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意外,他将会是下一任的柔然可汗!

只是商娇想不到,因缘际会,她竟与这个将来可能统领柔然的王子,如此意外的相见。

阿那辰听商娇惊疑不定地问他,遂笑了笑,长臂一伸,便将商娇抱下马来,放到地上。

然后,他拍拍商娇的头,朗声笑道:“好了小狐狸,既然你到家了,那就快回去吧!今后不要再乱跑,小心被草原上的猎鹰给叼走了!”

商娇想不到阿那辰会如此轻易便放了自己,一时愕然。片刻后,待看阿那辰当真,这才冲他咧唇一笑:“如此,便谢谢宁王殿下了。”

说罢,她转身便往魏军中走去。

却不意与快步而来的睿王不期而遇。

四目相对,睿王的鹰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商娇?”睿王快步上前,分开列阵的兵将,众目睽睽下,一把拉过商娇的皓腕,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眸底焦灼的烈火终于渐渐趋向安宁。

“你跑哪儿去了?你可知整个使团的人都在找你?”心情大定之后,怒意浮上睿王的面容。

睿王与大臣及各商家主事议事完毕,便派牧流光去接商娇回来。却不想,这一次牧流光却扑了个空。询问之下,才从陈氏商队的工人口中得知商娇去了河边浣衣。

得到消息的牧流光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河边,可河水茫茫,哪里还有商娇的身影。

牧流光见此情景,心知不妙,赶紧打马飞奔回王驾,将此事禀告了睿王。睿王闻言大惊,马上派属下在各队人马中搜寻商娇身影,一时间,使团内乱成一片,却仍不见商娇身影。

因着商娇是在河道上失的踪,睿王怕她被是河水冲走了,又派了亲兵卫队沿河岸再次搜寻商娇下落,自己也领了人马,亲自一路寻找。

直到一路寻到队末,方才有兵士急急来告,称柔然宁王求见。

而与他同乘一骑的女子,似乎便是那搅得整个使团队伍沸反盈天的商娇!

睿王寻了半日,正心如火燎,此时闻听奏报,不由心中大喜,急急赶来。

果然,那被柔然王子抱下马来,又与之话别的女子,不是商娇还能是谁?

她怎么会掉到了队末?又怎会被阿那辰带回?

还有,她全身上下,怎么会这么脏?

那明亮跳脱的桔黄色衣衫,如今仿佛在泥地里滚过一样,扑满了灰尘与泥土。

她的脸上,也是一道一道黑的白的污渍…

若不是一双大眼尚还忽扇忽扇,他几乎快要认不出这只小花猫了!

她发生了什么事?

正着急地开口询问,忽闻背后一阵爽朗笑声。

“敢问阁下,可是大魏睿王殿下?”

睿王立时清明过来,循声望向来处。

但见一队人马下马列队,军纪整肃。当前一人,高大威武,爽朗中透出威严,一双虎目带着笑意,却正探究地看着睿王拉着商娇的手。

睿王便收回了脸上的关切,但笑威严,趋身下前,拱手为礼:“孤正是大魏睿王元濬,敢问阁下可是柔然宁王阿那辰殿下?”

阿那辰便朗笑点头,亦拱手还礼,“小王正是阿那辰!昨日小王方才闻得大魏使团已到得边境,相迎来迟,万望睿王见谅!”

睿王哈哈大笑起来,又向阿那辰迎上两步,道:“岂敢岂敢,宁王言重了!”说着,睿王抬头,脸上笑意不减,说出的话却已含了冰凌,“本王刚入柔然,便得消息称,大宋太子也早大魏使团一日入境。宁王想来早与大宋太子相谈甚欢啊!”

阿那辰闻言一愕,继而笑着挥手道:“睿王此言差矣!我柔然布罗可汗自来便与魏、宋两国交好,今日两国国使远道而来,皆为舍妹阿那月的终身大事着想,本王岂会厚此薄彼?”

说罢,两位国之砥柱相视大笑。

商娇站在两位最尊贵的亲王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总觉他们刀来剑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笑罢,两位亲王便你辞我让,向大魏的使团行去。

只睿王经过商娇面前时,眼含警告地,狠狠剜了商娇一眼。

商娇顿觉寒毛倒竖,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夹紧了尾巴,随在睿王身后,亦步亦趋地往前走去。

行了几步,忽觉手腕一暖,一只大手轻轻握住了她。

商娇回头,待看见陈子岩温柔中满是担忧的眉眼,不由又惊又喜。

“东家!”她张口轻声唤他,脚步停了下来。

陈子岩默然地看了商娇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动作极轻柔地为她拭着脸。

“跑哪里去了?害我们好找!怎么弄得这么脏?”他柔声轻问。

至于方才得知她为他浣衣,却在河边失去踪迹,遍寻无果时的担忧、焦急、懊悔…

他却只字未提。

他只知道,她平安回来,他便放心,安好。

商娇吐吐舌头,任由他为自己擦着脸,有些抱歉地看着陈子岩,“东家,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眼睛突然瞟到陈子岩手里的白色手帕已变得污黑,她陡然一愕,继而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我,我自己来!”她胡乱地说着,抓过陈子岩手中的帕子,背过身去,尴尬地兀自擦着自己的脸。

手忙脚乱地擦着脸,越擦,手里白色的帕子越黑…

商娇一脸黑线:她的脸到底是有多脏啊?

刚刚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看过她这灰头土脸的样子…

两个国家的至尊至贵的王爷且不说,还让东家看到她这个样子…

哎呀喂,这次丢人丢大发了!

尤其,当身后传来陈子岩抑不住的低沉闷笑声时,商娇巴不得自己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睿王与阿那辰在前彼此推让,笑谈着,行出一段路之后,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似漫不经心般地,回头望了一眼。

但见商娇早已不知不觉地离了自己身后,正抓了一块手帕,像小猫舔爪般,一下一下地擦着自己满是泥污的脸。

那张脸,在阳光的映照下,竟红得嫣然如桃!

而她身后,一位如玉般的公子,身着白衣,长身玉立,眸底温柔含情,正笑看着她…

睿王的眉,微不可见地蹩了蹩。

再转头时,却仍是满脸的笑意,与柔然宁王阿那辰谈笑风声,彼此推让,向着王帐的方向行去…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03、太子

103、太子

当晚,宁王阿那辰便宿于魏营之中,与睿王彻夜长谈,谈笑风声,气氛很是和乐。

逾二日,睿王下令拔营,使团整肃,由宁王当先引路,驶往柔然的中心,布罗可汗的王帐。

将至傍晚时分,便与大宋使团队伍会合于一处。

坐于王驾中的睿王得知消息,一点也不感意外。

便如阿那辰所言,魏宋两国皆为求亲柔然公主而来,在形势未明之前,他自不会厚此薄彼。

于是睿王下得王驾,在宁王的引领下,与大宋此次的求亲使节,宋太子刘绎会晤。

商娇只暂代司茶一职,自不必掺和这些外交国事,于是她也乐得清闲,径躲到素纤等侍女的车里,与她们一处磕着瓜子,闲聊谈天。

会晤之后,睿王便派兵传来命令,令使团队伍就地扎营,以迎晚上柔然的篝火晚宴。

夜幕临近时,草原上升起明亮的繁星,便有附近的牧民得了消息,纷纷拿上自家最好的酒,打马前来,在阿那辰王子帐前点燃了明亮的篝火,开始载歌载舞,宁静的草原顿时便热闹了起来。

这样的君臣同乐景象,在中原自是罕见。但在柔然广袤的草原上,却端是热闹无俦。

入乡随俗,是以睿王再传命令,令大魏使团所有人等,除值守将士外,今晚皆不必拘泥身份,前往宁王帐前,参加晚宴。

得了睿王命令,大魏的随行官员、商队皆雀跃起来。大家纷纷走出营帐,朝着宁王帐前聚集,一时将大帐围得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商娇本就孩子心性,耍性颇重,得了这样的机会,哪有不参加的道理?

是以她会和了陈氏商队的人,随了陈子岩,也到了晚宴之处。

篝火晚宴开始,柔然的女子向在座的地位尊崇的各国皇亲贵戚献上了洁白的哈达,又有牧民拿来了自家酿的马奶酒,满场献上后,便有人弹起了马头琴,几位柔然的姑娘开始表演舞蹈,但见她们热情洋溢,时而扭动着美丽的身姿载歌载舞,时而上前拉人一同跳舞,便连阿那辰也被她们拉了下来,自不必说睿王与宋太子等人以及一干众人,也被拉来围着篝火跳起舞来,一时便将晚宴的气氛拉到顶点。

一时间,再分不清谁魏谁宋谁柔然,大家彼此敬酒,交谈,欢歌笑语,飞入天际。

商娇与商队他们来得迟了,只坐在人群远处,与陈子岩并肩看着大家围着篝火欢乐起舞,笑笑闹闹,只觉此刻全然放下心头之事,再幸福不过,不禁也笑得眉眼弯弯。

端了一碗马奶酒,她大大饮了一口,含于舌尖,苦苦的又有一丝辣味,再细细一品,竟然有一点点甜…

坐在陈子岩身边,看着他眉目温存的笑意,商娇正满心满意地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她的肩膀却被人重重一拍。

商娇本能地转头,却见一张熟悉的年轻的面庞,星眸飞耀,正看着她,笑得张扬:“喂,你昨天没事吧?”

“噗…”商娇口中的马奶酒便喷射而出,喷了那人一头一脸,一身狼狈。

刘绎今日也是喝得高了。他前日已与阿那辰会合,并有了基本共识,是以今日与魏使睿王会合,本是慎之又慎。但他知阿那辰心思,在公主终身大事未定之前,断不会开罪一方,讨好一方,是以阿那辰举行晚宴,他便也前来共襄盛举。

但他不知,原来草原上的人是如此好客热情,全然不似中原之人,如此拘泥,如此小心谨慎,不知不觉间,便心情大好,遂放下心头之事,也喝得畅快淋漓。

欢闹一场之后,不经意间,却突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昨日那只脱逃的小狍子是谁?

他不由得关心起她来。

那小丘虽不高,但这样摔滚下去,又差点陷入马蹄之下,她一定很疼,也吓坏了。

若在平时,他便是心下惦记,也断不会自找麻烦,出声相询。

但今日不同,如山人海掩了他的踪迹,群情激昂激出了他身上的热情…

他突然凭着一时的酒意,向着商娇走了过去。

然后…

便如此时,被这只可恶的小狍子喷了一头腥膻的马奶酒!

侮辱啊,简直是侮辱啊!

他堂堂大宋的太子,何时曾被人这般当众喷过酒——还是从嘴里喷出来的酒!

恶…

更令他感到侮辱的是,他尚还没回神嫌弃她喷了他一头一脸的酒,这边厢,可恶的小狍子倒先炸了毛,一下从桌旁跳将起来,警惕地瞪大了双眼,全身警戒地看向他。

“你,你要干什么?你莫要乱来哈!”她右手高抬,坚起两指,作势又要戳他双目。

刘绎顿觉双眼又火辣辣的痛了起来。

更过分的是,她身边的白衣男子此时发觉不对,也站了起来,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护到身后,一双眼睛退下温柔,警惕警戒地看向他。

“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当众调戏我大魏商队的人?”

登徒子?

那人,确定是在说他?

“东家,”男子背后的小狍子仗了势,从后面探出脑袋来,圆圆的大眼满是委屈,指着他大加控诉,“东家,就是他!昨天在河边欺负我,吓得我弄丢了你的衣服,还从土坡上滚下来,差点儿被阿那辰王子的马队给踏到!”

说到这里,小狍子像想到了什么,立刻又回身挡在了男子身前,向他张牙舞爪起来,色厉内荏道:“喂,你有什么事就冲我来…不许伤害我东家!”

哦,刘绎明白过来,她想到自己会武功,怕自己会伤害那个男子。

不自觉地挠了挠下巴:有趣了…

她不是睿王的人吗?

怎就不见她这般维护过睿王?

这个让她明明害怕,却倾力相护的男子,又是谁?

正疑惑时,突然满场安静了下来。

刘绎毕竟是大宋的太子,再是想掩藏自己,但架不住满场大宋的使臣目光都随在他身上呐!

是以,当他发生异状时,全场的目光便都聚在了此处。

宁王阿那辰与睿王发现有异,忙分开众人,向这边匆匆赶来。

“商娇!”睿王绕过桌子,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全然不看一旁的陈子岩,伸手轻抚她娇俏的小脸,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边说,鹰眸边向刘绎的方向扫来。

阿那辰也是一脸无解,看看刘绎,又看看睿王,爽声笑道:“哟,刘绎太子,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轰!

商娇听到阿那辰唤出眼前这个她一直以来,以为只是死士、刺客的男人的名号时,只觉几道闷雷闪过,生生炸得她里焦外嫩。

太子?

刘绎?

眼前这个人,那个从前被她诓哄又救下的刺客…

竟然是一国的储君——大宋的太子,刘绎?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04、密语

104、密语

因着这一场意外,篝火晚宴虽勉力进行,但气氛已大不如前,草草结束。

晚宴过后,睿王回到王帐,第一时间便将商娇召了过去问话。

今日得知了宋太子的身份,商娇便也知隐瞒不住,是以睿王相询,她便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

自然,关于刘绎便是那日前来睿王府中盗取行军布阵图的刺客一事,商娇也不敢有所隐瞒。

睿王面色沉肃地听完商娇的陈述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寂静的王账里,灯火明灭,掩映着商娇与睿王相同担忧的神色。

许久,睿王才坐在书案之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往日,睿王总觉得商娇只是一个小女子,料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是以对她的事,并不太过约束。不想今日询问之下,才知商娇身上发生的事情,竟事关重大。

沉吟了一番后,睿王方才面色沉凝地看着商娇,道:“小辫子,你可知当日你进王府不久之后,有一段时日,我十分忙碌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