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怕是有人早动了心思呢!”

“凭他是谁呢,我心里只有你,行不行?”

“看得见的时候,倒像是,看不见的时候,谁吃得准!”

“这是什么道理?”

“你还问我?” 倒像是有一肚子委屈。

我俯身,轻轻吻吻他,“无论何时,心里都只是你。”

“…嗯。” 他脸色这才缓和些,“秋儿,宫里不比别的地方,你自己要当心。虽说德娘娘和两个格格人都和善,可那儿还有很多脚趾头上都长了心眼儿的下人,也都得罪不得。长春宫我不便去,若真有什么事儿,你就找十四弟。”

“他?”

听我这不屑的口气,胤禟笑了,“你可不知道,那长春宫啊,真正可依仗的除了娘娘,那可就是十四爷了!”

“是吗?”

“别看四哥和老十三一样是晨昏定省,可德娘娘最疼的就是十四弟。”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看来这位爷我是不能得罪,心中却突然有个疑问,“胤禟,他怎么老跟你们在一处?他和十三爷不是岁数更相当吗?”

“十四弟打小儿原是和老十三要好的,可自从敏妃娘娘薨了,老十三和两个格格就到了德妃娘娘跟前儿,不知为何,四哥格外地待见老十三,皇阿玛又特意吩咐四哥教导他,从那以后,四哥走哪儿,老十三跟哪儿,整日形影不离,倒把十四弟给落了单儿,这才跟我们到了一处。”

“哦。”难怪,想想十四阿哥那拽拽的样子,我也觉得十三阿哥远比他可爱,如果换了是我,也会更疼十三阿哥吧?

“秋儿,宫里虽严,可你也别怕,我会让琴儿常过去看你。”

“嗯。”

“还有,”嘱咐交代了半天,他似乎还是不放心,“格格们是他老十三的一母胞妹,他见天往怡情殿跑,你少跟他瓜葛!”

“知道了!”天哪,这个小把柄他怕是要捏一辈子了。

“哼,你要敢负了我…”

“负了你怎样?你吃了我不成?”

“嗯?”恶狠狠地样子忽地笑了,“好,这个法子好!”

“切!”

他很安心地又睡在我怀里。

“秋儿,”

“嗯,”

“慕容秋是谁?”

我猛地一怔,天哪…

“嗯?”胤禟追问着。

“是…”

“是你原来的名字?张师傅抱养你之前的?”

我轻轻摇摇头。

“那是谁?”

“是…我说了,你能信吗?”

“当然信。”

“你…”我咬了咬唇,斟酌着该怎样说才不会听起来像疯癫的癔语,“…相不相信有来生?”

他略顿了顿,神情像是认真,又像是茫然,“原是不信的,这次伤了,恍惚着总像看到些从没见过的景儿…心慌,想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喊也喊不出,跑也跑不动…我想,那时我可能是死了,去了另一世…”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要喊的那个名字应该是…应该是慕容秋…”

“嗯??”胤禟费力地坐了起来。

“还是…还是现在的样子,只是,名字叫慕容秋…你…你记住了吗?”

胤禟怔怔地,看得我心发慌,他一定以为自己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一个疯子…

谁知,他一把将我揽进怀中,“我记住了…慕容秋,我记住你了…”

“胤禟…”抱着他,再也止不住泪…

“可我不知道来生我是谁,叫什么名字,所以,还是你等着,我去找你…不过,碰到我之前,你还是不要偷偷出门…若是去,也只去风筝铺子,啊?”

“嗯。”听他认真地许诺着,盘算着,我含着泪用力点点头…

“秋儿,”他轻轻给我擦干净眼泪,“来,我脖子上的坠子,你帮我摘下来。”

“那不是娘娘给你的吗?摘下来做什么?”

看他费力地去拽那个坠子,我赶紧帮他摘了下来。是一块椭圆的福寿玉牌,柔润的光泽,淡淡的绿,单面镂空一个“禟”字。

“戴上。”

“我?”

“这玉坠儿我打小儿就一直戴在身上,从未摘下来过。你戴着,就当是我在。”说着他抬手帮我挂在了脖子上。

“嗯。”

那块带着他体温的玉坠被我放进衣领里,暖暖的。从今后,我脖子上又有了牵挂…

“秋儿,”看我戴上,他凑过来贴在我耳边,低声说,“我,我想…”

“不行!”

“那天夜里你说我若是醒了你就答应的。怎么又不算数了?” 有凭有据,他理直气壮得很。

“啊?你,你听到了?”我双颊飞红,这个坏家伙,那天他到底是真的昏迷还是装的啊?

“耳朵和心都听到了呢。秋儿,我…”

“不行!!” 我一把打开他的手。

“哼,”他很不满意,却也不敢再强求,“等成了亲,我看你还往哪儿躲。” 说着又赖皮赖脸地歪在我怀里。

“呵呵,我就说呢!”

柔情蜜意,满室温馨就被这不协调的一声笑给搅了。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哪位爷到了。

我扶起胤禟安置他靠在床头。十阿哥已经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那一副松垮垮,浪荡荡的样子,不肯好好地落座,斜跨了在榻边的凳子上。

“你俩这蜜里调油似的,生把四哥给吓跑了吧?”

“四哥?”胤禟顿时一头雾水。

“啊,我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从你帐子里出来。”

“小贵子!”

“奴才在!” 小贵子颠颠儿地跑了进来。

“刚才谁来过了?”

“回爷的话,刚四爷来过了。”

“怎么没进来回?”

“原是要回的,可四爷说他今儿还急着有事儿,看看就走。想着平日各位爷来原也不回的,自是不敢驳四爷,就给他了掀帘子,也喊了‘四爷请’,爷您,您没听着吗?”

“呵呵,他哪里顾得听那些个!”十阿哥笑着摆手,“不干你的事,你出去吧。”

听胤禟没有再做声,小贵子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我心里有些懊恼,怎么又是尴尬现在他眼里?

“四哥平日也都是给皇阿玛请了安就过来看看,我还说今儿怎么晚了呢。也是的,既来了,为何不进来。”胤禟笑着说。

“你还好意思问?别人也倒罢了,偏生是四哥!”十阿哥故意拖长了调子,说完就大笑起来。

胤禟也心领会神地随他笑了,“也是。”

我却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笑什么,“这是怎么了?”

“秋儿,你不知道,四哥他是个理佛之人。” 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胤禟说的竟像里面藏了无数个笑点,让他憋得好辛苦。

“理佛之人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笨哪?”十阿哥笑着白了我一眼,“没见过庙里的和尚吗?那一个个,都是断了七情,清了六根,天寒地冻,冰清水冷啊!”

“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哈哈…”某兄弟俩越发乐开了花儿。

看我挑了眉毛,瞪了眼,他们才略略收敛些,胤禟口齿不清地给我解释着,“四哥自幼随孝懿仁皇后参禅礼佛,原本还能见他与兄弟们偶尔嬉闹,谁知皇后归天后,他越发入了境,时至今日,不入凡尘,不解□,竟真真是个清心寡欲的修行人了!”

“哦?是吗?可四爷不也有好几房妻妾吗?”我不能理解有这么多女人的男人竟然还能被称作“清心寡欲” 。

“那都是皇阿玛给他的。”

“他不也都要了吗?” 我知道有指婚这回事,可我也知道除了嫡妻,即便在这个年代,即便在皇族中,也不是非有别的女人不可。

“那是因为他子嗣太少!”十阿哥笑着接话,“皇阿玛也是想给他旺旺人丁,横竖知道哪个都无所谓,所以后来的这个妾,皇阿玛干脆问都没问,直接给他抬到府上去了。”

“哦。”我像是明白地点点头,其实只是想快点打住这个话题。心里别扭地想,现代的男人通常给自己的滥交开脱,说性和爱是可以分开的,而古代男人则有更堂皇的理由:为了自家的子嗣,为了宗室绵延,天晓得他和一个个女人缠绵床榻时是不是还记得这个所谓的初衷。

可十阿哥好容易得了这个笑柄,怎肯放弃,仍是笑着说,“你说他进来看到你们俩这郎情妾意的,还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啊?这会子没准儿在哪儿默诵戒色的佛经呢!”

“你嘴怎么这么缺德?!”这也太刻薄了吧?

“哈哈…”两兄弟捡了大乐儿,笑得不得了。

“哎呀!别笑了!”我使劲捏着胤禟的手。

“秋儿!怎么这么向着四哥?”

“行了,”十阿哥笑着斜了胤禟一眼,“你这醋吃得也邪!”

胤禟也笑了,第一次主动放弃吃醋。

我坐在一边,看他俩继续嘻嘻哈哈地取笑四阿哥,心里的不舒服竟像有些透不过气…

第二十七章 关进城堡里

历时数月的塞外巡幸终于圆满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踏上返京的归途。胤禟身体已经大好,可宜妃仍然不许他骑马随行,给他安排了马车,紧紧随在自己的銮驾后面。这样一来,我们别说见面说话,就是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能够。

已经入秋的午后,依然是闷热,看了会儿书,实在无聊,靠着车窗打起了盹儿。突然觉得喘不过气儿来,嗯?抬手一把打开。

“哈哈…”这样肆无忌惮爽朗的笑,还能有谁。

“你怎么来了?”我坐起身拢拢发,顺便白了一眼这个搅了我的觉,还开心得不得了的家伙。

“看看你做什么呢,就知道睡觉!”

“那还能做什么?无聊死了。”

“要不跟我出去骑马?”

“…不行。”这要是让胤禟知道还了得。

“哼,就怕成他这样!”十三阿哥斜了我一眼。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吟秋,这回去就要进宫了,你都预备好了吗?”

“父亲已经给我预备了讲义和书。”

“不是那个。”

“嗯?”

“进了宫,第一次见几位格格,你就没备些什么给她们?”

“你是说见面礼?”这倒没想到。这算是贿赂还是拍马屁?

“那倒不是,只是她们常年闷在宫里,难得皇阿玛给她们从宫外找了个读书的伴儿,不知怎样盼呢。你若是能再带些新鲜小玩意儿哄哄她们,岂不更好?”

“哦。”说的有道理,这样一来今后也好相处吧?我想了想,“那好,等回去我上街找找看。”

“你又不知道她们喜欢什么。”说着十三阿哥从身后拿出个锦袋,打开来,放了什么在手掌上托到我眼前。

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双只有一寸大小的马靴,挺直的小靴筒上,一双绣了红润润的牡丹,一双绣了粉白的莲,那刺绣精巧得像是活了过来,牡丹的艳,莲的洁,摇摇曳曳,婉婉转转,托在手中,仿佛嗅到了那清香,仿佛触到了那娇嫩,让人不禁赞叹。

“姑娘,这绣真是太妙了!”

“这是给谁的?” 我也欣喜不已。

“给温儿和十四妹。”

“温儿?”

“哦,十三妹温琳。她最喜欢绣东西,帕子,荷包,不知绣了多少,这回看见这个,定会喜欢得什么似的。”十三阿哥笑着给我解释。

“呵呵,那真是太好了。”这么贴心的礼物,也只有她的亲哥哥才能想的到吧。“那,还有十五格格呢?”

“怎么能少了敦儿的。那你可要不得安生了。”十三阿哥又变戏法儿般从袋子里拿出一双靴子。

“哟,这个可要大多了。”

“那当然,这个可不是玩意儿,这是真的,给敦儿的。”

“她会稀罕这个吗?”

“她总想到草原上来骑马,可总也不得机会,就好上了攒各式各样的靴子。”

“哦…不过这也这也太小了吧?”

“不小,敦儿才刚满八岁。”

原来十五格格才是个刚满八岁的小丫头啊,那倒是好哄。

十三阿哥大概猜到我在想什么,笑着说,“十四妹身子不大好,不常来读书,温儿性子最是柔和,断不会为难你。只是这敦儿…”

“她怎么了?很难缠吗?”我急急地问,若是碰上个不讲理的,又以小卖小,那我可倒霉了。

“那倒不是,她嘴快,人也闹,若是喜欢你,怎么都好,若是不喜欢,那就理都不理了。”

“哦,那不妨,我还没有那么讨人嫌。”

“你若把这个给她,她定会喜欢你的。”

“真是太谢谢十三爷了!”

有了这几件别致的礼物,进宫之路似乎一片坦途。我高兴地看了又看,简直是爱不释手。

“又不是给你的,你谢我做什么?”

“可这是要以我的名儿送出去呢,我当然承十三爷的情!”

“爷不受这虚礼!”

“切!”

“既是谢,就要谢个实在的!这个给你!”十三阿哥扔了个什么东西到我怀里,掀起帘子就跳下车去。

我低头,怀中是个手掌大的布娃娃,美丽的蒙族女孩儿,双瞳剪水,红唇点点,穿着明艳艳的红色蒙袍,脚蹬黑缎马靴,一样精美的刺绣,却更是栩栩若生。

“哎呀,姑娘,这才是个稀罕玩意儿呢!”如画叫着抢过去仔细端详,口无遮拦地笑着,“这可是一般的人儿两般待了,我家姑娘的比格格们的礼物都好呢!”

“如画!”

如画赶紧吐吐舌头,把娃娃递给了我,我小心地将所有的礼物收好。

“别信口跟你们那位爷胡说,听到没?”不能忘了叮嘱她。

“我知道。不过,姑娘,我听十爷说,你这次进宫九爷最担心的就是十三爷。”

“呵呵,胤禟啊,他谁不担心?只有在他身边的时候才好。”

“嗯,我也是这么跟十爷说,姑娘心里只有九爷呢,这早早晚晚的我都看在眼里,光看那一天一封的信,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撩起窗帘,看着车马滚滚,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他的信,他的话,他的许诺…

进宫的日子定在回京十天后。这些日子,父亲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给我讲述如何给皇女们上课,讲哪些内容,要如何称谓,如何不着痕迹的点拨,如何恭敬地教授。我一边认真地学习着父亲的讲义,一边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胤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如果一切顺利,我在宫里左右不过是一年半载的时光,如果能给康熙留下好印象,也许,能让他的求婚更容易些…

这天晚饭后,我又和父亲在书房一起温习他的讲义。

“艾比,这一进宫,你自己的称谓也要改一改。”

“嗯?怎么改?”我从书本上抬起头。

“不能再自称吟秋,要称奴婢。对娘娘、阿哥和格格们都是如此,甚至那些有身份的宫人,也一样。”

“奴婢??我不是侍读吗?又不是她们的丫鬟?”

“呵呵,傻孩子,‘侍’为何解?就是服侍的意思。那是皇宫内苑,千万不可造次。”

“…哦。”心里真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