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要忙着替凌青菀还愿;她还让凌青城去隔壁石家,向石庭道谢。凌青菀病好,景氏觉得石庭的祝由符起了大作用。

原本还打算给石庭诊金的,石庭坚持拒绝。景氏送了好些东西给石庭,感谢他,石庭收下了。

然后,景氏还要忙着她小姑子出阁之事。

凌青菀的三姑姑,年轻比凌青菀的大哥还小一岁,至今未嫁,今年三月初八出阁。

最后,纪王妃初到京城,很多东西景氏都帮她置备,也是忙碌得不沾家。

“那个景氏,总往纪王府跑。”二婶和老太太在背后嘀咕,“有什么好处?纪王穷酸落魄,这次回来还不知道要占咱们多少便宜呢。”

二婶怕景氏拿着家里的钱,背后贴纪王府。

纪王虽然是亲王,可他不是官家的儿子,而是叔叔。落魄王爷多了去,更不差纪王一个。

“她就爱彰显!”老太太冷哼道,“过几日,我要瞧瞧账本,看看她又败了些什么!”

果然,她让景氏拿账本给她瞧。

景氏在账目上素来磊落,而且用心,就是怕婆婆和妯娌挑刺。景氏心里一直防备着家里这些人。

故而,她拿出来的账本,别说老太太,就是几十年的账房,都挑不出错儿。

老太太看过,没发现什么,兴致恹恹的。

那天,正巧二婶、三婶和三姑姑都在老太太跟前,凌青菀也跟着母亲去请安。

等老太太翻完账本,景氏笑着对她们道:“前些日子,京里不少诰命去拜访纪王妃,她一直没空。最近她比较得闲,咱们几时去纪王府拜会?”

纪王府回京之后,除了凌青菀母女,凌家的其他女眷还没有正式登门过。

这不太好。

京里那些消息灵通的夫人们,都去了纪王府。当然,消息灵通又圆滑世故的夫人们,只有那么几位,大部分人还在观望。

纪王府门可罗雀,并不热闹,所以景氏希望凌家的人可以去暖暖场子。

景氏这话一说,二婶立马道:“我近来忙,五娘要学着做针线,笨得很,我得亲自教她。”

二婶的女儿凌青雨,今年十岁,排行第五,家里都叫她五娘。

三姑姑也道:“大嫂,我也有些针线活…”她即将出阁,是不好随便出门的。

只有三婶道:“我倒是得闲。大嫂什么时候去拜访,派人告诉我一声。”

老太太淡淡道:“你们替我问候吧,我身上乏得很。”

她都说身上乏了,众人只得起身告辞。

从祖母那里出来,凌青菀笑着对母亲道:“娘,咱们这家人,清傲得很啊。”

景氏笑,伸手轻轻点她的额头:“不许排揎长辈。”

话虽如此,她自己也笑起来。

第二天,她带着凌青菀兄妹,和三婶、三婶的两个女儿,去了纪王府拜访。

二婶和老太太自然在背后嘲笑三婶傻,觉得她这样粘着景氏,无非是想沾点景氏的光。

可是景氏精明百般,哪里能从她跟前得到好处?

三婶的心血必然是白费的。

她们去拜访纪王妃,也是白费力气,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的。

期间,嫁到程家的二姑姑也多次回娘家。上次因为程太夫人的病,二姑姑和她的女儿们记恨上了凌青菀和景氏。

所以,明知凌青菀生病,二姑姑到了娘家也懒得登门看望。景氏听说了,对她们这种态度习以为常,并不生气,压根儿不放在心上。

“回京就回京了吧。”二婶和二姑姑说起纪王妃,二姑姑态度更是冷淡,“十几年未见,她老成什么样子了?他们家王爷,纳了多少侧妃?”

二姑姑甚至不喜欢大姑姑,从做姑娘开始就看不惯她。

而后,大姑姑嫁给纪王做侧妃,虽然是正二品的诰命,比普通的贵族夫人地位还要高,却被二姑姑说成是妾。

再后来,大姑姑被扶正,二姑姑也在背后说她是继室,非正室可比,低人一等。

可是纪王妃乃是一品诰命。

现如今,二姑姑又盼不得大姑姑容颜苍老、盼着她丈夫小妾成群,挤兑得大姑姑在家里没地位。

“是老了些…”二婶见过纪王妃。纪王妃因为姿容出色,又养尊处优,看上去白净年轻,除了眼角有点纹路,看不上年纪。

至少比二婶和二姑姑看上去年轻。

这点,二婶也不太愿意承认,却也不好空说白话。

“…他们府上的事,我也不知道,我没过去纪王府。”二婶不知道纪王有多少侧妃,笑着道。

她们姑嫂都笑起来。

似乎她们没有过去纪王府,是件很光荣的事。踏足过纪王府,才是掉了身价。

这种观点有点不知所谓,她们却说得开心。

她们不肯去拜访纪王妃的事,自然也会告诉各自的丈夫。

二叔不涉足朝堂,不知道这些事。他疏于交际,也不会苛责妻子长袖善舞,故而支吾一声就过去了。

而二姑姑程轩,是个从五品的京官,需要上朝。纪王回京,京里的权贵们尚未重视,所以程轩也不以为意,笑着哄妻子道:“你不爱去,就不要去。”

结果,没过两天,程轩就在早朝上见到了纪王。

官家不称呼纪王,只叫“四大王。”

纪王在他的兄弟们之中,排行第四。

“四大王”这个称呼,让满朝文武都颇为吃惊。这不同于叫纪王的平淡,也不同于叫王叔的亲昵。

四大王,是非常尊重又非常正式的称呼。

一声四大王,这是在抬举纪王,肯定纪王的地位。

官家那么多叔叔和兄弟,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叫过谁。

“…从今之后,四大王任应天府府尹,诸卿尽心辅佐。”官家又道。

应天府的府尹,是比较重要的京官之一。

京城的府尹,整个京城归纪王管,足见官家对他的信任。而且,他叫朝臣辅佐四大王,似乎不是封府尹,而是立太子。

这说明,纪王起复了,官家要重用他,他即将权倾朝野。

纪王回京快一个月,备受冷落。

这天早朝过后,他府上的门槛差点被踏烂了。

见风使舵的人太多了。

又过了几天,满京城的诰命夫人们,争先恐后去拜访纪王妃,纪王妃也被她们忙得绕晕了头,干脆称病不见客。

二姑姑就急急忙忙回了晋国公府,找老太太和二婶商量,到底要怎么办。

二婶也早已听闻了。

她们后悔不跌。

早知道纪王府还有这种造化,之前就该去拜会了。之前去拜会,是雪中送炭,现在再去,乃是锦上添花。

锦上添花者,不乏其数,才轮不到二婶和二姑姑呢。

“去同景氏说,让她带着咱们去。”二姑姑给二婶出主意,“她是做大嫂的,拜访自然要她抽头。”

她们决定把责任推给景氏。

“好。”二婶同意了。

提到景氏,二婶也是一肚子气,道:“怪不得景氏往纪王府跑得那么勤快,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却故意瞒着咱们。

好人都是景氏的,坏事咱们做。一家子妯娌,她这样狠心,简直蛇蝎心肠。”

她们觉得景氏不厚道。

她已经忘记景氏曾邀请她们去纪王府的事,现在只顾着推卸责任。

她们俩到了榭园,委婉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我这几天没空,三姑娘出阁在即,一堆事。”景氏笑道,“弟妹和二姑奶奶自己去吧,你们知道去纪王府的路吗?”

然后,景氏不等她们说什么,又笑着调侃二姑奶奶,“这些日子常见二姑奶奶回门,却不怎么到我跟前,我还以为得罪了姑奶奶呢。”

二姑奶奶一阵尴尬,心里暗骂景氏刻薄。

“…您是大嫂,应该您抽头带着我们,我们岂敢擅自登门?”二婶不理会景氏对二姑奶奶的调侃,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什么敢不敢?”景氏笑道,“自家姑奶奶,哪有那么多规矩?再者,我上次问过了你,你自己说没空的。”

景氏寸步不让。

景氏性格温柔,却从来不软弱。该怎么拿捏,她就会怎么拿捏,不讲情面。

二婶和二姑奶奶碰了一鼻子灰,气哄哄走了。

家里这些女人,老太太的傲气,是真傲气。不管纪王妃得势不得势,她就是不巴结。

可二婶和二姑奶奶不同,她们惯于逢高踩低。如今纪王这么得宠,她们必然要去拜访的。

这点,她们还不如老太太。

她们俩又去邀请三婶和三姑姑。三姑姑自己没什么主见,居然答应跟着她们去;而三婶,则以自己不太舒服为理由,推脱了。

三婶觉得她们去纪王府,估计也要吃闭门羹。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纪王妃推说不舒服,没有见她们。

“真是势利眼,小家子气,得势了不认人。”二婶又尴尬又恼怒,气得大骂,“自己娘家也不要,再得宠也有限,没见识的东西!”

二姑奶奶附和。

三姑姑只有尴尬。

她们灰溜溜回家,景氏立马听闻了,无奈摇头笑笑。

她还说给凌青菀听。

凌青菀哈哈笑道:“大姑姑可有脾气了,不像您这么温柔。她们做得这么明显,见她们才怪呢。”

凌青菀觉得她大姑姑这样很好,很解气。

要是她母亲,只怕考虑二婶她们下不来台,委屈自己见她们的。故而,她母亲的确圆滑些,更讨人喜欢。

“何必呢,又没什么好处。”景氏笑道,“不过,上次你姑母回来,老太太不给她好脸,她就不高兴。她乃是纪王正妃,堂堂一品诰命,老太太那样行事,王妃一肚子气。”

所以,这次的事,乃是新仇旧恨添在一起了。

纪王妃从小就不喜欢她继母,哪里会给继母的儿媳妇和女儿好脸色?

她就算要顾娘家,也是照顾长房,她胞兄留下来的遗孀和孩子们,而不是继母那些人。

纪王妃恩怨分明。

不仅仅这次,往后的几次,二婶又舔着脸登门了,纪王妃仍是不见。

这些闹剧里,正月结束了,迎来了二月。

二月的京城,依旧冷得似寒冬。

二月初一那天,下了一场大雪。

安檐又登门了。

第033章践踏

第033章践踏

安檐又来了。

这段日子,安檐隔三差五往凌家来。

对此,安家和凌家的长辈都很高兴,姨母甚至自己找点小事,多让安檐往凌家跑跑。

到了凌家,景氏和凌青城更是热情迎接安檐。

这门亲事,两边都是非常满意的,而且很早就说定,不可能更改。

所以,孩子们亲昵些,姨母和景氏都喜闻乐见。

景氏忙里偷闲,已经在和小景氏商量给他们俩定亲的事。因为安檐年纪不小了,小景氏想在这两年之内,把凌青菀娶到家。

之前没有定下,一是景氏姊妹俩感情深厚,这件事说妥了,凌青菀就是安家的儿媳妇,不用担心夜长梦多,更不必担心对方起变故,不急一时。

二是,凌青菀的小姑姑尚未出阁。小姑姑的婚事耽误下来,凌青菀长兄的婚事都要往后拖,更别说凌青菀。

所以,哪怕提早给凌青菀和安檐定下,也嫁娶不成,总不能先于长辈和兄长。还不如再等等,免得所有事凑在一起,景氏忙碌不过来。

就像凌青菀的长兄,也是在等三姑姑成亲,要不然他早就娶亲了。他的亲事,已经定下好几年了。

三是安檐在舅舅军中,舅舅不让他回京,他也回不来。故而,他什么时候回京,小景氏不能干涉,需得等他回来,小景氏才能着手准备他的亲事。

因为这些缘故,他和凌青菀的亲事,就到了今年才着手准备。

“同僚送了我些姜茶。”安檐拍了拍蓑衣上的雪,进屋跟景氏和凌青菀解释他的来意,“送给姨母尝尝。大雪天,寒气重,姜茶驱寒气。还有几坛胡酒,是我娘让送过来的。”

他送过来的东西,都在外院的门房上。

“好孩子,辛苦你跑一趟。”景氏不禁笑容满面,对安檐道。她心却想:“这孩子也是痴心,冒雪送些东西来。只怕总想着来,就差个借口了。”

想到这里,景氏的笑容更浓了。

安檐冒着大寒的雪天跑过来,不知道凌青菀怎么想,景氏是挺感动的。

她从前也以为安檐像个木头人,不知道冷热。

如今看来,这孩子是外冷内热。

凌青菀瞧见了她母亲的表情,全然明白她母亲在想什么,脸上一阵尴尬。

安檐却表情不变,好似他看不见,神色淡然冷峻,不改从前。

“你坐着,今天下雪,哪里也别去了,吃了晚饭再回去。城儿去了宗学,黄昏才下学,你等等他。”景氏道。

现在才上午。

景氏准备留安檐吃两顿饭再走。反正不管宵禁不宵禁,安檐都能在街上行走。

凌青菀就瞥了眼安檐,而安檐丝毫没有打算拒绝的意思。

他还真的想留在凌家一整天啊?

凌青菀倒不自然起来。

母亲交代几句,就出去忙碌了,又留下凌青菀和安檐在屋子里。

凌青菀说了句“二表兄喝茶”,然后就埋头看书,不打算和安檐说话。

景氏的两个大丫鬟和管事的妈妈,就在帘外的梢间坐着,并没有进来。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好似彼此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凌青菀盯着书。

安檐却是很自在,坐在那里恍若不觉。

好半晌,安檐才开口:“最近身上还好?”

凌青菀依旧垂首,回答道:“已经无恙了…”

“天又冷了些,自己穿好衣裳,别挨冻。”安檐又道。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仍是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很冷淡的样子。

但是凌青菀知道他关心她。

她心里不是滋味,倒宁愿他冷漠些。

她轻不可闻的嗯了声,算是回答了,然后继续埋头看书,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