进而求表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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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忽然说要去喝喜酒,还大老远的跑去,me来回开了整整七个小时的车啊,累得我,腰和肩膀都僵硬了,都快要站不直了,T^T

073 摸摸殿下的头

七殿下自有着面对任何的调侃都能嵬然不动的本事,所以他此刻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又低头品茗起了热茶,似乎这真的是什么珍贵香茗。

实际上,这只是左相府配备给她的茶叶,她只喝过一次就直接将其束之高阁,现在是专门用来招待七殿下用的。

这茶叶若是放在寻常人家,那绝对算得上是好茶,怎么也值个一二两银子一斤,可落在左相府,就实在是有些劣质了,尤其是,陈了少说也有一年以上,恐怕得势的嬷嬷大丫鬟们都不屑于喝呢。

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竟拿这样的茶叶来敷衍嫡小姐,莫非是以为她自小长在外面不懂茶?还是觉得就这样的茶叶就已经配得上她了?又或者,是觉得她这院子反正也不会有什么要紧客人来,茶好不好又有什么所谓?

二小姐身子不好,茶还是少饮的好。

不过七殿下倒是喝得认真,似乎真的味道不错,惹得沈妍汐不禁敲了敲桌子,没好气的说道:“我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这般来去自如登堂入室,你莫不是以为这里也是你自家?”

他抬头,看着她横眉瞪眼显得格外生动的面容,眼眸之中一抹流光划过,随之开了金口,道:“昨日长公主在宫中待到深夜才回,亲自请了赐婚的圣旨。”

沈妍汐动动眉梢,不禁有些不解的道:“长公主她为何定要娶了沈妍萱回去做儿媳妇?照理来说,现在沈妍萱名声不大好,怎么也该避着才对。”

“她极宠夏征。”

君殇只说了这么五个字算是解释,然后就闭了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又沉沉的进了他的淡漠世界。

沈妍汐却在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和寂寥。

不由一怔,想再去看却早已消失无踪,唯剩下一如既往的幽幽深邃,淡漠无底。

长公主极宠夏征么?宠到但凡是他想要的,无论她自己是否喜欢,都会竭尽所能的为他达成,哪怕是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儿,很显然皇上已没了其他多余心思,且还正处于满腔怒火烈烈燃烧之际,她依然是毫无畏惧的提了出来。

他在羡慕?羡慕夏征?羡慕他有一个亲娘疼爱宠溺?

她微敛了目光,却不知有娘亲疼爱的感觉,究竟是如何。

就在前不久,她曾以为就是像沈金氏那般,关心她的身体,担心她的安危,在她受到委屈的时候能为她说话儿。

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很快她就发现,那并不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关心爱护,只是一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表象而已。至少跟对待沈妍萱相比较起来,对她就更像是对一只挂在名下的小猫小狗,也不过就是比对外人要稍微的亲近了那么一点点。

同为女儿,相待却有着那般大的差距,就算偏心,也似乎太偏了些,甚至让她都忍不住的有点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女儿?

难道是因为她自幼身体不好,不堪大用就自然的得不到太多重视?

还是因为跟君殇的婚约让沈家在面对皇后太子时难免尴尬,让沈夫人面对她姐姐乃至是娘家人的时候也多有不自在,所以就迁怪到了她的身上?以至于不顾年纪幼小的将她送出了京城,送去了山野尼姑庵中,未免就没有任她自生自灭的意思。

不然,堂堂沈家嫡小姐,皇后娘娘的嫡亲外甥女,哪怕是外出养病也不该只有一个奶娘跟随伺候,而且还是个手脚不干净,不怎么安分的奶娘,竟偷了主子的东西打算逃跑,却最终死在了尚年幼的她手上,还被抛尸荒野喂了野兽。

前世,她也不知自己父母是谁,所以她是真的至今不知道有母亲宠爱的感觉究竟是怎样,不过想必他肯定是知道的吧。

世人皆知皇上最宠爱七殿下,宠到了毫无道理可讲的地步,反倒是他本身,极不待见他的父皇,虽没有针锋相对,却也是漠然冷视,全无一丝一毫的敬意。

安贵妃仙逝时,他才四岁而已,一般的孩子都还没开始记事。当然了,看他这高智商的模样,再加上对贵妃娘娘那般敬重,想必定是开始记事了的,至少模糊的也有些印象。

她并不知道这之间的关系,所发生过的故事,也就不明白他为何敬重怀念母亲,却对父亲漠然相对,但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一抹羡慕寂寥却可见,他对母亲的确是要比对父亲在意得多了。

她又抬眼看向他,眼珠子溜溜的转了两圈,忽然凑近了过去,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和试探,问道:“贵妃娘娘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闻言明显的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她竟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来。

抬头就看到她眸子灵动,那其中的小心翼翼让他不由心头一松,目光也便缓和了下来,眼中的神色却微微闪烁,逐渐暗淡,说道:“我不记得了。”

他的确是不记得了。

母妃离开时,他才四岁,至今已想不起她是何模样,只在偶尔梦中,会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也是看不清楚的。

他的神情暗淡中又有着些许的茫然,哪里还像是那个孤冷寡淡,冷漠无情的战神七殿下?

沈妍汐看着他,莫名的心中一酸,鬼使神差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动作一出,他一怔之后目光忽然激烈闪烁,似有什么即将从眼中喷涌而出,而她也在瞬间清醒,然后便被自己的行为给震惊了。

触电般猛的收回了乱动乱摸的爪子,直接收到背后藏起来,以防尊贵的殿下一怒之下把它给剁了。

眼珠子一阵乱转,真是从未有过的心虚和纠结,嘴角都抽得带动起两边脸上的肌肉都激颤扭曲,宛如抽筋了一般。

“啊哈,别误会啊,小女子一时冲动做出了不该做的行为,冲撞了七殿下实在是不应该,要不,你未付完的诊金,我给你把那零头抹了,就当是赔罪?”

男人的头可不是能随便乱摸的,尤其还是这么一颗尊贵的脑袋,一个不好,就要她的脑袋摘下来赔偿。

她虽然对此不屑一顾,但无奈形式比人强,她再是暗中发展了不小势力,也没法子跟眼前这掌控着几十万精兵强将的皇子王爷相比啊!

我去,这一摸,可真是摸掉了好几千两的黄金,亏大发了!

她倒是将此刻的心思都清楚的表现到了脸上,懊恼、气闷、阴郁、心疼纠结,那真是精彩纷呈十分好看,七殿下都看得微微扬起了唇角,随之默默的将脸撇向了另一个方向。

然而这动作落在沈妍汐眼里,却成了心中气恼,不屑于她的赔罪卖好。

不由眼一瞪,眉一皱,腮帮子一鼓,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了一声,当即就不耐烦的说道:“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也不算算那零头有多少,我就这么给你抹了去,很心疼的好么!亏得我刚还见你可怜,想安慰你来的,没…”

她忽然就没了声,呆呆的看着他又转回来的脸,脸上那勾起的唇角,含笑的双眼,刹那似有春风带着醉人的桃花迎面拂来,怎一个绝色风华,怎一个倾国倾城能形容!

简直是…妖孽!

相识也有不少日子,她却从没有看到过他笑得这般明媚璀璨,从来最多,也只是轻扬一下嘴角而已,若不仔细看甚至都看不出来!

她看得不禁有些心神摇曳。

然而在一呆之后,紧跟着的却是一怒,当即秀眉一蹙,目光一恼,挥手就直朝着那张显然是极欠扁的脸拍了过去。

手上从空中挥过,带起“呼”的一阵风声,若落实到脸上,绝对要把他打成猪头!

他坐在凳上并不动弹,只是手放在桌子上,似乎就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顿时就连人带凳的往后平移了出去,正好就躲过了这气势汹汹飞来的一巴掌。

一掌落空,她却一点没要放弃的打算,当即脚步上前,朝他攻了过去。

两个人在瞬间扭打到了一起,她一味的攻击,他却只一味的抵挡,然而拳风阵阵、腿影重重,互相交击的噼里啪啦声更是响亮,直将本是避了出去的香香和花花两人也给惊动,推门就冲了进来。

“小姐,出什么事儿了?”

花花一开口,就又马上闭上了嘴,只瞪大了眼睛看着房间里那两个人拳来腿去的,打得火热,打得不可开交,实在是…太精彩了!

她的目光也逐渐火热,摩拳擦掌的在旁边蹦跶转悠,想要寻了空隙冲进去,口中也喊着:“小姐,我来帮你!”

然而她这话才刚一出口,就觉迎面而来一阵劲风,无形无质却如天幕忽然拍来,那巨大的力道拍得她整个身子都悬空,倒飞了出去。

“砰”一声穿窗而出砸在了地上,砸得花花一口气闷在胸口好悬没当场眼睛一闭的晕过去。

而她甚至都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被甩出窗外的,不过她绝对可以肯定,动手的绝不是小姐!

香香倒是很冷静,在看清了房内形势之后就自觉的后退,但花花的遭遇却让她觉得退在角落也不安全,当即转身离开,说是去看花花摔得如何了。

074 陪嫁

沈妍汐痛痛快快的与君殇打了一场,直打得清雅闺房内一片混乱,犹如被台风过境,入目所及皆一片狼藉,哪里还看得出就在不足半个时辰前,这里曾是布置清雅的千金闺房?

所幸这才充当了几天的闺房内并无许多珍贵之物,说是布置清雅,却该说是素雅才更恰当一些,否则的话,视财如命的沈二小姐可得吐血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看着一片混乱已无一件完好之物的闺房,还是忍不住的狠狠心疼了一把。

恶狠狠盯着罪魁祸首,看他衣衫整洁一尘不染的模样,再看自己的狼狈,更是牙痒痒。

他却神情淡然眸色无辜,嘴角噙着的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似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又像是在表现他的无辜无害,但不可否认,他此时心情甚好。

看着她的怒气冲冲横眉竖眼,他就觉得心情不错,似乎就在见到她之前暗涌在心底的郁气都无声无息的散开了。

微敛目,他语气轻缓而平静的说道:“昨日之事我会处理,你不必担心。”

突然的平静和话题转换让她一愣,随之眉梢轻挑,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昨日不是宫中选秀吗?难道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儿?”

他闻言莞尔,看着她的目光轻闪微亮,然后撇开脸,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什么,总不会连累了你。”

沈妍汐浅笑垂眸,再抬头就又是那笑盈盈目光灼灼的小样儿,搓着手指说道:“那我们现在该谈谈正事儿了。七殿下您未经许可便擅闯本小姐闺房,还将本小姐的闺房毁坏成这般摸样,几乎是无一件好物,您自个儿说说,该如何赔偿我?”

怎么就眨眼间又到了钱财之上呢?

他转头看她,目光幽幽,似乎想要透过脑壳看看那里面究竟都藏着些什么,莫非那弯弯绕绕中,粘连的全都是金银财宝?

尤其这一双溜溜转动的眼珠子,竟是比他所见过的,最晶莹剔透的明珠宝石还要来得更璀璨夺目。

见他只是看着她不语,她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满的说道:“我在跟你商讨赔偿事宜呢,你能不能专心点,给个反应?”

再说另一边,就在浮香院相距不远另一处富丽小院中,沈妍萱浑身虚软,几乎是在丫鬟们的拖拽下回到了闺房,脸色苍白,目光呆怔,手上却是与身体的虚软全然不同的,手指用力到几乎痉挛,死死的抓着圣旨。

她似是无意识的做出这般动作,等到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坐上了绣凳,她才稍稍回神有些清醒了过来,低头看到手中被她抓得起了褶皱的圣旨,只觉这明黄格外刺目,刺得她眼睛酸涩疼痛。

可同时,她迅速的松开了手指,几乎惊惶的将圣旨小心放在桌子上,伸手便想要将起了褶皱的圣旨重新抚平。

她的手指不可控制的抽搐了两下,脸色苍白,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整个人都似在短短时间内失了生气,变得死气沉沉,盯着手中圣旨的目光也是阴阴的沉沉的。

侍立在旁的丫鬟惊疑不定的看了她一眼,觉得此时的三小姐变得十分可怕,让她莫名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就悄悄后退了小半步。

只小小半步,丝毫不起眼,却不知为何,刚还阴沉呆怔的沈妍萱竟忽然感知敏锐,猛的抬起头来盯上了她。

“你退什么?贱婢,难道你也在嫌弃本小姐?”

对上她的阴冷目光,那丫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面色一白,神色一慌,“扑通”一下就重重跪到了地上,磕头告饶道:“求小姐饶命,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沈妍萱阴测测的盯着她,丝毫没有因为那“咚咚”的磕头和求饶而舒缓脸色和心情,反而是越发的阴桀,抬腿便是朝着跪地磕头的丫鬟踹了过去,一脚踹在她肩膀,直踹得她往后仰倒“砰”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贱婢,就你也敢耻笑我?找死!”

说着,就又抬脚朝她踢了过去,那阴测测恶狠狠的模样,竟是恨不得一脚将人给踢死了。

身上又被接连踢了两脚,这跟随在三小姐身边,虽是奴婢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都还要来得细皮嫩肉的丫鬟,顿觉全身的骨头都无一处不疼,禁不住就痛哼尖叫了起来,眼泪也是刹那间滚落而出。

可叫了两声她就不敢再叫喊,在又一脚即将落到她身上的时候,慌忙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感觉到那夹带着劲风的一脚“呼”一下从耳旁刮过,刮得她汗毛倒竖心头发凉,连瞳孔都在那瞬间缩了缩。

她却不敢庆幸躲过一脚,一爬起就又马上俯首磕头,乞求满腔怒火、阴郁、疯狂、绝望无处发泄的小姐能对她手下留情。

“小姐饶命!奴婢不敢对小姐有丝毫的不尊不敬,绝对没有!求小姐饶了奴婢吧,小姐…”

沈妍萱刚才那一脚踢出竟踢了个空,不由身子不稳,摇晃趔趄了两下,差点便摔倒去了地上,顿时就犹如一盆滚油火辣辣的浇灌在她心头怒焰之上,眼睛都几乎红了。

听到丫鬟的求饶,看着她在脚下跪伏磕头,却丝毫不能让三小姐有一丁点的怜悯动容,反而越发疯狂,当即便一把抓住丫鬟的头发,狠狠一拉,再抬手朝着那姣好的小脸蛋狠狠落了下去。

“啪啪啪…”

手掌与娇嫩脸蛋相击的声音异常清脆,落在门外几位丫鬟的耳中却禁不住觉得她们自己的脸也似隐隐作痛,一个个都站在门外噤若寒蝉,生怕主子的怒火蔓延到门外,到她们的身上。

当沈夫人送走了宫中来人,匆匆赶过来看望宝贝女儿的时候,尚未进院门就先听到了那尖而锐利的怒喝叫骂声,夹杂在“啪啪啪”的清脆巴掌声之中。

她不禁微微的变了下脸色,连忙快步进了院子,又看到那几个守在门外的丫鬟,一个个都低头瑟缩,噤若寒蝉,面上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惊惶恐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