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估计,刘小七突然要提四十万两银子,十有八九是为了同邓公公打擂台。

邓公公没有罢免刘小七的权利,但是他可以给刘小七制造麻烦,让元康帝厌恶刘小七。一旦元康帝厌恶了刘小七,刘小七离死也就不远了。

面对这种情况,刘小七肯定不会被动挨打,这不是刘小七的风格。

刘小七的风格就像是毒蛇,他会伺机而动,会在时机恰当的时候一口咬上去。这个过程,需要人更需要钱。没有钱,在宫里绝对是寸步难行。而且钱少了还不行。

宋安然将四十万两全换成面额大小不等的银票,然后派人偷偷给刘小七送去。

宋安然希望刘小七能够化险为夷,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成功干翻邓公公。

刘小七收到了银票,给宋安然画了一张笑脸。

宋安然从白一手中接过信件,看到信纸上的笑脸,宋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笑脸,宋安然顿时放心下来。刘小七是在通过笑脸告诉宋安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让宋安然不必为他担心。

等到颜宓回来,宋安然问起宫里面的情况。

颜宓看着宋安然,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颜宓才说道:“前几天,刘公公被陛下责罚,跪在思政殿外反省,足足跪了四个时辰。”

宋安然大皱眉头,原来刘小七已经到了这样危险的境地了吗?

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说一半留一半的道理。颜宓继续说道:“最近一段时间,陛下交给刘公公的几件差事都办砸了。陛下对刘公公很不满,让刘公公跪在思政殿门外反省,其实就是小惩大诫。如果下一件差事,刘公公继续办砸的话,刘公公地位肯定不保,说不定连性命都会丢掉。”

宋安然皱眉,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颜宓说道:“我以为你和他之间私下里有联络,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

宋安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情不怪颜宓。毕竟她和刘小七之间的关系,从不让颜宓插手。颜宓也从不主动过问宋安然同刘小七之间的事情。

两个人平时的相处中,都会避免提起这些私密的事情。

宋安然揉揉眉心,问颜宓,“刘公公的处境真的这么危险?”

颜宓点点头,“的确很危险。不过我观刘公公以前的行事作风,他应该有办法化解。”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能化解就好。希望那四十万两银子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宋安然一边关注着刘小七的事情,一边忙着过年。

赏钱要发,分红要给,礼物要送。尤其是宫里的年礼,更是重中之重。

宋安然忙得脚不沾地,然后梁嬷嬷急忙忙地跑来找宋安然,“夫人,不好了,阳哥儿同二房的三房的康哥儿打架,现在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哭。连老太太那里都被惊动了。”

宋安然微蹙眉头,起身朝外面走去。边走边面无表情的问道:“知道几个孩子为什么打架吗?”

梁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后来怎么打起来,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争抢玩具。”

宋安然来到小花园,还没走近,就听到垚哥儿哭得撕心裂肺的,康哥儿同样在哭,唯独没听到阳哥儿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三少奶奶李氏的怒斥声。

三少奶奶正在斥责康哥儿。康哥儿是哥哥,竟然欺负弟弟,简直是乱来。

康哥儿不服气,三少奶奶李氏骂得越凶,他就哭得越凶。

宋安然来到现场,先和三少奶奶李氏打了声招呼。

三少奶奶李氏一脸尴尬地说道:“大嫂,康哥儿不懂事,打了两个弟弟,你别见怪。”

宋安然笑道:“三弟妹太见外了。小孩子打架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三弟妹对康哥儿也别太严厉了。”

三少奶奶李氏连连点头,“大嫂说的是。等回去后我会好好教训康哥儿,让他知道友爱兄弟。”

康哥儿却大声叫起来,指着阳哥儿,说道:“他也打我了。打得我好痛。”

阳哥儿偷偷的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又轻蔑的模样。

宋安然偷偷瞪了眼阳哥儿,叫阳哥儿收敛一点。同时蹲下身,检查垚哥儿身上有没有被打伤的地方。

垚哥儿身上没有伤,估计就是被人打了,心里头难过伤心,所以才会哭得这么惨。

宋安然抱着垚哥儿,吻吻他的小脸蛋,说道:“垚哥儿不哭。我们家的小男孩子汉可是很勇敢的。”

三少奶奶李氏捏着康哥儿的耳朵,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哥哥,连弟弟都打不赢,你好意思吗?你不仅连弟弟都打不赢,竟然还去打最小的垚哥儿,你这臭小子,还真出息了。回去后,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一听说回去要挨揍,康哥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康哥儿边哭边说道:“阳哥儿虽然比我小,可是他打架比我厉害,他把我打痛了,娘为什么不骂他。呜呜…你不是我亲娘…呜呜…”

“你这个混账小子!”三少奶奶李氏尴尬得不得了。

宋安然见到这一幕笑了起来。

宋安然将康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拿出手绢给康哥儿擦眼泪。“康哥儿,别哭了。大伯母让阳哥儿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康哥儿一抽一抽的,眼泪还挂在眼角,眼巴巴的看着宋安然,一副很期待的模样,期待着阳哥儿道歉。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阳哥儿,你给哥哥道个歉,好不好?”

阳哥儿偷偷哼了一声,“要我给他道歉可以,不过他要先给垚哥儿道歉。”

宋安然点头,“阳哥儿说的有理。康哥儿,垚哥儿这么小,你打他肯定不对。你先给垚哥儿道个歉,然后阳哥儿再给你道歉,好不好?”

康哥儿抽泣着,脸上满是羞愧,他小声地对垚哥儿说道:“对不起。”

垚哥儿好张着嘴巴在哭,宋安然将垚哥儿抱在怀里,说道:“垚哥儿,康哥哥给你道歉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垚哥儿哭着点头,对康哥儿说道:“我原谅你。”

“谢谢!”康哥儿很羞涩的说道。

接下来宋安然让阳哥儿给康哥儿道歉。

阳哥儿很大气地对康哥儿说道:“对不起。不过下次你再动弟弟,我还是会打你的。”

宋安然扶额,这臭小子,就不能将后半句给省略了吗?

康哥儿抽泣道:“我,我…下次我不打垚哥儿。不过你要是打我的话,我会还手的。”

三少奶奶李氏哭笑不得的戳了下康哥儿的头,“这臭小子,连阳哥儿都打不赢,还敢说还手。”

宋安然笑道:“康哥儿是个实诚孩子。好了,大家和好,以后一起好好玩,不要打架,记住了吗?”

三个小屁孩齐声说道:“记住了。”

三个小孩子擦干眼泪,转眼又玩在了一块。

大冬天的,这些臭屁孩子在户外玩耍,一点都不觉着冷,反而玩的不亦乐乎。

三少奶奶李氏看着三个孩子一起玩耍,笑道:“还是大嫂有办法。我就只知道打骂。”

宋安然笑道:“孩子很可爱。别看他们小,其实很多道理他们都知道。”

“大嫂说的对。”顿了顿,三少奶奶李氏又说道:“阳哥儿真厉害,康哥儿比他高,竟然还打不赢他。”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阳哥儿哪里厉害,分明是个皮实欠揍的小子。很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是又舍不得。”

三少奶奶李氏叫道:“哎呀,我和大嫂一样的。很多时候都被康哥儿气的半死,想揍他,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又下不了手。只有他老子才舍得下手揍他。”

处理完了三个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宋安然回到议事堂继续忙碌。

腊月二十六,文家派人来接文老太太回家过年。

颜老太太很舍不得文老太太,可是文老太太不可能留在国公府过年。

临别的时候,颜老太太拉着文老太太的手,很是不舍,眼眶里还闪着泪花。颜老太太让文老太太过完年又到国公府来玩。

文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那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我不盯着他们,实在是不放心。过完年我就不过来了。”

颜老太太听了,顿感失望。

颜老太太叹息地说道:“我们一天比一天老,将来见面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老姐姐来了京城,却还要为儿孙操心。哎,我们都是劳碌命,操心了一辈子到现在也没有空闲的时候。老姐姐啊,听我一声劝,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妹妹说的是。以后我争取一有时间就来看望妹妹。妹妹可别嫌我烦。”

颜老太太大笑起来,“老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心里头就盼着你能住到国公府,我们姐妹有说不完的话。”

颜老太太拉着文老太太的手,一边问宋安然,“大郎媳妇,给文家的年礼都准备妥当了吗?”

宋安然微微躬身,说道:“回禀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这是礼单。”

宋安然将礼单交给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翻开礼单一看,顿感满意。宋安然做事就是妥帖。

文老太太也扫了眼礼单,当即说道:“这可使不得,礼物太贵重了。”

颜老太太笑道:“老姐姐别同我客气。这是节礼,你必须收下。”

文老太太有些无奈,她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你也太破费了。”

宋安然笑道:“姨婆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理应孝敬你。”

颜老太太赶紧附和道:“老姐姐,你就将这些当做是晚辈们的孝敬,你千万务必收下。”

文老太太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却之不恭,收下这份礼物。”

宋安然送文老太太出二门,礼物用马车装着,足足装了一车。

文老太太看到这么多礼物,又连说太破费。感觉就像自己上国公府,是专门冲着这些年礼来的。

宋安然笑着宽慰文老太太,让文老太太不要多想。不光是文家,其他亲戚那里,也有这样一份年礼。

文老太太一听,别家也有,顿时放心下来。

文老太太笑着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有心了。只可惜老身的孙媳妇比不上你,做事没你这么周到妥帖。”

宋安然笑了起来,“姨婆可别夸我,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文老太太当即大笑起来。

宋安然送走了文老太太,转身又去忙别的事情。

宋安然赶在腊月二十九之前,将该送的礼都送了。亲朋好友,官场同僚,包括亲兵家将,以及老国公的属下,颜宓的属下,宋安然全都照顾到了。

等到了年三十,就是给下人发赏钱,给自家人发红包的日子。

今年国公府的账目有十几万两的结余,但是因为借了七十万两给镇国公府,所以实际上国公府的账房并没有多少钱。

不过宋安然还是按照去年的标准给下人们发赏钱。自家人的红包,相比去年也多了一成。

下人们拿到不少于去年的赏钱很高兴,自家人拿到比去年更多的红包同样高兴。颜老太太乐呵呵的,自家人高兴,她就高兴。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行酒令,猜谜语,好不快活。

吃过年夜饭,大家一起守岁,说着吉利的话。

宋安然张罗着一切,还要分心关注几个孩子。

阳哥儿带着垚哥儿在院子里放烟花,颜宓安排小厮们守在两个孩子身边。

康哥儿也凑了上去,几个孩子玩得哈哈大笑,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颜老太太笑着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是时候给阳哥儿垚哥儿添一个妹妹。”

颜宓一脸笑看着宋安然,他挺乐意的。

宋安然偷偷横了眼颜宓,然后对颜老太太说道:“生孩子的事情不着急,而且这种事情得看缘分。”

颜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老身不着急,就担心阳哥儿他们着急着要妹妹。哈哈…”

宋安然低头羞涩一笑,“老太太真会开玩笑。”

宋安然顺口转移了这个话题。宋安然刚才对颜老太太说的话是真的,宋安然暂时不想再生孩子。当然,如果真的怀上了,宋安然也会顺其自然的接受。

大年三十一过,时间就到了元康八年正月初一。

早早的,宋安然就穿上朝服,准备进宫拜年。

这次随宋安然一起进宫的有白一和喜春。喜春还没机会进宫,宋安然早几年就答应带她进宫长点见识。

到了宫门口,才发现京城的诰命夫人几乎都来了。大家都等在宫门口,等着宫门打开。

宋安然挑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看去,马车上挂着灯笼,让宋安然一眼就看到了宋家的马车。

小周氏坐在马车里,也要进宫拜年。

宋安然干脆命车夫将马车驾到宋家马车前面。

宋安然同小周氏隔着马车说话。

宋安然问小周氏,“都到了这个时候,宫门怎么还没开?”

小周氏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或许是意外。”

宫里会有意外吗?肯定没有。

宫里面所有的意外都伴随着阴谋诡计,永远都不可能有单纯的意外。尤其是宫门这里,更不可能有意外。

宋安然盯着宫门,侍卫守在宫门口,目不斜视。

再看了眼沙漏,离规定开宫门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刻钟。

宋安然对小周氏说道:“今年十有八九不太平。”

小周氏点点头,“陛下权威日重。”

言下之意,元康帝已经不是当年刚登基时候的元康帝。那时候的元康帝面对朝臣会忍让,会妥协,会平衡。如今的元康帝,面对朝臣们的攻击,他不会再忍让,他会攻击,用他手中的皇权将朝臣们杀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宋安然微蹙眉头,再一次看向宫门。宋安然猜测,估计元康帝又开始发神经了。

朝廷命妇在宫门口干巴巴的等了小半个时辰,宫门才打开。

宫门打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在宫门口等一天。

朝廷命妇们下了马车,鱼贯进入皇宫。

宫里没有太后,大家就直接去坤宁宫给宁皇后拜年。

到了坤宁宫,大家又是干等着,宁皇后迟迟没有露面。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宫里面肯定出事了。大家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猜测着。

大年三十的时候没人说宫里出事,等到正月初一就出现这种情况,那肯定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出的事情。

一想到宫里面出了事,大家心头都很不安,生怕会被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心头也越来越不安。

宋安然表情镇定,她将最近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帝后二人虽然不和睦,却也没有到公开撕破脸。至于皇子们,最近一年都挺老实的,没人敢在元康帝面前胡来。

至于朝政方面,也没什么大问题。要说有问题,那都是老问题。

全国各地也没有听说哪里受灾。

思来想去,宋安然越发认定是元康帝突然发神经,干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大家焦急不安的时候,宁皇后终于来了。

宁皇后由宫女扶着,步履缓慢的来到大殿。

命妇们按照品级站好,齐声给宁皇后拜年。

宁皇后虚虚一抬手,说道:“免礼!”

宁皇后强装无恙,实则她的声音已经透露出她的虚弱。

宋安然如今是国公夫人,可以站在最前面。宋安然趁机偷偷打量宁皇后,宁皇后的脸上擦了很厚的粉,单看脸色没看出异常来。但是宋安然留意到宁皇后的眼神,显得非常的疲惫,眼中还有遮掩不了的红血丝。

当宁皇后走动的时候,宋安然发现她脚步虚浮无力,甚至在微微颤抖。

宋安然面无表情,心里面却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宁皇后出了什么事?眼中的红血丝,虚浮颤抖的脚步,都在说明一件事情,宁皇后的状况很不好。

当宁皇后坐下后,宋安然也和众人一起回到位置上坐下。

宋安然分明看到,宁皇后坐下的那一刻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似乎站立片刻,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宁皇后坐在高位,目光轻飘飘的扫视所有人,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宁皇后对大家说着吉利话。见宁皇后态度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大家提着的心慢慢的落到了实处。

宋安然则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宁皇后的反应。

宁皇后说话有些气喘,说两句话都要休息片刻。

宋安然端起茶杯遮住自己的唇角。之前没听说宁皇后的身体有问题,现在宁皇后偏偏是这个样子,莫非昨天晚上宁皇后的身体遭受了重创?

数遍全天下,能够伤害宁皇后身体的人唯有元康帝。看来元康帝昨晚真的发疯了。

贺新年的仪式比往年都要早结束。宁皇后急匆匆的离去,宫女们则将命妇们带到偏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