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萧桢生下来起,玉璧就一直这么说着。她对那祥瑞十分不安心,所以一直耳提面命。这祥瑞不是造出来的,现在玉璧继续都能相信封建迷信了,为什么不信这祥瑞之中生下来的儿子有不凡之处,所以她坚信自家儿子能听懂。

只不过,自家儿子用一脸不屑与你很愚蠢的表情看向所有人时,玉璧觉得自己有点矫枉过正了:“但是,儿子,你能不能改改眼神和表情,我怎么觉得你这副小模样老像在说一句话――颤抖吧,愚蠢的凡人!”

萧桓也就是聪明那么一点点,说话早一点,但真要说显露什么天人资质,还真的没有。到书院这几个月也,他唯一让先生们惊叹的就是他捣蛋的能耐。但,萧桢的聪明,当真很有可能是天生。

暗地里让萧庆之送了生辰八字去良先生那里测算,良先生说这孩子是枢垣降世,主权贵。结果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天枢上去了。

“诶,儿子,你倒真的吸引走了许多火力,你叔叔也不针对你爹了,你爷爷也不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念头了。”这一年能过得这么风平浪静,全亏了萧桢,至于顾弘宁和顾弘承之间有什么,关她什么事。

眼看着周氏就要生产了,玉璧每天早晚三柱清香盼望着周氏能生下个健康得不行的大胖小子来,祥瑞方面,萧庆之这家伙安排了什么也不肯告诉她。不过就快能见着了,她真的很期待呀!

周氏生产那天,产房外一直异香阵阵,据说是孩子出生前一周,整个院子里的花都开了,不管是春天开花的还是夏天开花的,齐齐开放了。与此同时,大东山顶上风雨雷鸣的夜里,劈出一块好像是象一般的石头来。

大东山的正东位,这祥瑞叫太平有相。

比起君家的祥瑞来,笼罩在萧家上空的那块金云算什么,没看满园花开,没见石象立出现在正东,多好的兆头。玉璧私底下问萧庆之怎么弄出来的,萧庆之居然敢跟她一脸意外地说:“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呢,你觉得我能号令百花开吗,你觉得我能让石象在风雨交加的夜里被雷劈出来吗,我又不是神仙。”

这回淳庆帝不用多想了,直接赐了个字叫顾瑞,不是有祥瑞么,干脆就叫顾瑞得了。

对于萧庆之的无耻,玉璧也不点破,反正她相信,这事儿绝对是萧庆之干出来的,至于他怎么能干得无声无息,又不留半点儿痕迹,那就是他的本事儿了。

这个年倒是比头一年过得好一点,至少没有各种波涛暗涌,顾瑞很健康,那身子骨绝对是像得了祥瑞的。年后,快九个月的萧桢小朋友终于在爹妈各种“幼稚”行为下,轻飘飘地“啊”了一声扫了一眼,显示他不是不会说,也不是不会听。

然后,用“无知的凡人”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家爹妈抱在一起激动得不得了,但是玉璧和萧庆之没有说出去,并且玉璧继续叮嘱,会说会听也装不会,继续装聋作哑。

萧桢很听话,其实,那所谓“无知凡人”“愚蠢的人类”这样的内容,全是玉璧各种脑补出来的…人家小萧桢,只是个认为大人很无聊的小屁娃而已!

第一九七章 我答应,许你一世安乐平和

自从顾瑞出生以后,玉璧每天就多了个事儿,那就是时不时上庙里拜一拜,希望顾瑞健健康康地长大,并且长得英明神武可堪大任。然后心里再补一句,一定要比他爹顾弘承强。

袅袅香烟之中,一大两小都默然不出声,萧桓学着他妈搞封建迷信,萧桢被徐妈抱在怀里,享受着他温暖的抱抱。没过多久,萧桓就待不住了,扭了扭身子朝身边看去:“阿嬷,我要尿尿。”

桑儿连忙扶起萧桓说:“阿嬷抱着二公子呢,婢子领二公子去可好?”

对这个萧桓倒不挑,自己的阿嬷抱着弟弟,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吃味儿的:“好,桑桑姨姨,我们去吧。”

见状,大殿里的一名小沙弥一道跟着去引路,桑儿在茅房外候着,小沙弥则领着进了茅房里。不消片刻萧桓就出来了,在茅房外见着个胖胖的大和尚,出于玉璧所教的“礼貌”,萧桓很乖巧地冲人露出倍亮堂的笑脸来:“你好,里边没人,快进去吧。”

说完,萧桓还侧身摆摆手,作“您请”的动作。大和尚看了慈眉善目地一笑:“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灵慧通透。”

“我叫萧桓,你呢,你叫什么?”萧桓眨巴着大眼睛的时候,绝对能秒杀所有人,大和尚也不例外。

那大和尚笑眯眯地蹲下来,看着萧桓说道:“我是慧参,萧小施主,令尊可是萧庆之?”

“啊,对呀,你认识?”萧桓点点头说道。

“我认识,萧小施主来庙里做什么?”慧参禅师问道。

萧桓小朋友歪着脖子想了半天,这个问题他也问过他妈来着,他妈平时就是个不烧香拜佛的。猛地经常带他来庙里又是烧香又是添香油的,他也很好奇:“娘亲说。给皇长孙殿下烧香,求菩萨保佑皇长孙殿下安好。娘亲还说,皇长孙殿下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慧参禅师认识的达官贵人也不少,这位和良先生有得一比,常游走于权贵之家。妙的是这位还经常被宣进宫去,淳庆帝好与他谈佛法。听得萧桓说是为皇长孙殿下祈福来的,慧参也就没再说什么,只道:“萧小施主快些回大殿去吧,要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

“好。慧参大和尚再见。”萧桓被玉璧勾搭得,人家叫他小施主,他就叫人家大和尚。在他妈那叫反义词,在他爹那儿叫对仗。

看着迈着小腿走远了的萧桓,慧参禅师也禁不住笑开来。茅房外这一出,玉璧不知道,萧桓也不知道代表着什么,等萧桓回大殿的时候,玉璧已经添完了香油浅,只等萧桓一道回去。

没过几日逢休沐。淳庆帝出宫找慧参禅师品茗谈佛法,慧参禅师无意中说起萧桓来,这也是由萧庆之引出来了。慧参禅师挺喜欢萧桓这个孩子,就顺道提了一句:“萧施主当年便是个聪颖天成的,贫僧观之。萧小施主当得灵慧无双二字。”

“噢,禅师见过萧桓了?”淳庆帝倒想听听到底怎么一回事,让慧参禅师夸起萧桓来了。

慧参禅师就把事情没有任何增减地转述了一遍,淳庆帝听罢久久无言,看了眼跟着他一道来的太子顾弘承。顾弘承低头,心中难免有些惭愧,毕竟人家一心一意盼着顾瑞好,还不时来烧香祈福,自己却想着怎么把他们一家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但是,顾弘承误会了,淳庆帝对顾弘承把萧庆之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一点意见都没有,淳庆帝是提醒顾弘承,凡事适可而止。最重要的是,要明白谁是真正的敌人,谁是可以拉拢的盟友:“弘承。”

“是,父皇,儿臣在。”顾弘承陪同淳庆帝走在松间,风吹动着针叶微微作响,初春的阳光干净而清澈,让人觉得恬静。

“你们之间如何,朕不管,也不认为需要管。但是,你心底始终要明白,分寸二字到底该如何拿捏,不要把他逼得太紧。”淳庆帝这话算是往明白了说,也等同于亲口承认了萧庆之是他的血脉。

闻言,顾弘承微微点头,道:“父皇,儿臣明白。”

是了,顾弘承认为他明白了,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萧庆之没有那么大的心气儿,之所以要做这些事,一来是淳庆帝引导的,二来是他明白萧庆之的能耐,如果萧庆之要争,他不觉得自己争得过。所以,顾弘承才生出这么多忌惮心来。

顾弘承以为,淳庆帝让他明白的是,萧庆之那边可以放一放,因为萧庆之是有底限有原则的。但其实,淳庆帝是告诉顾弘承,你们争争斗斗的朕不管,但不能互相掐着脖子要对方的命,更不要拿妻儿来做文章,毕竟那也是朕的儿孙。

从庙里归来,顾弘承果然放了放萧庆之那边的事儿,但他不可能完全放松,顾弘承想着等对付妥当了顾弘宁,萧庆之这边再来细细考虑,到底是该当亲哥处,还是当敌手应对,这还真是个问题。

这天从庙里出来后,淳庆帝直接回宫去了,顾弘承则在街上溜了会儿弯,溜着溜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到了萧庆之那间刚挂好匾没多久的“知趣园”。不是正经居住的萧府,当然不用挂萧府俩大字。

“知趣,知情识趣,子云…哥啊,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既知情也识趣吗?”顾弘承上前叩门,没多会儿,一个小脑袋探出来,还夹着一句“大公子,慢点”。

萧桓的脑袋一转,看见了台阶下站着的顾弘承,连忙扑上来,抱大腿蹭脸卖萌:“太子叔叔,你是知道娘亲做了好吃的对不对,做好就来了呢!”

弯腰抱起萧桓,在桑儿地问候声中踏进门去:“桓儿,你娘亲又做什么了?”

“青团子,可好吃了,豆沙馅的。”萧桓软糯无比的声音粘甜得跟青团子是一个感觉。

玉璧听说是顾弘承来了,不免有些奇怪,站在中门迎了迎,还没拜下去顾弘承就挥手道:“不要多礼,桓儿说你做了好吃的,我闻着香味儿就来了。对了,外边的匾什么时候挂的,上回来还没见过呢。”

其实知趣俩字是玉璧给取的,也不是知情识趣的意思:“噢,您说知趣园那三个字啊,上个月底挂上的,我要取这名字庆之还不让呢,其实挺不错的对不对。有闲心知闲趣,多好的名字,庆之说这名字不像正经住的园子。”

听闻是玉璧给取的名字,顾弘承也没再纠缠在“知趣”俩字上,而是和萧桓一块儿吃青团子,有豆沙馅、花馅和水果馅的,滋味相当不错。吃着吃着,郁弘承不免想起了当初领着大大小小几个和玉璧一道在乡间庄子上渡过的日子。

“殿下,您可是有什么要说的?”玉璧看着顾弘承就是一副欲言又止,还摆得很明显,分明让她去问的神态。她也难得上道,就顺着问了一句。

顾弘承看了看左右,知趣园里也就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顾弘承一看,四个人麻溜地退远了,还十分体贴地站到门外顾弘承视线所能及,但声音传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嫂子,人一旦见识过了这世间权势后,是不是就难以放下。许多年前,你说过一些话,至今仍然有些话我记得很深刻,我认为嫂子愚中有智的,还请嫂子教我。”

玉璧抱着萧桢,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位今天干什么来的,今天太阳是打从东边升起来的呀,怎么顾弘承今天这么不正常:“咳,殿下,你出身极贵之中,你都看不透权势二字,我又怎么看得透。我们都俗人,爱着这红尘俗世,喜欢吃喝玩乐,热衷追求荣华富贵,这本是没有错的,只要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任何人也不能说不对俩字。关键还是在于,你能不能把持得住本心,如果能不迷失于吃喝玩乐荣华富贵里,那遵从心声去追求也没什么大碍。”

小心翼翼地说完,玉璧在还没明白前不敢乱说,只敢拣模棱两可的话先搪塞着。

“俗人俗世么?”顾弘承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玉璧说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太大作用。但是先有淳庆帝的话打头,后有玉璧的话垫底,顾弘承心里还是会有些想法的:“嫂子最大的追求是什么。”

丫的,居然叫她嫂子,摆明着是来掏底儿的。玉璧心中惶惶然,咂了好一会儿嘴才道:“这样问题,以前应该也说过,无非是一碗安乐茶饭,一生暖老温平,一家人和和美美。”

“谢谢嫂子教诲,我懂了。”

顾弘承来得突如其来,离去得莫名其妙,送走顾弘承后,玉璧愣是没弄明白顾弘承来的目的。跟萧庆之一说,萧庆之面色也挺诡异,最后只叹一声说:“只盼他是真的懂了才好。”

“到底什么意思嘛,说明白行不行!”玉璧都快要疯了,这群人就不能不打哑谜。

“他这是答应你了。”

自家小玉璧果然能耐,都能让顾弘承作出承诺了,顾经承那句“我懂了”,就等同在说“我答应,许你一世安乐平和”。

第一九八章 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吧

萧桢满周岁的时候没怎么大办,因为他在所有人印象里都是不能听不能说的孩子,扛着祥瑞出生,但受不起这样的福气,连带着连周岁都只请了相熟的几家人来家里小聚。抓周的时候,萧桢也不像他哥那么闹心,顺顺遂遂地抓起一本书来。

而同样承祥瑞出生的顾瑞则不同,身子好得很,最大的病症也就是小感冒,所以渐渐的关于太子福缘太克的传闻也就稍稍平息了下来。

“玉璧,你不是说他能听能说吗,怎么我看着他还是个不能听也不能说的。”萧庆之对这个儿子用的心要比萧桓多一些,萧桓是会哭会闹从不缺糖吃的孩子,萧桢却是个既不哭也不闹的。有时候,看看萧桢,萧庆之都觉得这孩子随时有可能离他们而去。

玉璧看了眼正由徐妈扶着走路的萧桢,冲萧桢挥挥手,萧桢一抬眼就看到了,虽然没什么表示,但是很快由徐妈扶着走了过来。玉璧一把抱起萧桢放到罗汉床上,指着小几上的几样吃食说:“桢儿,想吃什么。”

虽然萧桢小表情端得特严肃,但是小嫩手一伸,指着一盘百花糕说:“糕。”

“听见了吧,他就是不爱说话,要不是为了向你证明他能说能听,他才不屑跟你多说一个字儿呢。这小破孩儿也不知道像谁,这么酷,跟小冰山似的,将来也不知道谁才能融化他。”玉璧现在就开始操心了,得赶紧谋划着给儿子预备对象,要不然就儿子这坨冰,谁稀罕去融化他啊,不嫌冻么。

萧庆之激动得不行,没顾得上玉璧的话,光看着萧桢:“桢儿,你说什么?”

“糕。”萧桢抬眼看着自家爹,那眼睛直让人觉得像是在说“到底是谁被认为不能听不能说啊”。

把百花糕推到萧桢面前。看着萧桢拈起一块,一点点往嘴里抿,萧庆之差点没掉下眼泪来。在这之前他一直担心着儿子不健康,现在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幸好他不知道是玉璧教的,否则非抽玉璧一顿不可。

午后。萧桓由萧庆之领着去钟山书院,他也就是去感受一下氛围而已。萧桢则由玉璧带着在家睡午觉,今天玉璧睡得很快,倒是萧桢睡着一会儿后忽然惊醒了,麻利地怕起来看着身边的玉璧。这时屋子里一个丫头婆子都没有。玉璧不爱用人守着睡觉,所以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

仲夏炙热的阳光被挡在层层纱帘之外,萧桢坐在床榻上观望了一遍四周后。目光又重新回到了玉璧身上:“娘亲,我会保护你和爹的。”

说完,萧桢继续躺下去午睡,至于脑子里想些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现在的萧桢小朋友,有一对不着调但很发自内心爱着他的爹娘,还有个愿意把什么好吃好喝好玩的无条件献宝给他的哥哥,看着小脸儿上的表情。应该是满足与欣慰的。

午睡起来,玉璧带着萧桢上外边小花园里溜了溜,桑儿他们都在外边忙活着。屋院中静悄无人,玉璧坐下看着萧桢说:“桢儿,你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一年了。我一直等你开口跟我说你的际遇,可是你一直不肯开口呢?桢儿,还有什么是不跟娘说的,娘既然都把自己的际遇跟你说了,那么你的又会离谱哪里去,我不会像别人那样无法接受的。桢儿,就算你整天面无表情,也不能遮掩你偶尔看庆之时,那么点儿难过的表情。”

看着玉璧,萧桢却闭口不言,只是抱着碗绿豆沙,有一勺没一勺地往嘴里舀。直到被玉璧的眼神逼视得无法再忽略下去,他才轻叹一声说:“娘亲,你为什么要问得这么明白呢?”

一击掌,玉璧嘿嘿笑道:“果然,我就知道你有来头,赶紧交行,你是神仙还是妖怪,是穿越的还是重生的,是不是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那样的存在?”

“您一直这么想象力丰富吗?”萧桢撇开绿豆沙碗,小脸上满是纠结。

“说嘛说嘛。”

“我不确定您想听。”

“诶,不想听的才要听,想听的都是好事儿,不想听的是不好的事儿,那得赶紧知道了好避开不是。”玉璧莫明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难道最后萧庆之做了负心汉,这个念头让玉璧顿时觉得一阵天打雷劈,立马双睛就眯了起来,透着千百分的危险。

见状,萧桢赶紧开口:“爹会输的。”

这个信息量很大啊,玉璧略微琢磨了片刻才谨慎地问道:“你是说这场局,你爹输了?”

点点头,萧桢又说道:“生死局。”

“嗯,看来你是重生的…不过,眼下局面不是一片大好吗?”玉璧感觉到萧庆之近来很轻松啊,顾弘承针对他的势头已经减轻了许多。加上顾瑞的出身,和东宫几位侧室怀有身孕,顾弘承已经不怎么把视线放在萧庆之这边了。

“弘承叔叔他也输了。”萧桢不想把事情说得太明白,要一句两句说得明白,他早跟自家爹说了,何必憋着:“娘亲,可以有转机的,别担心。”

玉璧这会儿在想,顾弘承输了,那就说明赢的是顾弘宁:“最后是弘宁殿下吗?”

萧桢摇摇头说:“赢了,但没奖品。”

这意思是说顾弘宁是大赢家,但是没有登上皇位:“好区折啊,那最后是谁呀?”

“六叔。”

“等会儿,就是那死爱吃的小不点儿?”玉璧这才恍然记起,现在顾弘川也不是小豆丁了,而是十五岁的少年郎了。

“六叔是嫡子。”

“好吧,现在我们应该干些什么。”玉璧接受得很快,自己都能是穿越党,为什么不许儿子重生,这也好嘛,穿越重生凑齐了。不过,她不能接受萧庆之会死这个事实,所以她要努力改变这个结局。

但是她想不到,萧桢舔舔嘴唇。露出特稚嫩干净的一张笑脸来,玉璧差点被这笑脸晃晕了眼,这是萧桢难得的笑脸呀:“娘亲,有一个人一定得死。”

“谁?”

“崔老太太,谢叔叔和爹都是因为崔老太太揭露身份才更加艰难,最后谢叔叔和爹才落得那样的结局。”说这话时。萧桢脸上有那么一丝丝狠厉。

玉璧长长地吸气呼气好半天,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相信自己这么点儿大的儿子就在跟她说杀人的事儿。而且,要杀的还是熟人,谢春江的生母:“他是你谢叔叔的生母。桢儿,我们跟爹说好不好,就算你多活一回。你也得承认这样的局面太复杂,我们都很难找出妥当的方法。”

却见萧桢摇头说:“不行,爹不会许的,娘不肯,我去!”

“你想去哪儿啊,给我老实待着,真不知道后来我怎么教你的,把你教成这样阴暗的性子。老实点儿啊,别逼你娘我给你上家法。难道就有这一条路啊,你遇到过这样的事儿更应该惜命知福。我会处理这件事,你别瞎想了啊!”玉璧真想找到几十年后的自己问一问,怎么把儿子教成了这破德性。小小年纪杀啊杀的。

方才一岁多点儿的萧桢小朋友无奈地叹口气,他就知道跟他娘说了会变成这样,可是被逼得没法不说,他还打算明年攒点钱找到那个从京城路过的顶尖刺客,结果…到时候再说吧,反正那个人留不得:“咱家有家法吗?”

玉璧又是一阵阴风恻恻的笑:“看来在你印象里是没有的,没关系,以后就有了!桑儿,桑儿…”

看着玉璧一边往外走,一边喊桑儿,萧桢就想捂脸,他娘又要抽风了。等到他把自己那双小嫩手放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亲爱的娘亲大人正手执鸡毛惮子,威风凛凛地站在自己面前:“娘亲…”

“看见没,以后这就是家法,你要敢不听,屁股打肿。”玉璧虽然也很怕,但是他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变成只知道打杀的可怕存在。

看了眼自己的小嫩手,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屁股也是小嫩屁股,本着老顾家“不吃眼前亏”的优良基因,萧桢小朋友捂着屁股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嚎道:“阿嬷,打…”

看着自己手里高高扬起,才来得及示威,都没下得去手的鸡毛惮子,玉璧咬牙切齿啊,这小子不愧是重生的,找起靠山来顺溜得很嘛:“哼哼,徐妈这会儿听不到,在后头指挥着小兰他们拔杂草呢,桢儿,你还是怪怪受了家法吧!”

可是虽然徐妈听不到,孩子他亲爹听到了,一看玉璧扬起鸡毛惮子那可怕的样子,萧庆之还以为自家二儿子犯什么错了,赶紧上去拦了一手:“怎么了,孩子还小,拿这打会把孩子打坏的,做错了事儿纠正便是,别动手。”

萧庆之最不主张棍棒教育,所以绝对不会让玉璧打下去的。萧桓也上前来挡在萧桢面前,眨两下眼睛,眼泪就落下来了:“娘亲,不打弟弟,不打弟弟…”

玉璧一时间没了脾气,萧桢在那边一个劲地替萧桓擦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哥,不哭。”

“娘亲,不打弟弟!”

长叹一声,向天一个白眼,玉璧叹道:“是是是,不打,桓儿不哭了。至于桢儿,你给我小心点。”

见玉璧抱着萧桓的时候满脸温柔,看向萧桢时却咬牙切齿,萧庆之收了她手里的鸡毛惮子问道:“这到底怎么了。”

“你先安慰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吧,等安慰好了我再跟你说。”玉璧无语泪两行,重生的儿子太彪悍,她收不翻,怎么破!

第一九九章 越来越搅成了一团乱麻

玉璧怎么跟萧庆之说的,萧桢不知道,他就知道等他晚上在自个小摇床里揉眼睛打瞌睡的时候,一个阴影忽然罩过来,一双眼睛跟看妖怪似地看着他。萧桢一点儿也不怕,从本质上来说,他才是最像他爹的人,至于他那哥…算了吧,跟他妈一样抽风劲的。

父子俩对望良久,萧桢实在扛不住他这小身板,孩子爱瞌睡这点真没治:“爹,我困。”

看着儿子小嘴一扁,眼睛都快揉红了,萧庆之哪有不心疼的道理,只是想起玉璧说的那些,他又无法静下神来:“没有我…你娘亲过得很艰难吗?”

“那倒不至于,弘川叔叔很尊敬娘亲的,不过,娘亲心里很苦,没有一天不掉泪的。我和哥都很乖很听话,可是娘亲还是不开心,因为没有爹在,所以我们怎么做娘亲都不会开心的。”萧桢打了个呵欠,眼眶里忍不住冒出一点晶莹的水光来,这真跟他说的话没关系,他现在幸福着呐,爹妈都还是这么不着调,哥哥也还是这么没心没肺成天傻乐。不过,萧桢对他爹有点儿意见,做为一个这么能耐的人,怎么能半道上把他娘扔下,让他娘伤心大半辈子。

萧桢小朋友的理论是,就算你是我爹,不管怎么样,你让我娘哭就是错了。

可萧庆之看着儿子盈盈的眼睛,再听着儿子这两句话,心头却像是被重锤砸了一样:“为什么不再嫁!”

白了他亲亲爹爹一眼,萧桢捏起自己的小拳头看了看,叹口气放下,这么小的小粉拳一点儿威胁作用都启不到,光能卖萌:“爹把娘亲宠成这样,娘亲还能再嫁给谁,而且,娘亲身份这么特殊,谁敢娶。还有。娘亲是那么死心踏地的一个人,爹觉得娘亲会再嫁吗?”

不过,萧桢有一点很佩服他爹,说起再嫁这句话,一点拈酸吃醋的意思都没有,反倒瞪着他。像是在怪他为什么不安排他娘再嫁似的。真是二十四孝好丈夫,怪不得他娘挂念一辈子,死都不肯二嫁。

“你今天困了,先睡吧,明天我在家歇一天。你把事儿跟我说说。”萧庆之说完,眯起眼睛掐了把儿子的脸蛋,阴森森地笑道:“你既然不是小孩子。就少招你娘生气,下回你娘要动家法,我可不拦着!”

心情很惆怅的萧桢揉着被捏疼的小嫩脸,泪眼盈盈地想道:“我真傻,早就该知道,爹不是什么好人。娘亲,您放心,这回要再是老路子。您就是再不肯,我也把您嫁给崔叔叔!”

最后半句,萧桢忍不住喊出口了。萧庆之一愣,重新走回到小摇床边,露出一口惨白惨白的牙。笑得让萧桢心悸:“崔自安?”

点点头,萧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掐了一把脸,还掐同一边!

“放心,爹不会让你有机会找后爹的!”萧庆之说完大步流星走出萧桢屋里,回自个儿屋和自家小玉璧亲亲爱爱联络感情去。

虽然萧庆之在萧桢那表现得没什么,但他的心里却翻涌着千万种念头,想想小玉璧以后会过以泪洗面的日子,再看看她现在成天傻乐的样子,萧庆之心头压力顿增。不管萧桢所言,是真是假,长个心眼总没有错。

“弘宁,不要挥霍我对你的愧疚,因为那是很有限的。”萧庆之说完走进屋里,玉璧正在铜镜前拆头发,乌溜溜的头发在烛光里仿如上好的缎子,流泻着莹莹光泽。萧庆之上前接过桑儿手里的梳子,挥的让桑儿下去,他则替玉璧梳顺着微有些乱的长发。

感觉到头发上的力道不同,玉璧原本半眯着的眼睛睁开来,回头一看:“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我最近一直挺老实的,没胡思乱想,也没扒谁家的墙,别看得这么渗人好不好。”

在她有点不明所以的目光里,萧庆之迎着倍加柔和温容的一笑,低下头,在玉璧的眼角轻轻一触,说道:“玉璧,我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弘宁殿下吗?”玉璧以为说的是不让顾弘宁成功地打败俩个小boss,然后被大boss掀翻在地。

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萧庆之把她的脸转过去,一点点梳顺手中长长的青丝:“是我轻看了他,倒没想到他有那么大的能耐,现在有了防备,桢儿所说的就不会成为现实。一直以为,他只是想一消胸中块垒,却没想到他有更大的图谋。”

感受着发丝上萧庆之的手,比桑儿还要轻柔,也更加滚烫。玉璧只觉得有点想哭,这场景温馨得能让人涕泪交加:“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去争,明知赢了也得不到,为什么还要拿命去拼。不管怎么样,你和殿下都是陛下最钟爱的,他害了你和殿下,就没想到陛下饶不了他吗?能把你们俩都算计了去,怎么都不是傻子,既然知道最终赢了也是个输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能猜到一点,但具体怎么样要听桢儿说过才能明白,这件事,你不用多想,最好不要知道太多。”萧庆之是觉得吧,小玉璧心里满是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想法,成天就爱扒人家的最不能为人知的秘密,还是少让她知道一些为好。

“你不跟我说没事,但你记住,你要真没命了,我一定让你儿子管别人叫爹!”玉璧哼哼道。

萧庆之却回她满脸温柔宠爱的笑,说:“好。”

如坠迷雾里的玉璧糊里糊涂地被拐进了罗帐里,又糊里糊涂被吃干抹净,直到第二天醒来,都对那个“好”字耿耿于怀。后来自我开解,心想:“大概是在答应我,努力保住性命,嗯,就是这样。”

打这天起,玉璧对顾弘承脸色就好多了,照萧桢的话来看,顾弘承可能真没对萧家上下动手,连带后来的顾弘川都对他们家不错,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萧桢跟萧庆之说了什么,玉璧也只拣重要的问几句,问完记在心上也就是了。

萧桢周岁宴一过,宫里头又来了信儿,让她回御茶房当差,这回不用她管着御茶房了,只负责淳庆帝的茶水就成。至于身后由小太监领着的萧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一回来宫里,居然满脸新奇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四处瞄,虽然没开口说话,但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也很招人。

等到萧桢见到淳庆帝时,萧桢明显僵在了那里,玉璧也没顾得上,只端着茶到了淳庆帝跟前敬上。淳庆帝先端了茶才去看萧桢,见那小孩子如明光照雪一般站在那里,神色却有些怔愣:“是桢儿吧。”

“回陛下,正是。婢子本想留他在御茶房,又想着陛下还没见过桢儿,这才顺便带了来。”玉璧知道淳庆帝想看,不过又不好明着给萧庆之太大的荣宠,长子也就算了,次子不该得太过的荣耀。

冲萧桢招招手,萧桢就被小太监领着到了御案前,萧桢的心理是个成年人,但在淳庆帝面前却有些放不开手脚。这跟萧桓那见谁都抱大腿卖萌的小子,完全不像同一爹妈生出来的:“还是听不见吗?”

“陛下,坊间也有到两三岁开外才开口的孩子,婢子相信,桢儿只是迟一些罢了,并不是不能闻不能言的。”玉璧恭敬地又添上茶水,退开几步,见儿子那束手束脚的样,实在有些不忍心。但转念一想,你都是成人了,怎么还会在淳庆帝面前这样儿,不就是淳庆帝嘛,有这么可怕!

“嗯,多得一些总要付出一些,莫急。”淳庆帝莫明地多看了萧桢了眼,只觉得这孩子的眼睛特别亮,和萧桓那种纯净澄澈不同,萧桢的眼亮得仿佛洞彻人心。

在淳庆帝所有的儿媳妇里,淳庆帝大概也就能这么温温淡淡地对玉璧,一来玉璧合他心意,二来又连连给他生了俩孙子,个顶个的聪明灵慧不说,还健健康康的。萧桢也是此时才感觉到,后来已经坐上皇位的顾弘川回忆起这个时候来,总是感慨:“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是谁朕至今猜不准,但父皇最喜欢的儿媳妇肯定是大嫂。”

从御书房出来,萧桢拉着玉璧的手,扮小孩儿扮得毫无压力。玉璧偶尔瞅他一眼,都觉得心里渗得慌,幸亏她没给小儿子喂过奶,否则会有心里障碍的:“桢儿,你怕陛下?”

搂着自家小儿子,玉璧小声地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就发现在她怀里的小儿子整个人又是一僵,这下玉璧能确定了。虽然萧桢始终没有说这件事里最大的幕后黑手是谁,但是这一刻,玉璧猜出来了:“因为是陛下吗?”

萧桢自然不会开口,表情也还是那一号,但僵在她怀里的小身子让玉璧清楚分明地弄明白了。那么,是淳庆帝放任了顾弘宁吗,是淳庆帝在后边撺掇着想要收了顾弘宁,却反害了最喜欢的两个儿子吗?

虽然玉璧心里有种种猜测,但是她没有再往下说,这件事且先看萧庆之怎么处理吧。

怎么…越来越搅成了一团乱麻呢?

陛下,你到要怎么摆弄你的这些儿子。

第二零零章 老子,儿子,孙子

萧庆之倒是什么都想明白了,可是他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实,淳庆帝并不是像玉璧想的那样要收拾顾弘宁,他直接就是作局要让顾弘宁死无葬身之地。虽然能想象得到淳庆帝的心思,但萧庆之想不到淳庆帝对顾弘宁有那么深的憎恶与厌弃。

走在钟山书院后山的林间,萧庆之细细地回想着自己近两年的做过的事,似乎一直在钟山书院转,连宫里都去得少了。一来是要避嫌,二来是不希望引起更大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