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压着心底的那点不快,慈和地笑问道:“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你有何事要外出?有什么事你就交给大郎,让大郎帮你去做。”

“老太太有所不知,我们这些身份的人是不能平白无故入京的,现在我不告而入,必须要到锦衣卫去报备。”林江月不急不缓地说道。

锦衣卫一出,谁与争锋。

当下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吱声,林江月见状又追问了一句:“既然老太太体恤江月人生地陌,就让琅大哥陪着去吧。”

老太太还没说话呢,袁氏就急忙开口道:“阿琅没见过什么世面,哪能陪林姑娘去那种矜贵地方?还是让老太爷派人送去吧。”

林江月感激地看着袁氏道:“还是二太太想得周到。”

袁氏登时气得无话可说。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就出去了。”林江月起身向各位长辈告了礼,缓缓离去,规矩分毫不差,只是姿态那样令人气愤。

“老太太,”焦氏忍不住道,“这样教养不到的姑娘,不管哪家都不愿意娶吧?真要嫁到我们顾家来,以后惹出什么笑话来……”

“闭嘴!”老太太突然怒道。

焦氏顿时噤若寒蝉,袁氏和钟氏也吓了一跳,纷纷坐直了身子,不敢乱动。

“你们懂什么!”老太太余怒未消道,“你们身为顾家的一份子,享受着顾家给你们的庇佑,要你们为顾家付出时却推三推四,你们想得倒好!”

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谁受得住?焦氏当即表示不敢了,老太太冷哼一声,让她们都退了。

林江月直接去找了顾之铭说了要去锦衣卫的事,顾之铭对这个规矩也是知道的,直接将加盖有他印鉴的证明信交给林江月,然后吩咐大管事送林江月去,林江月知道这是不放心她的意思,也没拒绝,毕竟这是去锦衣卫,一句话说不好就有可能掉脑袋的地方。

大管事吩咐小厮去安排车马,林江月便说让自己的车夫跟着去,认认路,以后出门就不必再麻烦其他人了,这点小事他当下就答应了。

历史上的锦衣卫是一个复杂的部门,皇帝的仪仗队、保镖、情报分子,京城城管,出租车,科举监考员等等,到了大安朝这里,锦衣卫下设镇抚司负责诏狱审讯,招抚司管辖江湖帮派事务,功能相当于传说中的“六扇门”。

招抚司坐落正阳门边上,大门敞开着,门庭冷落,安静之中带着一丝令人生畏的冰冷,跟不远处熙攘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林江月深呼吸,打起精神,率先走过去。

“来者何人!”守门的士兵喝道。

林江月没动,平香上前递上凌霄阁的镖符,对士兵说了来意,要求见一下当值的长官,士兵仔细看了镖符,又看了他们几眼,才转身带他们进去。

士兵将他们带到了一个偏厅,里面坐着一个穿着圆领甲,腰间佩戴着绣春刀的三十岁上下留着一字胡的男人,士兵将镖符呈送到对方手中便退下了,男人冷眼看了看镖符一眼,哼道:“你们凌霄阁好大胆子,竟敢无令入京,该当何罪!”

林江月刚想说话,旁边的顾大管事上前一步,拱手道:“罗总旗请勿怪罪。”

“你又是何人?”罗知金面无表情道。

“小人乃是威远伯府二房的管事。”大管事不卑不亢道,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罗知金狐疑地看了林江月一眼,接了过去。

罗知金将信看完,又从身后的架子拿出一本册子来翻阅,随后看向林江月问道:“你入京只是为了婚配而来?你师父跟顾少詹事既有此旧约,你凌霄阁阁主林江灵想必也会知道,为何你手上没有她的掌门印鉴?”

林江月行了一个拱手礼,道:“回总旗的话,此乃小女来此的第二要事,只是此事涉及到贵司的机密,小女不知当说不当说。”

罗知金立刻扫了顾大管事一眼,沉吟片刻,便让大管事退下,大管事面带犹豫,林江月直接就让平香陪着他一起出去了。

“现在无关紧要的人走了,你可以说了。”罗知金面色微沉,锦衣卫下设镇抚、招抚二司,镇抚司直接负责陛下钦定的案件,可谓权势涛天,而对比之下,招抚司虽然管着偌大的江湖,可却比不得隔壁镇抚司,永远低人一头,同是总旗,镇抚司的总旗比他不知威风多少倍,罗知金总是想着调职到镇抚司,不想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因而对江湖人总是带着几分不耐。

“七个月前,敝阁阁主接贵司信令,上京办事,两个月后便失去了消息。”林江月缓缓地说道,“而我们凌霄阁在京中的驿点也没有半分消息传回,若是其他人,我们自不会冒犯王法,只是师姐乃是我们一阁之主,身份贵重,还望罗总旗帮小女查一下,看我师姐究竟奉哪位上官之命去做了何事,人在何处。”

罗知金眉头一皱,既然是奉命入京的,自然是上头长官的事,那可不是他能插手的,而且凌霄阁不过是一个二流门派,又不是无相门这样的大门派,阁主失踪了就失踪,无关紧要,便敷衍道:“既然是奉了上命,你就耐心候着吧。”

林江月早料到会这样,低眉顺眼地从袖中摸出一块黄澄澄的玉佩来,默默地搁在了案首,罗知金面色一变,抬眼盯着林江月,可林江月却很识相地垂着眼帘没看他。

罗知金见对方不过金钗之年,送礼就这样熟练,心中对江湖之人的厌恶更愈一分,他沉默办啥,伸手覆在玉佩上,离手时案桌那一角已经空无一物。

“你在此处等着。”罗知金抛下一句,转身离开。

林江月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罗知金才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厚厚的册子,摔在案桌上,道:“二月下旬招抚司飞鸽传书西南各派首领入京,三月二十八林江月入京,四月二十一离京,上面都有她应到散到的亲笔落款。”

林江月凝眉翻看,果然看到林江月的亲笔签名,她略微一想,便道:“不知道师姐入京原因为何?”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罗知金说道,“四川行都司彝人暴动,镇抚司生擒其首领,押送入京,圣上不欲激化彝人,便命招抚司召唤西南门派掌门入京商议镇压西南之事。”

林江月还要再问,罗知金直接把一块令牌丢过来,不耐道:“你问的我已告诉你了,招抚司可不是你寻人的地方,别耽误我的时间,拿着这令牌,到外面录记一下情况就可以滚了。”

林江月抿抿嘴,看了罗知金一眼,转身离开。

什么玩意儿?还以为京城是他们西南那穷乡僻壤呢,竟然敢给他摆脸色,这么不识进退,迟早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罗知金心里暗哼,四下看了看没人,便拿出袖中那新得的宝贝细细摩挲。

林江月拿着令牌找了当值的校尉作入京登录,校尉仔细询问她的门派、武功招法、武器等情况,林江月见对方并不如罗知金一般倨傲,便主动问了一句:“不知大人尊姓大名?”

“大名不敢当,在下施东升。”

“旭日东升,否极泰来,真是好名字。”林江月笑道,“施校尉是京城人么?我们几个刚从西南过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京城有哪些地方适合出去逛一逛的?”

施东升意外地看了林江月一眼,道:“我虽是京中人士,但适合姑娘家出行的地方,我还真了解不多。”

“倒不限于姑娘家,因阁中也有数位兄弟一起同来。”

施东升沉吟片刻,说了几个地方,还仔细说了这其中的妙处,但大约是顾忌着林江月的年龄,所说的地方都是老少皆宜的地方,并无顾大管事忧虑的那几处销金窟。

“姑娘,记好了。”平香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将册子递过来,林江月接过仔细一看,点点头,合上册子,双手递到施东升面前,道:“今日多得施校尉的提点,小女在此多谢了,施校尉宽厚仁德,一视同仁,令小女好生敬佩。”

“不敢当,不敢当。”施东升被林江月突如其来的恭维弄得有些惶恐。

林江月笑笑,拍了怕手中的册子,道:“希望日后能跟施校尉交上朋友。”

施东升愣愣地看着林江月三人款款离去,半晌翻开林江月递过来的册子,内中不知道何时夹放了一张大通钱庄的银票,他淡然地将银票迅速塞到怀中。

出了门,大管事马上问起林江月先前跟罗知金单独说了什么,林江月挑眉,问道:“大管事,我告诉您是没问题的,可您确定您要打听招抚司的机密?”

一句话中的三个“您”,直把大管事说得冷汗淋淋。

“行了,这件事我会跟你们家伯爷商量的。”林江月冷冷地说道,然后转头看向正阳门,一言不发。

大管事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一行铁骑超尘逐电而来,为首之人面容冷峻,身着暗黄盔甲,身后是十数红衣缇骑,浩浩荡荡,令人生畏。

为首之人双目如电般往这边看了一眼,大管事不禁缩了缩,林江月却毫不知觉一般问道:“那是谁?”

“镇抚司镇抚万荃荆。”大管事小心翼翼道。

镇抚司镇抚……林江月垂下眸子,回头问平香:“刚才都记下来了吗?”

“全都记下来了。”平香点头道。

那就好,林江月抬眸看了招抚司的牌匾一眼,回头上了马车,既然罗知金不肯告诉她实情,那她就去找知道实情的人问一问,平香有一个过目不忘的本领,她刚才故意引开施东升的注意,制造机会让平香在登录时翻到林江灵入京的那部分,将同期入京的武林人士都记下来,她就不信从这些人口中问不到一点线索。

第十七回 ...

林江月正要上车,后面传来好大一阵动静,回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锦衣少年被两个士兵从镇抚司架出来,男子一边反抗一边嚷嚷道:“放开我!我要见我姐夫!姐夫!”

士兵将人丢出来后就走了,留下锦衣少年气急败坏地干跺脚,林江月和平香正看着热闹呢,顾大管家凑过来小声地说道:“姑娘,我们赶紧回去吧。”话音未落,那个少年就看过来了,一脸惊喜道:“这不是顾家的大管事吗?”

大管家心中暗叫糟糕,然后堆起笑容来:“赵公子,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你。”

“我是来找我姐夫的,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锦衣少年说着看向林江月和平香,凝眉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指着平香道,“我记起了,是你!在直隶码头救了我的命。”

“您认错人了。”平香古井无波道。

直隶码头?林江月想起来了,当时的确有两个地痞推倒一个人撞上顾宗琅想讹诈,结果被沉香提剑赶跑了,而那个倒霉的当工具的人,因为当时半昏迷着,林江月没留心,不知道顾之铭是怎么处理的,现在看来,多半是一起带回京城来了。

“不是你吗?我记得分明是穿这套衣服的。”少年摸了摸脑袋,随即又像摸到痛处一般呲牙咧嘴,然后道,“算了,你们来镇抚司找人办事的?想办什么事?说来听听,这镇抚司可是我的地盘,刚才领头进去的人看到没?那可是我的姐夫,今天他事忙,不给我打扰,平时谁敢拦我?”

她刚想打万荃荆的主意,万荃荆的内弟就自动凑过来说要帮忙,会有这么巧的事吗?林江月仔细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只见他桃花媚眼,高鼻薄唇,五官精致,只可惜相由心生,偏多了几分流气,硬生生拉低了整张脸的颜值,而脸上尚未消散的瘀点也让这份流气更加具体,就在她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过来,同时还对她抛了一下媚眼,这可是很轻佻的动作。

林江月一笑置之。

对方似乎没料到林江月会如此反应,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道:“我叫郑準,排行九,不知姑娘芳名?”

“双木林,家中排行第二,公子可称呼我为林二。”林江月笑道,“这是我的丫鬟,平香,幸会了。”

郑準想要套近乎,林江月对此人抱有很大戒心,不想与其周旋,便直接告辞,郑準还欲同车前往顾家拜访,被大管事婉言拦下了,只能遗憾地说改日再过府拜访。

回去的路上,林江月掀开帘子,向大管事打听那个郑準的来历,大管事如实告知,那郑準是太祖十二子宋王的子孙,大安朝的爵位只有开国二王三公是世袭罔替,其余都是普通世袭,爵位传到他祖父已经是最低的奉国将军,到他爹这一辈已经没有爵位了,虽然是皇族,可到他这儿却与平民无异,可他命好,同胞亲姐嫁给了万荃荆。

万荃荆只用了十年的功夫就从一个无品级的校尉爬到了从四品的镇抚使,而镇抚使是直接听命皇帝的,含金量不知比同级别的要高出多少,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万荃荆掌管着锦衣卫镇抚司,炙手可热,郑準自小就跟着胞姐,娇生惯养,被有求于万荃荆的人奉承得不知东南西北,吃喝玩乐,赛鸡斗狗,成了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前段时间万太太给他订了一门亲事,结果他竟然趁着人家姑娘去庙里上香时带了几个帮闲去捉弄,弄得人家姑娘闹着要上吊,姑娘家直接来找万荃荆算账,万荃荆气得不了,要捉他吊起来打,结果被万太太拦住了,人也跑了。

“没想到是跑到了直隶,被人盯上了,抢了银子不说,还被打了一顿,后来若不是遇到了我们,指不定还要落到什么田地呢。”大管事唏嘘道。

林江月挑眉:“等那万镇抚使知道了内情,得备下厚礼过来道谢才行。”

“道谢就不必了,只求那位爷别再来咱们家就好了。”大管事心有余悸。

平香想到先前郑準看向姑娘的眼光,心里有些不舒服,嘀咕道:“真是白废了这么好的名字。”

可林江月心里却隐约有一种感觉,日后还要再遇到这个郑九,只是不知道是福是祸。

回到了顾家,林江月先去见了顾之铭,给他看了自己拿到的通行令,顾之铭心里的那点担心终于落地了,随后道:“明日你跟着过东府那边请安吧,正好把婚事一事商量一下。”

“是。”林江月点头。

顾之铭见她入京后虽然称不上温顺恭谦,但已不若先前在鄱阳粗蛮无礼,更加肯定顾宗琅那番“姐妹翻脸”的猜测,心中的忌惮顿时又少了不少。

林江月猜不到为什么顾之铭对她态度好了一点,她先去外院找了林星河,将今日的事简要说了一遍,然后让他这几日让听涛和大元多出去转转,留心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林星河应下了,然后问道:“明日就要去伯府那边,姑娘定下了人选了吗?”

“人都没看清,怎么定。”林江月回忆这种昨天看到的那两个半大的少年,皱眉道,“你跟我说说,那两个人怎么样。”

林星河初来乍到,又如何得知?也只能将自己知道的告诉林江月,顾之铭这一房适龄的未订亲的就只有二儿子的两个孙子,大的叫顾宗瑾,十六岁,秀才之身,现在在国子监上学,准备下次科举要下场考乡试,小的叫顾宗珵,十五岁,读书一般,目前在通州茂林书院读书。

“大房那边呢?没合适的?”林江月问道。

“有一个顾宗玦,也是16岁,也在国子监上学,但听说现在已经在议亲了。”林星河小声道。

“议亲?”林江月哼笑,“我都还没挑呢,就敢议亲?太不把我林江月放在眼里了吧。”

“听说早两年就有这个意思了。”

“谈的是哪家的姑娘?”

“据说是东阁大学士李相年的孙女。”

“怪不得。”林江月幽幽道,“势比人大,我们凌霄阁比不上大学士是自然的。”

“姑娘,不必如此介意。”林星河宽慰道。

“我不是介意,我只是不习惯吃别人吃剩下的。”林江月一脸厌恶道,然后提了张三的事,随后才回了内院。

大管事把去锦衣卫的事都禀告了顾之铭,顾之铭皱眉沉吟,大管事打量着顾之铭的脸色,又小心翼翼道:“郑公子见到林姑娘了。”

“什么!”顾之铭大吃一惊,“两人说上话了吗?那郑九什么神色?”

待得管家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后,顾之铭背着手踱了两圈,果断道:“你马上去东府那边跟大老太爷说,明天把事情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是。”大管家严肃道,立刻转身出去。

顾之铭脸色发沉,虽然他不希望林江月嫁入顾家,可若郑準那家伙看上林江月了,必定闹到万荃荆来提亲,到时候顾家就跟锦衣卫扯上关系,这对顾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必须快到斩乱麻,及早将婚事定下来。

顾之铭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郑準呆呆地看着顾家的马车走远后才转身回到镇抚司门口,这回士兵没再拦他,他直接进去见到了万荃荆,立刻巴巴地笑道:“姐夫。”

“终于舍得回来了?”万荃荆冷笑,“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那我就省心了。”

“姐夫,我知错了,你再打我一顿吧。”郑準立刻红着眼眶跪在万荃荆面前,“可不能赶我走啊,你要赶我走,我还不如就在直隶被人打死不回来算了。”

万荃荆额角一阵跳,虽说现在郑家无爵无位,可到底是皇室血脉,在家罚跪就算了,在这里也敢跪,这不是要他的命是什么?他怒其不争地直接拿起一支笔掷过去,直接砸到郑準的额头上,郑準缩了一下,万荃荆没来由更加恼了,郑準自幼是在万家长大,说是他儿子也不为过,人丢了,他着急,可人回来了,看到那副孬样,气又不打一处来。

郑準惯会看万荃荆脸色,马上爬起来作出一副可怜样:“姐夫,你不知道,我本想到直隶去躲躲,可不曾想刚到直隶就被人抢了……”一番装腔作势,直把万荃荆的面色说暖了。

“顾家?”万荃荆沉吟片刻。

“不是顾家,是个姓林的姑娘让她的丫鬟救的。”郑準强调道,“今天她也来这里了,不过看样子是去招抚司那边的。”

“江湖中人?”万荃荆有些意外,然后斜睨他,“那女侠样貌不错吧?不然你也不会惦记上了。”

“比我姐差远了。”郑準一脸讨好道,“现在只能算是个清秀佳人吧,但是很大方,跟一般家里的姑娘不一样……”

“哼,之前的事还没跟你算清账呢,你别想。”万荃荆板着脸道。

“好姐夫!”郑準巴巴道,“之前那个我真不爱,性子软腻腻的,才吓那么一吓就哭了,多没意思,那个林二就有意思多了,我看她,她还冲着我笑呢,我就喜欢这种大胆的。”

“想都别想!”万荃荆瞪着他,“你给我老实娶马家的姑娘,安分过日子。”

“那我就出家当和尚!”郑準立刻嚷嚷道,“反正我不娶那马家的,哭哭哭,就知道哭,福气都哭没了。”

“婚姻大事哪由得你胡闹!”万荃荆手一挥喝道,“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让你姐等着急了。”

“姐夫!”郑準撒娇道。

“滚蛋!”万荃荆真的怒了,郑準不敢硬拗,只能闷闷不乐地回家了。

万荃荆沉默片刻,想了想,直接去了隔壁的招抚司,招抚司招抚使黎崇鸿正在喝茶,见到他进来,立刻起身,两人寒暄几句,万荃荆就说明了来意,想看看那个让郑準看上的女子究竟何人,黎崇鸿便打发人去问。

罗知金正在欣赏那块古玉,黎崇鸿的卫兵亲自来问话,他心生一惊,赶紧将古玉收起来,带着文册去见黎崇鸿。

黎崇鸿翻看了文册,转手交给万荃荆,万荃荆看了一遍,问道:“你对那女子可有印象?”

镇抚使凶名在外,罗知金见到万荃荆也同在,本就心生惧意,听得万荃荆这么一问,以为自己受贿的事暴露,当即跪下来不打自招道:“大人,我什么都没做啊,只是答了她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收了她好处了?”黎崇鸿拍案惊怒。

“……没有。”罗知金怎敢坦白,死咬着自己只是见小姑娘哀声切切,心生怜悯,一时心软才答应帮了点小忙。

这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纵然是收了好处,司里一贯睁只眼闭只眼,可黎崇鸿和万荃荆是老对头了,现在在万荃荆面前丢了这个脸,黎崇鸿自然不肯轻饶,直接就发落了罗知金。

万荃荆知道黎崇鸿在作戏,也没点破,只是又问了林江月关心之事,黎崇鸿犹豫了片刻,道:“万兄,不是小弟我不给面子,实在是最近上面很关注江湖之事,你还是莫要牵涉其中了吧。”

万荃荆微微诧异:“圣上什么时候对江湖起了兴趣?”

黎崇鸿四下看了看,低下头在万荃荆耳边低声地说道:“不是圣上,是那一位。”

“那一位!”万荃荆神色大动,很快就忍住了,也压低嗓音道,“那一位不是一向不管事的么?”

“你忘了,又要到了新的十八年了。”

万荃荆脱口而出:“寻幽谷!”

“对,寻幽谷十八年一次的开谷历练又要开始了。”黎崇鸿郑重其事道,“这也是招抚司存在的意义。”

“这个寻幽谷真是……贼心不死,当初太、祖就不该姑息养奸。”万荃荆沉声道。

“非礼勿言!”黎崇鸿低喝。

万荃荆顿了顿,又问道:“我说,那一位的尊容你见过吗?你可是他的直系下属。”

黎崇鸿摇头:“从来没见过,我的前任当了三十年的招抚使,也从来不曾见过,何况是我?”

“搞那么神秘。”万荃荆嘀咕道。

“小心隔墙有耳。”黎崇鸿真诚实意道,“万兄,我知道你不会平白无故来查一个小姑娘的事,是不是为了你那小舅子?劝你还是好好管管他了,虽说都是皇家血脉,可同人不同命,万一要犯到那一位的面前……”

万荃荆一脸严肃:“多谢黎兄提点。”

林江月回到抱月楼,春娇和春荷从家里回来当值了,见到她,两人一个过来脱披风,一个过来除首饰。

春娇一边收起披风,一边道:“刚才杨二太太跟前的姐姐送了几套衣裳过来,说是让姑娘明儿去东府穿的。”

“知道了。”林江月答道,“沉香回来了吗?”

“还没见到。”

“对了,平香,昨天我不是让你写一张关系表给我吗?”林江月问道,“你写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