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是她和老爷早就说好的,家里的大儿子叫墨染,那么如果是个儿子就希望他永远活在阳光下,所以叫墨阳。如果是个女儿,就取名叫,“丹青,”因为他们相遇是因为一幅水墨丹青。

就在产婆和仆妇们帮着收拾的时候,一声起火了,让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地冲到窗口去看。祠堂的火似乎瞬间就燃烧了起来,火势猛地让人无法靠近,陆风扬气急败坏也莫奈何,陆氏,陆云驰还有那个孩子都在里面祭祖,显见这会儿是救不出人来了。

因为想要救火,家里所有的人都围在这里,想尽办法不让火势蔓延开来,直到最后那间祠堂和附近的两间厢房都烧成了一片灰烬,一切的痕迹都烧得干干净净,而这时天已经大亮了。

明白过来的陆风扬面色阴沉地去了陆云起的房间,面对一言不发的陆云起,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转身离去了,“你很舍得,确实是陆家的人…”

陆云起对于这一夜的回忆笔墨似乎用的最重,甚至超过了对老爷甜蜜的回忆。也许是因为在那晚,她尽了最后的力量,让自己所爱的人自由,她写道,“那个火光明亮的夜晚,烧掉了我最后的牵挂,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陆云起,而是陆风轻了。”

她没有逃走,因为她知道,对于陆老爷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的存在,如果她也逃了,只会给家人带来不幸。一夜的大火,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的爱人带着自己最亲的家人离开这里了吧。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毫无怨言地接受着各种,所谓上流社会淑女的教育。在那边,陆家早就放出话来,陆风轻被送到香港亲戚家中了,说是家中的老人时日无多,希望小孙女去陪伴云云。

等到陆云起各方面都具备了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风范和学识之后,陆家找了一个借口,一个盛大的舞会,让所有人都见识了陆风轻的高雅妩媚,她的一举一动,衣饰妆容也成了各家太太小姐最津津乐道,且追棒的对象。

而陆家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白家,那个跟陆风轻自幼订婚的男孩儿,白允中。陆家的发达与白家人密切相关,陆家做的最主要的买卖就是稀有金属,他们拥有矿源,可冶炼的秘方却握在白家人的手上。

陆风轻的婚约对于白家人而言,是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紧密,而对于陆老爷而言,他要的不是那种再紧密也会在不经意间断裂的关系,而是秘方。陆老爷的父亲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因此忍耐了一生,等到他自己终于生了陆风轻之后,他再也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了。

只要有了秘方,陆家人再也不需要带着一个随时会发作的紧箍咒,就为了这个,因病而亡的陆风轻必须活下去。陆云起变成了陆风轻,她带着一个叫陆风轻的面具,整整快十年。

因为那个白家少爷坚持要读书,然后去留学,思想新潮的他直到拖无可拖,才勉强回来迎娶他的新娘,因为那一年,陆风轻已经快二十五岁了,一个女人能有多少青春年华用于等待,而且,陆老爷也再不能等待了。

而在那之前,陆风轻提到了一个男孩的名字,“陆城,这是我给他取的名字,尽管我憎恶这个姓氏,可这是能让他留下的唯一方式。我不能不带他回家,那个孩子是那样的倔强和严肃,看起来和他好像,他们同样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爱,不晓得以后有没有一个女孩,能让他明白…”

这段柔软的文字让我情不自禁地看向六爷,他正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用心的读着。墨色的笔迹仿佛映入了他眼底,衬得他的眼眸深沉如湖底,让人看不清其中暗藏的汹涌。

“我真的要按老爷的话去做吗,一定要用那个方法吗,不,我不想,可是…”六爷念出了那随笔上的一句话,他重复地念了几遍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已经看完了,那半句匆匆写就的话,是陆云起最后的痕迹。

“唔…”六爷长出了一口气,他放下了那本随笔,用手遮住了眼,仰头靠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姑姑…”六爷喃喃念了一句,他的声音有些暗哑,我轻轻叹了口气,他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醒了过来,放下手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嘲讽地笑了下,“我被带回家,原来是因为我像他…”

我微微一怔,连想都没想就说,“那又怎么样,你注意到我,不是也因为我长得像她吗?”六爷被我的话噎得一愣,看着我不说话,我从他怀里坐直了身体,“要是你长得不像老爷,那么陆…小姐就会错过你,我要是不像陆小姐,也许你根本就不会靠近我,那样的话…”我故意做了个鬼脸,“你损失可就大了。”

六爷闻言只低头一笑,细密地睫毛盖住了那双强悍的眼眸,显得分外柔软。他将我又搂了回去,我靠在他的肩窝上,过了会儿才听见从他胸膛里震出来的声音,“是啊,要不是这样,我的损失还真的大了。”我“噗哧”一笑。

六爷伸手捏了捏我的鼻梁,“笑什么,笑我自以为坚强,却也还是会为了这种小事,觉得有些受伤?”六爷的话让我心里为之一甜,因为他并不介意把自己阴暗的伤口露给我看,这是意味着全然的信任。

我微笑着闭上眼说,“我上学的时候,修女嬷嬷曾经说过一句话,再坚强的人也会受伤,可受伤之后,一定要坚强。”六爷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的手臂紧了紧。

“啪哒”一声,那本随笔从六爷的膝头上滑落了下去,顿时打破了眼前这小小的温馨。我和六爷对视了一眼,六爷放开我,坐直身体,捡起了那本随笔,轻轻掸着上面根本不曾沾到的灰尘。

我想了想,才开口问,“那个什么金属买卖,现在…”六爷没看我,只哼了一声,过了会才低声说,“那方面的买卖大哥向来不让我们插手,可从我介入陆家的生意开始,我就知道,开矿和冶炼都是由陆家一手操办的,没什么…姓白的。”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我的心还是一凉,那陆云起呢,墨阳的亲生母亲,那个坚强温婉的女人,她在那儿,会不会…“就算大哥不让我查,我也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六爷盯着那本随笔慢慢地说了句。

“不光是为了姑姑,”他转头看向了我,“大哥也曾经查过你们的来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点了点头,因为我和陆风轻长的很像,那也就是说我有可能是她的女儿吗?

我三岁的时候来的徐家,之前的记忆一点也没有,父亲什么样子只听过林叔简单地描述,我爹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我娘他根本就没有见过,因为他到我家做事也不过一个月而已。

“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六爷若有所思地说了句,我的心跳有些加快,这些年不是没想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只是现实生活让自己不能多想。可现在眼前的重重迷雾似乎就要拨开,骨肉至亲似乎也触手可及,我不敢让自己多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那个带你逃出来的下人没有跟你再说些什么吗?”六爷问了声,我摇摇头,“也许他和老爷或者二太太说过,但是没有和我提到过,可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唔…”六爷一耸眉头,“不过,”我迟疑了句,六爷轻声问,“你想到什么了?”“也许墨阳知道吧,老爷留了个盒子给他,”我大致说了一下丹青之前告诉我的那番话。

六爷点了点头,“没想到,你那个哥哥居然是半个陆家人,”墨阳英俊的脸庞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勉强笑了笑,想起了那张他留给我的小纸条,等他…

“好了,再多的秘密也终究会有个答案的,清朗,相信我,我一定会弄个水落石出,为了姑姑,也,为了你。”六爷站起身来对我伸出手,那只手,修长而稳定。我借力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说了句,“你要小心啊,大爷他…”六爷冲我一笑,“放心,我会小心的。”

六爷把那本随笔小心翼翼的又放回了盒子里,两把钥匙也各归其位,我们还是一人一把,他拿着陆云起的,而我,则拿着老爷的。六爷问我把这个盒子藏在哪儿才安全,我想了半天,就把那个盒子大咧咧的放在了我的梳妆台上,上面随意地放了两瓶香水。

“大隐隐于市,”我笑说,六爷笑了起来,“有道理,虽然这个不能留,但是现在也还算安全,留一阵子吧,最好能等你那个墨阳哥哥回来再说。”我点头同意。六爷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了,他亲了亲我的额头之后,就去了叶展的房间。

我想这件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了叶展的了,六爷如果追查这件事,就是变相在和陆仁庆作对,叶展知道与否,都会被视为是六爷那边的人,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知道,六爷也多个助力。

秀娥不在她自己的房间,我就想下楼去找她,也许张嬷知道些什么,毕竟她是跟着二太太陪嫁来的贴身丫头,可怎么提起这件事呢…刚走到一半,我一脚踢到了坐在楼梯转角处的秀娥,“嘘,”她冲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拉着我坐了下来。

一阵悠悠的钢琴声传来,我探头看去,陆青丝正坐在客厅里弹着钢琴,我有些吃惊,随即释然,她也曾受过那些小姐们的教育,会弹钢琴不足为奇。

“清朗,她在唱些什么,那些洋词我听不懂,”秀娥凑在我耳边轻声说。我仔细听了听,果然,陆青丝若有似无的歌声飘了过来,她在唱一首英文歌,我从未听过,断断续续听到的那些歌词,不禁让我想起了老爷和陆云起,霍长远和丹青,叶展和眼前的陆青丝,还有六爷和我…

陆青丝轻柔沙哑的嗓音一直飘荡在我耳边…

在每个醒来的清晨说你爱我

对我述说我们所拥有的幸福时光

说你从现在到永远都需要我

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要求

让我成为你的避风港

告诉我你会和我分享

一份爱,一生

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要求

说你爱我,你明白我一直是这样

爱我

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要求

无论你去哪里,请让我与你一起

爱我

这就是我对你全部的要求…

残破

“好,好的,我晓得了,清朗很好,妈,你也要保重身体,嗯,帮我问小姐好,那我挂了啊,”秀娥恋恋不舍地挂上了电话。“怎么样?她们都好吗?”我捅了捅还在发呆的秀娥。丹青说过在她治疗期间不让我和她联系,我只能通过秀娥和六爷知道一些情况。

“啊?挺好的,我妈说,那个德国医生还真挺厉害的,不过她说的不是很清楚,我也听不太懂,反正再用不了多久,小姐就可以动手术了,等动完手术,小姐一定会好的,”秀娥虽然不懂手术的概念,但还是说得很肯定的样子,我冲她一笑,知道她是想给我信心和安慰。

六爷早就和霍长远联系过了,丹青容颜恢复的可能性有个六七成,但做这种手术肯定是要冒生命风险的,一旦感染引起什么并发症,那后果不堪设想,丹青不是不懂,但她坚持…

“女为悦己者容啊,命算什么…”歪在一旁沙发里正翻着琴谱的陆青丝头也不抬的哼了声,我听了别扭,秀娥更不敢接下茬,一时间屋里有些冷场。我转了头看向窗外,高大的梧桐树绿叶成荫,正随着微风摇摆着,前些日子还是嫩嫩的翠绿,现在已经变成了深绿。

六爷一直都在私下里追查那个秘密,他做的很巧妙,就像一个对此有所怀疑却一无所知的人会做的一样,而真正去查的那个人,却是刚刚康复没有多久的叶展。

陆仁庆自然知道六爷在查,如果六爷不查,那就太不合他的个性了。陆仁庆面子上的功夫倒也做的十足,他放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给六爷,六爷假装信了,过了些日子就作出不再去查的样子。

不知道陆仁庆是否真的相信六爷已经不再追查了,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不知道我们都已经知晓了“陆风轻”的真正身份。所以在这件事上,他很给六爷面子,放那些消息给他,只能证明他不想和六爷翻脸。

不论是六爷这个人,还是他的实力,都是陆仁庆不能轻易舍弃的吧。而且六爷所做的一切,都是想知道真相而非要背叛陆家,或许这也是陆仁庆容忍他追查的原因之一。

“啪,”“哎哟,”一本琴谱丢到了我身上,吓了我一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清朗小姐?”陆青丝斜睨了我一眼,“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我伸手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那本琴谱,随口说起刚才飘进耳朵里的只言片语,“我听见了呀,去哪儿,干什么?”

“哧,”身边的秀娥笑了出来,陆青丝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心里除了你的丹青姐姐,你的墨阳哥哥,是不是就没别的了,啊?”我瞥了她一眼,“当然不是。”陆青丝一挑眉梢,嗲声嗲气地说,“对,对,还有你的六爷…”

我脸一热,秀娥笑得越发厉害,见我扭过头瞪她,她笑眯眯地说,“青丝小姐说,今天下午让你陪她去拿定做好的礼服,你不是也在那儿定了吗?下个星期大爷家不是要举办一场宴会,庆祝陆氏公司成立多少周年什么的,刚才都说了好几遍了,你还问去哪儿,干什么,哈哈…”

我不好意思地冲陆青丝一笑,“刚才没听仔细,抱歉…对了,怎么不让他们送过来?”陆青丝伸了个懒腰,“这些日子净闷在家里了,我想出去走走,再说,那些用来搭配的零碎,店里更齐全,省得不合适,还要跑来跑去的。”说完,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像想到了什么好事似的。

“喔…”我点点头,看着沉浸在自己天地中的陆青丝,自从上次六爷答应陆青丝不用在出席那些她不想去的场合之后,陆青丝一直安稳地呆在家里,照顾叶展,弹琴,唱歌,看书,没人打扰。

陆仁庆也没再打过电话请她过去,就是偶尔自己过来这里,也都是以兄长的身份和她聊聊天而已,似乎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和睦的关系,从不曾掺杂了那些阴暗和伤害。所以陆青丝最近的脸色都明亮了许多,少了些娇媚,却多了些鲜活。

陆氏公司的周年酒会,六爷他们是一定要出席的,而且还得亲自操办,这几天六爷都留在了陆家大宅没有回来。为了打压苏家的气焰,这回陆仁庆特意要大操大办,比上次的寿筵还要奢华,甚至有些贵客还是从北平和天津被邀请来的。

因为心里一直压着那个秘密,又挂心于丹青和墨阳的安危,我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定礼服什么的也都是随着陆青丝走过场而已。“其实是早上七爷说,下午要去那家礼服店的附近办事,青丝小姐才说要亲自过去取衣服的,”秀娥贴近了我耳边说了句。

我看了秀娥一眼,做了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她笑得贼兮兮的,声音压的更低,“中午的时候,我亲耳听见青丝小姐给礼服店打电话说,不要送过来,她要亲自去…”

“你们俩嘀咕些什么呢,”陆青丝回过神来,嗔了一句,秀娥赶忙坐规矩了,我摇摇头,“没事儿,那下午我们什么时候走?”陆青丝显然心情很好,她也没追究,“嗯,我想想,应该是…”

她话未说完,大门口处传来的汽车停靠的声音,没一会儿,六爷,叶展带着洪川,石头他们走了进来。我和秀娥赶紧站起身来迎接,陆青丝也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打了声招呼,“六哥,大哥那边肯放你回来了?七哥,你怎么也这么早就回来了?”

六爷只一笑,走到我跟前,让我帮他把西装外套脱下之后才坐了下来,叶展却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靠,“今天去办事的地方离家近,六哥就说宁愿回家吃饭,不想下馆子了。”

秀娥早就让开了地方,走到了石头的旁边,两个人在咬耳朵,叶展就坐在了她原本坐的地方,六爷坐在了我另一边,我等于被他们两个挤在了中间。陆青丝瞟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说,我不禁感觉有点别扭,但是现在再换到陆青丝那边去坐,又未免太刻意了。

我不自觉地往六爷那边靠了靠,两个人的腿一下子紧紧地靠在了一起,我都能感受到六爷大腿上坚硬的肌肉。六爷却没有挪开腿,甚至他靠得我更近,感受着彼此的温度,我心里甜滋滋地,低头去抚平他外套上的折痕。

叶展却仿佛一无所觉似的又靠过来,他在我耳边假装小声地说,“我倒觉得是六哥他想你了,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这都几天没见了,这得多少秋了啊。”

我瞟了一眼叶展那张笑得很无赖却依然很俊俏的面庞,心想,他跟陆青丝还真是一对。我认真说,“应该是三天十二个小时又…”扫了一眼壁炉上的座钟,“又十八分钟,小十年了呢,”说完对张口结舌的叶展一笑。

扭回头,不经意间与六爷的目光一碰,顿时觉得自己甜软的好像仲夏放在阳光下的冰淇淋,赶紧垂下了眼,让自己降降温,然后苦笑,发现手里的西装被自己攥得折皱更多了。

“嗤嗤,”对面的陆青丝笑了起来,“七哥,你没戏唱了吧,”石头他们也笑,叶展瘫在沙发靠背上故作愤懑地说,“没意思,都不好玩了,还是小时候可爱,一点就着的。”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话,被你耍着玩才可爱吗。

秀娥边笑边说,“七爷,这不能怨清朗,刚才她才被青丝小姐笑过,这会儿你再说什么,她也没反应了。”秀娥的解释让我哭笑不得,抬头对秀娥讪笑着说,“谢谢你啊,你直接说我脸皮变厚就是了。”

屋里的人登时都放声大笑,陆青丝更是笑得花枝乱颤,那些男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着,叶展也不例外。可那些都不是我在乎的,我只看到六爷翘起的唇角,和只属于我的温柔目光。

“自己一个人笑什么呢?”陆青丝用手肘轻轻推了我一下,“啊,没什么,快要到了,”我伸头往外看去,再往前走不远,就是霞飞路了。“青丝,一会儿我把你们放下就去办事,最多两个小时,我再回来接你们,不要乱走,明白吗?”叶展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里扫了我们一眼。

“遵命…”陆青丝假做不耐烦地拉了个长声,我不禁有些好笑,又怕她看见,只能把头转向车外。刚开车的时候,叶展说办完事情之后请我们吃饭,陆青丝不知道有多高兴,眸子亮的都能点火了。

到了店面,叶展放下我们就带着石头几个走了,石虎和他手下的人则守在店外保护着我俩。那家店主用上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殷勤招待着我们这两个财神爷,陆青丝因为心情好,也就任凭他舌灿莲花,马屁拍得山响。

“哎,清朗,我再去试一下这几件啊,”陆青丝跟我说了一声就转身进了后面的试衣间,两个女仆忙跟着去伺候了。店主客气地跟我说先去看一下我的礼服修改得如何,我乐得清静,赶紧点头说请便,他这才恭敬的退下了。

我转身坐在了窗前的小圆桌旁,一边啜饮着店主之前送来的咖啡,一边随意地翻看着那些时髦的服装样式。其实我的礼服试的很快,除了腰身肥了些,其他都好,早有裁缝拿到后面去修改。陆青丝的也没什么问题,倒是在店主名为推荐,实则煽动下,又挑选了好几件洋装,一直在试个不停。

石虎他们就站在门外守候,隔着明亮的玻璃窗,我看见其中一个人打了个哈欠,被石虎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刻就精神了,又站得笔直。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正笑着,身后一个压得有点低的声音响起,“小姐,你的礼服修改好了,要不要去试下?”

我微微一愣,这个声音不是店主的,但是我听起来却很熟悉。扭头看去,一双仿佛含着殷勤笑意,却让我不寒而栗的眼与我撞个正着,我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气,猛地就想跳起来,明旺他们一直没等到的人,居然出现在我面前。

“清朗,别动,别叫,否则…”借着我身体的遮挡,他微微掀了掀怀中抱着的礼服,一只乌黑的枪管露了出来,一时间,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倒流。“哼,你不想里面那个女人出事吧,”他面带笑容地跟我说,从窗外看来,石虎他们只会以为是这家店的裁缝在和我说礼服的事情。

我的心跳忽快忽慢,里面的陆青丝没有带任何防身武器,今天守着我们的偏偏是石虎,他又不认得这个人…“好了,你装作要去试衣服的样子,乖乖跟我来,否则…”他一边假做展示礼服,一边语出威胁。

我真的很害怕,可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的恐惧,耳中都是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可我依然能听到自己镇定地声音,“大少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哼,你跟我来就知道了,”徐墨染微笑着说,他的神色有些诡异,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眼睛折射着异样的光亮,鼻翼不停地翕张着。我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窗外,石虎的手下出于礼貌都背对着我们站着,而原本不时扫一眼屋里的石虎,却恰好在和其中一个人低头讲话。

“别看外面!”徐墨染低促地说了一句,“云清朗,你有多聪明我知道,别想做什么眼色动作,要是不想里面的那个女人为你陪葬,你就赶紧跟我走,别再拖时间了!”他边说边抬了抬握枪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哆嗦,我真怕他一不小心搂扳机再走了火。

我立刻站起了身,见我听话地站了起来,他原本青白的面色染上了一丝潮红,显然因为阴谋得逞而感到兴奋,“对,就是这样走过来,别动歪脑筋,乖乖听话才对。”

看他得意的样子,我忍不住说了句,“动歪脑筋的又不是我,如果你现在就消失的话,我保证会更听话。”徐墨染脸色一僵,眼睑飞快地抽动了两下,突然又笑了,“听说你找了个大靠山,是那个男人把你纵容的如此伶牙俐齿?跟以前可大不相同啊,”说完脸色一变,“少废话,走!”

陆青丝最少得拿了三四件洋装进去试穿,估计没有半个小时是根本不可能出来的,而且就算她身手再好,血肉之躯总比不过一把枪吧。如果我大喊大叫,要么徐墨染给我一枪,大家同归于尽,要么以我为人质,去要挟石虎他们。

我知道石虎他们会不惜性命来保护我,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徐墨染只是威胁我跟着他走,那就意味着他暂时不会要我的命,拖得时间越长,对我就越有利。我虽然知道他被日本人带走了,但是我现在不能说,万一让我说中了,他狗急跳墙呢?我暗暗下了决心,如果真的被带去给日本人,那我宁可…

脑海里疯狂地转着各种念头,我近乎在电光火石之间权衡了利弊,徐墨染示意我加快速度,走到他前面去。石虎回头看了屋里一眼,正好看到我站起来往里走,他歪头看了一眼恭敬站在我身侧的徐墨染,又看向我。

徐墨染手中的枪毫不留情的压在了我的腰际,隔着薄薄的衣料,坚硬冰凉的枪管让我汗毛直竖。我冲石虎笑了笑,又指了指徐墨染手中的礼服,他咧嘴一笑,显然以为我要去试衣服,就又转回了头去。

“快!”眼瞅着走到了被帘幕遮挡的裁缝室门口,徐墨染忍不住推了我一把,我踉跄着撞进了屋里。“啊…”眼前的情况让我忍不住低叫了一声,两个裁缝和店铺老板都人事不知的倒在地上。

我下意识地想要弯身去摸他们的呼吸,徐墨染狠狠地扯了我一把,他已经把那件礼服丢在了地上,他抓起放在桌上的西服,迅速穿好,枪也放入了怀里。“赶紧跟我走!”“你把他们怎么了?!”我低喊了一声,尽管手臂被他拧得生疼,我还是和他别着劲。

徐墨染有些困难的拽着我往外走,见我不停地挣扎,他大怒,手高高扬起,显然想给我一巴掌。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巴掌并没有打下来,他粗喘了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大小姐,他们只是被迷药迷倒了而已,可以走了吗?”

我一愣,徐墨染已经一把扯了我出门,我的脚不小心踢到了礼服店老板的手,“嗯…”老板的手条件反射的动了下,我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任凭徐墨染把我拉了出去。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徐墨染默不作声地抓着我的手肘就往外走,原本想着他一定会走礼服店的后门,那边自然也有石虎的人在守着。

可没想到,这家礼服店的老板还开了个绸缎行,两家店前后相连,路上碰到店里的人,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可看到我穿着打扮,那些帮工也不敢上来阻拦。

徐墨染熟门熟路地拐了个弯,一掀帘子,我们已经站在了绸缎行的柜台跟前了,店里客人不多,也只是随意扫了我们一眼,又自顾自的选看着布料。

一个掌柜样子的人有些吃惊的迎了过来,“啊,胡先生,我听伙计说小柱带着您去后面找我们老板的谈生意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小柱呢,呃...这位小姐是您朋友?”掌柜礼貌地对我弯了弯身,他对我的出现感自然到疑惑,但问的很技巧。

徐墨染一笑,“去过了,你们老板正在招待陆家的贵客,我没敢打扰,你们那个小学徒被留在那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回头我再来。”他到底也说我是谁,那个掌柜的虽然疑惑,也不敢多问,只笑说,“喔,这样啊…”

不等他说完,徐墨染嘴里又客气了几句,就拉着我出门而去。徐大少爷走得飞快,我被他带的几乎一路小跑,“哎哟,”我突然被路上一块突起拌了个趔趄。

徐墨染被我扯得身子一歪,脸色变得难看,他假装扶我,在我耳边低声说,“你老老实实跟我走,想弄点动静出来惹人注意吗?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我喘着粗气瞪着他,脚趾因为踢到石头而生疼,我悄悄地在鞋子里活动着大脚趾。心说要不是你走这么快,我怎么会…“清朗?!”一个清脆的女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激动。

那熟悉的声音令我心里一热接着一寒,我最好的朋友,居然在最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出现在了我面前。徐墨染手一紧,手指深深地陷入了我的手臂里,可我顾不得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轻灵的身影从街对面跑了过来。

“清朗,呼,呼…真的是你…”洁远气喘吁吁地跑到我跟前站住,一只手插在腰上,努力地平顺着呼吸。不等我说话,她又笑说,“刚才你从绸缎庄出来,我看着就像你,可你们走得好快,我从茶楼上一路追过来,总算追上了,呼…”

我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古怪,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笑还是冷漠相对才好,徐墨染都快把我的手臂捏断了,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了怀里,他的那把枪就别在那里。

“清朗,我们有多久没见了,我好想你,还有萍,她也是…”洁远伸出手抓住了我一只手,眼睛水润起来,她的手心热哄哄的,可见刚才她跑得有多着急。我眼底也是一热,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我也很想你们。”

洁远闻言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一点也不淑女,却让人温暖不已,“我有太多的话要和你说了,对了,先说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和谁在喝茶吗?是…”

“清朗,我们该走了,时间不多了,”徐墨染打断了洁远的话,他对我们微笑着,手却越发的用力。洁远一怔,方才可能是因为见到我太激动,所以没太注意徐墨染,这会儿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墨染,然后对他笑说,“真不好意思,我太久没见到清朗了,所以一时忘了礼貌,还请您不要介意,”说完她优雅地行了个礼。

徐墨染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小姐太客气了,”看洁远还要说话,我生怕她自我介绍说姓霍就糟了,大太太已然知道丹青的事了,没有理由徐墨染会不知道。

我赶紧揽过话头,“曲宁,我今天真的有急事,不能跟你多说了,改天我再去找你细聊,帮我给李萍带好,顺便问你大姐好。” 我在心里祈祷着洁远能够明白我胡说八道的用意,

曲宁是霍老太太的闺名,方萍让我改了姓,霍先生被我改了性别。我边说边用力地捏了一下洁远的手,她的出现太让我意外了,但是如果她能明白,不管她去通知霍先生还是六爷,这都是我现在能抓到的唯一机会。

从徐墨染潜进来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分钟,石虎和陆青丝应该还没有发现我的失踪。洁远听了我的话之后表情也没变,只眨了眨眼,然后有些无奈地一耸肩,“喔,这样啊,那好吧,既然你有急事,我就不打扰了,”说完又有些好奇似的问,“这位先生是?你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他…”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不会刺激到徐大少爷,“我是清朗一个远房表哥,鄙姓黄,曲小姐,今天有事先告辞了,”徐墨染急匆匆地说了一句,然后笑看着我,“清朗?”

姓黄?我在心里苦笑,徐大少爷也不算笨嘛,知道用自己老娘的姓氏来顶缸,“曲宁,那我先走了,回头见。”“好,回头见,黄先生,再见了,”洁远笑眯眯地冲我们挥着手,我也不敢回头去看。

走了一段,徐墨染回头看了一眼,“哼,还在那儿挥手呢,看来你这朋友跟你关系不错啊,长得也很漂亮,”我没理他,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洁远果然聪明,没有掉头就跑,不然徐墨染一定会觉得不对劲的。

心里多少安慰了些,我假做刚才扭伤了脚,拖着步伐走,徐墨染也没了法子,路上还有其他路人,他也不敢太过分。“哎,你干什么?!”他突然把我抱了起来,我忍不住大叫出来,一边挣扎,“你闭嘴,别乱动!”他恶狠狠地看着我,眼珠亮得瘆人,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抱着我往一条偏僻的里弄跑去,细窄的里弄里没有人经过,阳光也照不进来,有些阴暗,一片安静里,只听见徐墨染如同风箱一样的呼吸声。

我原本感叹徐大少爷的体质真差,估计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我又不是很重,这才跑了这几步路呀,他竟然喘息的这么厉害。六爷不用说,七爷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谈笑自如地与敌周旋良久…

想到叶展,我突然反应了过来,一直觉得徐墨染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这会儿被他抱的这么近,味道越发明显。这个味道我曾在叶展的身上闻到过,那是大烟膏的味道。

“你抽大烟?你疯了…”我低声说了一句,徐墨染好像突然腿软了,抱着我趔趄了一下,人一下子靠在了巷子口,“嘶…”我吸了口气,额头在粗糙的灰石砖墙上蹭了一下,只觉得脑门上一片火热。

“呼,呼…”徐墨染剧烈地呼吸着,他歪歪斜斜的抱着我,一边伸头出去往外张望,“车呢,在哪儿呢…不是说好了…该死的混蛋…”我听他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发觉自己的手臂正好压在那把枪上。

正想着要不要趁他注意力都放在外面,从他怀里悄悄地把枪摸出来然后丢上房,这个威胁一去,那就好办了。一咬牙,我慢慢伸出手去,“咔咔,”几声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突然传入耳中,我一怔,向后望去,一个黑影冲了上来。

徐墨染这个时候也发觉了,他猛地回过身来,“啪,”的一声,“啊!”徐墨染惨叫着摔了出去,他的手还没放松,我重重地压在了他身上。正感到头晕眼花,一只大手将我扯了起来,推倒一边,然后就是徐墨染不绝于耳的痛叫声。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居然敢打清朗的主意!你害的人还不够吗!”那个人边打边骂,我想不出来墨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可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手摸着脑门,一边尖叫,“墨阳,小心,他有枪…”

话刚出口,墨阳已经停了手,徐墨染抹了一把鼻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握着枪的手一直在抖,却死死地指着墨阳的额头,他竟然笑得很开心,“徐墨阳,往后退!退!”

墨阳缓缓地站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挡在了我身前。徐墨染一手撑着墙站了起来,手里的枪一直指着我们。他用力的喘息着,嘴角被墨阳打的裂开了口子,可他依然在笑,又因为疼痛而面容扭曲。

“徐墨阳,你肯回来了,怎么,吞掉我的家业还不够,还想要我的命吗?可现在呢,你落在我手里了,我有枪!看清楚!”他边说边晃了一下手枪,“刚才骂的很痛快是吧,现在还想骂吗,还有什么想说的,赶快说,不然你可能就再也没机会了。”

墨阳背脊挺直,他冷冷地说了句,“跟你这种禽兽没什么好说的,”,“我是禽兽?”徐墨染一笑,突然歪头看了我一眼,那笑容让我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盯着墨阳一字一句的说,“我再禽兽,也没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不是吗?”

我无声地倒抽了口气,他说什么?!亲妹妹…我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墨阳僵直的背脊,可他什么话也没说,“墨阳...”我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声音破碎,墨阳轻颤了一下。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见对面的徐墨染笑得又得意又解气又不屑,“我妈说得没错,你果然一直就喜欢清朗…”

“这都是真的吗……”一个极细的声音让我迅速转过头去,脸色苍白的洁远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看到洁远我第一反应是让她赶紧跑,不是说让她去叫人,她怎么…转而我就明白了过来,方才她说和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在一起喝茶,那个人应该就是墨阳吧。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肩背挺直的墨阳,他并没有转头去看洁远,只低声说,“洁远,你怎么跟过来了,这儿危险,快离开这里,听话。”洁远的眼睛因墨阳的这句话一亮,人却反而更靠近了我们一步。

“哼哼,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歪靠在墙上的徐墨染突然粗喘着笑了两声,他用肩膀顶着墙站了起来,身子一晃,手里的枪也指向他处。墨阳下意识地往前扑了一下,“别动!”徐墨染低喊了一声,枪口摇晃间却对准了我,墨阳立刻僵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

“清朗,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刚才你跟这小丫头是话里有话,警告她了吧,”徐墨染笑得很不在意,并不像我想的,因为被我们坏了计划而恼羞成怒。见我不说话,他冲我一努嘴,“你过来。”

墨阳双拳紧握,“跟你有仇的是我,你把清朗绑出来不也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我人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冲我来啊!你永远都是个躲在阴暗处的卑鄙小人。”

面对墨阳的怒气,徐墨染只冷笑了一下,“你不用激我,我亲爱的弟弟,”他把弟弟两个字说得好像从牙缝中磨出来的一样,不高却刺耳。

“你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是从前的我了,咱们俩相处二十几年,我

自以为看透了你,结果我错了,你的心狠手辣真是我没想到的,“说到这儿,他一咧嘴,“幸好,你也没看透了我,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笨,不是吗?清朗,过来!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看着徐墨染狰狞起来的脸色,我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能磨磨蹭蹭地

朝他走了过去。“清朗…”经过墨阳身边时,他轻轻叫了我一声,我抬头去看,时隔半年,我和墨阳的目光再次相遇。

墨阳的脸庞清瘦了少许,脸上的线条越发明晰,不再阳光,却有了一种成熟的男人味道,只有那双眼眸依旧是乌亮深邃。他的神色复杂,我唯一读得懂的就是担忧,见我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示意我不要害怕。

想到方才徐墨染说的那番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墨阳对于我而言,就像阳光一样照耀着我,保护着我。我也一直拿他当哥哥看,甚至很羡慕丹青可以名正言顺,亲亲热热地叫他一声哥,可没想过真会有这一天…

“很舍不得吗?”徐墨染不怀好意地哼了声,洁远抽气的声音大的象风箱,墨阳面色一暗,却只看着我的反应。以我对墨阳的了解,显然他有些事情并不想让我知道。

可现在不是探寻秘密的时机,不论墨阳是不是我的亲哥哥,我都不想让他受伤害。我回了墨阳一笑,表示根本不在乎徐墨染说什么,我只相信他,墨阳的神色一松。

“啊唷,”我刚靠近徐墨染就被他一把抓了过去挡在身前,他粗重的呼吸就喷在我耳边,我忍不住歪了下头。“你哥哥对你可真好,清朗,你都不知道真相吧,要不要我告诉你呢…”徐墨染嗤嗤地笑着,墨阳低吼了声,“徐墨染!”

看着墨阳近乎凶狠的表情,徐墨染笑得越发恣意,在弄堂外面突然响了一阵响动,好像是脚步声,还有车轮轴距转动时的“吱呀”声,越来越近。徐墨染立刻止住了笑,然后就听见一个有些粗糙的声音响起,“奇怪,刚才好像听到这儿有动静,难道是我听错了?”

所有人都没开口,彼此不错眼珠的死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徐墨染突然抬手用枪指住了我的头,低声说,“徐墨阳,别动什么歪脑筋,不然…”他用枪在我太阳穴上转了转,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黑洞洞的枪口陷入了皮肉中,一滴冷汗顿时从额头顺着眉毛滑入了我眼里,咸涩的让我忍不住挤了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