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让还是那三个字,无波无澜:“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声音压着,还是听得出一些哭腔,“为什么要一直说对不起?”

他垂着眼睛,细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落了影子,他的嗓音很清越温柔:“我不该借你的伞。”

他推动轮椅,与她背道相向,转过身去的那一刻,眼里的光陨了。

他不该心软,不该友好,不该让这样美好的女孩子喜欢上他这样的人,更不该折了她的风骨、红了她的眼……

陆声失魂落魄地回了母亲那里。

“陆声,”姚碧玺问她,“你去哪儿了?”

她低着头,心不在焉:“卫生间。”她极力把情绪压下去,脸上尽量不露声色,“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事,就是感冒了。”

“开药了吗?”

“嗯。”

“我去给你拿药。”

姚碧玺把单子给了她,等她去了医院药房,姚碧玺才走到一边,拨了一个电话:“洪秘书,声声最近怎么样?”

对方是陆声的秘书,洪琦。

“夫人,您指哪方面?”

姚碧玺语气随意:“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洪琦也摸不准这位太后娘娘的心思,大的小的都不敢得罪:“没有吧。”他小心回话,“我也不太清楚。”

姚碧玺轻描淡写地带了一句:“和一个新闻主播。”

洪琦嘴一快:“还没谈,就是二小姐单方面迷恋——”

糟糕,嘴巴漏风了!

姚碧玺心里有数了:“你就当我不知道,声声那里什么也别提。”说完挂了电话。

她见过周清让,在电视上,什么都好的一个人,就是腿不好命不好身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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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5:醉酒助攻,来一波感情深入发展(一更

叩!叩!叩!

“请进。”

助理推门进来:“周老师,外面有位客人找您。”

周清让把新闻稿放下,拿了拐杖出去。

来找他的是一位女士,她衣着普通,气质不凡,见他过来,从座位上起了身:“你好,我是陆声的妈妈。”

是陆家的夫人,姚碧玺女士。

周清让回:“您好。”

近看,更是翩翩公子,涵养很好,只可惜……

姚碧玺看了一眼他的拐杖,怕他站着不便,随意地坐下了:“很抱歉,就这样冒昧过来了。”

“没关系。”他很礼貌周到,问,“您喝茶吗?”

“不喝了。”

他这才坐下,把拐杖放在右手边的位置,站着的时候看不出来,这样坐着,他左腿的假肢略显得不自然。

姚碧玺把放在桌上的白开水端起来,喝了小半杯,一直没有开口,握着水杯的手来回换了几次。

她有话难言。

周清让看得出她为难,先开了口,语气很温和:“不碍事的,您可以直说。”其实,他猜得到她要说什么。

姚碧玺把杯子放回去:“我们家声声好像很喜欢你。”

他没有接话,安静地听。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她这个当母亲的,也是第一次见她那样隐忍着眼泪求人,“我本应该高兴的——”

姚碧玺说不下去。

后面的话,也不用说了。

周清让给了回应,他依旧心平气和:“我明白您的意思。”

“对不起周老师。”

姚碧玺有些无地自容,双手无措地叠放在腿上。

他摇摇头,坦荡平和,眼里没有一丝怨愤与不平:“没有关系,我和您是一样的想法,我与陆声不合适,也不会有可能。”

他不怨别人,对所有的偏见,全然接受。

姚碧玺心理难安,也酸楚,眼睛都红了:“对不起。”她一直道歉,“对不起周老师。”

她欣赏他,所以从一进来,她就尊称他一声周老师。他是很优秀的人,值得很多女孩子欢喜,可她也是一位母亲,总会偏心自己的孩子。

“不用道歉,”他说,“没有什么的。”

她在作恶。

他不怨,还反过来宽慰她。

姚碧玺只觉得辟穷见窘无地自处:“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她自私了,“我希望我们家声声可以找一个健健康康、长长久久陪着她的人,希望她少受点罪、少受点苦,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找个普通人结婚生子。”

他理解的,他都理解:“会的,会像您想的那样。”她会找一个健康长寿的人,过简简单单的一生。

“对不起……”

声音哽咽了,她知道长辈,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周清让便耐心地一次一次回:“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谁的人心都是肉长的。

下午四点,要提前录播。

助理过来请周清让:“周老师。”

他安静地坐着,抬头:“嗯?”

“要开始录了,您准备好了吗?”

他摇头,很少这样说:“还没有准备好,可以等我五分钟吗?”

“可以。”

他起身,拄着拐杖去倒了一杯水,抽屉里放着他常用的药,他把药瓶拿出来,倒了两颗白色的药丸在手心,就着水吞下去。

他的手心破了皮,是被指尖掐的。

站了一会儿,他把药放回原处,拄着拐杖出去:“可以开始了。”

就是这天晚上,陆声喝了很多酒,七八分醉了,趴在家里的餐桌上,也不哭也不闹,就碎碎念念地一直说话。

“哥。”

“嗯。”陆星澜坐她对面,不陪她喝,也不拦她喝,他穿着黑色的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

平时气场两米八的人,喝醉了跟个孩子似的,委委屈屈地挤眼泪,要哭不哭的样子:“我失恋了。”

陆星澜喝他的水:“我知道。”

她拿着洋酒瓶子,往嘴里灌,酒洒了她一脸:“你才不知道。”她嘟嘟囔囔,醉醺醺地抱怨,“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知道睡。”

就知道睡的陆星澜:“别喝了。”

她抱着酒瓶子不撒手:“我就要喝,让我喝死算了。”她仰着头,看顶上的吊灯,自言自语着,“我要喝死了,哥你就把我的尸体抱到周清让家里去,我要死在他家,我要埋在他家。”

胡言乱语!

陆星澜把她酒瓶子抽走:“再胡言乱语,打晕你。”

真打晕,不开玩笑。

陆声被抢了酒瓶子,不满,拖着软软糯糯的调子,不厌其烦地一直喊:“哥……哥……哥。”

跟叫魂似的。

陆星澜听得烦躁:“别叫了,烦死了。”他捏了捏眉心,直犯困。

陆声不叫了,脑袋往他肩上一栽,咕咕哝哝的,像在说梦话:“我真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知道了。”

她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就安静了。

陆星澜没睡饱,整个人都犯懒,戳了戳肩上小姑娘的脑袋:“陆声。”

她没声音了,睡了。

他把她喝剩的半杯酒喝了,酒性很烈,他一时被刺激得醒了醒神,将她抱起来,出了家门。

因为他嗜睡的毛病,不能开车,家里给他备了司机,是个叫小北的年轻小伙子。

小北上前去帮忙来了后座的车门,打着哈欠问:“少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啊?”

陆星澜把陆声抱到车上去,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我把地址发你了,我睡会儿,到了叫醒我。”

“哦。”

小北吃了片薄荷味的口香糖,彻底醒了神才进去开车,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后座的人就睡着了。

真是能睡,没见过他这么能睡的。

听说是一种病。

地址在一个老式的小区,开车要四十多分钟,到那的时候,陆星澜还没醒,小北把车停好。

“少爷。”

没反应。

小北又叫了一句:“少爷。”

后面的人还是没反应。

好吧,叫不醒。

小北就坐在主驾驶等,等啊等,等啊等,一等就是四个小时。

陆星澜睡到了自然醒,伸了个懒腰,动动睡酸了的脖子,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又是正经的老干部形象,就是嗓音给睡哑了:“几点了?”

小北回答:“凌晨一点了,少爷。”

陆星澜看了一眼手表,真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小北冤枉,“我叫了,叫不醒啊。”

也不能强行叫醒,毕竟嗜睡也是个病。

陆星澜打了个哈欠,把陆声抱下去,放在了周清让家的家门口,就放地上,然后按门铃,再转身走人。

这是干什么?

小北看不懂了:“少爷,您这是?”

陆星澜上车,把车窗关上:“别吱声。”

小北闭嘴了,心想,少爷闹哪出啊?

此处是周清让的另一处住所,小区里住的多是电视台的同事,一户一栋,到了晚上跟安静。

没一会儿,周清让就拄着拐杖出来了,他见到门口睡着的人,诧异了一下。

“陆声。”

“陆声。”

周清让唤了两声,人也没醒,他闻到了很重的酒味。

夜里有风,睡在地上的人打了个哆嗦,咕哝了一句梦话。

周清让把外套脱下,盖在她身上,单脚站着,他看着她,许久才拨了个电话:“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

“没事儿。”是电视台的台长徐锦林,他问,“怎么了?”

“能不能把陆家的联系方式给我?”周清让知道徐锦林和陆家的关系很好。

四十分钟后,是陆景松夫妻过来接的人。

陆景松见自家宝贝女儿睡在别人家大门口,大吃了一惊,赶紧跑过去:“声声,声声。”

陆声醉死了,叫不醒。

姚碧玺喊了一声:“陆声!”

还是叫不醒。

陆景松担心坏了:“咱们宝贝这是怎么了?怎么赖在别人家门口?”

姚碧玺懒得跟丈夫解释,催促:“还不把她抱到车上去。”

“哦。”陆景松赶紧把宝贝女儿抱上车。

姚碧玺拿出手机,给周清让回了个谢谢。

等车开远了,门才开了,周清让站在门口,望着远处,许久都没有回神。

车里,陆星澜评价了一句:“这他妈是个傻子啊。”

286:开庭审案,骆家报应(二更)

车里,陆星澜评价了一句:“这他妈是个傻子啊。”

人都送上门来了,还不收,不是傻子是什么?

都凌晨一点了,小北犯困,生理眼泪直往外冒,也不敢打瞌睡,掐着大腿醒神:“少爷,二小姐已经被接走,咱们也回去吧。”

咚。

陆星澜的脑袋磕在了车玻璃上。

“少爷。”

“少爷?”

人睡了。

小北:“……”

三月半,骆家的案子开庭受审。

开庭的前一天,骆青和因为身体原因,再一次申请了外出就医。

还是老习惯,许泊之捧着玫瑰花来看她,他把花插好:“明天就开庭了。”

骆青和坐在病床上,为了外出,她把自己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憔悴消瘦的不成样子:“怀孕证明开了吗?”

“开了。”

许泊之坐过去,伸手摸她的脸。

她侧了一下脸,躲开了他的手。

许泊之也不介意,收回了手,昏暗的灯光映着他幽幽发亮的眼睛,亦真亦假,两个瞳孔不对称,有种诡异的别扭感:“有个人想见你。”

“谁?”

“你见见就知道了。”

许泊之把她的被角掖紧,起身出去,对门外的看守的民警点了点头,随后那民警走到一边。

一会儿之后,有人过来了,推门进去。

“堂姐。”

是骆颖和来了。

骆青和冷眼看她:“你来干什么?”

她把口罩摘了,走到病床前:“明天你就要和大伯父对簿公堂了,你告他杀人,他也告你杀人。”

她笑了一声。

这对父女,真是可笑。

“你有胜算吗?”她幸灾乐祸的心情藏都藏不住,眼里都是迫不及待,“要不要我再帮你加个筹码?”

骆青和知道她的来意了:“你是乞丐吗?在江织那儿要了东西还不够,又跑来我这儿再要一次。”

骆颖和也不生气,她胸有成竹:“大伯父有你买凶杀人的证据,就算你的律师再能言善辩,”她目光一扫,落在骆青和的肚子上,“就算你肚子里还有块肉,也不可能无罪释放,我要的东西搁你那儿也没用了,何不给我?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

尝了点甜头,就得寸进尺、洋洋得意,怪不得成不了气候。

骆青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要什么?说来听听。”

骆颖和俯身,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你手上的股份,都给我吧。”再加上江织给的,骆家就是她的了。

“呵,”骆青和笑出了声,“你怎么跟你那个妈一样不要脸。”

骆颖和笑着的脸冷了下来,破罐子破摔的口吻:“你可以不给,我明天不上庭就是了。”她提前准备好的文件放下,“想好了就在这儿签字。”

骆青和这么骄傲的人,居然肯委身于许泊之这个独眼龙,足见她有多想替她母报仇,就算是趁火打劫,骆颖和也不怕她不签。

病房外面。

民警守在离门口几米外的地方,他四下瞧了瞧,没其他人,便拨了个电话:“江少。”

他压着音调,说:“骆颖和来见骆青和了。”

晚上九点,骆颖和才回家,是一路哼着歌回来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徐韫慈还在客厅等她,见她回来,起身去问她:“这么晚了,你去哪儿了?”

她敷衍了一句:“办正事儿去了。”

徐韫慈因为骆常德的事情,这几天忙晕了头,抬精神状态很差:“你能有什么正事?”

骆颖和往楼上走:“你别管。”

徐韫慈在后面问:“我给你留了饭,你还吃吗?”

骆颖和进了房间,关上门:“不吃了。”她兴高采烈地趴到床上,给圈里的好友打电话,“沈琳,周末出来玩,我请你。”

“有什么好事吗?这么高兴。”

当然有好事,骆颖和说得眉飞色舞:“我大伯家那两个不是都要完了嘛,以后骆家就归我了。”

沈琳是天星的艺人,骆氏就是她的金主,她自然要巴结着骆颖和这个二小姐:“真的吗,恭喜你啊。”

骆颖和洋洋得意:“那还有假,明天我就出庭,只要我去作证,骆常德就玩完了。”

咚的一声,门被徐韫慈推开了。

“作什么证?”

骆颖和吓了一跳,回头瞪了:“妈,你怎么不敲门!”

徐韫慈语气很急,平时是个慢慢吞吞的软弱性子,这会儿,眼神逼人:“我问你话呢,作什么证?”

骆颖和先打发电话那边的沈琳:“回头再跟你说。”她挂了电话,反正也要板上钉钉了,就没再隐瞒了,“骆常德杀了他的妻子,我亲眼看到了。”

徐韫慈只愣了一下,立刻否决了她,态度强硬,语气不容置喙:“你看错了,不准去。”

骆颖和回嘴:“我为什么不能去?”

徐韫慈也不解气,不由分说地命令:“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平时软弱无能的人,一碰到骆常德的事,就疾言厉色。

哼,怪不得骆青和说她不要脸。

骆颖和也没好脸色了:“妈,你别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