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浔瞪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好显摆的?家产还是什么?您官职可比侯爷还高一级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孟宗扬笑道,“不提别人,就说你哥哥,跟我一样的四品官职,可那是什么地位?满朝文武见了他都得矮半截。你们家侯爷呢,只是五品官,可哪个封疆大吏见了他不也得点头哈腰的?”笑容敛去,又道,“况且,他都把荀佑收为羽翼了,我怎么敢小瞧?”

叶浔倒是没想到荀佑的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惊喜了一下。

孟宗扬说起这些就有些没精打采的,对叶浔投去一个“我很可怜我很需要人同情”的眼神。

叶浔这才笑了起来,“你怎么不说你那差事是多少人眼红的?别跟我在这儿装可怜,没用。换了我,我宁可不做侯爷的官,也要去皇上跟前谋个差事。每日耳濡目染的,总能学到点儿常人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

孟宗扬心里好过了不少。

叶浔又道:“我请你来,也是有事要麻烦你。”

孟宗扬最喜欢别人有事求他了,闻言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叶浔就道:“我三舅母家的孩子其实是个不怎么成器的,却误打误撞的进了锦溪书院。你能不能帮我跟祁先生递个话,人呢,不用撵出来,只让他在家歇息一年半载的就行。”

“就这事儿啊,好办。巧了,我等会儿就要去找先生说说话,包在我身上了。”孟宗扬承诺之后才道,“你们那个三舅母惹你了?”

“嗯。”叶浔老老实实地点头,“惹我了。”

孟宗扬不解,“那你还这么客气做什么?直接把人撵出书院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要是个好苗子呢,岂不耽误了人的前程。况且耽误他一年半载的我就挺不安了…”

不等她说完,孟宗扬已经惊愕不已,“这可不像你啊,我一直认为,只要谁惹了你,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例如那个徐曼安…”

“什么意思?”听得末一句,轮到叶浔惊愕了,“你以为徐曼安是死在我手里的?”

孟宗扬的惊愕又加重三分,“不是你?”

“…”叶浔知道,很多人恐怕都是这样认为的。男人如孟宗扬都如此,何况女子。

“这样说来,真不是你?”孟宗扬很沮丧,“早知道我就让手下详查了…可你也不能怪我,在我看来,做得这么绝的人只能是你。可你也不能怪我——你哥哥是谁啊,徐曼安那桩事,跟他都没法儿比…”

叶浔极为无奈,差点儿就以为这人是故意来刺激她的。

第99章

回想一下上次他过来说过的话,叶浔不解地挑眉,“上次不就说过徐曼安的事了?你怎么还能想到我头上?”

孟宗扬解释道:“徐曼安出事之前见过你,也见过杨文慧。杨文慧那边,我的人也没见她做过什么。后来,徐曼安又是失踪又是从护城河里捞出来…杨文慧已经人单势孤,谁都觉得她没这么大的手笔,你呢,帮杨文慧一把也未可知。我记得,你生辰之后,曾去见过杨文慧。”

“…”叶浔发现这人该知道的事情一件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却了解得清清楚楚,她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

孟宗扬叮嘱道:“你日后要离荣国公府的人远一些。我都这么想,那边府中的女子肯定也会这么想。荣国公夫人和徐夫人对徐曼安的死耿耿于怀,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

孟宗扬却还不放心,“进宫请安的事能免就免了吧,别在那些人跟前晃。万一她们发了疯,你在宫中又不能带护卫丫鬟,到时…少不得吃苦头。”他其实想说,两个疯女人害得你一尸两命也未可知。

叶浔笑起来,“我晓得,有我婆婆呢,她已经先后两次向皇后娘娘帮我请假告罪了。”

“那就行了。”孟宗扬喝了口茶,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什么茶?”

“武夷岩茶。”

“不好喝,没心情细品。下次命人给我备雨后龙井。”

叶浔失笑:“行。”

孟宗扬走后,江宜室来了。

江宜室说的自然是付仰山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听人说过几句。”叶浔道,“那些事你别管,付仰山做什么总有他的理由。侯爷甚至大哥,以后都要习惯这种事。”

“道理我明白,只是那个人是自己相识的,心里到底是有些别扭。”江宜室沮丧地叹息一声,“我固然有些反感他,也不希望他自寻歧路啊,侯爷是那么好相与的?怎么就要做这种事的?”

“他们又不会因为几道相互弹劾的折子就视彼此为仇人,不定哪一日就会站在一处。”这些是江宜室毫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的,叶浔只得往浅显的好处说,“就像女孩子家,吵过架也不见得不能和好,就算是为着背后的家族,也要在面上相互支持。”又劝道,“得了闲你就回趟娘家,陪父母说说话。他们都不肯告诉你,想来心里不大好过,你也不需把话说破,多陪陪他们就好。”

“嗯,我晓得。”

两个人说了半晌的话,江宜室的心绪开朗许多。

叶浔便转移话题,与她说起了裴三奶奶的事,“一直都有心往侯爷身边送个人,我一直没答应。”

江宜室听了这些,不由苦笑,“总归算是外人吧,想利用女孩子捞点儿好处也是情理之中。你这算好的,我娘总担心我身子骨不宜子嗣,怕你哥用无子为由休了我,也跟我提过几次给你哥哥添一两个通房的事呢。”

叶浔惊讶,随即便是哭笑不得,“这可真是的。你可别松口,咬定我哥不允许就是了。不然你家里那些亲戚什么的都会跟着凑热闹给你添堵。”

“我每次一听我娘说这些就装哑巴,甩手走人。”江宜室神色有些黯然,“可我这么久还是不能怀胎生子,心里也真是七上八下的。”

“别担心。你调理了这么久,脉象挺好的,迟早会给我添个侄儿。你只需放松心绪。不要多思多虑。”对于这件事,叶浔是胸有成竹。

也是叶浔那份笃定,让江宜室心宽不少,第一千零一次庆幸:“阿浔,幸亏有你。要是没有你,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叶浔大乐,“你要是男子,对我说这番话,我会得意很久的。”

江宜室也随之笑了起来,“这男子是侯爷还好,换个旁人可就成祸事了。”

这一趟,江宜室自然是没白来,走的时候已是眉开眼笑的。

晚间,叶浔躺在床里侧打瞌睡,裴奕捧着一本书看,对她道:“我跟娘打过招呼了,日后你对三舅母那边,只管随着心意吩咐下人。起先依我的意思,其实是想让她们一家离开京城,娘则是希望由你给她点儿颜色看看就好。”

叶浔听了这话,立时精神起来,先是沉默片刻,随后才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我竟忘了应该跟娘打个招呼的。”

裴奕道:“在家里,你是做大事的,我是帮你善后的。”

叶浔逸出笑声,“有你真是太好了。”

裴奕放下书,熄了灯,把她松松地拥在怀里,“哪儿就值得这么高兴了?刚才看你都要睡了。”

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哪个男子都能帮妻子考虑得这么周全。她一臂搭上他肩颈,“以后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吗?”

裴奕低声地笑,“你居然会说这样的傻话。”

“可不是么?嫁了你都变得傻气了。”

“我会一直尽力对你好。”

叶浔凑过去吻了吻他双唇。

他笑着拍拍她,“少勾引我。”

叶浔轻声地笑。

随即,他说起今日得知的另外一桩事,“针线上的一个人,从外面一间铺子里看到了一个屏风绣品,很像是你的手法。她没敢跟你说,知会了管家,管家将那副绣品买回来了。管家跟我说了,我还真是一头雾水,总不能是以前彭氏把你的绣活卖出去了吧?”

“…”叶浔牙疼似的吸了口气,“没准儿就是我以前做的针线吧?”

“怎么说?”

叶浔犹豫片刻,便跟他实话实说了,“以前在叶家,有那样一个继母,心里总是不安稳。女孩子心里不踏实,能想到的让自己踏实的法子不多——想提早存些傍身银两,便是哪一日被逐出府去,也不会落得个沿街乞讨的下场。那会儿的叶府又不在京城,我为防万一,便用心学习针线,带着丫鬟一起做了很多绣品。每年来京城小住的时候,就让竹苓去铺子里卖掉一些绣品换取银两。”顿了顿,又细细地解释,“长辈们赏的银子,都存在明面上,不好随取随用。说到底,就是想有个自己的小金库,已备不时之需。”

原来是这样,却不难看出她以前是多没有安全感。“我知道原由就行了。也不算什么事。”裴奕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都过去了。”

“是啊,都是陈年老黄历了。”

裴奕有心调节气氛,问道:“那时攒下了多少银子?”

“能有多少啊?”叶浔笑道,“忙了好几年,都没赚到一千两。但是现在觉得不算什么,那时的一千两对我来说可不是小数目,特地兑换了银票,让半夏随时带在身上。”

“随时准备着被人撵出去么?”

“随时担心会发生那种事情。”想到前世,叶浔是颇为唏嘘的。那一世,也是千防万防的,到最终才知道,彭氏不是按常理出牌的货色,叶鹏程亦是,从来都是一种路数——歹毒龌龊得叫人发指。可也只有那点儿出息,再费脑子的招数,是他们能力范围之外的。

“哥哥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裴奕一直觉得,叶世涛积攒了数目令很多人咋舌的财产,也必定有原由。

“是啊。”叶浔道,“他心里恐怕比我还不安稳。我起初费尽心思的攒钱,后来作罢就是因为他时常给我些银两。在外面那些营生,大多是外祖父和大舅母帮忙才能做成的。他也总怕我手里没银子底气不足,有了进项就会给我一笔零花钱。”

叶世涛肯一直善待的人,屈指可数。某些方面来讲,叶世涛与皇上是有着很多相似之处的。如今皇上看重他,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年腊月,皇后生下一名男婴,也就是日后的小皇子。

太夫人代表裴府进宫道贺,仍是不肯让叶浔露面。

叶浔的胎儿已到了六个月,又有先前孟宗扬的提醒,自然全盘接受太夫人的好意,足不出户地留在家中。只是不同的是,一有空就去花园里转转,走动走动。这还是太夫人提醒她的,说刚怀胎时自然要处处谨慎,月份大了之后,就该多活动活动筋骨,生产时才会顺利些。

裴三奶奶那边这段日子可谓诸事不宜,几桩要看到手的生意被人抢走了,儿子那边也被祁先生打发回到了家里。

她细细梳理进来的事情,觉得可能得罪过的也只有一个叶浔——不过十六七岁的人,让她给夫君纳妾收通房,心里必然是不愿意的,记恨上她也不是不可能。思前想后的,裴三奶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便去裴府,想在面上跟叶浔赔个不是,让她像以前一样度日就好。大不了,她不再干涉叶浔房里的事了。

但是叶浔不再见她,连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

第100章

裴三奶奶没有办法,只得去求太夫人。

太夫人对裴三奶奶一直没什么好感,连带的对裴三爷没有着诸多无奈。不是裴三爷默许,裴三奶奶怎么敢打裴奕的主意。她不是多有耐心的人,见到裴三奶奶的时候,态度并不友善,满脸淡漠。

裴三奶奶只得装作没看出来,面上挂着苦笑,说了近日诸事不顺,末了又道:“我想来想去,大抵猜得出,是惹了暮羽媳妇,我就想着跟她赔个不是,日后尽量少来打扰她,求她不要跟我计较。”

“这话可就奇了,阿浔怎么可能忤逆长辈?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太夫人语声清冷,“我是阿浔的婆婆,她自进门之后,一直秉承孝道,我是打心底的喜欢这个媳妇。”

“是是是,是我失言了。”裴三奶奶连忙认错,“之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对,我想跟她赔个不是。可她总是不见我,你看——能不能帮我跟她递个话?”

太夫人哪里看不出,叶浔的避而不见,就是让裴三奶奶清楚地认识并且确定自己出了错,见是早晚要见的。由此,她吩咐丫鬟去正房递个话。

叶浔想着火候差不多了,适度的拿乔可以,再继续下去就会打扰到太夫人,便让裴三奶奶过来相见。两人叙谈一阵子,听得裴三奶奶诉苦,笑道:“这些我倒是不知情,您的意思是——”

裴三奶奶强笑道:“不论知情与否,还请你高抬贵手帮我一把。”心里则是冷笑,不知情?谁会信?

叶浔不动声色,“生意上的事情倒是好说,书院那边我就无能为力了。”

怎么可能无能为力?!“你外祖父那边的人,不是都去过锦溪书院求学么?只要你跟他们说一声,他们跟祁先生打个招呼,这事情不就结了?”

“事情竟有那么容易?”叶浔斜睇了她一眼,“我表哥与祁先生只是师徒情分,从来不敢干涉祁先生日常事宜。”柳家的人能那么容易左右祁先生的心思,她也不用麻烦孟宗扬了。柳文枫、柳文华等人,对祁先生只有敬重,从来不敢僭越多话。

“这话说的可就太过自谦了。”裴三奶奶笑道,“如今京城中谁不知道,柳家是天朝第一门第,柳家的人想要怎样,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你是柳阁老的外孙女,他又一直偏疼你,什么事到了你手里,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不是叶浔跟柳家递话,事情怎么会急转而下?她在心里冷笑连连,面上的笑容已有些勉强,“你的身份,谁都不敢小觑。只是如今你到底已是裴家的人了,我呢,不管在外面还是在家中,都是你不可分割出去的亲戚,有些事还是相互留些情面才好。万一从我这儿传出什么闲话,对你可没一丝好处。”

叶浔听得这一席话,不由失笑,“原来您是这么想的,早说啊,我也不需拐着弯子为难您了。您既然把话挑明了,那我也不需隐瞒您什么了——我哥哥的手下对您的评价是口风不紧、贪财、好高骛远。至于您长子被祁先生请回家中,是我请淮安侯出面跟祁先生打了招呼,我外祖父那边,我倒是还没想麻烦他们。您要是不介意的话,那我日后就请柳家或是我哥对您打压一番——横竖您也是想撕破脸皮畅所欲言,我不拦您,您随心所欲就是。我最不怕的就是闲话,到时候您只管编排我或是侯爷,看看谁会相信。”她扬了扬眉,“说到底,这不过是琐碎之事,我不想让侯爷分心,也就不会让他出面。”

“…”裴三奶奶无言以对,面色渐渐发白。叶浔的哥哥,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淮安侯孟宗扬,是与裴奕同时获得皇上提携的当朝宠臣。这两人都是叶浔说句话就能帮她如愿的人。

到此刻才分外清晰地认识到,叶浔的后台不少,而且那些后台别说是寻常门第,便是朝臣都不敢轻易撼动他们的位置。

叶浔对裴三奶奶漾出柔和的笑容,“我从没想过仗势欺人,能不麻烦别人的事,就尽量自己亲力亲为。只是眼下情形不同以往,为着腹中胎儿,只得麻烦亲朋帮忙料理一些小事。说到底,您要感谢我腹中的胎儿,要我亲自出手的话,您现在就不能站在我面前威胁我了。”

裴三奶奶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恨不得要给叶浔跪下去了,“我…我目光短浅,先前竟没想到…没想到那么多,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么?我日后再不会仗着是你的长辈干涉你房里的事了。自然,别的事我也不会麻烦你们了。再有,不该说的,日后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人提及,不,对下人都会守口如瓶。”她固然有着诸多缺点,却还是能看清形势的。

这样就好。叶浔笑着颔首,“说到做到才是。”

“一定,一定!”

“让你的孩子换个书院吧。我听淮安侯府里的人说了,当初他进入锦溪书院,是你和三舅用了侯爷和柳府的名号,在学院读书也是分外吃力,既然如此,还是别太勉强他,也别让祁先生为难。”

“好!我记住了。”

“那我就不留你了。”叶浔端了茶,“有时间再聚。”

裴三奶奶走后,竹苓嘀咕道:“早知如此,夫人自一开始跟她摆明轻重就好了,也不用麻烦淮安侯了。”她对孟宗扬真是如何也没好感,见到他就头疼。

叶浔不由轻笑,“这种人,一定要先让她尝到苦头才能把话挑明,不然她还是会觉得我们会有所顾忌,以为她知道的一些事就是能威胁到我们的把柄。”

竹苓前思后想,释然一笑,“真是夫人说的这个理。”

春节之前,叶冰曾两次递了帖子过来,要以赵家二太太的身份登门。这行径像是在跟王氏挑衅:你以往总拘着我不让我跟叶浔相见,如今我偏要见她。

叶冰能拆王氏的台,叶浔却不能如此,两次都是客客气气地回了帖子,大意就是不便见客,日后再说。

叶冰倒也不心急,接到回帖之后,命贴身丫鬟送来了一些礼品,称等叶浔产后再来登门探望。

赵氏那边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和王氏、叶世淇达成了一种默契,无大事就不会来打扰叶浔,只是偶尔会在景国公、叶夫人命人送些东西到裴府的时候,顺道加上一份自己准备的礼品。

这一年的初雪降临得早,天气随之变得分外严寒。

叶浔只在花园里的梅花全部盛开时去转了转,之后太夫人担心她受了寒气,便不允许她出门走动了,和声道:“得空就在房里来回走走,我每日陪你说说话下下棋。万一染了寒气受罪的可就是你了,眼下不能服药,这些你比我更清楚。”

“我知道。”叶浔从善如流,笑着应下。

闲时少不得会猜测孩子的容貌像谁。

有些孩子的样貌是完全取了父母的优点,有些孩子则是完全取了父母的缺点。例如母亲,柳家长辈提及,都说是取了外祖父外祖母的优点,她呢,则是酷似母亲。再有眼前的例子,便是裴奕和哥哥了,他们也是取了父母的优点,长成了一副招人觊觎的妖孽样。

都是这情形还好,若是孩子专挑父母的缺点长…

她照镜子、细打量裴奕的时候越来越多,一遍遍地在心里想象孩子的模样。结果还好,自认两个人的样貌并无短处。

纠结完这些,便又开始担心孩子能不能足月出生,出生之后能不能如愿成为她的贴心小棉袄。她最了解自己的性情,最怕的不过是孩子像自己年少时一般倔强不肯低头,要是有个和曾经的自己一样的孩子…那可就是一大灾难了。她怕是容不得。

便因此时常暗自叹息:为人母,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才到此时,她就已有那么多的担心、顾虑,孩子出生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要头疼的事。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可是没法子,实在是太闲了。刚进腊月,太夫人和裴奕就将叶浔手里的事接了过去,她每日没什么事好做。

江宜室也要准备过年的大事小情,不能时时过来串门,就让叶沛替自己来陪叶浔说说话。

叶沛脸上的婴儿肥慢慢消退,乍一看,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与叶浔和裴奕相见叙谈时,则还是以往天真烂漫的样子,言语间仍是孩子气十足。每每碰巧见到裴奕,总是如初见一般的花痴相,盯着他看半晌,私底下对叶浔道:“大姐,这一胎一定要生个长得和大姐夫一样的男孩子,十几年后,便又是京城风华无双的人物了。”

叶浔笑道:“风华无双的是皇上。”

叶沛小声嘀咕道:“很多人都是这样啊,说大哥和大姐夫是京城最好看的男子。有的还有幸见过皇上呢,说他好看是好看,就是让人一见就心惊胆战的。而且,皇上似乎极为厌恶生人靠近他,就差在脸上写上‘离我远点儿’那句话了。”

叶浔哈哈地笑。她听外祖父说过,皇上的确是那样的,生平最不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应付陌生人。

叶沛将声音压得更低,忽闪着大眼睛猜测道:“大姐,你说皇上专宠皇后,是不是就因为根本懒得多看别人一眼?我就是跟你说说这种话。”

“那倒不见得,到底还是洁身自好,也没那份闲工夫。”

叶沛接受了这说法,随后挥一挥手,“天家的事,不该是我们该揣测的。”闲来总是给未来的小外甥做一些衣物鞋袜——她是坚定地希望并认定孩子是男孩儿。

叶浔自然由着她,反正又不是只生一个孩子,衣物即便是这次用不到,日后也总会派上用场。

柳之南在祖父祖母跟前将养了这么久,总算是恢复如初,两位老人家这才允许她来裴府看望叶浔。

她对那次受伤的事仍如之前,怎么想都觉得是因祸得福,这次过来,喜滋滋地对叶浔道:“祖父亲自给我指派了一名管事,让他帮我打理香露铺子,今年我可是赚了不少钱呢。我说照这样下去,明年这会儿就能把银子还给你了,你猜祖父怎么说?”她板了面孔,惟妙惟肖地学着祖父的神态、语气,“阿浔才不稀罕你那点儿银子呢,给你花了就没打算收回去。你要是觉得欠了她人情,日后少烦她就是了。”

叶浔被逗得哈哈地笑,随即道:“银子不用还,我偶尔也会有事麻烦你和淮安侯,你我不用划分得那么清楚。”

“那我就把银子攒下来,每年给你的孩子封个大红包。”柳之南笑嘻嘻地抚了抚叶浔腹部,“我问过祖母了,她说明年三月底、四月初孩子就能出生了。一定要生个女孩儿,我们一起打扮她,我会给她专门调制几样香露的。”

“都说是女孩儿,沛儿则希望是个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