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夜玄拖着我,冷冷的答。

“万一呢?”

“我记得我回答过你这个问题。若你跑了,我就追你回来,然后用链子把你锁起来。”

我明白他的话不全是笑话,便移开了视线,不想再说了。

也许我的神态更刺激了夜玄,他竟扳着我的下巴狐疑的看了我半天,然后又命令我看着他:“不许你走。”

“你让我跟你回来,我便回来了,你让我搬进慧庐,我说不字了吗?”

“不许你和连以南勾勾搭搭。”

“夜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好色吗?”

“你不明白!”夜玄的眼神愈发的莫名,我不知该如何去形容,竟带了几分…恐惧?

“我不明白什么?”我沉声问着,心情有些紧张,似乎终于靠近了夜园的边缘。

“夜氏爱上的女人…都不会属于自己…都会背叛…”夜玄颤声说着,双手抚着我的脸颊:“我若没爱你多好,就不会应了那个诅咒。”

“这个诅咒是谁下的?”我的心瞬时收紧了,轻声问着,直视着夜玄。

“一个可怕的女人。”夜玄冷声说着。

“那爱上夜氏的女人呢?得到的是什么,不也是背叛吗?”我冷冷的说着:“夜玄,这个诅咒不过是你们用来自我安慰的借口吧。所以你的父亲在有了你母亲之后还会有季氏,你更甚,从上官氏到方氏,现在又想要我。若这样看来,是不也有一个可怕的男人在诅咒夜家的女人,爱上了就会被背叛?”

夜玄惊讶的盯着我,抚着我脸颊的手竟冰凉了,他不说一句话,陌生的让我以为他会远离的时候,忽然双臂拥过我,用力的抱着,慢慢低下头,吻着我的眼睛、直至嘴唇,辗转的吮吸着,如同一个魔鬼,试图吸干我的灵魂。

我习惯了他的突然袭击,习惯了他的不告安排,习惯了他的占有欲,习惯了他能用出“勾搭”这个词来形容我和连以南。

被他吻着,那吻的背后竟没有了气,最可怕的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唇霸道的攻城掠地,我被压迫的几乎透不过气了,原来吻是这样的,原来被人吻着是这样的感觉…

“小眠。”夜玄轻声说着,声音带了几分沮丧:“我完了,我竟想着…是不是能靠自己的身体留你了…我完了…”

我惊讶的推开他,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夜玄。

园子里高挂的灯笼及时的映出他略带羞涩的面孔。

还是他吗?还是那个初见时便一脸嘲笑的夜玄、那个满不在乎的用银子砸人的夜玄、那个会跳到湖里也不忘戏弄人的夜玄、那个半夜爬绳索,丝毫不以为耻的夜玄、那个不请自来,占便宜的夜玄吗?

“夜玄。”我认真的说着。

他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两个字,报应。”一字一字的说完,我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直到笑得直不起腰。

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现在的样子太好笑了…

事实证明,报应这两个字果然是不能随便说的。

我逞一时之乐脱口而出的报应,还是应在了自己的身上:被夜玄扛着回了培庐,在安嫂和小石头快晕倒的目光中又被扛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被夜玄打了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霸王们浮出水面………

第 33 章

明天就要搬进慧庐了,我点起蜡烛坐在绣棚前,抚摸着已初见端倪的绣品夜园,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如果夜玄知道我多希望能住进慧庐,住进慧庐才有机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会恨的牙痒痒吧。

夜醉山说夜玄下了什么禁令,必是与我有关的,说不好奇是假话,心里隐约的知道答案,却躲避承认。

安嫂已帮我把东西收好,本来也不多,只一个衣箱而已。朝廷的赏金换了银票,薄薄的一张而已。难怪夜玄会怕我已经走了。

若真想走,其实是多简单的一件事。

床榻上略显零乱,是夜玄做的好事,腻了半天才走。其实也没干什么,非拉着我躺下说话,他故意的,算是惩罚我的一种。

他问我,夜醉山找我做什么?

我如实答了,包括我自己的答案。

他沉默了半天,在我以为他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忽然翻身压上我,狠命的亲上我的脖子,吮吸着,直到脖子上再次出现深紫的吻痕。

“一年守孝…我不许。”

“我并不需要你允许。”我坦然的回答。

夜玄愣了片刻,起身离开了,并大力的摔门,原来男人也可以这么小气。

天亮了,起身刚吃过早饭,慧庐便来了家仆帮我拿东西。槿姨吩咐安嫂继续伺候我,不过她仍旧住在培庐。安嫂自是情愿的,她说她看得出来我是富贵之人,多子多福,言下之意已认我做夜家的女人了。我懒得再否认什么,反正没这个必要了。

园子里有整队的护院家丁在操习,夜玄却没在其中。他昨晚说今天会和夜醉山去船厂办事,夜氏新造了艘海船,颇具规模。

慢吞吞的到了慧庐,槿姨已在一层等着我。见我进来,脸上挂的笑容便立即暖融融的:“夏姑娘,你的东西已送上楼了。”

“多谢槿姨,我住哪间房?”我施了礼问着。

“二层,大少爷隔壁。”

我心中苦笑,这下好了,连绳索都替夜玄省下了。

“夏姑娘,可好?”槿姨问着,话中有话。

“槿姨安排的自然是好的。”

“这可不是我安排的,是大少爷吩咐的。”槿姨亲切的拉着我的手,话家常一样:“要说夏姑娘可是好福气,人又俊、又本事,前些日子你绣的百鸟朝凤气掉琉国使者的气焰,连老爷都赞不绝口,直说姑娘有勇有谋呢。如今大少爷即安排姑娘住了慧庐,想必…”槿姨停了下来,脸上笑开了花一样又说:“总之,先给姑娘道喜了。唉…在夜家这么多年,难得看到大少爷这么体谅谁,昨晚上他还和老爷说了,要等姑娘守孝一年。”

我没做声,笑的和她一样开心,随她上了二楼。

曾几何时,我来二楼是为了给方畹华和夜玄量身。曾几何时,槿姨还专门叫我到慧楼来训话,拐弯抹角的劝我不要试图扰了大少爷的心思。

现如今,我的身份名义上仍旧只是绣师,可实际上的变化却有如千山万水。

槿姨今日做的究竟有几分情愿,天地地知她知。

“少爷今天也不在,姑娘需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槿姨领着我,推开虚掩着房门。

房间自是比培庐的大了许多,朱红的木格子窗敞开着,雪白的幔帐随着门的打开而迎风飘起,窗外,远远可看得到蔚蓝色的大海。我不由自主的走了进来,惊讶的看着那面海,本已习惯于它的墨黑,却忘记了它本来的颜色,竟是这么美丽的。

雕花床置于房间右侧,也半掩在纱幔之中,闺房内该有的摆设一应俱全。珠帘垂落后,竟配有小小的书房,书房内书案之上搁着面小小的绣屏,只一眼我便被吸引住。

那绣屏,竟是我亲手完成的百鸟朝凤。

快步掀了珠帘走进书房,拿起那面绣屏出乎意料的高兴。

“不是说被宗尚书拿回朝廷了吗?”我问着槿姨,声音有些发颤了。

“大少爷重金收了回来,说是这屏本就是姑娘的心血,自然要还给姑娘。”槿姨笑着答。

我沉默着,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这绣屏,实实在在没想到这屏的主人是我自己了。

“大少奶奶。”槿姨忽然在身后唤着。

我转身看过去,上官未月和丫头七巧果然已站在门口。

即是住进了慧庐,自然要多出许多事,早有心理准备。

“大少奶奶,有事找我吗?出去说话。”槿姨不经意似的挡在上官未月前面。

上官未月的脸上却离奇的带了几分轻松,干瘦的脸颊上扫了抹胭脂似的,有了些娇艳,对槿姨明显的举动也不气,细着嗓子笑说:“槿姨呀,你对大少爷的吩咐还真是尽职尽责。我没事,我只是过来瞧瞧,瞧瞧我们未来的三姨太住的可好、吃的可惯。”

“这些自然有下人安排好了,大少奶奶不需操心的。”槿姨不松口。

“大少奶奶。”我把屏风仍旧搁在书案上,走过来施了礼。

槿姨扭过头:“小眠啊,少爷吩咐过的,你喜欢静,不让别人来吵到你。”

上官未月抿着嘴笑着,自顾自的绕过槿姨,掀了珠帘也进了书房,拿起那绣屏仔细看,翻过来覆过去:“果然不错呢。”

“小玩意,不值一提。”

“哪里是小玩意,可是锁住了我们大少爷的心呢。”上官未月似笑非笑,面有得色。

她会阴阳怪气的说话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她在得意什么。

“好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歇着。”上官未月来的快,去的也快。珠帘一掀,领着七巧就要走了。

槿姨倒似笑非笑的目送她出了门,只淡淡说了句:“如此也是好的,姑娘算安稳了些。”

“安稳?”我反问。

“大少奶奶也不容易,她自然也希望大少爷能留在夜园。”

我心下了然,只要能日夜见到夫君,她已经不计较夫君是因为什么而留下了。哪怕夫君日夜相对的是另一个女人,总好过几年的不见面…

她是这样想的吗?

“夏姑娘,没什么我就先走了。这屋子的隔壁你自然也知道住的是谁,无妨,相处惯了就好。更何况,她不敢怎样,大少爷专门下了令。”槿姨笑着说着。

“是那个禁令。”我并不诧异。

“不然姑娘这些日子怎么会这么安稳,有些女人啊,就是喜欢搞些事情来做。不过,夜家从来就不是由着女人性子的地方。”槿姨慢条斯理的说着,也不知指的是方畹华,还是在警告我。

我点头,送她出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我想了想,终究也出了门,走向隔壁。

隔壁的门并没有关,敞开着,同样看得到海。

方氏畹华一个人靠在窗旁,面朝着窗外,玲珑的身材比初到夜园时稍丰满了些,应该说更为动人了。

她并没注意到我站在门口,我也看不到她的脸。

她就那样站着,头发不像往日盘的云鬓妖娆,只是披散在肩上,随风扬起。

不知道为什么,只看她的背影,我竟想收住步子了。

此时的她又和五楼那个二太太有什么区别?

夜玄说夜家的男人会得到背叛,那夜家的女人呢,永远的守望…

心痛的收紧了,却仍旧逼着自己开了口:“二姨太。”

方畹华猛地回头,眼中不是没有惊讶,却只是一闪而已,随即了然一笑,笑里带了自嘲:“原来是你,怎么,来示威?”

我硬着头皮走进来,假装四下打量房间:“从前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好像你这间比隔壁的要宽敞些。”

方畹华仍旧笑着,嘴唇又有些不自然的颤抖:“如何?看上了?朝大少爷要啊。”

“那倒不用麻烦,开口要来的多无趣,是吧,二姨太。”我语气淡淡的说了,转身回房。

进门时,听到一声脆响,声音自二姨太房里传来,应该是砸了什么物件吧。

苦笑一声,关上自己的房门,颓然躺在床榻上,心情缓和了好久。没错,我是故意找麻烦,却不是故意要气她。

晚上,夜玄和夜醉山回来时,我正在绣。

听到他们父子上楼的声音,还在说着话。

有些恍惚了,针就刺了手指,略一挤,红红的血珠。皱了眉,按在帕子上,并没什么,从前倒是经常受些伤,这几年熟练了便不会了。

过了一会儿,门从外被推开,夜玄几乎是“冲”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现在是夜半歌声时间。下面鱼儿来指挥,请大家跟着节拍一起唱歌,今天大家要唱的是〈霸王之歌〉

5678…唱…

来来,我是一只霸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王…

第 34 章

“小眠。”夜玄进了门,直接朝我走过来,自然一眼便看到我帕子上的血点:“怎么了?”

说着话,眉间已皱了起来。

“没事。”我强笑了笑,起身倒了杯茶给他,便自顾自的走到窗前,愣愣的看着远方的海。

身后,夜玄犹豫的声音问着:“小眠,你不高兴。”

我沉默着。

“畹华她…不会有下次了,她可伤到你了?有没有砸到你?”

我微笑着转身,双手环上夜玄的腰际,头埋进他的怀里:“没事。”

夜玄的身体忽然变僵,仿佛是惊讶于我的主动,第一次主动。

“夜玄,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轻声说着。

夜玄终于拥住了我,劝慰着:“只是暂时的,明天我便吩咐另建一处,若你不喜欢,我就和你搬出夜园。”

“另建需要时间,我住慧庐不要紧,可我不要住这层,尤其不要住在你和二姨太的隔壁。”

“小眠,再忍一忍好不好?我答应你,从今晚开始就住书房。可是…其他层,也不合适…”夜玄有些为难。

“我要住五层。”我直截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想法。

夜玄并不问我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便扬起一个笑容,吻了吻我的额头:“即是你喜欢,又有什么难的。”

当日,他赔我兰草绣的时候说了句:即是答应了你,又有什么难的。

如今,他说即是你喜欢,又有什么难的。

我看着他,回应给他最灿烂的笑容,顺便藏起心里最深的疼…

即是我喜欢,完成起来却也难,首先要过的就是夜醉山那关。

夜玄搬出隔壁,住在二层的另一间稍小些的客房。方畹华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夜玄在慧庐的时候倒还好,不在的时候她就以自己的方式来折磨我、和她自己。

她会整日的弹琴,弹些如噪音一样的曲调,我本来有中午小睡的习惯,承她所赐,改了。

她不再砸东西,改为唱曲,她本就是歌妓,有一副好嗓音。可再好的嗓音按她杜鹃啼血样的唱法,也无法入耳了。开始的时候,我还能心如止水的听着,可时间久了,听得出她嗓子开始哑了、干了、曲子越来越悲的时候,有个声音就会在心里钻出来对着我说:微眠,这是你造成的,是夜玄造成的。

于是,她在隔壁唱曲,我便在屋里刺绣。她唱多久,我便绣多久。她唱得嗓子哑了,我绣得眼睛充血,酸胀。

偶尔,楼上的上官未月会疯了一样下楼来骂她,骂出的话,我很难想像是出于一个名门闺秀的口。

我明白,上官未月不是为了帮我,而是为了她自己。她怕我受不了要走,要离开夜园,如果我带走了夜玄,那她又有多少个五年可以再等…

白天,夜家的男人们都出去之后。慧庐就是女人们的天下,槿姨恪守着大少爷的吩咐,由着大少奶奶和二姨太在自己房里闹腾,可若是她们两个走到我门前了,槿姨会像个幽灵似的出现。

晚上,夜玄会疲惫的回来。他最近忙于船厂的事,听说夜家新建的船刚出海便遇了海匪,损失了一大批货物,虽不致于焦头烂额,却失了夜家的面子,夜玄说他终有一天要会一会那个白隐。

白隐,究竟是什么样的海匪?

至于我搬到五楼住的事,夜醉山自然是不同意的。五楼几乎是慧庐的禁地,除了二太太住在上面之外,还有夜家祖先的灵位祠。

我不需要催夜玄,因为我日渐憔悴的脸就是最好的恳求。

每天临睡之前,夜玄都会到我房里来,搂着我看海、说话。

他会问我小时候的事。我便讲给他听,讲我从能拿东西开始便开始刺绣、学画。讲父亲对我的严厉苛责。讲我绣成的第一样珍品父亲如何的喜爱。

我滔滔不绝的说着,好像停不住一样。他只微笑着听,偶尔问一问。我说累了,就趴在他怀里睡,他会把我抱到床榻上,亲我的额头、嘴唇,然后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以为我睡着了,可他走了之后,我会觉得冷、彻骨的冷,然后蜷缩在床上一夜无眠。

至于连以南,我很少能再看见他了,听说他在帮夜玄查绣里乾坤的帐目,陆展腾被他查的焦头烂额,数目庞大,一向纵容陆展腾的夜醉山这次也震怒了。

我对陆展腾并无好感,何况绣里乾坤的事也与我无关,我的生活圈子只限于慧庐和花园而已。直到有一天,方畹华沙哑的唱曲时,曲调变成了干呕,一声又一声,像是要呕出了心、呕出了胃。

我听见槿姨跑过去问,我知道大夫慌里慌张的上楼来诊治,然后便是夜醉山和夜玄急忙的赶回培庐,我听见夜醉山舒心的大笑。

我心里明白,方畹华有喜了。

她有喜了,多及时、多准确。

那晚,我竟没等到夜玄来就睡着了,破天荒的睡着了,直到嘴上有了熟悉的柔软碰触。

我睁开眼睛,疲惫的笑着:“今晚还来,不怕她生气。”

夜玄没回答,躺上床,钻进被子紧搂着我:“又一身的汗,小眠,明儿也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我没事,我很好。”黑暗中,我看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

“小丫头嘴硬。”夜玄轻拍着我的后背,如同哄一个孩子:“若你生气,就打我好了,反正你气力小,打我也不痛。”

“你有了孩子,我为什么要气,反倒要说恭喜了。”

“小眠,是在认识你之前…”

我打断了他,轻声说着:“夜玄,门口的石狮子,为什么会没有眼睛?”

“呃?”夜玄略有些惊讶我话题的转变,沉默了片刻便说:“那是驱邪的,海平的风俗是以有眼无珠的石狮子镇宅,别怕,不过就是个摆设。”

“那天你说…有个可怕的诅咒,可怕的女人…可是二太太?所以她才会被锁在五层?”

“不是,别胡思乱想,二姨娘只是喜欢静,她怕被别人打扰而已。”夜玄的语气并不踏实。

“那为什么样我想住在五楼,老爷会那么反对。我不是多事之人,我不会打扰她。”我轻声恳求着:“别让我住这儿好吗?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