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与你共同生活了八年,你对他而言,如兄如父!”

方重喝了一口茶,冷峻的轮廓衬出一股威严,“多年之前,京商的商团跟随和亲的队伍去往匈奴贸易,洪景来就在商团之中。他恰好认识李慕辰的生母,这些年也在多番寻找李慕辰的下落。把李慕辰送回匈奴,不仅仅是为了缓和苏林可汗好战的野心,也是为了能够借助匈奴内部的力量,还李慕辰应该有的身份。”

我摇头道,“他还是个孩子。匈奴偏远,苏林可汗又那么凶蛮,如何能够放过他?”

“男子汉顶天立地,若不经过大风大浪,不接受残酷的考验,将来怎么能够统治整个国家?你以为你能把他留在身边一辈子?那为什么给他取那样一个名字,又把记录他身世的襁褓保留下来?”

我的心思,终究是瞒不过方重。从收下李慕辰的那天起,我便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离开我,回到他的匈奴去,也许,还会成为匈奴帝国的可汗。我何尝不知道,若想成为一个王者,必须要经过残酷的考验,但是可怜天下慈母心,谁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分毫的伤害?

方重的脸放柔和了一些,把李慕辰一直带着的一串紫檀佛珠推到我面前,“李慕辰会被保护得很好。在这个立场上,我与念临风是一样的。”

我看着桌子上的紫檀佛珠,忽然冷笑了一声,“你想要的,都得到了吗?”

“有些注定得不到,而有些,却是粉身碎骨也要得到。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生意场上的事情,因为我不想用对付别人的手段来对付你。当然,如果你执意要保住烟雨绫罗阁,我顾惜着往日的情分,也不会赶尽杀绝。但是,再没有善意的解释和提醒。生存之道,便是狠,没有心。”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想起不久前,他站在走廊上,说他不会走时那样落寞的神情。誓言会散,人心会冷,我一开始,就没有错。我默默地站起身,他在我身后说,“我刚刚知道了一个消息,你有没有兴趣听?”

我不说话,但是也没有急于离开,只听他说,“大牢的那场火,是念临风指使人放的。你不是一直对孙照的死耿耿于怀么?寿阳郡马果然是同你一样的人,宁愿让自己的处境危险,也不愿无辜的人枉死。”

我暗暗地握紧拳头,“你认为经商是掠夺,是盈利,我们却不这样认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做人远比做个商人来得重要。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可能还会再改改。

桃花四十三

我几乎是跑出了府衙,一心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云顾言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不敢离得太远,也不敢靠的太近。

这八年,我所认识的,并不是刚刚在府衙中与我说话的那个男人。纵然知道背道而驰这样残酷的现实,我的心中也满是难过。

“夫人?”云顾言试探着叫了我一声。

“烟雨绫罗阁不能再开下去了。你让方掌柜把店里的东西卖一卖,卖掉的钱就都给你们吧。”我在河边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苏河里的水。此刻,我想有一个能够依靠的肩膀,想找个人说说贴心的话,可是天地这么大,却仿佛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云顾言冲到我身边,“为什么?!我们还没有输!”

我摇了摇头,“已经输了。以方重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江别鹤的狠毒,要踩死我们,轻而易举。那家做百蝶穿花的作坊,那个你口中慈祥倔强的老奶奶,哪里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只怕是被他们威胁,才会选择依附于他们。顾言,我不想再有人受伤,不想再看到人死了。”

云顾言脸上有一丝沉痛,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身体两侧。她身为九州商会的掌户,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

*

没过几天,方掌柜来向我辞行。

他把一个藏青的包裹放在桌子上,“夫人,这些年我已经得了许多的好处,这些变卖烟雨绫罗阁的钱,不能再拿了。如今您已经没有任何的商铺能够维持生计,拿这些钱救救急吧。”

我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方掌柜。从头到尾,都坚定不移地支持着这么没用的我。”

方掌柜摆了摆手,“夫人怎么能说自己没用呢?若不是您,我还是一个赌红了眼的混蛋,哪来如今稳定富足的日子呢?夫人不是不会做生意,只是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耍些阴狠的手段。人间种种,老天爷总会看见的。”

我起身送他,他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福的动作。因为这个动作,我的眼眶泛红。也许那些分崩离析的相信,还残留了零星的光点,那些光点,正如这个手势一样。

夜里,我睡得格外深沉,好像被一只手,强行拖入了梦里面。

“夫人!夫人!”有人一直在急切地唤我,可是我挣扎着,仍然醒不过来。

直到一股焦烟的味道,在四周弥漫开来,我才能勉力醒转。白蔻在屋外唤我,我连忙下床,要去开门,门却像是从外面反锁了。

我大声喊,“白蔻,出了什么事?”

“有人偷袭府邸,还放火,夫人快逃!”白蔻好像正在与人打斗,说话的气息都不顺畅。我看了看窗户上重重的黑影,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谁,要杀我?

正这样想着,有黑衣人破窗而入,紧跟着进来的另一个黑衣人,与他缠斗了一阵,不敌而亡。赢得那个黑衣人,目露凶光地看着我。

我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你们是谁?”

“取你命的人!有人出钱一千两,要你的项上人头。”黑衣人举起白晃晃的刀,冲向我,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光影中,有人揽住我的腰,把我带到了一旁。

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虽然他蒙着面,但是那双眼睛,已经证实了他的身份。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们是谁?”黑衣人伸手指着他。

他不说话,低头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

他从怀中掏出几粒珠子,用力地掷在地上,碰地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屋子顿时浓烟滚滚。他带着我破窗而出,冲过遍地的火光而正在激战的一片黑衣人,逃出了这座府邸。

夜很凉,我身上只着单衣,冷得打了个喷嚏。他脚下的步伐更快,我跟不上,几乎是被他架着走的。

一直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我们才停下来。

他跑去巷子里面拉出一架马车,又把一个包袱丢给我,“里面有厚衣服,快穿上。然后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他退开一些,没有看着我。蒙面的黑布,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

“方…”

他抬手制止我,“云顾言会在城外与你会合。念临风的那个手下,我也会尽量救出来。你寻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好好地过下半生,不要再想着和贤王作对,也不要再做商人。”

我套上包裹里的衣服,“是贤王要杀我?”

“不要再问了!”他疾走几步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我没有时间解释。我所能告诉你的,只有离开这!”他推了我一下,我跌到马车旁边,马儿打了个响鼻。

不远处好像有脚步声传过来,我知道如果再耽搁,只会让他变得危险。

“方重,你多保重。”我咬了咬牙,跳上了马车。

他回过头来,眼中映着天边的那轮明月,“往西边,快!”

“驾!”我扬起马鞭,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下那个寂寞苍凉的身影,心紧紧地揪在一块。你终是没有舍得把我一个人丢下,那八年,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繁华美梦。

西城的城门不知为何,竟是留了一道缝,足够马车通过。

云顾言果然焦急地等在城外。

大概是听到马车的声音,她朝我这里挥了挥手,“夫人!”趋前几步,“我一接到飞鸽传书,马上就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上来!”我冲她伸出手,她一跃而上,沉声问,“他还是行动了?”

“你都知道?”

云顾言狠狠地拍了一下手,“贤王真是心狠手辣。他所掌握的眼线,也比我想象得多。他敢向你下手,说明朝中的大权仍然被他攥在手里,行首和班首,并没有节制住他的权利。”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臂,“那他们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夫人,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云顾言把我推进马车里,自己驾马。她驾马的技术很娴熟,一点都不像我一样笨拙。

这好像是一个局,一个庞大的局。不知何时,我已经身在其中,却不识下棋的人究竟为何方神圣。

夜幕四沉,林间的树影幢幢地掠过,车轱辘的滚动声,是这个夜里唯一的声响。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似乎很久,没有任何梦。只记得马车颠簸,这行旅程似乎没有终点。

不知过了多久,颠簸终于停止了。云顾言在耳边轻声唤我,“夫人?你快醒醒,我们到了。”

我慢慢睁开眼睛,云顾言挑起马车的帘子,日光照射进来。

我看了看天上悠悠的白云,听到了自青翠的山林中,传来的山歌。

“这是哪里?”我下了马车,换看四周,忍不住问云顾言。

云顾言笑道,“青山绿水,蓝天白云。人生若能如此惬意地活着,忘记凡尘俗世的种种不如意,岂不快哉?”

“真有你的,逃难都能选到这样的风水宝地。”我脚下的鹅卵石,光洁剔透,好像能倒影人影。潺潺流动的溪水,拱起的那一道道水花,好像正热情地招呼着我们这些远方的来客。

密林的深处,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

我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

云顾言笑道,“接下来几日都要暂住在这里,我们去寻一户人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完

商道一(改过)

这里是徽州地界,因为疫情肆掠,村民们本来不愿意收留外乡人,不知道云顾言用了什么法子,让一户姓严的猎户收留了我们。

我拿着云顾言塞给我的衣服,坐在水缸边梳妆。水中倒影的脸,还是姑苏城里的林晚,但一身粗布麻衣掩饰了所有的光华,我又仿佛不再是我,只是平凡人家的农妇,过往一切不过是一场很长的梦。

云顾言走进来,上下打量我,啧啧称叹,“还是美。”

“好了,你就别取笑我了。顾言,你如我唤你一样,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云顾言连连摆手,“这可使不得,自顾言认识夫人开始,便一直这样称呼,哪里能轻易改得掉?夫人,出来跟严叔严婶打一声招呼吧?”

我起身随云顾言走出房门,院子里站着一对拘谨的夫妇。男的蓄着络腮胡子,国字脸,一脸憨厚的模样。女的头上则戴着同我一样的蓝布巾,胸口的衣服上有个补丁,正局促地搓着手。我见惯了贾府的蛮横,江别鹤的狡诈,这样朴实的人反而让我有些紧张。

我先行了个礼,“严叔严婶,接下来的几日要多多打扰了。”

严婶立刻走过来,抬了抬手,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您说的哪里话?云姑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既然夫人是云姑娘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夫妻俩的朋友,尽管放心住下就是了。不过近来徽州的疫情闹得很凶,夫人若是出门,不要走得太远才是。”

我主动伸手,握住她满是茧子的双手,更加亲切地笑道,“谢谢你,严婶。接下来还要请你多多教我农活,不要嫌我笨才好。”

严婶惊诧地看着我,“怎么能让夫人做农活?”

我下意识地看向云顾言,知道肯定是她又在背后说了些奇怪的话。云顾言朝我摆了摆手,用口型说了“我没有”三个字。

严叔说,“我们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到屋里说话吧?”

“对对,你看我都老糊涂了,快,屋里请!”严婶这才没有那么拘谨,抬手请我们进屋子。

猎户拿不出什么好茶来,只是泡了一壶绿茶,隐隐还有泥土的味道。我和云顾言双双顿了一下,但又都照常地喝了下去。

严叔说这个村子地理位置偏僻,又被大山环绕,所以那严重的疫病才没有侵袭这里。起初也有别县的人想要在这里避难,但都被村长给赶了出去。

我有些担忧,“那村长会同意我们住在这里吗?”

严婶笑道,“别担心,我们村长是好人,只是怕连累村里的村民才阻止外人住进来的。再加上你们不是徽州人,他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老伴儿,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野味,今晚我亲自下厨,好好招待两位贵客。”

待严叔转进厨房里去之后,严婶把椅子搬近了一点,低声说,“其实啊,我们这个村子离疫病发生的源头挺近的,附近的几个村落都遭了秧,独独我们平安无事。村长说是因为山神的庇佑,要我们常去村西头的那个山神庙添香火钱呢。”

云顾言恍然大悟道,“之前我就觉得奇怪,村民明明都不富裕,为什么那个山神庙的香火还那么旺盛,原来是这个原因。”

严婶叹了口气,“唉,我们这些穷百姓,哪有什么钱?但山神保佑我们无病无痛,咬咬牙也得供出那份香火钱啊。”

我这人平素就不信什么鬼神,尤其是在武威被屠城,念伯伯那样的好人都惨死了以后,就更不相信什么神灵庇佑。凡人的苦自己不能渡,便寄托于佛祖菩萨,不过求个心安理得。此处地理位置独特,被大山环绕,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才能让村民免于疫病,决计不关山神什么事。但在未有确凿的证据以前,我不便妄加评断。

在村里住下来的第二天,云顾言就要出一趟远门。我本不愿意她走,但她身为九州商会的掌户,身上必定肩负着不小的胆子,我不能要求她跟我一起避世,所以也没有开口挽留。

*

云顾言走了之后,我央求严婶教我做一些基本的家务,例如洗菜或者是浣衣。起初,严婶说什么都不肯,后来见我态度坚决,就勉强答应了。

严叔每天都会和村里的壮丁上山打猎。若是猎到好东西,先要供到村西的山神庙里去,剩下的,才能由猎户各自分了带回家。

这天,我跟严婶正在院子里面掰玉米,村里的猎户忽然冲进来,高声喊道,“严婶,不好了!严叔让豹子给咬了!”

严婶吓得打翻了手里的竹篾,我连忙扶住她,转身问那个猎户,“人在哪里?”

那个猎户向外一指,“在村里的刘大夫那里!”

我和严婶急急忙忙地跑到刘大夫的家中,猎户都围在床边,床上传来严叔的呻吟声。严婶拨开人群挤进去,我紧跟在她的身后。只见躺在床上的严叔右腿有一大片的血迹,刘大夫正在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老伴儿啊!”严婶扑到严叔的身上哭泣,严叔拍了拍她的背,勉力笑道,“我没事。”

刘大夫严肃地说,“老严,你这腿怕是好不利索了。”

我连忙说,“刘大夫,请您一定要帮帮严叔,花多少钱都没关系。”

刘大夫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只是这伤太严重了,很难好全。运气好的话,能恢复八成,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翻山越岭了。”

严婶听了之后,立刻嚎啕大哭,周围的猎户也纷纷发出叹息声。猎户靠打猎为生,无法打猎,就无法养家糊口。这一来,等于断了严家的生路。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年约五旬的老翁和一个而立之年的青衣男子走进来。

我听周围的人喊那老翁村长,喊那男子王夫子。

村长先是上前查看了一下严叔的伤势,然后摇了摇头,“老严,你这伤,以后怕是无法打猎了吧?那香火钱…”

一个年轻的猎户说,“村长,严叔都已经伤成这样了,香火钱不能免吗?”

村长还没开口,那个姓王的男子抢先道,“不行!这么做会触犯山神,你们不怕疫病了吗!不能因为一个人,让全村跟着遭殃!香火钱不能断!”

现在疫病是徽州人心中的洪水猛兽,所以众人都沉默不语,纵使知道不妥,也无人敢反对。我仔细打量那个王夫子,见他体型膘肥,额头高亮,手背也不像一般百姓似的粗糙,反而光滑细腻,一看就是没干过活,平日里又吃的好的人。

我讥讽道,“严叔平日里都按时供奉香火。若是按你所说的,真有山神庇佑,那今天严叔上山打猎的时候,就不会伤成这样了吧?”

几个年轻的猎户纷纷点头,那个王夫子忽然叫嚷起来,“我们村的事情,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插手!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懂的是不多,但严叔现在需要好好静养,交不起香火钱。”

“交不起?那就拿房子来抵!”

严婶扑过来,拉着王夫子道,“不行啊!那是严家祖上传下来的祖屋,绝对不能动啊!王夫子,请您多宽限几天,我一定想办法把香火钱补上。”

“不行!明天就是举行仪式的日子,每家每户都得交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到时候如果少了钱,山神发怒,让村里人得了疫病,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村长,你说呢!”王夫子转向村长,村长犹豫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严叔,没有马上回答他。

王夫子加重了语气,“村长,离这里不远的石头村因为疫病,刚被一把火烧成灰烬了,我们要是惹怒了山神,那就是下场!”

村长索眉,犹豫了再三才说,“就这么办吧。”说完,转身匆匆地离开了。王夫子瞪了我一眼,又看向床上的严叔,撂下一句话“记得明天准时交钱!”之后,也气定神闲地走了。

恶人当道,好人遭殃,这几乎已经是如今这世道的真实写照。

*

严叔还不能乱动,所以暂时安置在刘大夫的家里。严婶跟我回家,一路走,一路掉眼泪。

以前我在姑苏之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未曾体会过穷苦人家的艰辛。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来得太容易。我从未被生活所迫,也从未因为生活而失去什么,更不要说为了一份莫须有的香火钱,把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拿出去抵债。

我之前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所以我才会在方重拿走我几乎所有财产的时候,淡定自若;在宋清流与我商定贡锦一事时,自以为是地拒绝;又一味地坚持自己是对的,是正确的,不肯对现实让步。

方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全是为了我。因为这样真实的世界,这样阴暗的一面,他从来都不让我见,所以我才天真,才无知,才心安理得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别哭了。”我拉住哭泣的严婶,把手上的玉手镯退下来给她,“明天不要拿祖屋去供奉山神,拿我这个手镯去吧。”这是我从姑苏带出来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严婶又把手镯推回来,“我不能要。”

我硬是把手镯塞进她的手里,“虽然我不信什么山神,也觉得根本不应该供奉山神,一切都是那个王夫子搞得鬼。但眼下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不能轻举妄动。无论如何先把香火钱交上,度过眼前这个难关再说。等顾言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严婶张了张嘴,还要说话,我阻止道,“严婶,我吃在你家,住在你家,从没有跟你客气过。你若是再推辞,便是把林晚当外人,林晚立刻告辞!”

严婶紧紧地拉着我的袖子,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其实何须多言?彼此相知。

商道二(改过)

祭祀山神的仪式十分隆重。我这样一个在繁华城池呆了数年的人,也不得不佩服操办这场仪式的人。只不过这样的隆重,与跪在神像前,满脸凄苦的一张张脸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讽刺。

王夫子站在神像旁边念一段不知所谓的祭文,我站在庙外,冷漠地看着他的脸。

徽州疫情,人心惶惶。纵使这里的村民没有受到疫病的折磨,日子也过得举步维艰。可眼前的这个小人,抓住了村民怕死的心理,用村民的血汗塞鼓了自己的钱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