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他,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与床头的一盆蓝色鸢尾花交相辉映。

李慕辰在门口探了探脑袋,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方小八,我早跟你说过了,你斗不过林晚,还是乖乖休息的好。”

我按了下李慕辰的脑袋,“臭小子,你皮又痒了是吧?”

李慕辰不理我,靠着方重,语重心长地说,“方小八,苏淡衣真的不好。长了一张苦瓜脸,见了就晦气。看看我们家林晚,长得多喜庆?你要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我暗暗思忖着,长得喜庆到底算是表扬我还是诋毁我,那边方重摸着李慕辰的脑袋说,“我知道。别担心。”

我问李慕辰,“少爷,你吃过午饭了吗?”

李慕辰白我一眼,“你还敢说?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回来一对奇怪的母子,不吃菜也不吃饭,就光盯着我看,弄得我什么都吃不下。”

“母子?”我这才想起惠娘母子,连忙起身道,“方重,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看看。”

方重点点头,又握了一下我的手腕,用口型说了放心两个字。

我走到大堂,红袖看见我,走过来耳语道,“夫人,我已经用了各种方法,可他们始终不敢动筷子…”

我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红袖行了礼,把大堂上所有的下人都带出去。我坐下来,亲切地问惠娘,“可是饭菜不合胃口?”说完,径自夹了一只虾吃,“还算新鲜不是?”

惠娘已经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露出本来清雅的容貌。她细声道,“夫人用最好的酒菜招待惠娘母子,惠娘本该心存感激,可是…”

“我明白。”我放下筷子,转而拉着她的手说,“人和人之间,免不了算计和伤害,亲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素昧平生的路人。但这世上也总有些人,做一些事只求良心安宁,并不图什么。”

惠娘的手缩了一下,整个人却不再像先前那么僵硬。

我笑道,“若你仍是怀疑,可以只回答我几个问题。之后要走要留,全凭你自己做主。”

惠娘连忙说,“夫人尽管问,惠娘一定尽力回答。”

我开门见山地说,“此次徽州的疫情,先前我虽然有所耳闻,却并不十分清楚。究竟有多严重?”

“徽州疫情来势汹汹,已经死了很多人。路上我听说,官府正四处寻找治病的药方,不知有没有结果。”她的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悲伤,“虽然疫病很难治愈,但听说多年前,边境武威也曾爆发过一场类似的疫病,幸而当时有一位神医尝遍百草,找出了药方。只可惜那药方并没有流传于世。”

我的心猛然一紧,泛起阵阵疼痛。惠娘连忙问,“夫人,您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我摇了摇头,不愿忆起过往,寻了别的话来问,“惠娘,我听你谈吐不俗,一定读过书吧?”

惠娘叹了口气,“幼时家中还算优渥,学过一些诗书。可因为跟虎儿爹的亲事让父亲不满,就从家中逃了出去,那以后就再没跟家里联络过。”

我看了看虎儿,他转动着眼睛,有些畏惧地看着我。这样好的年华,正该是诵诗书,识礼仪的时候,不该在外流浪。我大胆地问,“惠娘,你愿不愿意留下?我府中虽然人不多,但红袖一人打理也甚为辛苦。何况家中还有一个不听话的病人,需要人时刻盯紧。我看虎儿与我儿子的年纪相仿,让他们做个伴读书可好?”

惠娘似是没想到我有这样的提议,瞪大眼睛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

我坦然笑道,“别用那样的目光看我。我是商人,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我要是去外头雇一个管家,再雇一个伴读,要花不少银子。而你们,要的只是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们各取所需是不是?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能力所至,林晚必定竭尽全力。”

惠娘拉着虎儿,要给我跪下,我连忙拉住他们,“林家的家规是有很多,可没有跪人这一条。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

惠娘低头,一滴眼泪落进她的手背上,终是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我想起许多年前,我爹救了临风的爹。后来方重救了我,我捡了李慕辰,今天又收留惠娘母子。我总是相信,善因能结善果,人和人之间的温暖可以星火相传。

晚上,我坐在窗前写信,提笔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最后只写了一句,临风,如果人死后尚有灵魂留在人世间,你也会循着这份温暖找到我的,对吗?

写完后,我把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它一点点,燃成灰烬。

桃花四

第二日正午,我督促方重喝完药,又亲眼看着他躺下休息,这才带着红袖出门。

上午王掌柜已经派人来传话,说买家约我们在一品香的国色天香见面。

一品香的布局是由方重拿的主意,每一个包间都映衬自己的名字。国色天香,顾名思义就要用牡丹为题。所以房里摆着牡丹,墙上画着牡丹,屏风用的牡丹,茶具亦是牡丹的形态。我不喜欢这间国色天香,方重第一次领我来的时候,我就下了评语,“艳色过浓,俗不可耐”。

但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国色天香最后成了一品香指名率最高的包间。

此刻包间内,一个锦衣男人起身问道,“可是林夫人?”

我仔细打量他,用手绢拭了拭脸颊,“看来你家主人并没多大诚意,否则不会只派你这样一个小小的手下来打发我。”

那男人愣了一下,“夫人何出此言?”

“我看你鞋面有污泥,指甲亦不是齐整干净。大凡有些出身的人,就会有与之相配的修养。穿衣,吃饭,甚至是看人的目光,都能大体猜出些背景。”我在桌子旁边坐下来,用手支着下巴问,“说吧,你家主人为何不来?”

男人的眼珠子慌乱地转动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啪啪”屏风后面响起两下掌声,红袖吓了一跳,连忙护在我身前,“那里是谁?”

花开富贵的鎏金屏风后面慢慢踱出一个人来,他身形修长,穿着山明水净的青色衣袍。面容文雅,如流云轻抚朝日,虽未有夺目之光辉,却令人赏心悦目。他缓步走到我面前,俯身做了个揖,“在下徽州靳陶,方才失礼了。”

我并未起身,只淡淡笑道,“靳陶公子好大的架子,非要我戳穿你的下人,才肯出来相见?”

“夫人误会了。靳陶此行隐秘,本不便露面,但又对夫人久仰大名,是以才躲在屏风后头。”他坐下来,倒了两杯茶,径自举起一杯,“以茶代酒,全做赔罪。”说完,仰脖一饮而尽,倒是痛快。

我端起桌上另外一杯茶饮尽,把空杯展示给他看,“公子既然想要做生意,就必须学会以诚相待,是不是?林晚先问一句,公子要橄榄叶作何?”

靳陶望着我,似乎在斟酌,手无意地拨弄着他腰间悬挂的那枚玉佩。普通的玉质,并不是上品,与这人极为考究的衣装显然有些不配。但这块玉背后似乎刻有什么图案,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敢靠太近看。

他迟迟不开口,我起身道,“林晚并不是非做这桩买卖不可,既然公子为难,只能告辞。”

他伸手拦道,“夫人且慢!实不相瞒,徽州疫情告急,在下得知橄榄叶是治疗当年武威疫病的药引,所以多方求购,一路寻到姑苏来。”

我心中一震,继续追问,“敢问公子如何得知橄榄叶是药引一事?”

靳陶定睛看我,“那我反问夫人,您为何囤积这么大数量的橄榄叶?”

“我…”

他神色柔和,悠然笑道,“做生意固然讲求诚信二字,但诚信,即不欺人,并不代表不能有所保留。夫人,您说是不是?”

我笑了一下,这个人,原来记着我刚才教训他的那句话,反将我一军。不过,这样的真性情却并不讨人厌。

“那我换一种问法。公子是要救人,还是来谋利?后者的话,我们谈不来。”

靳陶朗哈哈笑了两声,抬手抹去额上的几滴汗珠,“说夫人不是商人吧,夫人却有从商的远见。说夫人是商人吧,夫人却不唯利是图。靳某让夫人看一样东西,夫人自会明白。”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递过来给我。

我看到纸面上的那个六芒星标识,心中惊了一下,“你是九州商会的人?”他腰间所挂玉佩的背后,恐怕也就是一个六芒星的图案。

他点头道,“正是。”

从商之人可以不知道当今圣上,却不能不知道九州商会。只因它领导着全国的商团,并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由九州商会所发出的文书,全国各地的商团和商人都必须无条件遵守,否则会遭到同行甚至官府的打压惩戒。

文书上所载,为近来全国频受天灾,个别地方更是爆发疫情。各地商人不得借机牟取暴利,尤其是不能哄抬治病所需的药材价格。

以往,我对九州商会的印象是一些有钱有势的大商人聚众敛财,打压我们这些底层的小商户。但今日看到商会文书,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我把文书递还给靳陶,干脆地说,“明日公子便可派人与先前接洽的王掌柜交易。我手里的那一批橄榄叶便尽数赠给公子,以救徽州百姓。”

靳陶立刻说,“商有商道。靳陶既然是来求购的,便没有白拿的道理。”

我见他态度坚决,也懒得把财神爷推出门,便摆了摆手,说了“随意”二字后,起身离开。

我扶着红袖走出一品香的大门,秋日午后,连阳光都有些慵懒,叫人犯困。刚走了没几步,听到有人在身后大叫,“夫人请留步!”

我转身,见是冒充靳陶的那个人,“还有何事?”

“少爷要小的问您,可愿意由他保荐,加入九州商会?”

我讶然,那靳陶年纪轻轻,竟然有资格保荐商人入会?九州商会设有一大行首,四大班首,八大掌户,只有掌户以上的人,才有保荐的资格。诚然,加入九州商会,对我有诸多的好处,不仅能认识五湖四海的富商,还能优先拿到官府的生意。但我林晚,只是姑苏城中一个小小的商人,无权无势,哪里攀得上这样的机缘?

“转告你家少爷,只是萍水相逢,无须为林晚费心。”

红袖不甘心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而追来的男子也是一脸的不解。

“告辞。”我点了下头,转身走入人流。

红袖追上来,“夫人那!连红袖都知道九州商会有多威风,您加入了之后,贾富就再也不敢找您麻烦了。”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个小丫头,以为天上会掉馅儿饼么?人生有得必有失,不要太贪心才好。何况就凭我这寒碜的身家,也着实没脸面加入那样的商会。”

她惊讶地问,“夫人那么有钱,还叫寒碜?”

“你没见过真正有钱的豪商。见过了,就知道我这家产简直是薄如纸页。这些暂且不论,就说我在姑苏已经树敌良多,若是再加入九州商会,只怕会被更多的人眼红妒忌,那时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红袖仰着头思考,一边想一边点头。

我见街边有人卖糖人,想起这是李慕辰最好这一口,便走过去挑了一只活泼可爱的糖兔子。又见另一只小虎也做得栩栩如生,便一起取下,伸手掏钱。

手艺人见我掏出碎银子,连忙说,“这位夫人,小的找不开…”

“别找了。”我笑着把银子放进他装钱的纸盒子里。

回家的路上,红袖蹦蹦跳跳地买了很多零嘴和首饰,开心得像个孩子。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年轻朝气的脸,心底陡然升起沧桑之感。我想,多年前的自己,是否也曾经这样映照在那个男人的眼里,以至于他总是抱怨,“晚晚,我老了,总跟不上你。”

那时,岁月静好,我只顾追逐前方的风景,未尝与他同步。如今,我已学会放慢脚步,甚至只求一次能与他携手并肩的机会。然…再无可能。

桃花五

我和红袖本来要直接回府,路上经过烟雨绫罗阁,便顺道进去看一看近来时兴什么布样。方掌柜不在,店里的小伙计显然是新来的,并不认识我,但也算殷勤,热情地招呼道,“夫人,您想看看什么布?”

我扫了一眼柜台上琳琅满目的绫罗,笑道,“不如你给我些建议?”

“好嘞!”伙计转身去挑布。

恰巧此时,门口进来一个人。我本想让红袖去帮忙招呼,乍看到那个人的长相,吓得立刻躲到红袖身后去。红袖低头问我,“夫人,你怎么了?”

我用手指了指门口,颤抖道,“孙屠夫啊!”

红袖大惊,“啊!这不是冤家路窄么?怎么办?!”

我和红袖之所以如此惊慌,是有深刻的缘由的。之前我被方重和苏淡衣这一对情人深深地刺激了,一时想不开,就托城中最有名的王媒婆帮我寻一门亲事。提的条件是,年约而立,身材魁梧,尚未婚配,正当营生。王媒婆隔天就捎来好消息,要我第二日去相亲。

第二日,我兴高采烈到了茶楼一瞧,差点吐血而亡。王媒婆给我介绍的是城中的屠夫孙照,我开出的条件他倒是样样符合,唯独那长相,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当时我就想溜,但孙照已然看见了我,抓着我聊了一个下午,从生几个娃到买几间房。还好黄昏时,李慕辰正巧打那茶楼底下过,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之后孙照开始对我穷追猛打,今天送猪肉,明天送猪蹄,闹得我差点想买凶杀人。后来有一日,他忽然不再上门,自此没了音讯。我当然也就安分守己,再不敢去相亲了。

我和红袖正准备溜之大吉,孙照已经走过来,大方地打招呼,“林晚!”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后背紧贴在墙上,“好…巧。”

孙照近前一步,红袖紧张地抓着我的手,磕磕巴巴地对他说,“我,我警告你…你你别乱来…!”

孙照憨厚地笑了一下,“看把你们紧张的!我这癞蛤蟆,不想着吃天鹅肉了。这不,来买红布给我未过门的媳妇,我要成亲啦!”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恭喜恭喜。”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

“林晚,你是个好女人。人美,心肠也好。但你家的方重实在太厉害,我不敢得罪他,不然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娶你的。”孙照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连忙拉着红袖挡在我身前。

他又东拉西扯聊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我问红袖,“他刚才好像提到方重了?方重怎么了?”

红袖摇了下头,又重重地摇了几下。我只能作罢。

伙计把挑好的布料包好递给我们,店外又进来一个盛装的妇人,扯着嗓门喊,“云顾言呢?快叫她出来!”

小伙计连忙迎过去,赔笑道,“这位夫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云裁缝现在不在。”

妇人抖着手里拿的衣裳,“我听说云顾言是姑苏第一裁缝,才来找她做衣服,可你看看她做了什么东西给我?简直都不能穿!我这布料是贡锦,压上你们整间铺子都赔不起!”

我仔细打量妇人,她身上穿的衣裳虽然价格不菲,但也并不算珍品。而她所戴的翡翠珠宝,看似硕大,光彩夺目,也仅仅是普通的货色,由此可见她的家世未见多显赫。而她手上那件衣裳的料子,确实是贡品,但价格也仅仅是蜀锦的两倍而已。

小伙计毕竟少些阅历,被她这样一吓一糊弄,顿时冷汗直冒,一直弯腰赔礼,“对不起夫人,要不,您先坐下等一会儿?小的差人去请云裁缝回来,与夫人细说。”

“不用了!把钱赔来就是,我可没心情耗在这样一个乡下地方的小店里。”那妇人烦躁地拂了拂袖子,竖起五根粗胖的手指,“我也不多要,五十两。”

“你抢劫啊!”红袖忍不住叫起来,欲上前评理,我伸手拦住她,对那妇人笑道,“夫人有话好说。”

妇人走过来,仍然是一副高傲的模样,“这位夫人,我好心告诉你,可别在这家烟雨绫罗阁买东西。之前我还以为它多好呢,没想到都是一些乡下地方的烂等货,比不得我们京城。”

原来是京城来的,难怪气势这么盛。我见礼,“夫人是京城人?”

“是啊。陪我们家…小姐来游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乡下地方,除了空气好一些,真的什么都比不得京里。”她口气里有一丝怨气,似乎很不喜欢呆在这里。

我暗暗思量,寻常人家的下人,万不会有这位妇人一般的气势和穿衣用度。她的主人家一定非富即贵,决计惹不起。这样想着,便很自然对小伙计吩咐道,“去取五十两银子来,交给这位夫人。”

伙计愣在当场,不解地望着我。我这才想起还没表明身份,红袖已经催促道,“你还不快去?我家夫人,就是这家绸缎庄的主人呀!”

小伙计大惊,匆匆忙忙地行了礼,跑到后堂去取钱了。

那妇人仔细地打量我几眼,仍旧傲慢地说,“算你还识相。”

我回以一个微笑,未多加计较。

回府的路上,红袖一直在跟我抱怨那妇人如何讨厌,如何狗仗人势。她叽叽喳喳地,像一只喜鹊。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喊住她,“红袖。”

她扁了扁嘴,“好嘛,我不说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看见惠娘正站在府门前东张西望,好像在等谁。我开口叫道,“惠娘?”

惠娘连忙奔下石阶,向我行了个礼,“夫人,您可回来了!”

我好奇道,“你在等我?”

“是。府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姑娘,一直呆在二爷的屋中,不让任何人打扰。二爷的药已经热了好几遍,却没有人敢端过去。”

奇怪的姑娘?我疑惑地看向红袖,红袖连忙摇头,忽然一拍后脑,“我的天!夫人,不会是苏淡衣那个女人吧?”

我被她说得心虚,连忙提起裙摆,快步走入府中。

还未到方重的房门前,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叫嚷。红袖跑过去敲门,喊了一声“二爷?”

里面那个女声马上喝道,“要不要命了?不是吩咐过谁都不准打扰的么?”

呵!好大的气势,不过这里几时轮到她来做主了?我亲自上前道,“方重,是我。”

方重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请进。”

我推门而入,果然看见久未见的苏淡衣静立于床边,像西子湖畔的一株莲。而床上的方重衣襟半开,正抬眼望着我。

我连忙背过身,局促道,“快把衣服穿好。”

身后响起衣袂摩擦的声音。苏淡衣走过来说,“晚姐姐,好久不见了。”

“我可不敢当姑娘这一声姐姐。”

苏淡衣嫣然笑道,“虽然晚姐姐与方重并不是亲生姐弟,但我也得随着方重,尊称你一声姐姐才对。姐姐与方重既不是亲生,就应该保持些距离,否则就会让外人误以为,你们之间有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的眉眼清丽,似山曲水折处的一株幽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蔷薇的刺,黄蜂尾后的针。

方重低喝一声,“放肆!”

苏淡衣不以为意,接着对我说,“姐姐,去年逃婚是我不对,可我也只是年轻,还未做好成亲的准备。但我既然收了聘礼,也跟方重订了亲,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婚事,便还作数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方重,“你自己说呢?”

方重没有看我,伸手扶着床头,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