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震惊,也只是那一瞬。

一眨眼,杜轩就恢复如常,转身体贴的扶住白璎珞,扶着她上了马车。

“珞娘,你等我片刻。”

轻声说了一句,杜轩取出方才结账剩下的碎银子,转身朝那落魄男子走去。

只听得远处有低低的说话声,白璎珞将耳朵凑在车窗处,却什么都没听见,转瞬,杜轩就上了马车。

“从前,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解释着,杜轩笑了笑,将白璎珞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盛夏的天气,杜轩的手有些冰冷,白璎珞抬眼看去,便见他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眼眸也有意无意的朝飘起的车帘外扫去,见什么都看不到,又掩饰一般的转过头来。

可想而知,此刻的他,心里有多么焦灼。

将白璎珞送回状元府,正是正午时分,目送白璎珞进了大门,杜轩笑了笑,接过随远递来的马缰,翻身上马,朝翰林院去了。

进了屋,顾不得歇午觉,白璎珞唤来了流莺问道:“中午吃饭的地儿,你可还记得怎么去?”

见流莺点了点头,白璎珞吩咐道:“你再回去一趟,就说我丢了东西,看看公子遇见的那位先生还在不在。若是在,跟周围的人打听打听,看他是从哪儿来的,来京城做什么,认不认识公子,打听清楚了来回话。”

打从见了那落魄青年,杜轩身上的奇怪,莫说白璎珞,便是流苏几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此刻,白璎珞这般吩咐,沉香有些不赞成的说道:“夫人,公子既然不愿意说,可见是有什么苦衷或是为难之处,您这样派流莺去打听,若是被公子知道了,岂不是弄巧成拙?万一公子生气,可就不好了。”

男人的自尊心是极强的,倘若哪个男人知晓自己在妻子面前全无秘密,定然会恼羞成怒,更不用说杜轩和白璎珞这样悬殊的身世背景。

白璎珞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不会说,可我不能看着他有难处而无动于衷,再说了,只是去打听打听而已,后面该如何做,我自然会跟公子商量,不会擅自行事的。”

放下心来,流莺进屋从匣子里拿了几块碎银,转身步履轻快的朝外去了。

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流莺回来了,“夫人,周围的人说,那人在附近徘徊了好些日子了,只知道是从南边儿来寻亲的,具体是从哪儿来,亲戚是做什么的,那人却不肯说,嘴紧的跟蚌壳儿似的。”

见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白璎珞知晓,只能从杜轩身上下功夫了。

傍晚时分,杜轩回来了,比往日晚了半个多时辰。

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脚上的靴子,更是因为走多了路,而有些发白,可看着他有些如释重负的模样,白璎珞知道,他已经将问题解决了,哪怕只是暂时性的。

见他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温和淡然,不复午时那般紧张,白璎珞决定,原本要开口的话题还是先放一放。

第二日,流莺再去四合轩附近,便没找到那个落魄男子。

而杜轩,回来的一日晚过一日,每每白璎珞问起,他都说和同僚在翰林院商议事情,忘了时辰。

这样拙劣的借口,白璎珞却一脸信服,一边亲自服侍他更衣净面,一边还急忙吩咐流苏几人去准备膳食,全然不怀疑。

杜轩看着,心里顿时挣扎起来。

傍晚时分,清风徐徐,两人坐在树下乘凉,白璎珞挽起袖子泡着茶,不一会儿,风中便有了清茶的淡淡香气。

杜轩在的时候,屋里也好院子里也罢,沉香等人都会回避,留他和白璎珞独处。

正如此刻,偌大的怡心苑,院子里唯有他二人。

“轩郎,可是有为难之事,这几日,我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递了碗茶给杜轩,白璎珞浅笑着问道。

杜轩一怔,知晓这几日自己的异状都已经落在白璎珞眼里,只不过她善解人意的没有说出来罢了。

杜轩沉默起来。

他不说,白璎珞也不追问。

品着香醇的清茶,看着天边云卷云舒的美景,头顶偶有倦鸟归巢,院子里,顿时陷入了一阵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白璎珞的耳边,响起了杜轩有些低落的话语声。

“自打有记忆开始,我便是在南边一个叫做蚌城的地方生活,蚌城盛产珍珠,所以大多都是渔民,自给自足,生活倒也安逸,没有旁处那么多的纷争。”

“很小的时候,我是跟着神仙爷爷过日子,后来,我八岁的时候,神仙爷爷去世了,我便每日都跟着街坊大叔们去海边,他们捕鱼,我就在旁边打下手,一直到十五岁那年。”

喃喃的说着,杜轩的目光,飘到了天边。

白璎珞顿时想起,杜轩出现在白家庄的时候,正是十八岁,也就是说,从蚌城到京城,他在外漂泊了近三年。

再回过神来,白璎珞的眼中,便充斥着挥之不去的心疼。

杜轩继续说道:“那年,官府派去的官兵,大肆抢夺渔民手里的珍珠,要知道,渔民们打来的鱼,都是到相邻的集市上卖了再买粮食粗布,维持家用,而得来的珍珠,才是家里的积蓄,可那些官兵,却像土匪一样,挨家挨户的去抢,少有反抗,便…”

话语哽咽,杜轩的眼睛湿润了,掩饰一般的喝了几口茶,杜轩深吸了几口气,复又说道:“听闻,是有贵人要过寿,蚌城所在的省城要敬献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品相极好的珍珠,所以,但凡是成年的渔民,都被征去打捞海蚌以得到珍珠。再后来,所有会水性的孩子,也都被征了去。遭逢这样大的巨变,蚌城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遍地荒民了,我和几个小伙伴,趁夜逃出了蚌城,后来,又走散了…”

兴许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是杜轩不愿提及的,双手紧张的握着茶碗,有些微微的颤栗,迟疑了许久,杜轩什么都没说。

白璎珞起身走到他身边,紧紧的环住了他的身子,杜轩的身子瞬时松懈下来,靠在了白璎珞怀里。

这一刻的杜轩,脆弱的像个孩子。

“那日在四合轩门外遇见的那个男子,便是你其中的一个朋友,可对?既然如此,你便该早些告诉我,请他来府里住着,这样怠慢他,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故作嗔怨的说着,白璎珞扬声喊了流莺,让她去唤随远进来。

少顷,随远到了。

“你每日跟在公子身边,公子的故友被安置在哪里,你肯定是知道的,去请了他来府里住,就说是公子和我的意思,请他勿要推辞。”

白璎珞径直嘱咐道。

随远愣在当地,唯唯诺诺的应着,一边却不住的去看杜轩。

杜轩点了点头。

看着随远飞奔而去,杜轩回过头握住白璎珞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珞娘,是我对不住你,你嫁了我,我不止带来了一群毫无关系的乡下亲戚,如今,连幼时的玩伴都来寻我了,是我让你面上无光,还牵累你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这便是杜轩这些日子的犹豫和为难吧?

他担心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的穷亲戚,被外面的人知道了耻笑白璎珞,让她颜面无光,让白老太爷和白老太太知道了,觉得白璎珞受了委屈。

所以,他宁可自己多花费些时间和精力去解决,也不愿意告诉白璎珞。

心中充斥着酸涩,似是第一次进厨房被烟呛到了一般的感觉,那股泪意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里。

白璎珞吸了吸鼻子,蹲下身子,仰着脸看着他说道:“你总是忘记我说过的话,而且,你也忘了你许下的诺言。”

杜轩面色一僵的功夫,白璎珞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说过,夫妻本是一体,我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也答应过我,会坦诚相待,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瞒着我的。可是,如今,你都忘了。”

回首往事,靖安侯府里每次见面的鼓励和关切,以及嫁进状元府后第二日的认亲,白璎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表示着她对自己的爱意,而自己,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罔顾她的感受,还让她来揣测自己的心思,顾及自己的感受。

杜轩又是自责又是愧疚,一时间,心内感动的无以复加。

第206章 投奔

面前的男子,一身干净整洁的雨过天晴色长袍,头发也梳的齐整,一眼望去,让人感觉这是个肤色有些黝黑的读书人,哪里还能看出前几日的落魄模样。

“珞娘,这是我幼时最好的朋友,那时候我们都叫他耗子,他大名叫欧浩,浩气长存的浩。”

杜轩上前亲热的拍着欧浩的肩膀,跟白璎珞介绍着。

虽一别多年,可这几日已经见过了几次面,提起幼时的事,两人都印象深刻,是故这几日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与幼时并无分别。

“欧大哥…”

白璎珞柔声唤着,上前行了福礼。

早已知晓白璎珞的身份,欧浩忙错身避过,有些局促的摆着手道:“夫人,当…当不得您如此唤,就像轩子一样,唤我耗子就行。”

欧浩窘红的面孔,配上他诙谐的绰号,身后,流莺几人低声笑了起来,一时间,欧浩原本黝黑的脸,似是显得更红了。

“欧大哥,轩郎这般唤你,是你们幼时的情分,我若跟着这样称呼,倒显得我没规矩了。轩郎和我说了好些小时候的事,听说你经常像大哥一样护着一起玩的伙伴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这么一句表达敬意的称呼,怎么就当不起了?”

伸手请欧浩坐下,白璎珞笑道:“既然到了府里,以后便是一家人了,欧大哥切莫客气,就当和从前一般一样便是。”

杜轩到白家庄以后就安定下来了,而欧浩,在外面多飘荡了几年,是故,人情冷暖,欧浩体会的更加深刻,白璎珞的话,欧浩也不敢尽信,坐在扶手椅中,他仍旧都只沾着半个身子,带着一丝谨慎。

白璎珞看到,也不勉强,只等着时日久了他能习惯。

说了会儿话,白璎珞拽了拽杜轩的袖子,二人起身,招呼着欧浩朝前院而去。

前院东厢房有一处清静的院子,唤作落雁居,吩咐了随远去请欧浩时,白璎珞便吩咐了小丫鬟和婆子们去收拾了出来。

“准备的仓促,今儿欧大哥便凑合一晚,若是什么缺的,你告诉我,明儿再添进来。”

温婉的说着,白璎珞看了杜轩一眼,转身带着丫鬟们回了屋。

过了三更,杜轩才回来。

见白璎珞还没睡,杜轩面上的歉意又深了几重,“我想着你早睡了,便和耗子多聊了会儿。珞娘,以后我若是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先歇着便是。”

白璎珞笑了笑,扬声吩咐了流苏进来服侍杜轩净面更衣。

待到歇下,便听得杜轩如释重负一般的长舒了一口气,“珞娘,谢谢你。”

“好,我知道了,你只用你这一辈子的情意来回报我便是。”

打了个哈欠,白璎珞偎在他的怀里,渐渐的睡了过去。

杜轩低头看着怀里小女人恬淡的睡颜,心里的感慨无以复加,径自想了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墙角的蜡烛燃到尽头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杜轩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杜轩卯时便出门了。

白璎珞刚起身,便听闻小丫鬟通传,说欧浩来了。

“弟妹,府里若是有什么杂事,你便吩咐我去做吧,我实在是闲不住。”

欧浩开门见山的说道。

“欧大哥,不着急,我还有些话想问问你呢。”

白璎珞笑着,一边请欧浩坐下,一边吩咐沉香上茶。

欧浩有些忐忑不安的坐下,连手脚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

“欧大哥,轩郎说,幼时的伙伴,那年官府征丁时都逃出蚌城了,如今,你和他们可还有联系?”

白璎珞正色问道。

神情一怔,欧浩点了点头,话语晦涩的说道:“那年,我们统共逃出来了十二个人,如今,有联系的,唯有我和黑子他们四个人了,其他人,不知…不知是死是活。”

说着,欧浩的情绪低落起来。

心内暗叹,白璎珞对当年发生在蚌城的事,顿时不解起来,“欧大哥,蚌城的事,轩郎跟我说的不大详尽,你能跟我说说吗?官府征收珍珠,可要用不着使那样极端的法子吧?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们就没回去吗?你们的家人,定然也是惦记你们的。”

提起家人,欧浩顿时红了眼眶。

当年发生的事,定然让人不堪回首,一时间,白璎珞有些后悔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欧浩长呼了口气,低声说道:“起初,官府只是征丁下海去打捞海蚌取得珍珠,可后来,眼看得到的珍珠越来越少,品相也越来越不如从前,那些人便急眼了,赶着爹爹他们往深海区去。那时,每日总有三五个人回不来,人手越来越少,村里会水性的孩子们,也都被抓了去,我们十几个人,都是平日里在一起玩,又脑瓜机灵些的,我娘瞧出不对来,便让我们赶紧逃出去,我们十几个人便摸黑进了山。”

眼前浮现出了当日的情景,欧浩的眼睛里充起了一层血红,面目也变得有些可怕,“我们走的那日,正是我爹他们往更远处下海的日子,我们几个心里都不踏实,也没敢跑远,就在山里藏了几日。后来有一天夜里,我们又趁黑溜回去了,回去才发现,整个…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被那些官兵抬着扔到了海里去。”

“海水泡烂了人的身体,散发出阵阵恶臭,伴随着海水的咸味儿,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

“后来,官兵还一把火烧了村子,片瓦不留。我们十几个人眼睛都红了,却不得不强忍下来,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冲出去也是一死,到时候,就更没有人替我们的爹娘报仇了。”

两只手紧紧的攥着,隐约还能听到骨节响动的声音,欧浩的声音中,泛出了一股阴鸷的寒冷气息,“后来,官兵走了,我们又跑去了海边,想着会不会有一丝希望。可是,看到的情形,是我永生难忘的。”

嘴唇都被咬的渗出了血丝,欧浩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么多人的尸体,都泡肿了浮在水面上,有海鸟在头顶盘旋,不时的下去叼肉,还有大胆的鱼从水里跃起,说不出的热闹。可被吞食的那些人,却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啊…”

说罢,欧浩自嘲的笑了笑,“如今,我们唯一庆幸的,是爹娘虽然不得善终,却死得其所的殁在了海里。我们村里的旧俗,人死了,化成灰也要洒在海里,去海的深处寻找我们渔民的祖先,虽然不能为爹娘养老送终,可终于还是让他们的尸身葬在了海里。”

欧浩的话说完,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静谧。

从前只是可怜杜轩和欧浩的身世飘零,可知道了发生在蚌城的事,白璎珞的心里,就不止是痛了,对那些官兵那般惨无人道的做法,还有那些渔民的无辜丧生,白璎珞有着感同身受的愤怒和悲怆。

白璎珞擦着眼角的泪,抬眼安慰着欧浩道:“欧大哥,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官兵恶有恶报,定然会受到惩罚的,你也莫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难以自拔了,一切都要往前看。”

欧浩苦涩的笑了笑,“我会的,我爹娘兄长还在天上看着我呢,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雪恨的。”

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如今追溯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报仇一事,说起来便为时尚早。

可这样的滔天仇恨,是绝无可能放弃的,白璎珞也不打算劝慰,点了点头,转而问起了与欧浩有联系的那四个人。

“黑子他们四个在陀阳,不是店里的伙计,就是在给人做工当学徒,我们一年半载的会捎一封口信,知晓对方的去处。去岁腊月,他带信给我,说听闻轩子在京城,让我来京城寻轩子,大家在一起,也有个照应,所以,我就来了。”

说着,欧浩挠了挠头,“小时候在一处玩,我们都说轩子是我们的军师,他为人最稳重多谋,所以,便是报仇,也要他给我们思虑一番。”

“仇,是一定要报的,但是,要从长计议。欧大哥,既然已经寻到了轩郎,当务之急,是让你们这些失散的兄弟们再聚拢在一起,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将来做什么事都会事半功倍,所以,报仇的事,如从前一般,深深的埋在心里吧,一切,只待来日。”

不知晓是白璎珞那句“兄弟”暖了欧浩的心,还是她说“一切只待来日”让他觉得有了奔头,欧浩的眼睛瞬时湿润了。

这个刚刚讲述着多年前那桩惨案时还面露狰狞的男子,此刻却像是见到了家人一般的,心中的委屈有了发泄的去处。

欧浩低垂着头点了点头,一滴泪倏地打落在了衣襟上。

白璎珞注意到,故意当做没看见一般别开了头,一边,却喃喃的念叨着那个有些熟悉的地名,“陀阳,陀阳…欧大哥,可是梧州的那个陀阳?”

欧浩抬起头,看着白璎珞点了点头。

白璎珞顿时喜上眉梢,“梧州那儿有我们的铺子呢,欧大哥,你将地址告诉我,写了信我让人捎去梧州铺子里,吩咐掌柜的差人去找,要不了多久,他们定然就能寻来了。”

“真的?”

欧浩的眼中,迸发出了喜极的泪光。

第207章 援手

一连几日,杜轩都显得很振奋。

妻子的接纳,与幼时伙伴的重逢,再结合自己如今的情形,杜轩对自己的生活满意极了。

“如果不是欧大哥告诉我蚌城那件事的始末,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怡心苑里,白璎珞亲手盛了一碗汤递给杜轩,一边戏谑的问道。

杜轩不好意思的看了白璎珞一眼,有些赧然的接过碗放下,深吸了一口气道:“刚逃出蚌城那几年,我几乎夜夜都能梦见那夜发生的惨况,几乎每夜都要惊醒好几次,只要一想起来,我就觉得喉头发涩,那几年,几乎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心里一酸,白璎珞有些暗悔,不该在吃饭时谈起这个话题的。

“好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吃饭吧,以后得空了,你再详细的和我说,可好?”

白璎珞柔声说道。

杜轩笑了笑,端起碗喝了口汤,润了一下喉咙继续说道:“在外头飘零了几年,辗转反侧的,便到了白家庄。”

面上有了一丝和煦的笑容,杜轩有些回忆的说道:“没有驱逐,没有鄙夷,我还记得,我衣衫褴褛时,是干爹引我进门,干娘捅开炉火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给我,那是我这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说着,杜轩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回头看着白璎珞,杜轩沉声说道:“珞娘,那时那刻的感觉,就像是漆黑的夜里,忽的有人伸出一只温暖的手牵住了我,是我这辈子永生难忘的。珞娘,谢谢你能接纳干爹干娘,我们要好好孝敬他们,好不好?”

话语中,隐隐带着一丝祈求的味道。

白璎珞重重的点头,“好,我们两一起,好好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似是一切都圆满了,杜轩吸了吸鼻子,心满意足的捧起饭碗,大口的吃用起来。

爹,娘…

心里喃喃的唤着,白璎珞竟生出了一种“终于”的感觉,像是小时候喜欢了很久的那个玩偶,丢了好久后,又崭新如初的出现在了面前,让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满足感。

“耗子觉得有些别扭,所以不愿意来怡心苑和我们一起用膳,可是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屋子里,我又有些于心不忍。”

饭后在院子里散步,杜轩低声嘟囔道。

呵呵的笑着,白璎珞摇晃着他的胳膊道:“分别这么多年,怎么也不可能一下子就热络起来的,你要给他些时间适应。再说了,倘若没有我,你们定然是和从前一样的,可如今我在这儿,他自是不好太随意,免得让我觉得,你都交了些没什么教养的朋友,反而失了我们的初衷,你说呢?”

“送去梧州的信,大概这几日就能到了,欧大哥说的那几个人,若是赶得及,还能回来一起过中秋,到时候,你们必定能像以前一样亲厚的。”

在心里算着日子,白璎珞宽慰着杜轩,杜轩心内感动,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紧紧的握住白璎珞的手。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眼看着越来越临近中秋,杜轩和欧浩的心情便越来越紧张。

白璎珞看着,自然能体会到他的心情,只得软语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