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没有了!你真讨厌!”

*

冯子洲没有妻儿,孤身一人。我们给他摆了灵堂,照例守灵七天后下葬。

府里来了很多凭吊的百姓,香火不断。冯子洲在世时,医德无双,桃李满天下,连王掌柜和李掌柜都披孝服前来跪拜。灵堂里终日萦绕着哭声,我站在门外,扶栏远望。

那个人,始终没有来。

李慕辰拒绝我再请教书先生到家里来授课,主动要求去学堂。他知道如今我们手头并不宽裕,又要给冯子洲出殡,所以想给我省钱。我感激他的心意,没有反对。

冯子洲下葬后,我终于得空。这一日,本与孙屠夫约好,他拿手里那份官府的租约来给我看。可是左等右等,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孙屠夫的人影。我正打算出门去吉祥街一趟,走到门口,远远看见孙屠夫一瘸一拐地来了。

“老孙,你这是怎么了?”我连忙过去扶着他,他着急道,“林晚,租约被抢了!”

我的身形顿了一下,“怎么会?”

“我来的路上,被人用黑布袋蒙住头,拖进巷子里打。手里的租约被他们抢了不说,腿也被踢折了。林晚,他们是真的狠,铁了心要抢我们的铺子!”孙屠夫抓着我的手腕,痛声道,“本来有好几家商户要跟我们一起联名告他们,可是今天一早,有好几家来撤掉了联名状上的签名。”

他一边讲,一边嘶嘶地抽气。我连忙把他扶进府里,叫红袖去喊郎中。

郎中过府处理了伤口,然后开了药方。临走的时候,他说,“哦对了,你们若是抓药,就去回春堂或者林记吧。”

红袖好奇地问,“为什么?”

“城里的四家药铺联合降价,已经挤垮了好几家药铺了。他们的药又好又便宜,我也买了许多。”郎中笑道。

红袖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就送郎中出去了。

孙屠夫勉强坐直身体,问道,“林晚,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脸色辣么不好看?”

“我原先以为江别鹤是冲着我来的…难道竟是冲着贾富去的?他们要姑苏首富这个名号?”我仔细寻思,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我也不明白。”孙屠夫挠了挠头,“要姑苏首富这个虚名作甚?”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谋。”我拍了拍孙屠夫的肩膀,“租约被抢,联名的商户又撤诉,想要跟官府谈判,几乎不可能。老孙,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事到如今,我就是想讨个说法。我就是见不得官商勾结,欺负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百姓!”他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牵动伤口,龇牙咧嘴地哀嚎起来。

“你冷静些,没有凭证,奈何不了他们。何况那个江别鹤的来头,并不简单。”我在堂中坐下来,支腮思考。无意中发现桌上的那盆石竹,不知何时竟开花了。只是一些日子没注意,便如此花团锦簇,变化之快,堪比人心。

傍晚,我坐在院中的花架下看书,“扑腾腾”一声,一只鸽子从天而降,咕咕地叫了两声。

我微愣,仔细端详鸽子,它细细的腿上似乎绑着东西。我忍不住逮了鸽子来看,只有两个字“如何”。我的字,是念临风教的,所以对他那中规中矩的楷书,自是非常熟悉。只是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我如何答?还有,他何时竟能把鸽子指使到我院子中来了?

我回房中取了纸笔,画了一个大叉叉,让鸽子捎回去。

没过一会儿,鸽子就回来了。他画了一个笑脸,“戒躁。”

我把那张纸揉成团,扔进花圃里,末了又灰溜溜地去捡回来,在背面写到,“真相?”

这次鸽子飞回去,半天都没飞回来。我站在墙根仰着脖子,傻乎乎地望了一会儿,怀疑那只鸽子会不会被人射下,或者飞错了人家。念临风也真是,传信就找只机灵点的鸽子,那傻鸽子一看就呆头呆脑的,一点都不可靠。

过了不久,红袖小跑着过来,“夫人,云裁缝来了。”

“她怎么来了?”我想起前几日让方掌柜去问她愿不愿意留下的事情,想必是向我摊牌来了,“你去把她带来吧。”

云顾言有女子最好的年华。我偶尔见到她,还会小有妒忌。红袖尚且稚嫩,我已是老树,只有云顾言,是二月红杏正俏。她穿了一袭水色的衣裙,式样是最新潮的。发髻上簪了朵玉兰,清新素雅。

“请坐吧。”我抬手。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红袖,我挥手让红袖退下去。

“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你若不愿意留下,我…”我话还未说完,云顾言已经抱拳道,“我来不是为此事,而是奉了大行首之命前来。”

我浑身一个激灵,惶惑地看着她。她娓娓道来,“顾言乃九州商会八大掌户之一,姑苏,临安,江都,金陵等地,都在我的辖区内。”

我微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子。九州商会的掌户?小小年纪,一介女流,居然能有这般的能耐?“你既是此等身份,为何甘心做一个裁缝?”

云顾言笑道,“做自己喜欢之事而已。”

我被她这一句堵得没了话说。

“江别鹤的事情,夫人已经知道了。顾言今天要说的一件大事:大运河即将取道姑苏。这就意味着,姑苏城的土地或者商铺的价值,将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上一倍不止。临近的州府,也会有大批货物来到姑苏与运河上流经的商船贸易。”

我恍然大悟,“难怪江别鹤要掌控姑苏城中的生意,原来是想通过运河来广开财路。贤王真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身居高位,却还让手下如此敛财。”

“不仅仅是这样。”云顾言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桃花二十五

还不仅仅是这样?

云顾言继续说,“九州商会有东西南北四大班首,其中以东班首为最尊,西班首次之。现在的西班首已经上了年纪,准备退出商会,他退任前,和贤王共同推举了一个继任班首的人。”

我觉得一阵寒风吹来,花架上的花朵坠落了不少。风过耳,声愈清明。

“方重,是吗?”

云顾言惊讶地看着我,“夫人…怎么会知晓?”

“猜的。”我低头看自己的指甲,上面涂的蔻丹,红艳如霞。

江别鹤是贤王的管家,背景如此强大,方重却说出言警告过他,可见在贤王那儿,他的地位要比江别鹤高。如果说,贤王对念临风不放心,或者念临风现在要做的事情将对贤王不利,贤王只能找到一个能够与念临风相抗衡的人,安□九州商会。

我抬眼看云顾言,“方重跟贤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我手头掌握的情报没错的话,贤王收了方重做义子。”

我不禁嗤笑了一声,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方重。

“他们是用什么办法,让吉祥街的商户撤诉的?”

云顾言面上有难色,“我也不知。这是方重和江别鹤私下里的勾当,九州商会虽然耳目众多,也无法面面俱到。吉祥街的事,姑且先放一放,夫人可有考虑即将进行的贡锦选拔?”

我抬手按了按额头,“靳陶曾经跟我说过。但是我如今手里只剩下一间绸缎庄,就算有心,却也无力。”

“选拔贡锦,着重考虑的是布匹的质量和货源,与实力倒未有多大的关系。夫人不妨一试。”

我吸了口气,“贡锦是大买卖,江别鹤和方重肯定会竭力争取。如此一来,难免要与他们站在相对的立场上。我有些为难,也不想牵连你…”

云顾言洒然一笑,“夫人不必多虑。顾言在徽州案上,已与方重立场相背。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再对他抱有幻想。”她嘴上虽然说得洒脱,可她的眼睛,却不会说谎。制衣也许是她的爱好,然而这么多繁华的城市,她只选择姑苏,其用心可见一斑。

我故意不说破,挑了别的问题来问,“徽州案到底如何了?”

“怎么,大行首从未向夫人提及?”反倒是她吃惊了,“曲氏手里的账本,可能是指证幕后黑手的关键。大行首要保曲氏母子,贤王却下了命令,不问因由,就地问斩!”

我伸手捂住嘴,阵阵心寒。难怪冯子洲会死。

*

夜里,我又把吉祥街的商户名单重新看了一遍,发现贾富的三家店铺,也在此次的收购名单中。按照贾富此人以往浮夸的作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最差也要闹个对薄公堂,何以这次这么安静?

我揉了揉有些酸疼的眼睛,拿起桌上的金剪子,剪蜡烛的灯芯。鸽子忽然来了。

这次果然换了一只机灵点的,长得也可爱些。我从它脚上取下纸条,上面写着,“可满意?”

我回,“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不该说的???”他特意画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我不回。鸽子却来了一只又一只,简直把我的房间当笼子使。我想了想,拿了一张稍大点的纸,画了两条道。一条很宽,尽头却是黑的。一条很窄,路上还都是沙石,尽头是白的。我把纸卷起来,用红绳挂在鸽子的脖子上。那鸽子相当不配合,别扭了半天,这才生气地飞走了。

我支着下巴坐在窗下,以为要等上一会儿,谁知鸽子马上就回来了。

我拿起纸条看,“一片冰心在玉壶。”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的手指停在那未干的墨迹上,忍不住发笑。鸽子跳到我面前,咕咕叫,我这才发现它的另一只腿上,还绑着一张纸条,上书,“晚晚,不要虐待我的信差。有谁把信硬绑在鸽脖子上的?小坏蛋。”

我一愣,耳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烧红,胡乱把纸条一扔,站了起来。他居然用这个称呼!他…!

“变态,耍流氓!”我扑到床上,用被子狠狠地蒙住了头。

其结果当然是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头昏脑胀地爬起来,仍然在心里一遍遍地问候念家的列祖列宗。红袖为我打扮好,端详镜中我的模样,“夫人昨夜可是没有睡好?”

我掩嘴打了个哈欠,“没事。红袖,帮我准备轿子。”

“好,夫人要去哪儿?”

“贾府。”

红袖本来已经转身,一下子僵住,徐徐回头来看我,“贾富的府邸?”

“嗯。”我嫌耳朵上的翡翠耳坠太素,摘下来换了一双玛瑙的,这才心满意足。

轿子在气派的贾府门前停下。红袖深呼吸了一口气,好像随时准备跟谁打一架。我好笑地看着她,“你干嘛?”

“夫人,为了避免待会儿贾胖子对你不利,我们还是先报官吧?”

我拍了拍她的额头,“你会不会太夸张?行了,先回去吧。”

“啊?夫人要一个人进去?不行不行!那跟羊入虎口没区别!”红袖死死地抱着我的胳膊,一副拼死护主的模样。

“我问你,送一只羊合算,还是送两只?”

红袖仰起头仔细琢磨,我摇了摇头,提了裙摆上台阶。门外站着守门的家丁,毫不客气地问,“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姑苏林晚。没有拜帖。”

那家丁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我,另一个则跑进去禀报了。一会儿,贾府的管家亲迎出来,“林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面请。”

我原以为贾富要耍一阵子威风,或者直接让我吃个闭门羹,何以如此爽快?

贾富的府邸,我也是第一次来。我没想到有一天,会与他这样的人携手合作。但目前的吉祥街已经是一句死棋,想要为街上的商户谋一条生路,就不能有太多的顾忌。穿过假山,到了一处名为听雨轩的地方,管家微笑着说,“夫人快请进去吧。”

我心里直犯嘀咕,贾胖子看起来没什么文化,倒挺会附庸风雅的。还未见到人,便已经听到后面传来的谈笑声。转过一道水上的回廊,便是一处临湖的水榭。贾胖子坐在水榭中拍膝大笑,而坐在他身旁的人笑容清雅,犹如一株亭亭的君子兰。

我生生地停住脚步,准备不动声色地跑路。贾富眼尖,朝我这里道,“林夫人!”

他身边那人亦侧过头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几许。

我终于知道不应该在一大早就问候他们念家的列祖列宗,他们会怀疑我是思念成疾,这才把某人召到这种地方与我相见。

我在水榭中坐下来,明明是秋高气爽,却浑身燥热,不一会儿,鼻头上便全是汗珠。贾富给我倒茶,仍旧是平日里那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林夫人今日怎么有兴致跑到我府上来了?不会是鼻子灵,闻到了我这好茶的香味,寻来的吧?”

他说话一向慢条斯理,往往他讲完上半句我就已经不耐烦听下半句了。可是因为今天身边还坐了一个念临风,所以巴不得他讲话再慢一些,最好能一下子讲到日落西山,这样我就不必说话了。

“贾爷客气了。”我稳住心神,喝了一口茶,故意忽视身边那个人,看着贾富说,“林晚不知道郡马也在这里,冒昧上门,失礼了。但是有些事想要跟贾爷‘单独’谈谈。”

贾富的眼珠转了转,起身到一旁去提水壶,“林夫人,你这样就太见外了,郡马又不是外人。”

我咬了咬牙,扭头看向念临风。他本来正若无其事地喝茶,觉察到我看他,无辜地看着我。我咬牙切齿,脚在桌子底下狠狠踢了一下他的腿肚,用口型说,你走不走?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无奈地看了我一眼,对贾富道,“我还有要事,就不多叨扰了。”

“这么快就走?”贾富回身,脸上的横肉挤了挤,走过来,“我送您。”

“不用,我认识路。”念临风点头示意,举步走出水榭。我顿时松了口气,感觉连风都畅快了很多,也不热了。

贾富送了几步,折回来坐下,“你找我究竟何事?”

桃花二十六

“这次吉祥街被收购的铺子,你占了四家,是吧?”

贾富面有隐忍之色,把茶当成酒豪饮,“是又怎么样?”

我用手中的团扇掩住嘴笑,“哟,那是我以往低看了贾爷不成?我林晚如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妇人,不足以与江别鹤之流抗衡,贾爷您是堂堂的姑苏首富,怎么也像个软柿子一样,让人随意捏扁揉圆?”

贾富愤而用熊掌拍石桌,“腾”地一下站起来,“你当我愿意?可你知那江别鹤的后台是谁?若是得罪那位,别说是我这个姑苏首富,宋大人,还有我在朝中为官的姨父,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林晚才来姑苏五年,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贾爷从父辈那一代开始,就在姑苏经商,姑苏城可谓是贾家的根。如今江别鹤不仅和宋大人联手,要吞并一整条吉祥街,还指使手底下的药铺降价,挤垮了贾爷的产业…贾爷这个姑苏首富的位置,是准备白白让出去了吗?”

贾富狠狠地拍身旁的大红柱,“你当我不急?眼看贡锦选拔在即,大运河又…”他抬手掩了下嘴,“反正这事儿只当哑巴吃黄连了!”

我低头道,“若我有活命的法子,你敢不敢试一试?”

贾富回过头来,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我勾了勾手,他俯身凑过来,我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眼观他的神色,虽然半信半疑,但比方才明亮了许多。言毕,他狐疑地看着我,“林晚,你别是摆我一道吧?谁不知道方重那个臭小子是你的人。”

“我跟他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我故意说得冷漠,心中却有一个地方,隐隐作痛。

贾富摸了摸下巴,“你说这方重真是有两把刷子。先前我明里暗里拉拢了他无数次,那臭小子就是不肯松口分毫。原来不是不咬钩,是等着更大的钓客呢。生意场嘛,本来就是男人的事,你这女人就别瞎搅和了,乖乖去经营绸缎庄吧。”

我笑盈盈地起身,眼睛却放冷箭,“等你有本事保住你姑苏首富这个饭碗,再来老娘面前大放厥词吧!”说完,不等他回应,就大步跨出了水榭。

出了贾府的门,看到红袖在台阶底下转来转去,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她抬头看见我,连忙奔了上来,拉住我左右打量,“夫人,你没事吧?”

“贾富虽然口上无德,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行凶,放心吧。”

红袖偷偷道,“我刚才看见郡马爷也从里面出来?”她偷偷掩嘴笑,“还以为郡马爷美姿容呢,谁知他刚才扶着石狮子,偷偷地摸了下腿肚子。夫人,你说这是什么毛病?”

我捂嘴,该不会是刚才那一脚太重,踢到他以前受伤的那个地方了吧?难怪他会皱眉。糟糕糟糕,那一下,肯定很疼吧?我万分心虚,低头往前走,生生地撞上了一个人,仔细一看,又是轿夫。

那轿夫凶狠地瞪着我,“你走路长没长眼睛啊!”

我刚想回嘴,轿中的人说,“嚷什么嚷?还不快点去回春堂!草包!”

那轿夫生生地吃了瘪,恶狠狠地瞪我一眼,继续抬着轿赶路了。

我确定轿子中坐的人就是上次在街上碰到的江别鹤。只是他如此匆忙地赶去如今势头正劲的回春堂,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红袖问,“夫人,你在想什么呢?我们回府吗?”

我用团扇指着江别鹤去的地方,“走,我们凑凑热闹去。”

东城的回春堂面前早已经围了许许多多的百姓,江别鹤的轿子停在一旁,连轿夫都好奇地探头往药店里看。我拉着红袖挤进人群里,听到身边人的凌乱的对话,“那个人是不是疯了啊?”

“可不是疯了?买那么多药干什么?”

“关键是他需要的量,可能会让回春堂破产呢。”

“不妙不妙。”

我和红袖挤到前排,看见回春堂中坐着青衫的靳陶。他使一把绸扇,气定神闲地看着江别鹤和回春堂的掌柜。

江别鹤问,“公子要这么多草药做什么?”

靳陶合上扇子,用扇尾指着回春堂的掌柜说,“刚才我问他了,他说无论我买多少,都是按现在这个价钱。我又问说,你们有多少,他说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如今东家是要反悔吗?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个诚信,对不对?”

江别鹤脸都绿了,用眼睛活剜了身旁的掌柜一眼,“当然,当然。只是公子需要的量,小店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可否宽限?”

靳陶爽快地说,“那没问题啊,三天后,我派十匹马和二十个壮丁来你药店门前驮。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有礼貌地拜了拜,就从药店里面走了出来,扬长而去。

我拉住身边的一个男人问,“请问一下,这个公子要了多少?”

那男人好像也在恍惚,闭了闭眼睛说,“各一百斤。”

“天哪!”红袖叫起来,“他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