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笙紧接着说道:“如果是采花贼,就应该是把你这朵花采走,哪有前来送花之礼。”

我眼睛盯了银笙一眼,扬袖拍出几掌,满天落叶飞舞坠落地下:“银笙啊,瞧这满院子的落叶,你这地是怎么扫的?还不赶紧打扫干净,先生马上就要来了哦!”

“小姐,你…”一向冷静的银笙发出一声狮子吼。

我拉了锦书,蹭蹭蹭跑回屋内,还不忘加上一句:“我们进屋喝茶,别耽误了银笙做事。记住了,银笙,不许用扫帚!”

“小姐,我去帮银笙吧,那么多落叶!”锦书说道。

“不用,那是让她练功呢,对她有好处。”我就着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拿起来润了润嗓子,得意地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锦书喃喃念了几遍,叹道:“真是好句呢!我拿笔记下来!”

自打教会这丫头识字后,她已经编撰了一厚本的“凌云萱语录”,里边都是我偶尔吟诵的诗句,因为本人说得不全,典型的缺斤少两。她对我的个人崇拜和她那本语录一样逐渐增厚,俨然愈演愈烈,没办法啊,谁叫这文学迷丫头遇上了我这个从有着五千年灿烂文明的国度穿越来的人呢,我乱引一句那可都是沉淀千百年的精华!

到得下午岑无寂来的时候,我不由得多打量了这位老师几眼,暗自寻思,既然他是束连成和束元晦推荐来教我的,不知他在这其中会不会扮演了什么角色?

见我一个劲儿地看他,岑无寂有点奇怪:“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啊!”我嘻嘻笑道,“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先生如此优秀的一个人,不知家中可有了娘子?”

岑无寂脸上一红,轻咳了几声。我以十六岁少女应有的表情调皮地笑道:“快说嘛先生,有还是没有?”

见我紧追不舍,他只得答道:“岑某还未曾有婚配。”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早婚,居然给我逮着了这么一个积极响应当代政府晚婚号召的青年,我不由得来了兴趣:“也是哦,先生才华甚高,又是皇子的师傅,一般的女子是配不上先生的,不知先生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他笑道:“你这小丫头,看你爹的心思,是寻思着把你调教好了赶紧嫁出去呢,顾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打听这些做甚?”

“先生听谁说的?我爹想把我许给谁?”我皱了皱眉头。

“几位皇子和公子经常到府上来找小姐,侯爷从不加干涉,不是明摆着让小姐和这些青年公子多加熟识么,那还能作何想?”岑无寂说道。

“那些个人要挑也会挑明珠妹妹,不会挑我的,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名声在天京城里糟糕透了,谁家会愿要我这样的媳妇儿!”

岑无寂大有深意地一笑:“此言差矣!明珠小姐虽美名在外,四小姐又何曾差了,单这琴技,你也决不在她之下,何况…”

见他犹豫,我急忙追问道:“何况什么?”

“无寂在琴技一项自认不凡,从来未遇敌手,直到遇到四小姐,得以聆听到小姐师傅遗传下来的那些曲子,始知天外有天。和四小姐相处日久,我观小姐的两个丫头谈吐都不俗,其主人又怎会是俗人?外间的传闻想来不可信,我猜小姐是在有意掩藏自身才华。”

“先生怎会如此认为?云萱只是得了高人指点,学得一点琴技罢了,别的可就再也拿不出手了!”我没有承认。

“四小姐不必瞒我,我都听平王爷和七皇子说了,小姐是经商奇才,十二岁就女扮男装为娘舅家打理生意,如今你娘舅家只怕已是潞州首富,这一切都是小姐的功劳。”

听到这里,我想他应该不是平王派来刺探我的,不然他不会让我知道他们曾在一起谈论我。

见我静静地没有言语,他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你的丫环锦书手里有一本册子,上面写满了字,很多倒像是残诗断句,却都是精辟之语,我观后自叹弗入。”

我一脸怀疑地盯着他,锦书的那本“凌云萱语录”可是她的宝贝,她没事怎会拿出来显给别人看,该不会是你偷看的吧?

岑无寂见我表情有异,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偷看的,是有一日来得早,那丫头正在书房练字,没发觉我站在她身后,恰巧看见了。只是我问她那些句子是不是她写的,她却支支唔唔,急急忙忙地收走了。我觉得诧异,事后偷偷观察,看她对你甚是崇拜,猜想那些语句是你教给她的。”

其实人家锦书那是自学的!锦书的功夫虽才练了四年,在我这个师傅尽心尽力地调教下,也不算差了,却被这人近身而不察…我明白了!

“岑先生原来是有功夫之人!”

“四小姐如此聪明,我也想到瞒不了小姐!”岑无寂笑着说。

我正色道:“云萱只是一介平凡女子,虽说生来不笨,学了点儿琴艺,会点儿赚银子的小聪明,却也兴不了什么风浪,先生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今儿把话说开,我就不打算瞒你。我开始听说小姐的‘事迹’,确实不想答应侯爷来府上授课,是平王爷和七皇子要我来的。七皇子倒是一片好心,说是你妹妹那么出色,你却不会弹琴,想是在潞州没有好的师傅教你,因此要我答应侯爷;平王爷却私下找过我,要我注意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现,并经常问起你的情形,原因为何我却不敢多问。小姐若是以为我是有意接近你,那倒是误会在下了!”岑无寂解释道。

“先生既把我的一举一动都向平王报告了,那还是误会么?”我冷笑一声。

“我只是七皇子的师傅,并非平王幕僚,你我名为师徒,我却将四小姐引为平生知己,我对平王仅是虚与委蛇而已,刚才我对小姐所说之事就并未曾透露给平王知晓,若我真是来刺探小姐的,就不会说与你知道了!”

“你究竟是何人?平王难道不知你会功夫?”我的直觉选择了相信他说的是事实,但是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岑无寂笑得莫测高深:“岑无寂并不会武,只是一介书生,小姐见多识广,可曾听得江湖中有个琴痴纪吾参!”

岑无寂,倒过来念不就是纪吾参。“你就是‘琴剑书生’纪吾参?”

其实我以前从未听说过江湖事,还是在回天京的路上见到了端木偁出手,听了叶轻尘的一番分析后这才有了兴趣,叫银笙搜集了不少江湖八卦资料来看,顺便也了解一下我那名义上的师傅天池山老人。其中提到过十三年前江湖上出了个“琴剑书生”纪吾参,武功高强,琴技更是冠绝天下,为人亦正亦邪,其武器就是手中之琴,琴中藏剑,取人性命只在瞬息之间,八年前却不知因何原因淡出江湖,再无踪迹,原来是隐在了宫中,作了皇子的授琴师傅。

“我对江湖恩怨已然淡漠,选择了以授琴为业,多年来无人知我过往种种…”

“各人自有各人的秘密,先生因何退隐江湖不必对我说,云萱只是不明白,先生隐藏多年的身份秘密为何要告诉我?”自己的秘密都还消化不透呢,我哪有闲情逸志听别人的秘密,赶紧出声打断他。

岑无寂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你是我见过最为奇特的女子,这豪门之家的人,包括你的姐姐妹妹,哪个不是在努力表现自己,步步为营,精心算计,你却步步后退,生怕人知道你的好,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先生可曾听过真味是淡、平凡是福?人生光景苦短,恰如弹指一挥间,何必活得辛苦,日子么,平平淡淡就好,太精彩了未必是好事!”我淡淡地说道。

岑无寂拍手笑道:“好个真味是淡,平凡是福!我经历无数杀戮,名扬江湖,二十二岁经历了一场大祸方才参透的东西,你小小年纪就已看破,当真是我纪吾参的知己!”

不会吧,大哥,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搁以前的话你大我四岁刚刚好,不过现在你大我十四岁,貌似老了一点点哦!我以一副防贼的眼光看着他。

见我脸色不好看,他也估计到我可能想歪了,抬手挥了挥,坦然说道:“你别误会,我从小父母双亡,除了师傅没什么亲人,相处这段日子下来,我很喜欢你,今日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是因为想认你作义妹,不知…”

啊?搞了半天是想认亲戚,害我多想了!多个武功高强的大哥,我不是有了靠山?心中打起了小九九,明显地利多啊!我马上笑着起身:“能与琴剑书生结为兄妹,是我的福气,云萱见过大哥!”

“哈哈哈!”岑无寂大笑,“妹妹请起,以后妹妹有何事,尽管跟大哥说,只是…大哥的身份,还请妹妹代为保密!”

“知道!”我笑着答道,“我的事也要大哥保密,不可告诉平王。”

“怎么会呢,如今你是我妹妹,我当然是帮你了。平王如此注意妹妹,不知是何原因,妹妹还得小心点!不过也不用怕,大哥会保护你的!”

“谢谢大哥!”我说道。

形势急转直下,平王爷的探子变成了我的结义大哥。我现在没什么好怕的,我又没做违法的事,平王能拿我怎样。想到以后束元晦叫岑无寂师傅而我叫他大哥,那小子还想让我叫他师兄,这下凭空小了我一辈,心里那个乐啊!

亲事

锦书和银笙听了我的转述,不由得都担心起来。

“小姐,平王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吧?”锦书问道。

“管他呢,咱们就照着以前过日子,别让闲杂人等干扰了,即便真有什么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坐在摇椅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道。

世事难料,猜它做甚!想我前世就是个过一天算一天,临时抱佛脚的主儿,如今咱武也有了,文也有了,财也有了,还怕个啥!

岑无寂和我商量,人前我还是叫他先生,人后才叫大哥,咱们结义的事不让别个知道,免得多生事端。大局为重,看来想让束元晦叫我姑姑那得等到以后了。

这里正聊着,门外有个小脑袋一晃,细声细气地喊道:“锦书姐姐!”

“这是谁家小孩儿,让她进来吃苹果。”我对锦书说道,我守着一大盘苹果,正觉得一个人吃没意思呢,锦书和银笙都不爱,多好的东西,可惜。

锦书招了招手,进来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瘦骨嶙峋,一双眼睛却很大,几乎占了半张脸,她一见我就跪下了:“奴婢见过四小姐。”

“起来起来,锦书姐姐没告诉你吗,我这里不兴这些规矩,叫你进来是让你来吃苹果的,不是来下跪的。”我拉起她,顺手手塞了个大苹果在她手中。这孩子还没醒过味儿来,傻呆呆地站着。

“小姐,她叫翠花,是厨房王大娘的女儿,…”

我这里吃完了苹果正含着一口水准备漱口,一听这话顿时没忍住,噗嗤一笑,一口水就咽了一半喷了一半,呛得我不住咳嗽。

锦书忙停住了话头,上来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小姐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儿,喝水都能呛着。”

我边咳边笑,这厨娘的丫头起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翠花,不知她老妈做菜时会不会喊她“翠花,上酸菜!”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我笑着说道。

“府里其他人嫌弃她是烧火丫头,常常欺负她,也没人和她玩,我看她可怜,就让她有什么事就上这院来找我,这里没人会欺负她。”

“是嘛,我们锦书倒是有了几分大侠的风范啊!”我对银笙挤了挤眼睛说道。

“还不是跟着小姐你学的,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银笙头也不抬,在那儿做着针线,我嫌针太小,不好拿,倒是拿剑的时候多。

翠花呆呆地看着我们,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我把声音放低,柔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翠花?先吃苹果,别总拿着啊,吃完这儿还有很多,一边吃一边慢慢说吧。”

“我…我今日听到初晴姐姐她们说…说是莫家上门来提亲,想娶咱们四小姐,三夫人和侯爷商量,说…说…”她有些迟疑,不太敢说,我对她鼓励地笑笑,这才继续说道:“她说莫家少爷虽有些傻,不过家底厚实,嫁到莫家去不用吃苦。”

哦?这三夫人烦不烦啊,怎么又耐不住想把我嫁出去了,嫌我挡在前面碍着明珠的事儿了吗?一个卫元颢才刚踢出局没多久,这次居然来了个傻子!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翠花!”

“四小姐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嫁给莫家三少爷啊,我在街上见过,他傻得厉害!”

这孩子倒是好心。“你放心,我不会嫁给他的,这些苹果你拿回去分给你娘吃,就算是我给你的奖励。”我把一盘苹果全倒进一个小篮子里给她提着,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莫家是个什么来历?”我自言自语道。

“莫之言,皇上钦封之许国公,长子莫航,官拜翰林学士,次子莫风,为枢密使,三子莫兴,年二十三岁,少时因病成痴,言语行事如七岁孩童。”银笙缓缓道来。

“咦!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奇怪地问银笙。

“不是小姐叫我把京中官员的背景都打听清楚,也许哪一天用得上吗?”

“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记起来了,自从与宫中做起胭脂水粉的生意后,我觉得这官场信息有必要掌握备用,便随口吩咐过银笙注意收集一下相关资料,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认真,打听得一清二楚,更难为她还随时记得。我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不当地下党还真是可惜了,要是我有能力,真想把她送到抗日战争时期好好培养成一级特工!

“你不担心吗,小姐?”锦书问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锦书,别说是小姐我,就是你和银笙,也得你们自个儿说了算,咱们不想做的事,谁也强迫不了!”我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无意外地看到锦书感动的泪和银笙微动了一下的肩膀。

三夫人是个猪脑子,我爹可不笨,他既然让那些公子王孙在这院里出入了这么久,没道理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我嫁给一个白痴,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做!

不出我所料,才吃过晚饭,有下人来传话,说是我爹在书房等着见我。

进到书房,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背手站着,我叫了声爹后,静静地立于一侧,他不说话,我亦不说。我偷偷看着他,这个男人经历了多年的沙场征战,那些峥嵘岁月也令给他的脸刻上了比常人更多的风霜,虽然刚满五十,却已在显老了,两鬓都有了星星点点的白发。

半晌过去,他方才说道:“我凌家的女儿个个聪明伶俐,你三个姐姐,还有两个妹妹都没有令我失望。在我们大容朝,官宦人家的女儿也得有好才华、好名声,才能嫁得好人家。”

怎么那么啰嗦,直说不就得了,不知道他还要扯多远,我干脆接下话头:“爹爹如此说,可是想为女儿找户好人家嫁了么?”

“你也不笨!”他打量我几下,接着说道:“听两位夫子说你学业还不错,早点好好学习,也不会弄得如今这个样子,爹想为你找户好人家都难!”

我心下冷笑连连,你从未问这个女儿的生死,也从没找人教过,怎生学好?面上却不动声色。

见我不说话,凌暮天问道:“昨日我听到你那丫环,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叫锦书的在花园念诗,潞州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潞州女儿惜颜色,行逢落花长叹息。这诗是你作的?”

这诗怎么叫锦书抄了去?还念给凌暮天听到了!我否认道:“不是,不过是听人传诵,觉得写得好,这才抄了来。”

“哦!”凌暮天轻轻点了点头,“想你也作不出这样的好诗来!既然分得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也不笨,要好好学学人家!”

“是什么人说女儿笨,爹你信么?娘亲生前教过女儿,谦受益,满招损,这句话曾经让女儿受益非浅,不曾想这天京城和潞州不同,竟有人将女儿的自谦当作了无知,添油加醋传扬了开去,令凌府蒙羞,然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别人要偏听偏信那就由他,女儿也不想辩解,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女儿是何等样人,自会有公论。”

我辛辛苦苦装小白只是不想和他们争,却不曾想这些人倒要把我嫁给一个白痴,简直欺人太甚!

我的一席话,字字珠矶,听得凌莫天一愣一愣地,半天才犹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其实我娘是什么样的人,爹还不清楚么,我身子弱长年卧床,打记事起娘亲就在床前教我读书识字,算起来也学了近十年,在潞州舅舅家也曾有幸拜得一高人学琴,我的琴技如何,岑先生、七皇子、平王他们都知道。我不想表现得太好,只不过是不愿意招惹是非罢了。”

“你说清楚,会么叫不愿意招惹是非?这家中还能有什么是非不成?”凌暮天眼睛一眯,冷然说道。

“爹是一家之主,有没有是非当然你最清楚不过,没有那是最好了,我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我性子淡漠,不想与人攀比,倒被人看轻了。我虽比不得别人出口成章,但要论起才艺,却也未输于人。”

“你倒很有信心!”凌暮天说道。

“别的暂且不说,单是琴技一项,在岑先生的教导下,如今已超过了七皇子,爹若不信可以问先生。”

“我自会问他,你也骗不了我!”凌莫天摸摸胡须,点头说道。

我施礼退下,到了门口,转过身来,看到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爹爹,女儿离家四年,如今回家不过几月,还想多呆些日子,不想这么快嫁人,还请爹爹成全。”说罢不待他回答,我转身走出了书房,隐隐约约听到他在念那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以凌暮天的精明,我不信他会把我嫁给那个白痴!

密信

转眼间已是深秋了,天气越来越冷,与爹爹谈话过后几日,我不小心感染了风寒,索性就一直让自己病着,课业也就停了,我一直呆屋里,哪儿也没去。那一干公子王孙不知忙什么去了,都没有露面,只有束元晦遣人带了些补品来看过我几次。结义大哥岑无寂倒是经常来看我,只是每次都是在晚上偷偷地来,给我带了不少好药,只是我都没吃,与其喝那些苦得不得了的中药,我不如就这么慢慢等它自个儿抗过去。从他口中,我听说太子又得了皇上的谅解,并将京畿卫兵权交付其手中。

我算是知道了,如果不注意御寒,武功再好也是会生病的。不过生病也有生病的好处,没人来烦我,只是时间长了,却也觉得冷清。

有只鸽子在屋顶上空盘旋,我掏出系于胸口的鸽哨一吹,它轻轻地飞来停在我伸出的手掌之上,小脑袋略微偏了偏,一对朱砂眼斜着看了看我,就自顾自地整理起身上洁白的羽毛来了。我是第一次见到它,这小家伙倒不认生!翻看它的左脚,不意外地看到一个小小的竹筒,剥开上面的蜡封,掏出一个小纸卷,慢慢展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我不由得皱眉。握手运劲,再张开手时,纸片化作粉末散入空中。

提笔写了几个字,卷作纸筒塞入竹筒内,再用蜡依旧封好,放开手,小白鸽展开羽毛向天空飞去,眨眼间已不见了踪影。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向爹的书房走去,今日三夫人到庙里上香去了,我爹未去练兵,在书房会一个重要的客人。

我刚走到半路,我爹房里的丫环红蕉迎面走来:“四小姐,侯爷在书房等着见你。”

“哦!有劳红蕉姐姐了!”我轻笑道。

这红蕉是我爹的贴身丫环,二十一二岁年纪,身形婀娜多姿,脚步轻盈,显是会家子。也是,我爹本就是大将军,他身边的人定然也都是会武的。

随着红蕉来到书房,门口立着几个下人,房里座上有个客人,容长脸,丹凤眼,气质高雅,样貌不俗,但眉目间难掩一股阴戾之气,从面相看,此人必是心狠手辣之辈。

“云萱,这是康王殿下,还不快快见礼!”老爹对我说着又向康王介绍道:“这是臣的第四女。”

康王束成孝,四皇子,又是来拉拢我爹的?

我上前施礼,不期然地看到康王一脸的惊艳。出门前我薄施脂粉,簪了一只带流苏的玉簪,穿了件淡黄色绡花衣裙,披着弧形边大翻领暗红披风,因着这几日的病,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比平日里更添几分风韵。

被康王那如鹰的目光盯着,感觉自己好像是他的猎物,让人不舒服。我轻咳一声,启口问道:“爹爹找女儿所谓何事?”

我爹皱皱眉头说道:“那边廊下说是你娘舅家里人,你看看可识得?听说你舅母想接你回去住几日,这才回来没几个月呢,他们倒是想你得紧!”

我看了看廊下所立之人,一袭青衣,看上去憨厚朴实。见爹爹不大高兴,我赶紧上前说道:“确实是舅父家的小厮,在潞州时时常见着的。舅母只得两个男孩儿,没有女儿,一向视女儿为亲生,既是舅母挂念,还请爹爹成全,让云萱到潞州住些时日!”

“明日是七皇子十六岁生辰,皇上在宫中赐宴,七皇子刚下了贴子来请你们姐妹去赴宴,你如何走得?”

“女儿亲自去向七皇子解释,他定能谅解。”我有急事,哪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不行!你与七皇子同出一师,想是七皇子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开了金口,要你们明日好好在殿前献艺,也趁机比个高低,胜出者皇上有赏。”

天啊!束元晦这小子又搞的哪一出,没听说我正病着吗,居然一点也不管不顾还搞什么大比拼!

“本王明日也要去赴宴,就等着看四小姐与七弟一比高低呢,四小姐可别让本王失望哦!”康王在一旁出声言道。

“云萱技末,只怕污了王爷的耳。”因着那双贼亮的眼睛,我对他实在谈不上好感,看向凌暮天说道:“爹,那么女儿过了七皇子的寿宴,后日再去舅舅家如何?”

“这事以后再说,你舅舅家又不会搬走!”我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于是我只得起身告退,顺便说道:“我先带那小厮去沁竹苑安顿下来,也好向他打听一下舅舅家的近况。”

他点了点头,我这才出了书房门。经过廊下,我对那青衣小厮招了招手,他识趣地赶紧跟了上来。转过屋角,到了无人之处,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儿?隶属哪一组?可有人见过你?”

他对我的问话丝毫不觉惊异,想是来时有人交待过。低身行了个礼,恭敬地答道:“小的叫无颜,隶属风组,这不是小的本来面目,无人见过。”

“原来你是易了容的,那下次我见到你不是也认不得了?”我笑着问道。

“赵爷吩咐过,以后小的就以这副面目留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任凭小姐差遣,不用回去了。”无颜说道。

“也好!那你就跟着我吧!”想了想,如今注意我的人好像多了起来,这种情形不是太妙,身边跟个会易容的也不错,还是老赵会想事。我带着无颜来到沁竹苑,让锦书领他去挑一间房间住下。

“小姐,这不妥吧,在这院里住个男人,怕是…”

“锦书!小姐怎么说就怎么做,不用你操心!”话还没说完就被银笙打断了。

我看了银笙一眼,这丫头很是聪明:“无颜以后就是我的护卫了,我在哪儿,他在哪儿,没道理不随身跟着,这事我会禀明爹爹,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侯爷府每个院都有护卫,明珠都有两个护卫随侍左右,我这沁竹苑没人派过护卫,如今就说无颜是我舅舅赏给我的随侍护卫,正好留下。

看锦书撇了撇嘴,我接着说道:“你们三个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大家好好相处!”

容国的皇子要十八岁才出宫另建府邸居住,七皇子束无晦如今才十六,仍居宫中,所以他的寿宴也是在宫中举行。

这次二哥凌云封难得有闲,一早就跑了过来催我快点打扮。

“你不去催你的明珠妹妹,跑我这儿来做什么?”我笑看着他。

“知道明珠的人很多,知道我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四妹妹的人就很少了,听说七皇子今日下了战书,主要就是针对你,胜出他的话皇上那儿大大有赏,哥哥急着看你这次如何表现呢!”他笑嘻嘻地说道。

“那在七皇子、我和明珠三人中,二哥希望哪个能赢呢?”我问道。

“当然是四妹妹了!”

“哦?你有这么好心?”我可不相信他对我比对明珠还好,毕竟他们才是一母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