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玄关处,就那么静默地看着他。眼神百转,神情变幻万千,终于,这一次,她扳回一局,打定主意了的铁石心肠。

“凭什么?”

她的话语冰冷,语气讥诮。全然不是往日的她。

往日的他温软隐忍,往日的她委曲求全,可今天,全然颠覆了。

哪一个才是真相,哪一个才是面具?

谢道年深吸一口气,知道已是苛求,已是妄想。这么多年,终究是他负她,如今终于肯私心一次,可换来的却是她的冷场冷面,是该死心了吧。

心底有个声音还在叫嚣,还在挣扎,还有东西在蠢蠢欲动,欲破茧而出。

他站起身,朝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步伐坚定,丝毫看不出端倪,他的双眸直直的看着他,仿佛一眼就要看进心里去。

“嘉嘉,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从耳畔传来,刮起一阵潮湿的暖风,说不出的蛊惑。

麦琪打了一个激灵,不,这不是她认识的谢道年。她认识的他,是温润公子,是青衣谪仙,哪是今晚的他,周围的气息都如此的带有侵略性。

是的,她更迷人了。往日的她就是这样,用这样危险的眼神看着别的男人。

所谓的火树银花,暗地妖娆,她当真算是修炼成精了。

谢道年有些愤愤然,那些镇定自若的气场全乱了,他竟然会起了这样的心思,他有些惊诧于自己的反应,终于,对持良久,他放开她的下巴,用手撑着墙壁,声音带了些颓意,“嘉嘉,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要用看其他男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不要用那种戏谑的眼神看着我,这不是一场戏,不要带着这些妖娆的面具。不要。

他的心发出深深浅浅的叹息,可她却置若罔闻。

“你恨我吧。”他终于还是抱着她,下巴低着她的额头,摩挲着她的发丝,你恨我吧,不是问句,不需要怀疑,他只是发出叹息,你恨我吧。是吧。

一开始,她本能的挣扎,后来在他的怀里静止不动,渐渐地他觉得胸口有些潮湿,他的手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拍打着,哭声从气闷的胸膛传来,渐渐大声,最后竟成了嚎啕,她终于赶在他面前放肆一场,“谢道年,放了我吧!”他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哭得歇斯底里,渐渐支持不住,蹲了下去。

放了我吧,跋涉好累,等待好累,追逐好累,真的,好累,好累。

他听见她哭喊着说,“放了我吧!”

一开始,他还接着她,可最后,终于还是放了。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哭声还未停歇,每一声都深深扎进自己的心里。

放了吧,散了吧,算了吧。

爱情这东西,不是不像宗教的。如今,他捧着那神龛,终于在她面前,砸了个粉碎。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付文杰看见麦琪的双眼,吓了一跳,“没睡好?”

她把早餐递到他面前,摇了摇头。

果真是老了,怎么也遮不住的眼袋,黑眼圈,还有布满红丝的双眼。那一场恸哭,真是大伤元气。

“我不等你了,先走了,今天有早会。”

一切都好,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冷清性子的女子,有个比她小四岁对她死心塌地的男友,没有什么比这一切更好的了。

“哭过?”早会过后,麦子还是追了过来。

“没睡好。”她不想解释,突然不想见任何人,听任何话,就只有她一个人。寂寞是一个人的,喧闹是一个人的,冬天是一个人的,夏天是一个人的,孤独是一个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

麦子看见她匆匆走过的背影,若有所思。

麦琪一个人走出了办公室,依旧是春寒料峭的天气。她瑟缩了一下,忍不住想,“他走了吧?”随即又摇了摇头。不,不能想。可手却习惯性地摸了摸嘴唇,脸上有种灼热感,仿佛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凌晨。

她哭得累了,终于止住了。这么多年,原来痛快地哭一场竟是那么难,哭过了才吐出一口长气,终于不怕在他面前觉得难堪。

她以为就这么算了,刚要起身,他的吻就这么覆了上来,先是那些未干的泪痕,一点一点的,像是要把她所有的委屈都吻尽,他也不说话,只是这么吻她,麦琪突然不能动了,就这么呆在那里,任由他的吻这么细细密密地散下来。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时刻,麦琪有些恍惚,原来,两个人之间,虽然跋涉了这么久,连亲密的记忆都那么寥寥,她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就当是离别前的纪念吧。

是什么时候,他的吻覆上了她的唇,齿贝轻启,像一条灵动的蛇穿进了她的心田,不是那种充满了情欲的挑逗,更不是灵巧嚣张的炫妆,不是什么你赢我输的战争,他只是在吻她,似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与生命,一开始他只是鹅毛轻点,像是在呵护一件世间的珍宝,后来把将她抱在怀里,惭惭深入,缱绻的犹如一曲清平乐,原来亲吻竟是这样的,不是情欲的前戏,不是挑逗的证明,他只是在诉说,更像是一段摒弃言辞的剖白。他的舌尖微微有些苦涩,像是对她说,我明白,我明白,他在她的舌尖打转盘旋低回宛转,她的泪又默默地流了下来,是的,他的不能诉说,他的情非得已,他的隐忍,他的放弃,她忍不住回抱了他,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或许一秒已是一生,或许十分钟,年华老去。

他终于放开她。彼此的气息都有些紊乱。他从不曾如此,尽心地去亲吻一个女子,像是把心剖开来,递到彼此的面前,他轻轻拨她额前的一丝乱发,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擦干残留的泪痕,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是一种以往极力想要去抗拒想要去阻止但依旧发生了的那种悸动,无法抑制,不可抗拒。

很久很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麦琪终究还是站起了身,离开了他的怀抱。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仿佛窗外的寒风正破窗而入,瞬间就能让刚刚炙热的温度降到冰点。

是的,温暖只是一时,他们之间那么深的鸿沟,是天堑,是深渠,她再也没有勇气只靠这零星半点的温暖继续自欺欺人,继续苟活。

“道年,他对我很好。”她还是要走,说着这话的时候她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见她的神情,看不见她的战抖,看不见她的天人交战,看不见她的犹豫与决绝。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麦琪这么对自己说。终于摇了摇头,决定遗忘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再也没有联系,只是偶尔,他会寄回礼物。她只能从这些礼物里去判断他到底在做什么,又去了哪里。他好像很忙,可却再也没有继续过那一夜的追问。湖面又回复了平静,波涛暗涌,又波澜不惊。

就是这样的日子,她跟付文杰在一起,如今算算竟有了八个月。

他跟好,真的很好。她这样对自己说。

她带他去见自己的父母,仿佛当年为了所谓的真爱离家出走的女儿早已涅槃,那是昨日旧梦,从麦嘉到麦琪,是重生,是来世,却再也回不去。

她跟他说,“文杰,我们结婚吧。”

她终于下了决心。

只是还是有些不甘,所以她对着远方完成诉说,她恨,所以把一些星星点点的愤懑都倾斜而出,她怒,用他的辜负来抵御内心蠢蠢欲动的声音。

付文杰,很好,真的很好。

结婚,很好,真的很好。

她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

只是会在某一个瞬间,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声音,那个人,在一个风雪的雨夜,在她决绝的背影之后,留下了一句话,“等着我。”

等着我,嘉嘉,等着我。

…道年幡然醒悟篇…

谢道年坐在回长安的飞机上,这几日的奔波,让他的眼底浮上了青丝,有一条清晰的黑影从眼脸处一直蔓延到眼角。但神情却大不一样,如今的他看起来神情竟有些轻松,仿佛一个跋涉许久的旅人终于卸下了身上沉重的背囊,又或许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绿洲。

他会想,报纸上那些新闻,谁谁罹患了绝症,在病床前的那一场婚礼;谁谁重病不治,可却演绎了一场千里求医不离不弃的故事。爱情,总是要在这样的时刻被证明,被渲染,然后呼唤出伟大。以往的他,总是不屑。这样的人,未免太过自私。他总是觉得,辜负就是这样的,明知自己不能给与承诺,那这些海誓山盟也会随着死亡而行将就木。他太骄傲,骄傲到不屑爱情成为一种施舍,一种慈悲,一种怜悯,他太自负,自负到以为所有的爱情都是如此,他给不起,自然就不要。可如今,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骄傲不过只是画地为牢。医生对他说,可能十年,可能五年,也可能是几个月。他就真的给自己判了死刑,在缓期执行的日子里,他就是这么自我囚禁,以为爱情就是锦上添花,怎么会是雪中送炭。

其实,不是这样的。

即使到了现在,依然会有这些传说。爱,也可以命悬一线,互托性命。它可以卑微到任意践踏,也可以强大到足以照耀残缺的生命。他终于懂了,这所谓的爱。我爱你,我便可以为你自毁双目,只为记住你最美的样子。我爱你,即使只看过一眼,便只以历经十八载无怨无悔。我爱你,所以一秒就是一生,一辈子。往常的他不懂,所以他才会说她傻,这些一往情深,这些辗转反复,他不懂,所以才妄自以为自己的伟大。放弃不是选择,隐忍不是出路,只是他自求自困,不知道爱就是胸口上的那枚勇字。一往无前,粉碎碎骨,心甘情愿,稍有一点迟疑,都不算,稍有一点犹豫,都不算,稍有一点惶恐,都不算。他太自信,所以笃定。他太自卑,所以抗拒。

他呼出一口长气,心里轻轻地呢喃,嘉嘉,等着我。

第五十九章

已是2008年的初春。长安市的街面上偶尔还有些烟花残留的痕迹,临时搭建的烟花爆竹的售卖点早己人去楼空,只留下一顶顶橘红色的帐篷,等人来收。这一年的雪灾铺天盖地,百年难遇,竟让每年一度的春节都显得有些萧索。

长钢的冬天显然并不好过,明明己过了法定的节假日,可车间的轰鸣声并没有往常来得那么喧嚣.危机潜伏在萧索的表面下,蛰伏待发。

“新的生产线什么时候能上马?”谢道年一走进办公室,张老不再是往常那副笑吟吟的客套模样,冷冷地抛出一句话,直奔主题,半句寒暄也无。

谢道年挑了一下眉,“张叔,我记得我们合同上没有这一条款,什么时候上马不是我的义务范围之内的事情。”

张董显然料到了他的反应,也不说话,抛给他那份合同,“晚了十五天。”

谢道年直觉地想解释,但立马住口。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只是圈套。

“道年,今年的日子不好过,你难道就不想帮叔叔一把吗?”张董立马又换了一副容颜,脸上的憔悴是真的,配合着语气.看起来真是老了,老得不堪重负。

“张叔,有话就明说吧.道年愚钝,还请赐教。”谢道年到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道年,这份合同你还是仔细看看,我们可以因为合同瑕疵,并且设备并未按时到厂宣布合同无效。”说穿了,都是商人.说到利益二字谁还分什么叔侄情分?

“张叔,你不是想赖小辈的帐吧?说出去,长钢的面子住哪里搁?”谢道年不怒反笑。

“这两百万是小事.道年,这里子都要烂了.你说我还稀罕什么面子?”张董站起身,走到谢道年面前,长吁一口气,“留下来帮我吧!这是另外一份合同,签了它,200万我一分不少都给你。”

“张叔,你留人的手段真是高明,可我真的看不出哪里需要你这样大费周章?”谢道年拿着那份新合同,翻了几页又放回了办公桌。

“这条生产线是我最后的资本了,我不能让它有任何闪失.你是经手人,自然要从头负责到尾。”张董说的轻描淡写.但谢道年却听得心惊。

批文是谢道年去争取的.靠的是谢道年在部委的关系,联系的设备提供商是谢道年在做中间人.可眼下,设备到了厂里,到底能做成什么样?估计当初张董是在董事会下了军令状的,否则不可能孤注一掷,停了一车间让他放手去要批文,买设备。如今,设备回来了,回报预期到底如何,谁也不敢说自己心底有谱,毕竟世道摆在那里,理智的人都应该明白未来的日子不会太乐观。虽说当初是准备开拓国内的汽车用钢市场,可眼下美国的次级贷闹腾的厉害,直接波及到的还是国际汽车市场,而且估计还会越演越烈,张董心里没底,所以才拴住他。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找一个背黑锅的而已,谢道年寻思到这里,也不再做声,拿回第一份合同,烦了几页,也不看张董的表情,心想,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的,所谓的设备没有按时到港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合同瑕疵,哼哼,就算一切无误,他还是会有别的办法拴住他。

“张叔,是不是人年纪大了,就越来越胆小了?”谢道年翻着合同,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端倪,仿佛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

张董一听,知道谢道年明白了他的动机,尴尬的一笑,倒也不想在掩饰,“在这,里做事,比不得外面,规矩多,条款多,不谨慎点怎么做得到今天?”

“张叔,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道年,这事由不得你了。”张董听出他口气松动,人也放松下来,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那袁三应该快出来了吧?”

谢道年眉毛一挑,原来还有一招。

“放心,你们那些心思我都知道,也不想插手去管这些闲事,可你也知道,长安这地方能有多大啊?是吧?道年。”

谢道年深吸一口气,手已狠狠地握成了拳,又渐渐放开,过了半响,“不知道张董觉得我能胜任哪一个岗位呢?”

一场诡谲风云就被两个人轻描淡写地抹去,纵使张董宦海沉浮,见惯了人精,也鲜少见到如此沉得住气的人。他伸出手与谢道年握手,“道年,我是真心惜才,莫要怪叔叔这样强迫你。”

“张叔,多谢厚爱,道年惶恐。”他握上去,笑了笑。

“那我送你出去。”张董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改天到家里来陪叔喝几杯。”

“张叔,既然有你操心袁三的事情,道年也就放心了。按道理是今年6月才能办好手续,如今张叔这么关心子侄.想必不会让袁三在里面待太久才是。”谢道年轻飘飘地说.

张董眼神一暗,这么快就被反将了一军,但这些都是小事,他连忙说,“当然,当然。”

谢道年转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留下一句话,“张董,那200万原本是打算袁三出来我们两兄弟防身的一点小钱,想来你也不忍心看着我们这些小辈的出来饿肚子吧?”

“当然,当然。”说的时候,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谢道年走出长钢的大门,才吐出一口长气。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他生出深深的无力感,人在江湖,不过是我为鱼肉。之前,他想得太过简单,不外乎做完这单,办完袁三的事情,就回到滨城。可现在,还能如何呢?他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吗?他可以不管袁三,可以不要那两百万,但以长钢在长安的势力.他能全然脱身吗?张董那么有恃无恐,不过就是赌他根基不稳。无法对抗而己。如今,他除了安心在长钢做人质,争取让生产线尽快上马,不出岔子,还能如何呢?稍有差池,死的只是他一个人而巳。

谢道年坐在书房里,谢卫红看着他洗茶、烧水、温杯、沏茶,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她终于忍不住了:“你就让张复新那老家伙牵着鼻子走?”

“不然还能怎样?”谢道年递给大姐一杯插,紫砂的小茶杯,这是他最钟爱的一套茶具。

“要不要我们去找爸爸,不管怎么说,都是多年的朋友,他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小辈?”

“退了就退了.大姐,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没看够这些人的嘴脸?”

谢卫红叹口气,她性格大大咧咧,有着北地女子的豪爽,虽说心思不及弟弟,可毕竟出身摆在这里,很多道理一点既明。

“道年,你说你这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开始,你为了我们这个家不垮,拼死拼活地干,好不容易有点了起色,为了袁三你又眼也不眨地把这些东西抛了。这些姐姐都知道,可你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做个打算啊?”

“大姐,我这样挺好。张复新开的条件不算太差,左右给人打工,也无所谓是谁了。”

“好,这些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问你,你自己的问题怎么办?”

“什么问题?”

“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年那个小女孩,算起来今年也有三十多岁了吧?你就忍心耽误人家那么久?要是你们断了,大姐心里也好有个数,要是没断,那就好好对人家。你这样的性子,大姐我都看不下去了,也亏的人家还那么一门心思对着你。”

谢道年苦笑一声,没有作答。倒掉了冷掉的茶水,洗了杯子,又沏了一杯新的。

“是好是歹,你要说句话呀!”谢卫红自己都奇怪,怎么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自己的弟弟性袼温吞,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大姐,我不会让她等太久。”他喝了一口茶,今天的茶叶放得太多,入口竟有些发苦。

“袁三这个月就要出来了,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他。”

袁三出来的时候正是2008年的3月,春节刚过,看来张复新的手段远远高于谢道年,手续提前了快三个月,这样也好。谢道年站在门口,这个地方他几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大门口的哨岗,院墙外的杂草。甚至是公路旁的一谢低矮的平房,所幸,这是最后一次了。

梁荷书站在谢道年的身旁,她有些怯怯地看了旁边不发一言的谢道年,本能得她惧怕这个男人,不由自主地站得开了一点。

“大哥,等会他出来,看见我…我该怎么办?”她想起就觉得头大,想起袁鸣秋热切的眼神,才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谢道年看了她一眼,“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其实他们都低估了袁三。

大门开启的时候,走出来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虽然已到了不惑之年,可遥遥看过去竟丝毫不见风霜。衣服早已在里面换过,穿的是谢道年之前给他准备的一套新衣,走出来的时候哪里还有丝毫阶下囚的模样。

他走到离谢道年十步之遥的时候,生生就顿住了。

谢道年看见他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神经,顺带地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下来,双手一开,袁三这才快步走了过来.狠狠的给他一个拥抱,拍了拍他的肩膀“可算重见天日了!”

“走吧,回去再说。”

袁三这才回过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梁荷书,眼神变幻,一时热切,一时愤怒,一时怀疑,一日狂热,但很快他控制住情绪,坐上了谢道年的车,转生对梁荷书说,

“老婆,你先回去等着我,我晚点回来。”口气亲昵,看不出端倪。

梁荷书刚刚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只得点头。等前面的车呼啸而过,在漫天的坐土中,她才回过神来。

谢道年带袁三去了以前常去的那家会所,他倒是没变,一边吃一边抱怨,“虽然在里面开小灶,可里面的厨子怎比得上这里的王总厨那手艺啊!”虽说吃得极快,可吃相倒也斯文,丝毫看不出狼吞虎咽的恶狼样。

谢道年不由得笑了,见着袁三,是这么久以来,他觉得心情最宽松的一天了,“小张他们几个偷偷打赌,赌你一出来肯定是朝着奔了。”

袁三刚往嘴里塞了菜,听见被打趣,放下了筷子,“他们几个皮痒了是不?下次让他们也进去尝尝滋味。”

谢道年吃的极少,这是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你知道了?”

袁三一听,知道说的是梁荷书的事情,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一出来不理她,让她一个人回家的道理。

“这事早晚也得知道,你想帮她瞒我知道,我这么几个月在里面也想清楚了,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谢道年呼出一口长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袁三冲动的性格,如今听他说得那么理智也信了几分,想来这一年多在里面也算长了点教训。他点了点头,“你好好跟她谈谈。这件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别光生气。还有你给我记着,你现在还在保外就医的身份,好好待着,别到处惹事。过几天,我会把钱打到别的账上,你省着点用也够了。至于做事,缓一缓再说。”

袁三诧异地抬头,“你不是把公司卖了吗?哪里来的钱?”

谢道年不想多说,随口搪塞了过去,袁三一直把谢道年当偶像,觉得他做什么都有一套,倒也坚信不疑了。

第六十章

最后,还是谢道年把袁三送回了家。下车的时候,袁三已经喝得有些高了,说话颠三倒四,步履也有些紊乱,谢道年原本想送他上楼,袁三一把把谢道年塞回车里,“走好啦您!”然后又跌跌撞撞地进门了。

谢道年摇头笑了笑.开车走了。直到谢道年的车消失在袁三的视线里,他的眸子腾的一下变得清明起来,全然不似刚才醉酒的模样。,

原本已经到了家门口,袁三坐在台阶门口,掏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两口又狠狠地灭了,拍了拍身上,转身按响了门铃。

“回来了?”梁荷书刚才听见门外的汽车声,已经猜到袁三回来了。许是在刚才的空白时间里做了些许心理建设,神情恢复了些平静,不至于早上那般慌乱。

袁三原本想扯出一丝笑容,后来发现还是幸强,嘴脚扯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成功,“嗯,回来了。”声音低沉.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喝酒了?”她转身给他那双拖鞋出来,口气平淡地仿佛只是等待晚归的丈夫而不是一年多没见刚刚出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