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能来相助,说明他在心中早已原谅了东陵凤玉,否则,他不可能来跑这一趟,在最危难时刻不顾生死来相助的人,一定是忠心耿耿的臣子。

燕王将自己的计划告知了周相。

对于燕王的盘算,周昌深表赞同,只是见燕王始终愁眉不展,他知道燕王愁的不是这场战事,而是卞梁皇宫里被苏氏掌控的生母秦氏。

“王爷,老臣走一趟卞梁吧!”

周相的话让东陵凤玉眼眶一红,差一点落下泪来,用浓浓的鼻腔音吐出,“好,太好了,本王替母后谢过周相。”

如若周相能走一趟卞梁,他的母亲能脱离魔爪便有了机会。

苏氏可以无惧任何人,但,对于周相,她始终是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卞梁、皇宫

一条长长的用石头彻成的巷子,两边是高深的围墙,墙壁上长满了苔,院子种植满了参天古树,树下全是残枝败叶,明明就是春天,却不见一朵盛开的花儿。

这便天元皇朝出了名的永春巷。

以前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先皇驾崩,苏氏执政以后,便让石匠师傅们加修了一翻,让破烂的牢房变得更加坚固。

而东陵芷江昔日的那些嫔妃们,有的被殉了葬,有的则被关押到了这地方,许多都因为经受不住她的酷刑而采取了各种方法自杀身亡。

阴暗的石牢房中,是失了声,不能再开口讲话的秦宜容,脸上沾满了白棉花,棉花上自是沾了许多的血渍。

粗布衣衫上也全是隐红干固的血印子。

她身上吊着重重一根缰绳,围着石磨一圈一圈麻木地转动着的,玉米粉从石磨中心纷纷掉入磨糟中。

她叫不出来,骂不出来,只能在心里暗自地骂,曾几度她想寻死,可是,她想到了自己的玉儿,她不能留他一个人在世上独活。

所以,她咬牙坚持了下来,不能说话不要紧,只要她还活着,一切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当当’外面传来了敲碗的声音。

紧接着,粗大的嗓门儿如洪钟一般在她耳边响起,“秦婆子,吃饭了。”

然后,从石屋中央的窗口便递了一只碗时来,碗上摆了一双筷子,碗里的食物溲气薰天,估计又是哪个宫的宠物吃剩的食物,昨天吃饭时,她就从饭里拔出了好几根猫毛,前天的菜饭里,还从嘴里咀嚼的食物中挑出一颗狗牙。

放下了左肩上那根粗大的绳子,喘了一口气,咳嗽一声,步伐蹒跚走向了窗口,端起了半碗食物,拿了筷子挑了一粒饭送往嘴边。

其实,她很想把饭菜倒了,只是那样的话,也许,接下来连续好几天,她都可能得不到一点食物了。

‘咔嚓’是门锁开启的声音,石牢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两个肥壮壮的婆子。

手里拿着钥匙,一双双利眸在石屋子里扫来瞄去,当她们发现了墙角边那用血汁写下的两排字时,面色一凛,随即,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干净的丝帕,将鲜红的字迹印了去。

‘吱呀’

石牢房的门再度关上了,秦宜容站在小轩窗边,嘴角漾起了一抹的微笑,如淬了毒的利箭。

被苏熙竹看到她写的那两排字,不知道接下来,她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她不怕,一个无惧于生死的人,什么都不怕。

一边咀嚼着猫食,一边细细地回忆着。

曾经那段风华绝代,君宠无限的岁月。

一日,在床榻上颠鸾倒凤之时,她伸指勾住了东陵芷江线条刚毅的下巴,笑言,“皇上,凤玉的眉毛与鼻梁,整个五官都像及了你啊?”

“对。”皇上大汗淋淋,爱屋及乌,不忘夸赞自己的儿子。

“不止是外貌,就连性情都与朕如出一辙。”

“皇上,不管怎么说,玉儿都比太子好多了,要不,改立玉儿为太子如何?”

床榻之日,她将改立一个国家的储君之位轻描淡写地提起,本以为东陵芷江会愤怒,然而,他却张口应了一个‘好’字。

床第之事,天元皇朝后宫所有嫔妃中,她秦宜容始终独占鳌头,因而得来了荣宠无限。

然而,又是一日,也是在床榻上,她问及此事,东陵芷江却无奈地告诉她,‘太子羽冀已丰,换不了了。’

太子羽冀已丰六个字让她的一颗心瞬间坠入地狱,如若皇上都没办法改立,她还期望日后儿子能有所作为。

“皇上,如若有一天你不再了,苏后心狠手辣,又极其睿智,恐怕臣妾的下场会很惨啊!”她开始伏在皇上胸膛上哭泣,为未来而担忧。

正因为她的这一次伤心欲绝的哭泣,东陵芷江在咽气之时,才给了她一卷圣旨,让她玉儿继承大统,也恐日后他死之后,无人奉召,便指了周昌给她为相,让周昌辅佐玉儿。

要不是周昌,或许她与玉儿早就被苏氏给逼死了。

先皇是喜欢她的,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深入骨髓之爱,能得到一个君王刻骨铭心的爱恋,值至死之时仍对她恋恋不忘,但担忧着她未来的日子,替她安排了一切,要怨只能怨苏氏太过于狡猾聪明,早就在朝中暗自有了自己的势力。

她想到了周昌,对,如若周昌能出山相助她儿,说不定玉儿与她还可以东山再起。

双掌合十,她向苍天祷告,祈求神情保估她儿能赢了这场战事。

华清宫,今夜灯火像是少点了许多,只有数十盏的灯影在床榻旁闪耀。

苏氏一身雪白褥衣坐在床榻畔,展开了嬷嬷们刚才从永春巷石牢中拿过来的白色手绢,洁白丝帕上两排密密鲜红的字迹印入眼帘: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磨粉薄暮,常与死为伍,相去三千里,当谁使告汝?

子为王,母为虏,终日磨粉薄暮…

苏氏看罢,仰头哈哈大笑,“秦宜容,还在期待什么呢?还妄想你那不争气的儿子带兵杀进这皇宫,想让哀家把这太后之位让给你,简直就是做梦。”

慢慢抬起手臂,苏氏将指节上的白色丝帕凑到了烛火边,丝巾被烛火点燃了边角,边角的火焰越烧越旺。

将燃烧的丝帕扔进了床榻旁边的桶子里,黑亮的眸子闪耀着绝狠毒辣的目光。

她想到了曾经被人侮辱的岁月,想到了自己不知下落,不知是已离开这个人世,还是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正在遭受痛苦折磨的女儿琉璃公主。

这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是姓秦的女人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

都成阶下囚了,还妄想儿登上金銮殿,秦宜容,如若你呆在囚牢安守己,哀家也会饶你一命。

现在,她觉得姓秦的女子断然留不得,她要为儿的江山除去了一切障碍,永除后患。

“来人。”

“太后。”倪嬷嬷历经沧桑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秦氏忤逆不尊,用言语羞侮哀家,砍去她的双臂双脚,挖去她的眼珠,割了她的耳朵,让她一生一世都给哀家呆在那间暗牢里。”

听了太后的命令,倪嬷嬷吓得面如土色,自开天辟地以来,恐怕对女子还从未有过如此酷刑。

如若没了四肢,又不能开口讲话,还瞎了双眼,都不敢想象是怎么样的一个怪人。

“是,太后。”倪嬷嬷虽被惊吓,但是,对于苏后她是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倪嬷嬷去完成太后交待的任务去了。

清晨,苏氏刚起床,便有宫女来报,“太后,周御史来了。”

“哪个周御史?可是,封厥的周相?”

“正是此人。”

这个时候,周昌来干什么?苏熙竹心里当然清楚。

“让他在外面候着,哀家着装完毕马上出来。”

“是。”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苏氏让宫女们为自己梳理了满头清丝,换了一身高贵端庄的明艳太后宫服,在宫女嬷嬷的簇拥中走出寝殿。

立于天地间,她的光彩与尊贵,以及风华世间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拥有。

“封厥周昌叩见太后。”

见太后出来,周昌赶紧行礼,今日由于要见苏后,他身上的粗布衣衫自是换成了丝绸锦锻,怕冲煞了凤颜。

周昌报名时刻意强调了他已是封厥之相,这让苏氏微微蹙起了秀眉。

“来人,给周相赐座。”

话音刚落,两名太监便端来了一把椅子,周昌入了座,观望了一下苏后神色,道,“许久不见了,太后可还好?”

简单的宣喧是故人相见免不了的,苏氏嫣然一笑,“甚好,甚好。”

“奉荼。”

两名宫女便端上殿两杯荼,一杯放在了太后面前的桌案上,一杯递到了周昌的手上。

呷了一口荼,唇齿间荼香四溢,苏后又开口了,“如若哀家记得不错的话,周相已经告老还乡,不再是封厥之相,刚才,怎么又自称是封厥之人?”

“就算臣告老还乡,官藉也曾是封厥之相。”

苏氏脸上闪烁着淡然的微笑,“你可也曾是我天元皇朝御史大夫,官藉也算是天元皇朝的大臣。”

周昌,你这样说不是自打脸孔吗?

你是封厥之相,却曾也是我卞梁之臣,双重身份,也不应该顾此失彼。

这是指责周昌的话,周昌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单膝向她跪下,“太后,容臣禀,臣虽是卞梁之御史,但,先皇临逝之时,曾把燕王托付于臣,要臣有生之年好好照顾燕王,臣即在先皇面前立下重誓,在世一日,便断然不可以轻毁诺言,求太后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儿上,让臣带秦太妃出宫吧!”

果然是为了姓秦女人而来,苏氏对先皇恨得是咬牙切齿,都去也黄泉,临死之前想得不是江山社稷,心心念念的却是那个自以为倾国倾世,貌美如花的妖娆女人。

心里虽恨,可是,她现在还是要应付周昌。

“周相,其实,哀家请秦妹子进宫,只不过是想与她叙叙旧,没其他的意思,你们不要紧张嘛!”

“太后,周昌求太后…”

“周昌。”见周昌对自己相逼,苏氏的眉眼间迅速染上一缕薄怒。

只是眼前的人不是其他人,是对她与凤绝有过救命之恩的臣子,她不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然后,便用着不疾不徐的声音娓娓道来,“那一日,朝堂之上,先皇因受妖妃蛊惑欲废掉绝儿太子之位,放眼望去,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胆敢站出来为哀家与皇上讲半个字,唯独你周昌,是你不顾安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那句话,至今让哀家记忆犹薪,‘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废太子,臣朝朝不奉诏。’,周昌,你可知道当时,哀家就躲在那宣室殿帐帘之后,只差没一声哭出来,当时,哀家对你的感激胜过所有,正是你的结结巴巴的一番话,才让先皇大笑一声,化去了彼此尴尬,退朝后,哀家半跪在你的面前,对你说过,这一辈子,你周昌便是哀家的恩人,正因为如此,先皇才会让你承诺有生之年保护燕王母子,先皇是给哀家择了一道难题呀!周昌啊!你说,如若他秦氏母子呆在封厥安份守己,哀家也不会再为难于她们,自古以来,战争杀戮,难免会有牺牲,你总不能让皇上让出金銮殿上的龙椅吧?”

话锋好生犀利,哀家对你昔日恩情仍然铭记在心,但,哀家不可能为了报恩,便置自己已经得来江山拱手让人。

让她儿让出皇位,让她让出太后之位,这断然是不可能的。

周昌神情一凛,他知道这些话已经是苏氏对自己的肺腑之言。

“太后,如若你让老臣带着秦太妃出宫,老臣必定劝说燕王,有生之年便呆在封厥,年年向卞梁纳贡,不再有其他任何的野心。”

见周昌态度如此认真,苏氏扯唇淡然一笑,眼神中闪过几缕狠厉的光芒,肯定地说,“你做不到。”

她与秦氏的恩怨已经纠结了几十年。

他一个小小的周相岂能有任何的改变,不是秦氏死便是她亡。

她们之间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彼此眼里再也容不下一粒的沙子。

“太后,周虽无能,但,臣会尽力而为,他们先皇的皇子,如若先皇地下有知,会死不冥目的呀,太后。”

冷笑一声,“他死不冥目也是活该,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由他一手造成,周昌,你是个聪明人,你说,哀家走至今日可容易,如若不是哀家命硬命大,早就不知道死去多少回了。”

苏氏的话全部是铁铮铮的事实,真的就是如此。

她在被敌军俘虏之时,秦氏在先皇面前进了多少的谗言,置她生死于不顾。

“她做过的所有一切,哀家都可以不与她计较,重要的是,哀家那苦命的女儿,至今尚不知道是死是活,哀家日日都在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煎熬,所以,周昌,哀家今儿就将话撂到这儿,休想哀家会放过她秦氏。”

不放过秦氏,自是不可能放过燕王,斩草须除根哪!

“如若太后不让老臣带着秦太妃出宫,老臣便长跪不起。”

“周昌,你反了不成?”

苏氏被周相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如若是别人,哀家早拉你出去砍十次八次了。”

“这是哀家的寝宫,如若你不想让天下耻笑,便给哀家退出去。”

然而,周昌却稳稳地跪立于寝殿之上,气得苏氏整张脸都红了。

“你喜欢跪,那你就给哀家跪着。”

语毕,苏氏一拂衣袖,带着宫女们进了内殿,任由周昌率性行为长跪于华清宫。

周昌跪在华清宫大殿之上,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但愿苏后能允许他带秦氏出宫,凭他的臆测,他估计秦氏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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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阳完结文《名门第一夫人》

她是妈的烦恼,他是妈的心病!【现实版上品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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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本王命硬

周昌仗着自己曾救过苏氏母子,便想以此向苏氏索讨情份,苏氏虽也曾说过,此生会报答他,可是,她不可能用自己精心谋算得来的江山作为报答周昌的礼物。

“太后,周相已经跪一天一夜了,恐怕膝盖都肿了。”

倪嬷嬷不忍周昌大雪天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都快六十左右的人了,渐渐衰弱的身体如何能抵挡得住寒流的侵袭?

“喜欢跪,便让他跪着。”

用这种方式威胁她,想让她放秦氏出宫,简直是在做梦。

她苏氏不是不计恩情,只是逼迫她放过敌手的方式报恩,让她狂怒到了极点。

这一刻,她心里升腾起一缕强烈的憎恨,她恨那个早就黄泉东陵芷江,她与秦氏,窦氏等共同侍候的夫君,临死前,也这么摆了她一道。

那心真是偏的厉害。

他在世时,秦氏一生椒房独宠,风光无限,就连是死了,也为她考虑了一切的退路,如若不是她机智果勇,早早洞悉一切,做了周密的布署,恐怕今日落得最凄惨下场的便是她们母子。

“太后…”倪嬷嬷欲言又止。

“怎么?倪嬷嬷,你也跟着他造反不成?”

见老嬷嬷一直替周昌说着好话,苏氏秀气的眉心陡地蹙紧。

周昌在大风雪夜里,跪了整整一宿,膝盖处如椎心刺骨的冰寒与疼痛,让他牙齿打着颤。

嘴唇也渐渐变得乌紫。

“周相,太后传话。”倪嬷嬷苍老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周昌凝神聆听着嬷嬷即将出口的话,屏住气息等待着,期待着…

“论公,你是封厥奉先皇之命辅佐燕王的周相,论私,你是对太后与皇上有过天大恩情的人,如果是私事,太后说,可以遂了你所有的愿望,但政治上,太后也有自己的立场,周相,天这样冷,瞧这寒气逼人的,咱老胳膊老腿就别再的腾了,趁太后还未动怒,赶紧离去吧!”

“倪嬷嬷,太后有自己的立场,老臣也有,老臣不能辜负先皇所托。”

这头倔驴,倪嬷嬷在心中暗嗤。

“来人,将周相拉出华清宫。”

“遵命。”

两名禁卫军上前,一人抓住了周昌一支胳膊,轻轻松松便将他拉了出去。

空气里只传来了周昌凄怆的叫喊声,“太后,老臣不能辜负先皇所托,如若有一日泉下与先皇相见,老臣无颜面对先皇啊!太后…”

那低沉叫嚷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华清宫大殿之上。

倪嬷嬷摇头叹息,疾步进内殿向主子复命。

苏氏不卖周相的债,拯救秦氏的计谋失败,东陵凤玉十分震怒,骑虎难下的他思量良久,最终顾忌母亲安危即时决定向北襄开战。

大半宿过去了,云定初辗转反侧,怎么也不能安心入睡?原主心里牵挂着芸娘安危,自然会带动她的情绪,浅眠了一会儿,双眼无缘无故就睁开了。

窗外的白雪似乎停止飘坠了,不过,由于白雪积得很厚,自然是将黑夜衬得雪亮。

屋子里光亮似乎微弱了,视线瞥了过去,窗下,那两盆炭火正在渐渐熄灭,不过余韵的炭花星子还在,空气很是干燥,用唇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唇瓣,吞咽了一口口水,在现代时,由于居住的是豪华在都市,又从小生长在南方,她还真没见过北方人在零下十几度的环境中怎么样过日子。

魂穿了,她到感受了北方人艰苦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