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路转身,还是那张脸,哪怕瘦了依旧是一脸凶相,一身的黑色,依旧潇洒,依旧帅气。

大黄奶奶的手抖了抖,那绳子就从自己的手中脱落掉了,不是自己家的人,看着却觉得格外的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人家讲究叶落归根,哪怕现在霍一路的年纪谈不上什么叶落归根,但永和这里是她的家。

不用说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这点事情她都猜不到她就白混了,扯出来一记笑容。

“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

王嘉尔的眼泪却已经憋不住了,都变了,大家都变了,气氛也变了,你看就是这样的现实。

唰唰的下淌,她觉得特别的难过,过去的大姐身边有阿帆跟进跟出的,现在什么人都没了。

霍一路回了永和就不可能没有人知道,霍父是在龅牙之前得到的消息,心里骂着,这个扫把星终于回来了,他现在不信她没了小弟,她还能对自己怎么样,真是活该啊。

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痛,那个时候她混的好,一点钱都不肯给自己,哪怕他享受过也不会像是这样恨她,真是白眼狼啊。

霍母还在带着儿子,大胖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就真的是对,她每天都对儿子的饭量啼笑皆非,邻居跑到她这里闲聊。

“知道吧,你女儿霍一路回来了。”

霍母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喂着儿子吃饭,回不回来那都是霍一路自己的事情,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她们之间早就不相见不相亲了,就当是陌路人吧。

邻居见从霍母这里打听不到什么,又开始哇啦,她也是想套点内幕消息,虽然知道霍一路风光的时候没霍母什么事情,可毕竟落了难,当母亲的总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如果霍一路准备翻身,她是看好霍一路的。

霍母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喂着儿子,眼珠子都不带离开一下的,孩子现在会打人,啪啪啪的打她的耳光,她也不躲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也就是个玩,那就让他玩吧,还要去亲亲儿子的小手。

让她说什么?

不是早就都说开了,她享福的时候自己没有靠近,她落魄的也不要来找自己,如果霍一路来找,一毛钱也没有,她如果想要的是一碗饭,她还能勉强施舍。

霍母所想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霍一路那种你打断她的骨头她也不会跪在你面前的人,她怎么可能会来找霍母?过去这么久了,难不成她还会盼着所谓的母爱?

母爱就是那天边的云,看得见摸不到,她全家就是她一个人而已,全部都死光了。

龅牙刚刚回来就知道了消息,他稍稍的一愣,事情发生的那天

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又何必提呢,在包里装着钱,看看又觉得不够干脆又装了一些,提着直接去了大黄家。

“你要干什么?”王嘉尔老母鸡一样的吼声,她知道龅牙是谁,但家里有人,都是女人,你说闯就闯,当心她报警。

当然这些话就是吓唬人的,她哪里敢报警,警察也不会二十四小时的蹲在家里保护她,这些人惹不起的,只能躲。

霍一路从里面钻门帘出来,她弯着腰,龅牙正好进门,他大概猜得到了,她过的不是很好。

“来做什么?”出口问他。

“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你的腿”看着行动还是有些不方便。

“托福,还没有死绝了。”霍一路扯扯唇,扬着眉头翘着唇,你看她带出来的人就是这样的够义气,为了她命都丧了,也不算是太失败是吧。

对,这就是霍一路。

龅牙将包推过来,就算是他借的吧,她现在需要钱,做什么都是需要资本的,永和的这趟水她还是不要淌了,已经混了,她淌不明白了,现在永和和过去完全的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看见钱她不为所动。

“我觉得你需要。”

“牙哥,我们是什么样的交情,我才一回来你这就搞了这么一大包的钱,容易吓到我。”她现在什么都没,感谢师爷,她就剩下了一堆烂房子而已,不愁没有住的地儿了,户头都给她清理干净了。

“你就当是我欠你的,一路你走吧。”龅牙拿捏了半天,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走,不要回永和,不要留在这里。

一路扬着一边的眉头:“我走去哪里?永和是我的家,我丢掉的那些东西我得全部都找回来,你知道我这个人,其他的都没有,就烂命一条,我的人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

龅牙很想骂她,是不是傻?

跟着你出来混,吃香喝辣的那些人早就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了,你以为他们真的愿意替你挨刀子?当时也许只是脑子一热而已,你现在下去问问他们,是不是还会做这样的决定?你脑子坏掉了,在这里讲义气,你拿什么和一哥拼?

还被玩的不够惨?

点了一根烟,她抽的很洒脱。

“我们之间也不存在这种情意,你这个钱”霍一路叼着烟,将包又推了回去,钱是个好东西,她想要钱,也需要钱,但不会要眼前人的钱,她可不敢忘记龅牙当初是怎么害她的,一秒都不敢忘,她好不容易从炼狱挣扎了出来,记性没这么差,帮过她的人她能记一辈子,害过她的人,也能记上一辈子,不巧龅牙就是后者。

心里凉凉的想着,别他妈的打着爱我的旗号,这样的阴我,这叫以爱之名吗?

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打着爱你的旗号,然后搞死你?

单手夹着烟,借助手杖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吃力,“请吧。”

龅牙知道她还在记恨那件事,可他当时不这样做,霍一路的命就没了。

“你不要和一哥过不去,永和比你想的还要复杂一些,当初如果不是他正巧进去,你也根本不可能”光是凭借这点,他就可以怀疑你到死,霍一路的命看起来似乎格外的好,你看她跟着的老大一个挨一个的出事,那能说明什么问题?说明她有问题,说她命好吧,现在命又差的很。

“请你离开。”

龅牙带着自己的钱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的,王嘉尔还是有点担心,她不是霍一路,这要是半夜有人来砍她们怎么办啊?

自己偷偷想了好半天了,她觉得江北是跑了,你看都没和她们回来,明知道她们回永和就一定会有麻烦,可是现在他人呢?

看看霍一路。

“偷看我做什么,有话就说。”她就不喜欢王嘉尔这点,有屁不能放就非要憋着,有病!

“路姐,没什么。”王嘉尔跑了,她说什么路姐也不会听,而且她现在说江北不好,似乎有点挑拨离间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她觉得自己的话还是少点的为好,现在形势已经是这样的艰难了,让路姐有点指望也很好。

回了里面去做饭,霍一路缓缓拐到屋子里,下午院子里就乱哄哄的,有人来收保护费了。

王嘉尔想让对方小点声,她认得眼前的人,以前在霍一路的身边瞧见过,是个不太出名的,钱她给还不行吗?

“里面有人在睡觉,要多少钱我给你们。”

她手上端着饭锅出来的,刚准备下锅就听见外面闹,马上就跑了出来,王嘉尔这方面反应很快,叫人收保护费收到霍一路的脑袋上了,这不是讽刺她吗?

“少他妈的废话。”

既然他们肯来这里,就不是为了保护费,故意过来刁难霍一路的,听说她现在走路瘸瘸拐拐的,哎呦,过去永和的扛把子一路姐,怎么现在这么惨了?需不需要他们来帮点忙?

“叫里面睡觉的那个滚出来”

霍一路的那个酒吧,他在里面卖了点无伤大雅的东西,结果一路姐就非要给他难看,他跟着霍一路根本混不出头,他就怀疑是霍一路还记得那件事情,等霍一路一倒马上就投了一哥这边,道理很简单,谁强跟谁,就是他故意过来难为大黄奶奶的,为什么不难为?

大黄活着的时候对着他说出手就出手,说打就打,他也是个人来着,有没有考虑过他的面子问题?

你路姐今天不行了,我来落井下石来了。

“我这里有钱”王嘉尔将自己的钱都掏了出来。

霍一路出来的时候就见几个人调戏王嘉尔呢,这是当她死了?她还没死绝呢。

拿着刀出来的,眼前的人一脸不屑:“路姐,怎么你一个人要砍死我们全部啊?”

怕你?

“那你就试试看,我命硬还是你命硬。”

“大姐”王嘉尔觉得自己又拖了后腿,这帮人都是不要命的。

不,王嘉尔想的有些偏差,越是烂的人不见得就越是不要命的,霍一路这种是奇葩,霍一路出手狠那是出了名的,真的几个男人对着她,她不怕死,可眼前的这些人怕死,胜负就分出来了。

按照她的话说,她有什么可怕的?

老子毛都剩一根,我怕死啊?

活着只会比死更加难,死了就解脱了,全部都没困难了。

一把刀关在桌子上,眼前的几个人阴狠狠看着霍一路,别以为玩玩刀就怕了你。

“路姐,现在永和已经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你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永和的人是怎么说你的?是你坑了他们的钱啊”他们就不还钱,那些人敢把他们怎么样?

“赶紧滚。”

眼前的人一拳挥了过来,他今天是带人给霍一路难看来的,这样走,自己多没面子?

可霍一路只是淡淡的笑着,叼着烟,她那个破拐杖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就看见尖利的部分,用腿将人压住然后举起来直接扎进去,马上溅血,溅了一手,旁边的人叫着,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喷血场景。

眼前的几个人都吓懵了,他们打着一哥的旗号,那些做生意的谁敢得罪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啊,真正的火拼干架他们也没参加过,就是偶尔听说,现在见霍一路这完全眼睛都不带眨的,那是刀子吗?

脸上都是血啊,她还在笑。

他妈的,这是人吗?

能跑当然跑了。

她拔出来自己的拐杖,又是拐杖了,腿脚依旧不利索,她当然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去了,想要报复她的人多了去了,别着急,这笔账我们慢慢清算,不会少了你们的。

王嘉尔眼珠子瞪大,然后笔直躺了下去,豁出来豁出来一个洞

血洞。

血的味道,她用手擦着自己的脸,她不喜欢自己的脸上溅上血,可没有办法,该来的总会来,以为她现在不行了?

那人叫的和杀猪一样,他过去都是用言语吓唬吓唬人,哪里有霍一路这样的,直接就上刀子,还是看不见的刀子,疼的牙都要咬碎了,可还得站起来拖着腿跑,他不跑他相信自己就活不了。

托着手臂向外跑,飞快的跑着,一地滴滴答答的血,霍一路老子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路拿着抹布擦着自己的拐杖,这是个好东西,她就说她回来不会一片平静的,会有人着急有动作的,被她说中了。

“大黄、阿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跟了大姐一场,大姐不会就这样让你们结束的,欠你们的,我会通通都替你们讨回来。

090 套路反套路

“大姐”王嘉尔睁眼睛了。

“醒了?”霍一路并没有很在意她,她现在腿脚也不是那么利索,就算是利索也不会利索在这里,人倒了就只能地上躺着了,反正天气也不会很冷,就当是乘凉了,总会醒的,年轻人吃吃苦不错。

王嘉尔看着霍一路的这张脸,她实在不是很好懂霍一路的选择,永和已经翻天了,出了很多的事情,也死了很多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躺下,其实大姐没有必要走这条路,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好好的生活,比如说阳城,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个脏窝里呢?

“我知道我看事情的能力并不高,可是大姐,这样的生活就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总说活着比什么都强。”

霍一路正在浇花,手上拿着漏壶,那个水顺着漏洞里洒出来,花被淋湿哗啦啦的水兜头临下,这个夏天就它最幸福,隔几天就有人来浇它,也属它命最硬,给点水就能活,不给水也不会死绝了,干枯了那么久回来浇点水又活,便宜货嘛。

不娇气,好养。

“嗯,继续说。”她眯着眼睛看着花叶上,早上看见那上面似乎有虫子,她又不是专业的花匠干脆就一剪刀下去,它好自己也好。

王嘉尔就是觉得女人就该有女人的生活,“其实男人也不必看的那样的重,人心都是善变的,他就是不回来也没什么失望的,我们有手有脚啊,出去找份工作不难,不能过人上人的日子,可能满足吃饱穿暖,这样活着不是也挺好的,没性命之忧,这一次捡到的运气,下一次”

“嗯嗯,醒了就去做饭吧。”霍一路吩咐她。

王嘉尔回答:“好。”

转身进了屋子里才发觉大姐也没有给自己回应,不过随便吧,她脑子笨,她这样活着也没好到哪里去,还是去做饭吧,抓起来盆卖力去工作。

霍一路在等人,在等一个重要的人,收了壶。

师爷知道她回来了,可自己实在不太方便去见她,怎么见面?他现在这样算不算是背叛?可人有些时候活着就是为了活着,谁给他钱,谁有本事他就跟着谁,虽然不仗义可这也是现实,为了活命大家都很努力,现在永和已经乱到不能再乱,那些烂仔拼了命的找出来各种名堂压榨。

他也知道霍一路的个性,肯定就不会这样的放过他,不过现在的路姐不是过去的路姐了,当时出事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是出了事情以后才清楚的,虽然行为不够地道,但他没有插刀,他觉得这就是最大的义气,他和阿帆他们比不了,他是靠嘴吃饭的,没有一身打不断的骨头,他的骨头很脆,稍稍的一下过来就直接断了,不想自己以后都靠看跌打损伤过日子。

一哥现在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让他知道,可这就是命,自己所选择的命运。

师爷进了门,准备去开第二道,后面声音飘了过来:“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他太清楚,太知道是谁了,也没打算跑,也没打算做抵抗,而是放弃开门,转身看向墙边,果然人在墙上坐着呢,和过去一样,语气娇蛮像是他们从未出过任何的事情,可师爷太清楚,出了很多的事情。

“路姐。”他叫她路姐。

霍一路跳了下来,动作不是那么利索,她现在有伤嘛,那些都是庸医,需要时间养,她哪里有时间,哼。

“没地吃饭,想你请我吃顿饭。”

师爷摇着头,没地吃饭不过就是一种借口:“好,路姐想去哪里吃?”

“出去吃?”

师爷和霍一路找了一家店,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人来人往的床前,有心人想要看就能看见,师爷为她倒着茶,霍一路看着眼前的杯子端起来直接倒在地上,示意他继续。

一杯两杯全部都倒在了地上,第三杯她才入口,师爷的脸色也没有变过,从倒第一杯的时候他有的只是坦然,似乎能理解霍一路这样做的目的,壶放在桌面上看向霍一路。

“路姐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你知道的,我前一阵子比较惨,被扔到了不知名的沟里,能吃饱就是万幸了,还吃什么。”她不是说给师爷听的,只是有些感慨,你看世事变化的多快,前一秒她还在疯狂享受金钱所带来的刺激,后一秒她就毛都没有剩一根。

师爷叫来伙计,点了一些,按照她过去的口味点的,两个人不谈过去,只谈现在。

师爷能给她的消息就是眼前永和的现状,她在的时候讲的是她的规矩,后来她不在讲的自然就是别人的规矩,一哥的生意铺的那么大,哪里有可能所有的地方都罩到?永和也不过就是他嘴里的一小口肉而已,他真正的生意师爷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一哥没有震慑,下面的小弟现在乱的很,倒霉的只能算是那些做生意的,干不过就只能听话。

人性这个东西有些时候所包含的万象很有意思,当有人跳出来会讲两句,大家觉得他说的都对,可惜没有后援,因为一旦站出来就意味着将自己暴露,然后这个靶子你只需要干掉,就算是不干掉,想办法让他不得好,其他的那些人还可以有想法吗?那些人只会考虑切身的利益,背后见你真的倒了下去也会吐一口,那就是傻。

枪打出头鸟,谁不知道这个道理?偏偏显出来你了,你倒下就是活该嘛。

“路姐,如果你想拿回永和,太难。”师爷压低声音,太难了,一哥一直对你就没有放弃过怀疑。

“难?哪件事不难,我不都做了。”

霍一路动着筷子,她的胃口不是很好,嗯,身体伤了一段,吞饭的能力都差了一些。

师爷欲言又止,他不能再说了,这是别人的路。

吃过饭她一拐一拐的回到家,走到家门口就见到了江北,他在等她回家,和在山上的时候一样,很多时候江北就是站在外面,你也搞不清他到底是要做什么,他是不会用嘴巴告诉你的,他是在等你回家,他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至少能看到一个人。

“回来了。”

江北点头:“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她不问是去哪里,而是直接跟着他走。

江北带着她回了阳城,回了家,这个别人的家,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家,佣人没有马上开门让他进来,而是要回去请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