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叹一口气,杜雅汐握紧了他的手,将如何对紫苏起疑,如果让夜灵找到了紫苏的把柄,又是如何让她中了毒,一五一十的告诉他。

说着,说着,她的眼角就没有再干过。

“雅汐,你忘记她吧。”姚宸之心疼的以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她不值得你伤心!”

杜雅汐点头。

“要不要上来陪我坐坐?”姚宸之拍拍身旁的空位置,砸了咂嘴巴,道:“我们是不是该练习一下了?”

看着杜雅汐的眸底闪过错买愕,姚宸之就语气有些委屈的道:“今天还没有练习呢。”

“都这个时候了…”

“学习不分时候的。”看着她眼中重新有了笑意,姚宸之就嗔了她一眼,道:“严肃一点,现在就在跟你讨论学习的事情。这事可大可小,说大了那是为了姚家的香火更旺一点,说小了那是为了咱们的幸福着想。”

杜雅汐的眸中的笑意已经溢了出来,嘴角翘翘。

这个男人啊,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开心,岔开话题让她放松起来呢?

她起身欲往外走。

姚宸之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焦灼问道:“你要去哪里?”

杜雅汐伸手拿过床边小几子上的空杯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不口渴吗?我去帮你再倒杯水。”

姚宸之笑着松了手,看着她去倒水。

突然,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杜雅汐提着水壶的手顿了顿,心陡然疼痛,她紧紧的咬着嘴唇。

“雅汐,你进来。”耳边传来姚宸之关切的声音,杜雅汐努力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倒了水,重新回到床前。

“我没事!”

“我知道!”姚宸之接过水,一口气喝完,然后看着她,道:“问心无愧就好,其他的别想太多。”

“嗯。”杜雅汐点点头,脱了鞋就爬上床,侧身躺着,无声的哭泣。

姚宸之扭头心疼的看着她,却是没有再说一句安慰她的话。

这个时候,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比不上真实的陪伴,他守着她,看着她双肩轻耸,看着她悄悄抹泪。

“睡吧!睡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紫苏因急病去世,三日后,杜雅汐就将她风光的下葬,环山村外,凉亭对面的土坡上就多一座新坟。

苏城,荷香胡同,顾家。

周海芬怒气冲冲的走进顾怀远的书房,见他正坐在书案前,低头看账本,手中的算珠打得噼里啪啦的响。

她不由气打一处来,上前就用力夺过他手中的账本,用力的丢在地上,指着顾怀远的鼻子,就骂道:“你这个孽子,我要为十一报仇,你为何从中阻拦?”

顾怀远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到墙角下捡起账本,“我说过,任何人都不可以动她一根毫毛。”

“哈哈哈…”周海芬仰头大笑几声,然后,满脸悲哀的看着他,道:“好!很好!这就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养大的儿子,在他的眼里,我这个亲娘居然连一个贱女人都不如。”

“她不贱!您也别拿自己和贱来作对比。”顾怀远将账本撂在书案上,伸手去扶周海芬,“娘,儿子扶您坐下来说。”

“你别碰我。我也不是你娘。”周海芬怒极,甩开顾怀远的手。

顾怀远的手一顿,连忙放下身段,道:“娘,你又说气话了,我如果不是你的儿子,那我是谁的儿子啊?”

“谁知道你是谁的儿子?也许,你就是我从路边捡来的一个弃婴。”周海芬拂袖,一脸怒气的坐了下来。

“娘,你别开玩笑了,你就是生儿子的气,也不能说这么伤情分的气话啊。”顾怀远撂袍坐到了周海芬的对面,目光却是紧紧的锁在了周海芬的脸上。

心头一惊,周海芬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心里暗斥自己气晕了头,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当气话说了出来。

她抬头,眸底水气氤氲的看向顾怀远,“还不是你气得我说一些不着边的气话,你说说你,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可别想娶那个女人进顾家,我就是死也不会认她这个儿媳妇的。”

想起杜雅汐,周海芬就恨得咬牙切齿。

收到情报说十一是因急病去世的,可她怎么可能会相信?十一可是她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这么折了,她着实的心疼。

这事能传到她的耳中,相信唐丽容也已经知道了,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娘——”顾怀远看着周海芬,“娘,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的,只要我把姚家夺回你手中,你就不会涉及我的婚事。”

周海芬一听,眉头就狠狠的皱了起来,听他这意思,那就是真的要娶这么一个成过亲,还生过小孩的女人进门了。

这怎么可以?

当时只是为了敷衍他,没想到他竟是对杜雅汐情根深种。

“不可能!我不可能让你娶她,我更不可能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周海芬立刻驳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任你胡作非为。”

胡作非为?

顾怀远:“娘,你最好不要企图动她,否则,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周海芬手指颤颤的指着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很快我就可以把姚家送给你,我不求别的,我只希望你别干涉我和她的事情。”顾怀远心底是不想伤了母子和气的。

“胡闹!”周海芬额角青筋迸现,指着顾怀远就骂道:“我知道,你如今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没有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了。你这是想要气死我啊…”

周海芬说着,一口气背不上来,人就软软的往下倒。

“娘,娘,娘,你怎么样了?”眼明手快的接住她的身子,顾怀远轻唤了几句,见她没有反应,立刻就冲着外面喊道:“顾局,快去请大夫过来。”

说完,他就抱着周海芬急急的往周海芬住的院子里跑去。

一时之间,顾府上上下下乱成一团。

顾局请来了大夫,顾怀远焦急的坐在外间等大夫的诊断,过了半晌,大夫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大夫,我娘的情况如何?”顾怀远起身迎了上去,急问。

那大夫眉头紧皱,回头朝内室看了一眼,伸手朝外面指了指,顾怀远会意,就伸手对那大夫做了个请势,“请大夫到厅里坐。”

丫环们上了新沏的茶,然后,又无声的退下。

那大夫端起茶轻呷了一口,然后撂在一旁几子上,抬眸看向主位上的顾怀远,道:“顾当家的,令堂心病已久,应当静养,切不可让她动气。她的心脉脆弱,若总是动气,那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回天乏术。”

英眉紧皱,顾怀远看着大夫,道:“这么严重?”

大夫点点头,“我开个方子,顾当家的人让人去药房抓药吧。令堂的病说到底,最重要的还是心情。只要保持好心情,按时服药,就是活到一百岁也不是问题。但是…”

“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顾怀远扭头对一旁的顾局吩咐,“让惜墨随大夫去抓药,你去账房取一百两给大夫,再帮我送大夫回去。”

“是,少爷。”顾局拱手行礼,转身对一脸喜色的大夫,道:“大夫,请!”

那大夫就朝顾怀远拱拱手,道:“顾当家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辛苦大夫了。”顾怀远点点头。

顾怀远返回周海芬房间,站在床前看了她许久,低低的叹了一声就出了房间,在院子里交待丫环婆子们,“你们要照顾好夫人,有什么事情就立刻到书房来告诉我。”

“是,少爷。”

目送顾怀远出了院门,罗妈妈就急急进了房间,床上周海芬已靠坐在床前,见她进来就立刻吩咐:“你想办法找人去环山村给我把杜雅汐杀了。这事千万不能让少爷知道是我指使的,就找江湖中人。”

家里的人是指派不出去了,这个时候,她还不想母子间的情分越来越少。

“是,夫人。”罗妈妈点点头,又道:“袁二娘已经开始阵痛。夫人,为了永绝后患,依奴婢之见,这一次连那姚宸之也不能留。”

只要姚宸之死了,那还怕什么滴血认亲?

眸底涌起杀意,周海芬紧攥拳头,绝顶的恨意涌至心头。

“那就让人把他们送去阴曹地府再做夫妻吧。”冰冷的声音里透露出她对姚宸之浓浓的恨意。

怨他!

如果不是因为有他的存在,那个老太婆又怎么会忍心落了她的孩子?她又怎么会隐姓埋名,无处安家。

“是,夫人。”

罗妈妈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姚府,静院。

正屋里传来袁二娘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丫环婆子神色紧张的进进出出。姚老夫人静坐在一旁的花厅里,敛神思忖,看不出情绪。

“二娘,你用力一点。别怕!娘就在你的身边。”袁苗氏握紧了袁二娘的手,见袁二娘满头大汗,泪水涟涟,就连声音都喊哑了,她心疼不已。

稳婆在一旁,高声喊道:“吸气啊,你别歇下来。你再不配合着点,你腹中的孩儿就没了啊。”

袁二娘一听,就低低的央求道:“我…我没有力量了。”

她不想生下这个孩子,如果孩子真的能生下来就没了,她反而更加开心,一不用担心将来事情揭露出来,二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姚府。

虽然她的孩子没了,可因此,姚家对她的内疚会更多几分。因为在姚家人看来,这一切的始作佣者是姚宸之。

不管她是不是顺利的诞下孩子,姚府都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只要她赖着不走,再上演一些悲情戏码,姚老夫人如此心慈之人,又怎么可能会赶她离开呢?

袁二娘暗暗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袁苗氏一听,立刻就急了,“二娘,你可不能这样,你再坚持一会,很快孩子就可以生下来了。”

女人生孩子,这可是生死关头,半点都马虎不得。

袁二娘抓紧了袁苗氏的手,哭着喊道:“娘,我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娘,我好害怕吧,你救救我。”

袁苗氏立刻朝稳婆投去求救的一瞥,“大姐,求求你,你快想想办法吧。这个时候,可是不能有会什么闪忽啊。”

“这个?”那稳婆也是急得团团转,“这个得看你家闺女啊,她不用力,我能有什么办法?她腹中的孩子个头太大了,她不用力哪里生得下来啊?”

“啊——”肚子像是刀割般的痛了起来,袁二娘忍痛不住,嚎叫了起来。

“用力!”稳婆一边忙,一边让袁二娘用力。

可这个袁二娘用力总是不得当,如此痛了两个时辰,孩子还稳稳的呆在她的肚子里。

唐妈妈端着参汤进了正屋,给袁二娘喂了进去后,就问稳婆:“情况怎么样了?我家老夫人可正在隔壁厅里等着呢。”

那稳婆一脸凝重的摇摇头,道:“她总是不听使唤,让她吸气,她就吐气,叫她用力,她就说没力气。这么久了,我可担心这孩子憋得不行了。”

“这怎么可以?快快快,大姐,你快把孩子接出来,你要我做什么,我全都配合你。”袁苗氏吓白了脸。

床上本是故意拖时间的袁二娘,已是真的累极痛狠,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嘎吱一声,钱妈妈闪身进来,一脸悲痛的看着唐妈妈,道:“丽容,老夫人让你去一下。”

唐妈妈被她的神色吓了一大跳,心中慌乱。

这是怎么了?

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她二话不说就出去了,钱妈妈就问稳婆:“袁姑娘的情况如何?孩子还好吧?”言下之意,既是担忧大人,又是担心孩子。

袁苗氏听着心下暗定,用力的抓住了钱妈妈的手,惊慌的道:“二娘这孩子她不会使劲,孩子一直生不下来。”

“啊?这可怎么办啊?”钱妈妈焦急的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袁二娘,果断的推了一下袁苗氏,道:“你快想办法别让她睡着了,这个时候,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哦哦。”袁苗氏就凑到袁二娘耳边,大声的喊道:“孩子啊,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睡着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千万别睡。”

袁二娘吃力的睁开眼,但只是眸光涣散的看了她一眼,立刻就阖上了眼帘。

“打她耳光,千万不能让她睡着了。”一旁,钱妈妈立刻提醒袁苗氏,袁苗氏已是急得脑中一片空白了,听钱妈妈这么一说,立刻就扬手给了袁二娘一巴掌。

“娘,你?”一巴掌下去,袁二娘果然睁开了眼睛,吃惊的看着袁苗氏。

“你可仔细看着了,如果发现她要合眼,你就打她。”

“哦,好!”袁苗氏点头应道。

钱妈妈对一旁的稳婆,道:“你再来喊口号,如果她不配合,我就打她。”

稳婆听着愣住了,她做稳婆大半辈子了,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法子。产妇已是痛得要死要活了,可旁人还要责打。

这算是什么啊?

但是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又有什么好反驳的。

总之,把孩子接生了,自己拿个大红包就算了事。

稳婆点点头,干脆脱了鞋子上了床。

钱妈妈就对袁苗氏,道:“袁夫人,现在这情况,也没有旁的办法了。你可要多担待些,一切以母子平安为第一。”

“是这个道理。”袁苗氏脆声应道。

钱妈妈:“那好!待会稳婆说用力时,咱们就一起动手,你把她耳光,我掐她身子。这样她就会忍不住用力,只要我们替她配合好稳婆的口令,孩子一定可以平安生下来的。我们老夫人可还等着抱重孙子呢。”

“娘?”袁二娘一听,立刻吓得眼睛瞪得老大。

袁苗氏一看,立刻就喜了,连声应了钱妈妈。

“钱妈妈的这个办法好。”说着,她就看着袁二娘,道:“二娘,你听话!女人生孩子就是临脚踏进了鬼门关一步,你可一定要坚持住。”

“我?”

袁苗氏不再理会她,知道时间不能再拖,就对一旁的稳婆,道:“大姐,开始吧。”

稳婆点点头,一边观察,一边喊着口号。

一时之间,正屋里就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有痛呼声,有口号声,还是掴掌声…

花厅里。

唐妈妈急匆匆的走了进去,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子,“老夫人。”

闻言,老夫人就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颤抖着手将一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中。唐妈妈心中大骇,接过信就拆了开来。

手中的信纸从指缝飘到了地上,唐妈妈整个人都呆住了,泪流满面。

怎么会?

紫苏怎么会突然就去了?

老夫人见她一脸悲戚,就站了起来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道:“丽容,紫苏是为了救宸之。有黑衣人企图刺杀宸之,危紧关头,她替宸之挡了一剑。剑伤不危及性命,可那剑却是抹了毒的。西部的毒,又毒又绝,雅汐和老何还来不及配制出解药,紫苏就去了。”

剑伤?毒?西部?

唐妈妈把这些词串在了一起,满脸悲愤。

周海芬,这是你指使人去刺杀姚宸之吗?

可是,你知道紫苏受了伤,为何不让人送去解药呢?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丽容,对不起!”老夫人满眼是泪看着唐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