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好吧,星伯,我毕竟只是个园丁呀。”五官推拒。

“那有什么,快来吧。”星伯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五官便往厨房走去。

当五官刚解下腰上的围裙时,便见星伯兴高采烈的小跑了进来,道:“苏嫂呀,你的出头之日到了,少夫人吃了你的甜点可满意了,快走。”

“走,去哪?”五官奇道。

“少夫人要见你呀,说能做出这么美味的甜点的女子她非要见见不可。”

“我马上就去。”

当五官整理了一下全身后,便规矩的出现在了‘东城山庄’的大厅中,第一次,五官见到了这山庄的主子——东贺岁,与他的夫人阮晴。

“见过庄主,庄主夫人。”五官恭敬的道。

“你就是做那甜点的苏嫂吗?”柔媚的阮晴娇语。

“是,夫人。”

“这甜点做得很好,来人呢,打赏。”

当一串铜钱放于五官的手上时,五官心中欣喜,微微一笑,道:“谢夫人赏赐。”

“嗯,这些天你就负责我每天的甜食吧,花园那边你不用去了。”

“是,奴婢遵命。”五官心下颇乐,这夫人每天只吃二次甜食,与那园丁比起来不知道能轻松多少呢。

“嗯,那你下去吧。”阮晴道。

“是,奴婢告退。”五官随即离去。

“茶门,你所说的女子便是她吗?”当五官远去之时,东贺岁冷漠的问一旁的西茶门。

“嗯。”西茶门押了口茶,点点头。

“模样还可以,看样子也应该是个规矩的女子。”阮晴柔媚的脸上带着许些的暖意,“看来你选的不错,她可以留下了。”

翻翻白眼,西茶门在一旁道:“放心,苏嫂的为人实在,是个会懂事的人儿。”

“还是得观察一阵子才行,不过这次从四家族中送来的二十个人之中,能留下的也只有十人而已。”东贺岁道,东城山庄可是暗门的总据点,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便会惹起是非无数,所以挑下人也是件颇费神之事。

“那些人都不行吗?”西茶门皱眉。

“不是不行,而是看着总不如意。”阮晴道。

“是不如意还是因为长相难看被你拒了?”西茶门冷哼一声,这阮晴是暗门的第一用毒高手,却不知为何有个怪僻,凡是在她周围之人,男子长相必是要俊美的,而女子则是要清秀的,所以,这选下人的难度则是更高了。

嘻嘻一笑,阮晴朝西茶门一翻挤眉弄眼,显然其柔媚的外表是假装的。

半个月后。

又到了月中十五,月亮高挂在星空中,又大又圆,湖中的倒影,湖光的银辉,将月圆的晚上照得出奇的亮丽。

五官踢着小石子从湖旁走入湖内的白玉石廊,有些思念,内心错综复杂,想起以前的种种,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她抬头无意间朝湖中的亭子望去时,突然全身一僵。

亭内,一个身穿月白丝衫,腰系蓝绸带的男子正奇怪的望着五官,不知道已然望了多久,在湖白的反射中,修长的身影竟是那么的出尘。

他们的距离,不过十步。

今晚月色明媚,虽然是十步之距,却已能让五官看清对方的长相。

时间似乎凝聚,在这个诺大的宇宙中,仿佛存在着的只是五官不均匀的呼吸声。

“你,没事吧?”冥商奇怪的望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奇怪于她的神色,那苍白仿佛是见了鬼似的。

震惊过后,五官只觉全身起了疙瘩,因为惊吓,后退了一大步,面容苍白,却不知为何泪就这么的流了出来。

冥商皱紧了眉头望着五官,不语。

“别想报复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明明流着泪,但五官的声音却是极为的严厉。

“什么?”

“你已经死了,死了,知道吗?这是阳间,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五官声泪俱下,明明眼中有着欣喜,然而,脚步却更退后了。

“你——”

“是你自愿的,不关我的事,因为内疚,我甚至背叛了最爱我的男人,离开了那里,这辈子我都会孤身一人,孤独而死,难道你还不肯放过我吗?”她还不想死啊,她要活着,五官惧怕的望着眼前的男子——应天临,他已然令她‘一生为奴,终身不得嫁娶’,还想怎样啊?五官更为厉声了,忽视了心中初见到那一瞬间的欣喜,五官的全身沐浴在被一个‘鬼’讨债的惧怕中。

“你在说什么?”冥商向前一步。

“走开,不要靠近我,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五官全身一冷,然而望着冥商的目光却是贪恋的,她的全身极俱矛盾,但她并未察觉。

冥商挑挑眉,吐出几字:“疯女人。”

五官一怔,在冥商走过她的身旁时,猛然转身,欲抓住那一身的月白,然而,她的手刚一碰上他的袖子,出于警觉,冥商一个移形,已然跃出了三步。

“你,是人还是鬼?”五官一个踉跄,忙扶住廊桥的栏杆,稳住自己向前跌倒的身子,‘疯女人’三字,让五官僵愣,皇上是不可能那样说她的。

“你说呢?”冥商打量着五官的全身,眼中不耐,这‘东城山庄’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奴才?他明明好好的活着却硬说他已死,看那样子还像是真的那般。

“我,我不知道。”五官的声音小了些,不知为何,心头涌上失落。

“看这个。”冥商指了指地上的影子,“你眼晴瞎了吗?”

“影子?”望着地上修长的影子,五官喃喃自语:“鬼是没有影子的。”

“苏嫂,你在做什么?宗主。”一身绿衫飘动,阮晴款款而来,眼神在苏嫂与冥商的脸上流动,刚才苏嫂的一翻话她与隐在暗处保护着宗主的几人都听到了,心中不禁奇怪于苏嫂见到宗主时的反应。

“宗,宗主?”五官张大了嘴望着冥商。

第三卷 一身骄傲(三) 第七十三章 日落朝暮

“苏嫂,你先下去吧。”见五官一直盯着冥商,阮晴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五官一怔,顿时醒过神来,慌乱的收回了怔视着冥商的目光,轻道:“是。”

望着五官的离去,冥商并未多看一眼,只是淡然的问阮晴,道:“她是谁?”

“府上新来的奴才。”阮晴恭敬的回答,随即笑道:“宗主可受了惊吓?”

“惊吓?呵呵…她似乎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

“我看呐,是想引起您注意的手段,看来这女人是不想在府上待下去了。”阮晴双手抱胸,深思。

西茶门与东贺岁从桥廊的另一头走了过来,当听到阮晴的话时,西茶门道:“苏嫂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刚才的样子你又不是没看见。”阮晴呶呶嘴,道:“以我们宗主这模样,也难怪她春心大动,这就是我不留少女的原因。”

“晴儿,不得无礼。”东贺岁对于妻子的直接,忍不住道。

“你还不是为你自己的妹妹铺路子。”西茶门翻翻白眼,这阮晴的小鸡肚肠她怎会不清楚?

朝西茶门做了个鬼脸,阮晴对着一直不语的冥商道:“宗主,我家的云儿可是从小就为您准备的,您可不能负她哦。”

冥商淡然一笑,视线不期然的望向五官远去的背影,目光并未有所波动。

“晴儿。”东贺岁对于妻子的直性子,无奈的摇头,对着西茶门道:“茶门,那苏嫂?”

“她能信。”西茶门打断了东贺岁接下来欲说的话,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走眼的。

众人齐看向冥商,东贺岁道:“宗主,这苏嫂是我们四大家族准备的十个下人之一,您看是否要让她进入暗门?”

冥商低沉了半晌,道:“让早伸把他们的身体都检查一下。”说完,便离去。

众人一愣,‘扑哧~’,阮晴突然笑了出来,敢情宗主认为这苏嫂的脑子有问题呀。

宗主?庄主夫人叫他为宗主?

真的不是他吗?想不到天下间竟然有着如此相像的人?

隐于假山后的五官望着湖中亭内的几个,视线一直停留在冥商的身上,皎白月光,却依旧不能清晰的将亭内的人儿照的分明,昏暗的晚上,五官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然而记忆的清晰早已将这份模糊掩盖,五官开始恍惚。

记忆中的那个人,是沉重的,每当想起,心总会重上很久,无法摆脱,这样的心境一跟跟随着她,已是好久了,却在这一夜,在见到他的刹那,这沉重的心情终于喊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无法忘掉他,如果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坏人,忘记会容易些吧,可他不是,他对她不坏,真的不坏,到最后,甚至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她真的忘不了他,只要有任何关于他的风吹草动,她都能惊上好一阵子,为何惊?她却找不着理由,或许她知道,然而,这感觉却太复杂了,早已无法言表。

呵呵!可他不是应天临,绝不是,因为他已死了,尽管是那么的相像,像得惊得她的心到现在还快出平常一倍的跳动着。

可是,真的不是吗?五官苦涩,突然意识到,她是多么的希望他是他,呵呵…矛盾吧?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然而一想起当初,五官只能苦笑,有些事情想不得,因为你完全想不通,扪心自问,后悔当初吗?五官的回答依旧坚决,她不后悔,如果一切重来,她依旧会怨恨应天临,这是一个不能抹灭的事实。

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惹得庄主夫人轻笑着,之后他便走出了亭子,穿过白玉桥廊,朝与她相反的地方离去,五官只是痴然的望着,思绪也变得遥远,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感觉,一切尽是怅然。

返回了自己的屋里,呆然的坐在床上,直到油灯耗尽,五官才叹了一声,带着无限的惆怅入睡。

隔天,当五官刚起床,星伯便告诉她,从今往后,不必再给庄主夫人做甜点了,而是被指到了东城山庄的‘南院’里当差。

南院?

当五官拎着包裹与其余的九个仆人随着星伯穿过一道长在山庄围墙上的暗门,走进这所谓的‘南院’时,这才知道在‘东城山庄’里真正的主楼就在这‘南院’中,南院,位于东城山庄北侧的一个偏僻角落里,这里的建筑非常奇特,看着独具一格,实则都用暗桥连在一起,甚至连其花草的布置也并非随性,而是有规则的利用它们所长遮盖了这南院楼与楼之间的枢纽。

“从今以后,你们就在这里服侍南院的主人,山庄那边便不用去了。”星伯如此告诉她与其余的九名奴仆。

“星伯,南院的主人是谁呀?”有人问。

“呵呵!他叫冥商,我们所有人都称他为宗主,大家也知道我们‘东城山庄’盛产各类的绸缎首饰,而这位冥商宗主,便是供应我们山庄货源的人,更是庄主的上宾,所以加派了你们来这里做事,你们可得好生服侍着,知道吗?”星伯笑呵呵的道。

“是。”众人顿时神情激昂。

宗主?五官听着一愣,脑海里闪过那个月白的修长身影,身体一僵,是他?她所要服侍的人竟然会是他?一个与应天临长得一摸一样的男人。

是无措,是胆怯,五官只觉全身一软,显些站不住脚。

“你带他们下去,交待一下事情。”星伯朝自他们进‘南院’后便出现的老者道。

“是,跟我来。”老者引着众人朝一小屋走去。

就在五官欲跟着老者去时,星伯道:“苏嫂,夫人对你另有安排。”

五官一愣。

“跟我来吧。”星伯呵呵笑道,便朝一精致的小楼阁走去。

当五官与星伯刚一走近小楼阁时,边听得从楼内传来了一道温柔的轻语:“冥商哥哥,你一人在外时,可要照顾好自己呀。”

进入楼阁内,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小花园,百花齐放,奇香扑鼻,花园中立着一个八角亭,亭中放着一张石桌,桌上,一把古琴横躺着,然而,更令人注目的是亭内正相谈颇欢的那对男女,那女的约莫十六七岁,长得端庄大方,玲珑剔透,美丽而雅致,而男的,正是冥商。

“云姑娘,宗主。”星伯朝冥商二人打了个辑。

“星伯,你来了。”阮云儿淡淡的一笑。

“是,云姑娘,老奴把人给姑娘带过来了。”星伯转身对着五官道:“苏嫂,还不快见过云姑娘,从今往后,你要服侍的人便是云姑娘了。”

“奴婢苏嫂见过云姑娘。”五官朝阮云儿轻轻的行了一礼,目光在进门的一刹那,便开始紧盯在地面上,当进入这个花园,见到他身影的一瞬间,她竟然胆怯,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出于直觉的,五官只认为自己不应该望着他。

冥商漠然的望着五官,只觉这奴才奇怪的紧,令他印象深刻,昨夜,她指着自己所说的那番话,他知道她并不是在说谎,那眼神,那神态,那看似害怕实则欣喜的眼神,以及另一种显露的渴望,都在诉说着她对一个男人的想念,可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阻碍了她似的。

“嗯。”阮云儿朝五官微微一笑,道:“苏嫂,以后就辛苦你了。”

“那是奴婢应该做的。”五官恭敬的站在一旁,低垂着脸,又道:“小姐,奴婢给您与宗主去砌壶茶吧。”

“好,我倒正渴了呢。”阮云儿温和一笑,看着五官进了屋,便对着星伯道:“星伯,这苏嫂的模样,我很喜欢。”她的性子向来细腻,因此并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长得过于横相,这苏嫂一脸的淡定,全身竟是从容,这让她有些好奇,一个妇人,这气势像是受过训似的。

“呵呵!那就好,宗主,老奴先告退了。”

“嗯。”冥商点点头,星伯随即离去。

“冥商哥哥,过几天你是不是又要外出呀?”阮云儿望着冥商,目光留恋。

轻抚着阮云儿的发丝,冥商的目光是宠溺的,道:“是呀,这次想要我带什么回来?嗯?”

阮云儿目光一暗,却依旧笑得灿烂,摇摇头,道:“云儿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冥商哥哥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了。”

冥商一怔,俊雅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正欲说些什么,便见五官捧了茶具出来。

“‘迎春茶’?”当阮云儿看到五官放置在石桌上的茶水时,笑道:“苏嫂,你是怎么知道冥商哥哥最喜欢这茶的呀?”

五官一怔,随即笑道:“奴婢只是随意的在柜子上拿了一罐而已,没有想到倒是给蒙着了,奴婢告退。”说完,便打了个欠躬身退了出去。

‘迎春茶’是他最喜欢喝的茶,不知不觉中,当她见到柜子里的‘迎春茶’时,便给泡上了,想不到这个宗主竟也喜欢喝,呵呵~~~~五官轻笑,心情无端的沉重起来。

阮云儿与冥相对视了一眼,望着五官的离去,脸上都有些愕然。

“冥商哥哥,暗门里什么时候开始对下人有这样的规矩了吗?”在暗门中,下人们是无须躬身退去的,更别说离去前还要打了欠,甚至连在民间,也没有这样到位的规矩,所以阮云儿觉得奇怪。

冥商双眼微眯,不发一语。

这是二室的卧室,不大,却一应俱全,内室是沐浴池,外室则是睡觉的地方,床很大,被子摸着柔软而舒适,一旁的梳妆台上,一面铜镜,一个梳子,几个暗格,看着都是新买的,五官细细的打量着这间离阮云儿不远的奴房,猛然袭上心头的失落充满了全身。

轻轻的解开包裹,将里面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当看到沉甸甸的银袋时,尽管心中失落,但五官左右看着这房的隐蔽之处,这银子可是她省了近一年的时间才攒下来的,得好得保管着,就在五官暗皱着双眉寻找着有什么小洞洞时,突听得身后几声闷笑,五官猛然抬头。

“小姐?你,你怎么来了?”

阮云儿抿嘴笑着,轻柔的道:“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一怔,五官忙道:“唔,没有。”

“你是在藏银子吗?”阮云儿奇道。

“是呀。”五官讪笑了一下,只觉有些尴尬。

“银子有那么重要吗?”

“啊?”

“对了,苏嫂,你会刺绣吗?”

“刺绣?”

“嗯,”阮云儿点点头,有些羞涩的道:“过几天冥商哥哥要出门了,我想绣个香袋送他。”

“奴婢不会。”

“不会吗?”阮云儿有些失望。

“小姐很喜欢宗主,是吗?”五官试探的问道。

娇羞的点点头,阮云儿轻道:“他是我未来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