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丝毫不影响赵澜的心情,她拉着傅染坐到圆桌前,“成佑,恭喜你们。”

明成佑目光盯着窗外,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傅染拿起桌上的茶杯,往里倒满水,她双手持平后将茶杯递向赵澜,“妈,您喝茶。”

赵澜激动地应了声,接过茶杯的手指忍不住颤抖,明成佑余光瞅着这一幕,些微有些动容。

赵澜握住傅染的手后,从挎包里拿出个首饰盒。

“妈也没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件也是老玩意了,你不嫌弃的话留着吧。”

赵澜打开首饰盒,是个样式陈旧的金戒指,上头镶了颗绿宝石,应该是早些年流行的,话已至此,傅染也就乖乖拿在手里,“谢谢妈。”

“怎么没让服务员上菜?”坐在边上的明成佑插进来句话。

“我肚子不饿,想到你们结婚的事就高兴,”赵澜说完红润了眼眶,“小染,妈谢谢你。”

“妈。”

赵澜擦拭眼角,起身走向坐在沙发上的明成佑。

她在明成佑对面坐定,男人翘起条腿,视线别开,倒不是真的逃避,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

“成佑,有些话其实我憋在心里一直想说,当年你出生后连一滴奶都没喝到就被云峰抱走,他骗我说是肺炎,我没想到…”赵澜叹口气,现在明云峰已死,再多怨言也只能变成一句无奈,“我要是早知道的话,情愿把你留在我身边,再好的前程也不如陪伴来得重要。对我们上一辈人来说,伤害最大的还是你和明铮。”

明成佑目光总算直视她,眼见赵澜这段日子来的消瘦,他看得有些出神,傅染从椅子上起身后走来,明成佑拉住她的手,“走吧。”

赵澜跟着走过两步,“成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现在有小染和孩子在,你更加不能放弃。”

明成佑牵住傅染的手走出包厢,另一手带上包厢门。

忙着给其他客人上菜的服务员匆忙经过。

明成佑随手指指身后包厢,“给这边上菜。”

“是。”

傅染挽住明成佑的手臂走出酒店,街头阳光正好,男人脸上的阴霾也因此而被冲刷干净,“傅染,我们去佑染岛住几天吧,就当度蜜月。”

“还是待在家吧。”

明成佑单手遮在额前,感觉到惬意,“你放心,我的身子吃得消,连婚礼都没有总不能连个蜜月都不给你。”

傅染拉下明成佑的手,“让我回去收拾下。”

“不用,”明成佑任由煦暖阳光跳跃在脸上,“那儿什么都不缺,去个人就成,再说我想清净下,别让家里人知道。”

傅染被明成佑带上车。

“怎么不等司机?”

“我们甩掉他。”明成佑发动引擎,傅染手掌撑起下颔望向窗外,本该是欢庆喜乐的日子,心里却沉甸甸难受,本该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她这会却要时刻担心明成佑的身体。傅染举起手掌,让刺眼的阳光透过戒指的金色照拂在脸上,本该依偎在爸妈身前撒娇,说着我不舍得嫁,这会却连跟妈妈说几句话都得不到回应。

明成佑握住她的手,“想什么呢?”

“想我妈了。”

他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几分。

傅染目光看着不断退后的景物,看着熟悉的地标一个个远去,她侧过头,“我们去哪?”

“去岛上。”

“现在?”

他倒是说走就走,一点没给她准备的机会。

“心动就要行动。”明成佑踩了油门,傅染赶紧开口,“慢点!”

车子来到码头,明家的游艇侯在那,明成佑却绕着特意去租了一艘,说是要避世几天。

傅染站在甲板上,风有些大,明成佑取来件衣服给她披上,“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还好。”傅染身子偎进男人怀里,海面被照射出来的波光粼粼闪的人有些睁不开眼,她眯起眸子,头枕在明成佑肩头。

远远的,能看见属于他们两人的岛。

绿色葱葱,眼睛看着便能体会到恬静,靠岸后,明成佑拉着傅染走上去,踩脚踏车是不可能了,只能坐着观光车一路来到他们上次住过的别墅。

到了岛上避开喧嚣,感觉生活处于一种极慢的节奏,傅染站在阳台眺望向远处,明成佑到了卧室后便打开电脑,抬起头看到傅染张开双臂,他推开椅子起身后来到傅染身后。

两手顺着傅染的腰线紧拥住,她维持着方才的姿势。

“怎么最近总喜欢跟鸟有关的东西?”

傅染别过头瞪他眼,“心术不正。”

明成佑扬起笑来,厚着脸皮偏又一副无辜的样子,“你这动作不就像是鸟吗,自个心术不正还说别人。”

傅染放下手臂,人往后仰看着远处,“好舒服。”

明成佑没给她多少时间徜徉,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屋内,他把傅染拉坐到腿上坐在电脑跟前,视线落到她小腹上,“去穿防辐射服。”

“出来太匆忙哪里顾得上收拾衣服。”

“衣橱里有,准备了几件,你挑件喜欢的换上。”

傅染起身走到更衣室,拉开衣橱果然看到成排的衣物摆在那,她随便挑了件套到身上。

明成佑朝她伸出手,她走过去,右手自然地放进她掌心内。

傅染坐到男人腿上,看到他手指熟练地敲过键盘,“傅染,我现在跟你讲讲MR的经营状况,包括涉及领域及运行方式。”

傅染手掌按向电脑屏幕,“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傅染,我今后如果把MR交到你手里,你能接得住吗?”

她面露惊愕,“成佑,我不懂得管理公司,更加没有必要去接手MR。”

明成佑同她的左手十指交扣,握住后又紧紧用力,“痛吗?”

傅染点点头。

“以后的路不会好走的,别人欺负到你头上,就像这样捏着你的手让你一挣扎就如同骨头要断裂似的疼,傅染,你甘心吗?”

“可我还有你。”

明成佑脸凑过去,语气随之软下,“我们再走到一起,就是因为知道时日不多了,傅染,既然要面对就别逃避了吧,我要走是迟早的事,韩隽这人信得过,我会让他今后跟着你,公司很多事他也能代为处理,遇到决策上的事情你别犹豫,宁愿做错也不要后悔。”

傅染认真地听着,眉宇间藏匿担忧和隐约的不安,“可我学的不是这个专业。”

“放心吧,”明成佑神色淡然,指着电脑屏幕,“专业大多也是瞎学,你用不着懂太多技术上的玩意,我教你几天,就怕你身体吃不消。”

傅染手掌抚向腹部,另一手搂着明成佑的脖颈,“过了四个月后就好多了,成佑,哪怕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会竭尽全力替你撑着公司,但我总要等到你回来的这天,所以,不管到了哪你都记得要回来。”

明成佑抿紧唇没有说话,只是搂着傅染的手臂越发用力收紧。

两人在佑染岛逗留了好几天,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对着同一台电脑,牵手出去吃饭,有时候明成佑会把电脑带到书店,日子过得惬意而充实,尽管MR的事对傅染来说繁芜到难以驾驭。但累的时候抬起头看到陪在身边的男人,也就不觉得有多累。

李韵苓一直打明成佑的电话打不通,傅染却不能跟明成佑那样置之不理,接了电话告诉李韵苓他们在度蜜月,免不了招来顿念叨,傅染耐心地听着,挂完电话后看到倚在栏杆前的男人。

明成佑目光眺望至远处,显然也能猜到李韵苓说些什么,“不是让你别接电话么?”

“我们这样不声不响离开,家里肯定急坏了。”

明成佑将她搂到跟前,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地方,“将来在那建个游乐场肯定很好。”

傅染让明成佑的双手贴到自己腹部,他忽然惊奇地喊了声,“他是不是踢到我了?”

其实这个时间段,孩子并不在动,傅染却点点头,“他说你摸着他的小脑袋,他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

“那要摸什么?那地方长出来了吗?”

“…”

“长,长了吧。”

能别把这种话说得这么顺口吗?

再平静的地方,也还是要离开,回去面对。

出海回到码头,明成佑驱车离开,属于市区特有的喧嚣也很快送入耳中。

两人说着话,冷不丁一抹人影忽然从绿化带冲出来,明成佑猛地踩住刹车,但车头似乎还是撞到了人,砰地一声还能见到对方倒地的身影。

傅染双手紧勒住安全带,惊慌失措道,“撞到人了?”

“别怕!”明成佑神色凛冽,推开车门后下去,“我去看看。”

他高大的身影绕过车头,被撞的是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明成佑弯腰伸出手轻拍下对方肩膀,“你没事吧?”

男人却迅速地撑起身,与此同时,一把硬梆梆的东西抵在明成佑腰际。

138她是明太太,唯一的

傅染看不到车窗外的情景,半晌却不见两人起身,她着急地推开车门跟着走下去。

这时,她看到明成佑慢慢站起身来,一同出现在眼中的还有那名被撞的男人。

她心头一松,刚要开口。

却发现两人的神色很不对劲。

明成佑慢慢走到傅染身侧,手臂搂住她腰际,“不能马上回去了。”

“有事吗?”目光触及到男人手里的东西,傅染敛起眸内的震惊,握住明成佑手腕的指尖却泄露出紧张。

“一起走一趟吧。”男人出声,目光望向停在不远处的商务车。

明成佑把车钥匙递给地方,牵起傅染的手往前走。

她小心翼翼迈着脚步,脑袋总想往后看。

明成佑笑道,“小心他擦枪走火。”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一副天塌下来还有别人顶着的样子,傅染坐进后车座内,第一感觉便是,被绑架了。

明成佑重病缠身,眼睛却仍然犀利,他盯着后视镜中的倒影,握紧傅染的手后让她别担心。

车子一路开往不知名的远处,最终停靠在一幢红砖墙的别墅前,看这斑驳应该是有些岁月了。

傅染紧张地挽住明成佑手臂,里面有几人迎上前,其中一人示意傅染别跟进去。

明成佑将她带到院子内的长廊下,“在这等我回来。”

“成佑,我跟你一起进去。”

“放心吧,要出事的话还用到这儿来?”明成佑却满脸笃定的样子,甚至冲站在旁边的人说,“给她倒杯果汁,要新鲜榨起来的那种。”

傅染见状,心也跟着落下去些。

明成佑随后顺走廊去往别墅正屋,傅染心急如焚坐在桌前,没过一会,佣人端着杯果汁过来,果然还像是新鲜榨好的。

傅染越发觉得不对劲,却还是礼貌点头,“谢谢。”

“您怀孕了吧,我拿了育儿杂志过来给您解解闷,”佣人把手里东西递给傅染,“要是有吩咐的话,随时可以叫我。”

傅染这会,却实在不能将绑架二字同这种待遇联系起来。

脚边忽然有异样,傅染往下一瞅,差点尖叫起来。

一条身形壮硕的萨摩犬蜷在桌子底下,下巴几乎要搁到傅染的腿上,她惊魂未定,连要急忙站起来都忘了。

佣人赶紧将萨摩犬牵出去,“对不起,海贝平时就喜欢乱跑,老出来吓人。”

“它叫海贝?”

“汪汪——”

傅染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大的宠物狗,它通体雪白几乎看不到一根杂色的毛发,看来也是名贵血统。

佣人用脚拨了拨萨摩犬,“海贝,出去。”

它却像是癞皮狗一样团着不肯走。

“不好意思,我们少奶奶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出去了,海贝平时就爱粘着他们。”

“没事,让它呆在这吧。”

到底有些发怵,明成佑从屋内出来时,就看到傅染坐在桌前一动不动,神色和身体绷得都很紧,似乎如临大敌的样子。

他大步走过去,眼里猛然看到条白色的萨摩犬。

海贝似乎是想跟傅染示好,蹲在她的椅子旁边一动不动,本身体型就高大,傅染陷在椅背内,眼睛盯着海贝生怕他来个兽性大发。

“成佑。”

看到他过来,她也只是小声地喊了声。

“怎么了被条狗吓成这样?”

明成佑走到傅染身侧,却见海贝猛地站起来,全身雪白毛发如针尖般直竖。

“哼,还懂得分男女。”

傅染目光穿过他望向跟前的别墅,“你没事吧?到底是谁把我们弄这来的?”

“没事。”明成佑拉把椅子坐到桌前,弯腰去逗弄脚边的海贝。

傅染见他不慌不忙,也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便也跟着坐回去。

气氛陷入诡异,看明成佑的样子,闲适自然,倒跟寻常并无不同。

他伸手拍拍海贝的脑袋,“傅染,你猜猜我们值多少钱?”

傅染才落定的心又悬起来,“他们开口了?”

“嗯。”

傅染眼睛瞅了眼四侧,她挨到明成佑身边,“那为什么对我们这样好?”

“因为我们是摇钱树。”

傅染手指紧勾住明成佑的手臂,“他们想要多少?”

明成佑思忖片刻,翻了翻两个手掌,“好像是这个数。”

“什么?”傅染杏目圆睁,“一千万?”

男人用脚点点海贝的脑袋,“你问它,花一千万它肯不肯跟你走。”

与此同时,明家却闹翻了天。

明成佑被绑架的消息一经证实,李韵苓急得是团团转,紧急时刻把明嵘和李则勤都喊到家里来。

“绑架?”李则勤大惊,“怎么会出这种事?”

李韵苓头疼地倚着沙发,两根手指直按住眉心,“跟傅染出去后就有了这档子事,真正是想要我的命。”

明嵘坐到李韵苓身侧,“妈,您别太担心,对方开条件了吗?”

“还能什么条件,无非是想要钱。”

“但凡是钱能解决的事,算不得麻烦。”明嵘松口气,“要多少。”

李韵苓脸色稍变,吐出的数字带着僵硬,“十亿。”

“什么?”明嵘和李则勤俱是大惊。

“对方说不尽快筹钱的话,十个亿就要变成美金。”李韵苓端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两口,“明嵘,你赶紧看看MR账面还有多少钱。”

“妈,公司的钱大多压着一时恐怕拿不回来,”明嵘面有难色,“我尽量吧。”

“不是尽量,是必须!”

“姐,”李则勤坐到李韵苓对面的沙发上,“十个亿,不是小数目,这笔钱一旦拿出去,MR有可能会成为空壳子,以后还靠什么周转?”

“倘若人都不在了还要那公司做什么?”李韵苓语气强硬,心烦气躁,她缓口气后再度开口,“则勤,你也想想办法,明天日落之前必须要筹到钱,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能张扬出去。”

“妈,我现在马上去准备,您不要太担心。”明嵘说完,拿起外套起身大步走去。

李韵苓双手撑着前额,“成佑毕竟是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过去对他的宠爱也不是装出来的,我确实把他当成最亲的孩子,”她叹口气,“怎么他就能变成是赵澜的儿子呢?”

李则勤不以为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海贝被烦得要命,它最恨别人碰它脑袋,瞅着明成佑也不是善茬,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它尾巴一翘,准备走人,不,走狗。

几名男子从屋里出来后径自走向长廊,明成佑慵懒地起身拉住傅染的手,“走吧。”

她紧紧同他的五指交缠,大有誓死相陪到底的决心。

明成佑边往前走,边回过头瞅了眼傅染,目光满含深意。

两人被带到先前的那辆车子前,坐进去后并没有朝来时的方向开,约莫半小时后来到郊区一幢楼房前。

傅染没有多问,跟着明成佑下车。

里外有人看守,单凭他们二人恐怕是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