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长枫是北郡王最小的一个儿子,但他却不是嫡子,而是庶子,为了能登上这世子之位,北郡王府曾经也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最后的结果却是老大残了,老二瞎了,老三死了,老四老五自动退缩了,老郡王气得病倒了,沐长枫在一丛亲随的拱卫下,这才登上了世子之位。

而后,北郡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沐长枫收回了嫡母娘家龚氏一族在北郡的兵权,将军政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成为了北郡说一不二的主事人。

如今沐青鸾虽然带了兵器武力等援助回到北郡,但也不得不看沐长枫的眼色行事,她这个最小的弟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令人敬畏的一方霸主,实力智谋都不容小觑。

沐青鸾也是看得清形势之人,再说龚氏也只是她的继母,权势衡量之后,她便迅速投入了沐长枫的阵营,以期将来大辰国的天下能有自己的一份。

其实,沐青鸾这样投注也并不亏,且算是以小搏大,胜了,尊荣富贵无限,即使败了,她也给自己留了后路,到时候退回罗斯国,谁又能真将她怎么样呢?

“世子,妾身敬您一杯!”

一旁是打扮得妖娆的舞妓,直往沐子宣身旁倚去,纤柔的指间端着一只白净的玉瓷杯盏。

听说今夜陪酒的都是北郡最红的明月楼中的舞妓,千金难求,温柔解意,妩媚多情,个个都是朵解语花。

武官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少人早已经醉倒在温柔乡中,文官们虽然矜持冷漠了一些,但到底抵不过那似水温柔,两首小诗一曲行酒令下来,个个便也云里雾里,醉享温柔了。

“我自己喝!”

沐子宣微微瞥了那舞妓一眼,冰冷的眼神立时浇息了她所有的热情,却还强撑着笑脸将玉瓷杯盏给递了过去,转身低头之时却暗自啐了一口,心中不由腹诽:谁不知道您如今是大辰国出了名的,连家中老小都不顾地投靠了北郡,还装得一脸清高,唬谁呢?!

沐子宣本就不好这一口,除锦韵以外的女人想要亲近他,他是本能地抗拒,这段日子虽然还要分心应付简。理查德那个磨人精,但她还是有些了解他的脾性,到底不敢做得太过。

看来自从这两母女到了北郡后便重新生起了与他结亲的念头,也是,在这些人看来,还有什么比姻亲关系更稳固的结盟呢?

而沐长枫看重的却是他所亲手布下的全国三百六十八所的粮食储备库的分布图,掌握了这一切,可就是掌握了整个大辰**队的命脉。

好在这次押送的粮草他已经提前分出了一半预留着,且送信去了惠城,若是他真有什么变故,让威远侯老将军派人将这一半的粮草给秘密运回去。

所以,在北郡截粮时他便也连人带粮一起给截了去,这内奸其实他已经查出来了,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人却不是北郡混进的奸细,且在大辰官居高位,平日里也是一副正直模样,是为朝堂中的楷模。

那么,有什么人可以指使他且将他收作心腹?

沐子宣不得不作此猜想,也就是说,很可能在大辰国里有一个身居高位者早已经与北郡狼狈为奸,妄想一同篡夺这天下。

内忧外患之下,他不得不兵行险招,深入敌后,假意投诚,目的便是查出那掩埋在深处的指使者,此人不除,大辰国江山难安!

“看来子宣玩得不尽兴啊!”

沐长枫睫毛微垂,眸中掩过一丝精光,薄唇微翘,对着一旁眉目清冷却一身艳丽的女子,缓缓道:“凤雏,今晚你去侍候子宣!”

凤雏微一惊讶,眸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再深深地看了沐长枫一眼,这才咬了咬唇,恭敬垂首道:“是。”

清悦的嗓音如珠落玉盘,但却泛着股冷冽与微寒,沐长枫举起酒杯轻轻搁于唇畔间,看着凤雏窈窕的身影向沐子宣飘然而去,唇角挑起一抹兴味的笑来。

早就听闻沐亲王世子宠爱侧妃,还为此将世子妃都给休下了堂,对其他女色更是丝毫不近,若不是顾忌着与北郡的关系,恐怕连他那美丽可爱的外甥女也不愿意搭理。

这样忠贞的男人,若要让他相信沐子宣会不顾妻子家人的安危一心投靠他北郡,说什么他也不能相信啊!

无欲则刚,不爱钱财也不爱美人,这样的人危险且不好掌握,若不是他还图谋着沐子宣手中握着的粮仓分布图,恐怕也不会轻易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原本坐在沐子宣身旁的舞妓见着凤雏走了过来,便自动让开了位子。

谁不知道凤雏姑娘是沐长枫的人,虽然身在明月楼却依然清高自傲,若不是得了沐长枫的令,怎么可能会走到他们这一桌来?

凤雏似乎犹自不甘地回了眸,欲语还诉,端得是无尽的不舍与不甘,见到沐长枫对她挑高了眉,她终于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落坐在了沐子宣的身边。

诚然,沐长枫与沐子宣都是出色的男人,可是当一个女人的心落在一个男人身上,便全然看不到其他男人的好,女人就是如此忠情的动物,哪里像男人这般朝秦暮楚?

可怜自己痴心一片,原以为沐长枫是不同的,谁知道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凤雏暗自心伤,却也改变不了她扎根已久的执念。

“世子,请!”

凤雏端起了酒杯,仰头便灌下了一杯烈酒,火辣辣的酒水顺着喉咙而下,整个小腹煞时便是火热一片,酒意微醺,几许绯色染上脸庞,使那张原本清丽的面孔变得柔和妩媚,在夜色中散发着如蔷薇花一般的诱惑。

沐子宣微微皱了眉,转头看向高位上的沐长枫,只见他对自己微微一笑,略一颔首,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只是这凤雏…时常陪伴在沐长枫身边,他还以为他们是…

“凤雏姑娘,”沐子宣已经读懂凤雏眼中的不甘为何物,只得轻叹一声,“少喝一点,饮酒伤身。”

“伤身有如何?心都不在乎被伤了,这身体还怕什么?”

凤雏凄婉一笑,仰头又倒下一杯酒水,只那晶莹的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游走在那如天鹅绒一般优美的雪白皓颈上,再没入那若隐若现起伏的峰峦…

隔桌早已经有人伸长了脖子探头来看,微一竖耳,沐子宣都能听见那清晰的咽下唾沫的声响。

食色性也,对于凤雏这样清丽冷傲的大美人,早有多双眼睛在一旁看着,只是过往苦于她是沐长枫的人,众人只有这个贼心却没这个贼胆。

如今沐长枫竟然将凤雏赏给了沐子宣,这是不是说明了凤雏不再是专有,等沐子宣吃了肉,兄弟几个是不是能再分碗汤喝?

想到这一点,许多人眼中都燃起了不怀好意的笑来,有意无意扫便扫向了凤雏那高耸起伏的胸脯。

“凤雏姑娘,别再喝了!”

沐子宣一把拦住了凤雏再欲倒酒的手,却不想被她反手抓住,一把扯近了俩人的距离,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眸中似起了水雾一般,荡漾起一波一波的涟漪,“不若世子陪我饮这一杯,不然凤雏今晚真的没法交待了!”

沐子宣微微皱了眉,抓住凤雏的手腕,想把她给隔开,却不想她手腕一翻,掌心处赫然是枚小巧的铜铃,那雕刻细致的凤纹跃然而上,鲜活得就好似要展翅欲飞一般。

“凤铃?!你是在哪里得到的?”

沐子宣双目一瞪,再想看清那铜铃之时,凤雏手腕一转,那铃铛已经顺势滑入了她宽敞的袖袋中,再也不见踪迹。

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瞥,但沐子宣相信他没有认错,若不是这世间上还有其他一模一样的凤铃的话,那么便非锦韵那只莫属。

在布鲁斯南时险些被简夺了去,之后终于物归原主,再次搁在了锦韵的身上。

无缘无故地,怎么会出现在凤雏的身上?

京城的变故已经让他忧心不已,若非绝对地保密,他暂时不敢给任何人捎信,所以只能任人猜忌构陷,好在一切有皇上兜着,沐亲王府才没能招致最终的厄运。

但皇上的这份信任又能持续到几时?

若是他这边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朝堂之上的臣子言官们又一再要求惩治,到那个时候,皇上对他的这份信任会不会动摇?

虽然他如今看似平静稳妥,可内心早已经急开了花,他的时间不多了,而且一定要快!

“若想知道,就陪我饮尽这一杯!”

凤雏又凑近了些,在沐子宣耳边低声吐着气,眼角的余光却是扫向了沐子枫,眉角轻轻一挑,尽是旖旎的风情。

她要让沐长枫知道,她和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舍了她,他迟早会后悔的!

此刻,俩人相依的画面在他人看来尤为亲密,更有人在心中嗤笑,沐子宣不是不近女色吗?大家还真当他是柳下惠,原来只要凤雏出马,这百炼钢也能成绕指柔。

“希望你说话算话!”

沐子宣目光沉沉地看向凤雏,仰头便将杯中酒给灌了下去。

“贱人!”

一阵极快的脚步声迈了过来,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清脆的鞭声已经贴地而响,再骤然弹起,如灵蛇一般击射向了凤雏!

整个大殿骤然安静了下来,待看清那扬鞭之人后,众人纷纷了然。

然,凤雏只是一瞬间的震惊,目光却已经飘向了沐长枫,只见他微微皱了眉,却全然没有喝止之势,她心中一冷,原本是背对着的,竟然身体一侧,用正面对向了那袭来的利鞭。

“啊!”

在场的舞妓忍不住花容失色,要么眯了眼不忍看去,要么已经躲在了男人怀里幸灾乐祸,那一道利鞭下去,不抽掉一块肉也能打落一张皮,更甚至,那张花容月貌的脸说不定就此毁了,凤雏这下可惨了。

谁不知道这位郡主家的千金一心仰慕着沐子宣,不远万里都追了过来,这位千金又是容不得人的性子,如今看着凤雏对沐子宣谄媚,自然心里不快要想惩治一番。

凤雏也算是撞在了枪口上,该!

然而,众人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沐子宣已经缓缓地站起了身,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截鞭尾,而另一头则牢牢地攥在脸色铁青的简。理查德的手中。

“不过是一个贱婢,你竟然也护着她?!”

简。理查德不可置信地看向沐子宣,眸中是心痛破碎的裂痕,她原以为他们已经论及婚嫁,就算他心里还没有她,可再不济,他也该顾着自己的颜面,不该在这个时候找女人。

这什么破宴会,说的男人女人不能同坐一席,将母亲与她还有一众贵妇小姐另安在雅间,谁知这些男人却在这里和一帮贱婢作乐,若不是她偷偷来看上一眼,还指不准会乱成什么样呢?

大辰国的风气让她十分不喜,就算将来与沐子宣成亲了,她还是要回到罗斯国,自己的男人自己管,没得和这些酒肉之徒交坏了。

“凤雏姑娘是谁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不要在这里闹了笑话还不自知!”

沐子宣眸色微冷,手中劲力一运,原本挺直的皮鞭煞时便软了下去,再轻轻一抛便被简。理查德顺势收在了手中。

“小舅舅,你也和他一起欺负我!”

简。理查德含怨带怒的目光转向了沐长枫,撅着红唇,那模样是说不出的委屈。

说实在的,对于这个表面温润的小舅舅,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畏惧,是以虽然状似撒娇,但她到底不敢太过亲近,左右拿捏着分寸。

沐长枫淡淡地理了理衣袍,半倚在软榻上,眉眼微抬,轻飘飘地道:“简,不要胡闹!”

好不容易见着能让沐子宣动心的人,这般有趣,且不管是真是假,他如何能容他人打扰?

他这外甥女要怪就怪自己不讨男人喜欢,这怨得了谁?

“小舅舅…”

简。理查德犹不死心,这么多人在场,都知道沐子宣将要成为她的夫婿,这个脸她怎么丢得起?!

回过头来还不被那一帮道貌岸然的贵妇小姐们给笑死!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沐长枫的声音很轻,就如云絮飘在枝头,却又准确无误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虽然他面上还是一惯的温和与淡定,但眸中早已经是冰冷一片,简。理查德不由缩了缩脖子,双手绞在长鞭上,脸色胀得通红,却硬是杵在那里梗着脖子没动。

“凤雏,侍候世子回房歇息!”

沐长枫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凤雏整个背脊却是一僵,她还以为…就在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是在怜惜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也够了,可是…他还是如她认识的一般,冷情冷心!

而不似她,面上清冷,心中火热,他是连心都冷透了的人,她还如何指望能去感动他,温暖他?

凤雏别过了头,偷偷抹掉腮边没落的泪珠,再转头时,已是绽出一抹浅笑,扶着沐子宣的手臂便向外走去。

“你敢!”

简。理查德咬牙切齿地看向凤雏,这样的作为无疑是给了她响亮的一巴掌。

“沐长枫在上面看着呢,我劝你三思而行!”

沐子宣轻轻哼了一声,借着凤雏搀扶的力道佯装有几分醉意地向着殿外踉跄而去。

沐长枫的目光虽然看似无意之间飘过,但那隐隐微厉的契机却将她牢牢锁定,简。理查德只感觉到一阵压抑,想要发作,却又不敢真地违抗了沐长枫,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相挟而去,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小舅舅欺负人,我要告诉母亲去!”

简。理查德哭着跺脚飞跑而出,晶莹的泪珠飘散在空中,美人含泪带嗔的啼哭真是让人心都给酥了去,可那铁石心肠的男子只是淡然一笑,“外甥女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言罢,众人附和,歌舞重起,仿若这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北郡王府的东苑厢房中,凤雏刚刚跨进房内,便被沐子宣带着扯向了一旁,一手急切地探出,“东西在哪里,给我!”

那是锦韵的凤铃,天知道他有多想念他的小妻子,锦韵,锦韵,她可知道他有不得己的苦衷,她可知道他远在千里,心中却无时无刻地不在挂念着她!

即使所有人都听信了他投敌的传言,她也一定会相信他,等着他的!

“隔墙有耳!”

凤雏的目光一下变得凝重了起来,双手柔韧翻动,在下一刻,已经带着沐子宣跌倒在了床榻之中,暧昧的语调在耳边轻响,“没想到世子爷还是个猴急的,待会对妾身可要温柔点!”

“你…”

沐子宣刚待说话,却被凤雏的指尖点在唇上,眼神向着窗外瞟去,那里,正有个黑影忽闪而过。

这下沐子宣不说话了,却还是用手隔开了凤雏,背靠着床头坐正了身体,任由她一人自编自演,在床榻之间说些暧昧撩人的话语,接着再加入或轻或重的喘息,将床框弄得吱嘎作响…

这个女人和她所表现在众人面前的一点不同,他还以为她待沐长枫真的情深意重,那般心碎的眼神,那般可望而不可及地碰触…

而且,她是有武功的,若是她真的想躲,简。理查德那一鞭子绝对打不到她,看来,他真是多管闲事了。

“好了,人走了!”

凤雏终于停止了她卖力的动作表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香汗,坐在了床角,忽明忽暗的目光带着一丝兴味看向沐子宣。

无可否认,沐子宣的长相俊美非凡,又带着股阳刚正气,是那种很让人心动的男人,但她纯粹是带着欣赏的角度去看。

没办法,他们这种女人早已经看遍了人生百态,真的很难对别人动情,但在沐长枫身上她却不得不下功夫,最后,到底是她迷了沐长枫,还是沐长枫迷倒了她,还很难说。

“凤铃可以给我了吧?”

沐子宣挑了挑眉,再一次伸出了手掌。

“世子这般小家子气,不过一个铃铛,瞧你紧张的模样!”

凤雏娇媚一笑,手腕一抖,便有一物什从她袖中飞射而出,沐子宣探手接过,拿在手里细细一看,那熟悉的纹路,那触手的温度,果然是锦韵的凤铃没错。

“这…她还说了什么吗?”

沐子宣细细抚弄着凤铃,那爱恋般的眼神看在凤雏眼里不觉有些吃味,若是有个男人肯这般对她,估计她死都愿意了。

远的不说,近的就一个沐长枫,只是这男人太深沉了,想要掌握住他的心,很难。

“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凤雏瘪了瘪嘴,“不过带话的人说,她会给你写一封信,但信上说的什么不重要,按照你原本的想法去做就好。”

说完这句,凤雏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两口子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怎么完全搞不懂?

但凤雏这话一出,沐子宣马上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眸光一沉,连声音都冷了几分,“是谁让她写的这信?”

锦韵受了威胁,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心意之事,这威胁她的人会是谁?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凤雏拍了拍手掌,笑道:“不就是你家小堂侄,三皇子沐世闵!”

他们这些江湖中人不懂这些,一家人也要争过来争过去的有什么意思,不都是姓沐吗?谁坐这个皇位有什么所谓,反正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照过。

“世闵?”

沐子宣微微诧异,尔后眉头深皱,若不是锦韵给他捎来这样的口信,他怎么会想到沐世闵的头上?

这样一个小小的少年,竟然拥有这般的野心?

虽然如今太子中庸,但好歹也算是嫡出之后,品性淳良,也无甚过错,且极重孝道,皇上对太子虽然不是最满意,但也没想过换储立幼。

就是因为这般,才让沐世闵动了心思吗?

的确,放眼皇上如今已经成年的子嗣,的确只有沐世闵算是文武双全,又长得一表人才,为人聪慧圆滑不说,在朝中也是多有赞誉。

可是…沐世闵千不该万不该,不应与北郡结盟,他以为沐长枫是好相于的吗?与虎谋皮,别到时候白费心机一场,反而为他人作了嫁衣!

若是沐世闵的话,那这一切所发生的事串连在一起便通透了,只有身为皇子的他才有这般大的权力与威信将那高官收为己用,将本应该投注在大辰军队上的粮饷都转而给了北郡,支持他们与帝国抗争,知道他着手追查,反而将罪名落在了他的头上。

一个是臣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是没有足够有力的证明,皇上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儿子的背叛?

若是要在北郡功成身退,那么他势必要得到沐世闵与沐长枫相通的罪证,逮住他这条钻自己窝的毒蛇,再着力而为,将几郡的势力逐个击破,这才能真正地解大辰国之危。

“想什么呢?”

凤雏见沐子宣有些出神,不由调侃道:“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给你的小娘子吗?机会不多,你仔细考虑!”

“是谁托的你?”

沐子宣谨慎地看了凤雏一眼,就他所知,锦韵与这些三教九流的势力根本搭不上边,她怎么会请得动这个厉害的女人,到底是找了谁的关系?可信不可信?若是他错信了人,胡乱地带了消息,会不会置锦韵和他的家人于险地?

这些他不得不一一考虑进去。

身在北郡之后,他也不是没想过让人偷偷传信回去,但沐长枫看似已经接纳了他,却随时都在试探他,考验他,对他身边的人更是过滤再过滤,若是他稍有不慎便会引致怀疑,所以若是没有个万全之策,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但眼前的这个凤雏却是沐长枫自己给过来的人,他恐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心钟情于他的凤雏姑娘却是个演戏高手,早已经背着他玩起了谍中谍。

“楚夜华你认识吧?他和我们阁主有交情!”

凤雏有些不屑地撅起了唇,她其实最讨厌这些官场的做派,说一套做一套假腥腥地不得了,虽然她如今也学得一二,还好天生聪慧深得其中精髓,但心里到底是厌恶的。

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也不能让楚夜华难做不是?

而明月楼只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凤凰阁才是她背后真正的倚仗。

“原来是他。”

沐子宣这才算是踏实了,楚夜华虽然从前有些吊儿郎当随性不羁,但对上锦韵总归是没有害她之心,若是他,倒还能够相信几分。

知道楚夜华这几年游走在外,却不想还接交了江湖中人,他一直苦无能传递消息之人,凤雏的到来无疑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沐子宣这才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一半留一半地告诉了凤雏,有些话他们夫妻明白,但旁人不一定明白,他还是留了最后一分小心与谨慎。

毕竟,他现在的对手是沐长枫与沐世闵,这一大一小都不是省油的灯,一步不慎便满盘皆输,而如今的他,输不起。

柴檀木的长条案桌上,沐长枫正埋首写着什么,醉意微过,喝了一杯浓茶醒了醒酒,顿觉有些疲惫了。

沐青鸾才刚从他这离去,这对母女真不是省心的,若不是还要借助着罗斯国的援助,他真没必要对他们这般客气。

要他说,一千个简。理查德都配不上沐子宣,这本就是两个不合适的人,却偏偏要被拧在一起,若不是他压制着,恐怕沐子宣根本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如何?”

房门嘎吱开起,悄悄地闪进一个人影,跪伏在地,沐长枫头也没抬地问道,只笔中力道仍然在游走。

“回爷的话,那凤雏姑娘已经与世子…”

话到最后,语音渐低,但转过了**,却又带着点忿忿的不平,“爷,那凤雏姑娘可一直是您的人,如今您却将她给了别人,她心里定然很难过…”

“难过?”

沐长枫笔峰稍顿,抬首看了看下跪之人,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允子,你看她有难过吗?转眼之间也能与他人行这床第之欢,到底是姐儿爱俏,我那侄儿又生得这般俊俏,是女子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那还不是爷吩咐的…”

小允子低头嘀咕了两声,沐长枫只当没听见,手中走笔如游龙飞凤,一铸而就,最后,手腕一提一勾,这才收了笔势。

“把这副字给我好好裱起来,明日里送到世子房里去。”

沐长枫随手一扔,手中的毛笔便落入描了青竹的洗笔瓷盘里,顿时便蕴染开一片黑色的墨迹,好似流动的水墨画一般,拉出或深或浅的线条,不多时便又融合于一处了。

小允子微微发怔,直到身后响起开门的声响,他这才探头朝那桌案上一看,顿时绿了脸。

只见那洁白的宣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七个大字--**一刻值千金!

哎哟喂,小允子恨不得羞着捂了脸,原来爷一本正经写下的竟然是这七个字,还要他明日里送到沐亲王世子房中,这不是明摆着被人给踹出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