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走了?半句交代都没有?安怡忍不住又生气,飞快地转过身,却见谢满棠长身玉立,双眼发亮地站在门前看着她,两臂张开,朝她微笑。

安怡抓起手边的药枕扔过去,谢满棠不避不让,任由药枕砸在他胸前,然后痛楚地皱了皱眉,再若无其事地保持原有的姿势朝安怡微笑。

安怡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考虑到此人惯常诡计多端,便道:“别用苦肉计来博我同情,我的心肠最是硬的。”

谢满棠仍然用一种她所没见过的温柔笑意面对着她,张开的手臂始终没有收回去,仿佛他会一直在那里,用这样全部包容的姿势一直等着她似的。

安怡往前走了两步,谢满棠飞快地走上来,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勒得她喘不过气来,谢满棠快乐满足地将下巴顶着她的发顶,用力吸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味儿,低声道:“这样真好,有几次我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可一想到……”

一想到他若就此不明不白地没了,母亲且不必说,定然肝肠寸断、郁郁而终,安怡这个狠心薄情的也会被莫天安那个虎视眈眈的小白脸儿给抢走藏起来,他就又硬生生地挺了过来……这样有些心虚的话岂能说给安怡知道呢?谢满棠笑着,及时闭紧了嘴。

“想到什么?”安怡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就不说了,耐心地小声问道。

“想到若是没了我,你便只能孤独终老没人要,凄凄惨惨地独自过一辈子,我就不忍心了。”谢满棠抬起手盖在安怡的头上,用力将她那头黑亮顺滑、无论什么时候都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早就看不顺眼了,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给她揉乱。

“你得自大成什么样子才会觉得我除了你就嫁不掉?”安怡用力戳着谢满棠的肩头,唇边不自觉地溢满了甜甜的笑意,再将他往外推:“快走吧。”

谢满棠人已经转身,突然又回过身来,握住安怡的两只手,一脸严肃地问:“是哪只手刺死了要害你的太监?”

安怡一怔,有些回避地将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不管怎么说,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就是贤良淑德,会杀人并且杀死人的女子更容易被人质疑,并不是最佳的婚配对象。她重活一回,许多言行已经很出格放肆,不想在这一刻却拘谨起来。

谢满棠目光如炬,立即抓住她的右手,放到唇边郑重地吻了一下,直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我很稀罕我未来的夫人能有这样的本事,也只有你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我。”

臭屁!妖怪就是妖怪,纵然讨厌也懂得怎样讨好人。安怡忍不住红着眼眶笑起来,还能有什么更比被自己喜爱的人视若珍宝地捧在掌心里更让人喜欢的呢?从前她以为自己是田均手心里的宝,却不知他早视她如敝履,这一次,她一定会把眼睛擦得雪亮,不放走她喜欢也真正喜欢她的人,也不留恋那些她喜欢却不是真正喜欢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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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3章 镇宅人选

深秋的早晨,呵气成霜,安怡踩过满地结了银霜的落叶,朝着坤宁宫正殿行去。高尚仪迎上来,小声道:“你来了。”

“才进宫门就得了信,我就赶来了。”安怡指指梁皇后所居的正殿:“娘娘可好?这样急的召我来。”这些日子,她也是常日往梁皇后这边走动的,但通常都是在给六皇子、郑王妃诊治之后,这样早的就得了召唤,还是第一次。

“娘娘是想找你问几句话。”高尚仪欲言又止地轻轻摇头。

这一段,梁皇后的病情越发重了起来,形容枯槁,已经不肯轻易见人,就连皇帝来了也是被拒之门外,理由是不敢惊了圣驾,想要皇帝留住自己最美好的样子。这满地的黄叶也不许扫去,说是要听脚步踩在上头的沙沙声,听着就仿佛回到了未出嫁前的光景。听着就不祥,更别说满地黄叶看上去就很落魄凄凉。

安怡就不再问。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梁皇后不过是在熬日子罢了。

梁皇后仰靠在繁花似锦的大迎枕上,看着百鸟朝凤的锦帐沉思。凤榻上铺陈华丽,早早的就铺上了白色狐裘毯子,却越发衬得梁皇后容颜枯槁,枯瘦如柴,躺在床上比不过一个小孩子的大小。

安怡不想惊动梁皇后,便在离床帐五尺远的地方停下来,低眉敛目地静立不动。高尚仪轻轻咳了一声,含着笑道:“娘娘,小安来了。”

梁皇后抬起眼来看向安怡,沉静如深潭一样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几分活气:“你来了。”

“来了。”安怡就着宫女捧上来的热水净手,准备给梁皇后看脉诊治。

梁皇后悠悠地道:“外边天凉,你洗个热水手,也好暖暖手。”等安怡擦干手上的水渍,便叫高尚仪:“去拿我那个百花润手霜给小安用。”

没有看诊时还要润手护肤的,安怡诧异地看向梁皇后,梁皇后朝她微笑:“今儿我不想看病,就想听你念一段经文。从前在太后娘娘那里听你念过一段,念得很好。”

安怡坐到凤榻旁的锦杌上,接过高尚仪捧来的经书认真诵读起来。梁皇后听得出神,直到安怡念完也还沉浸在思绪之中。高尚仪小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太后娘娘喜欢你陪在身边总是有原因的……郑王妃,你今日还没见过吧?听说她要回棠国公府了。”

安怡知道梁皇后其实是想向她打听飞龙关的事情,但她不知道该和梁皇后说多少,纵然知道梁皇后和谢满棠早有关联,却不知能到什么地步。毕竟谢满棠人在京中,也有自己的方式和梁皇后联系,他若想告诉梁皇后并不用通过她。若他不告诉梁皇后,必然有他的考量。

飞龙关的事情是秘中之秘,她是因为牵涉其中才会得到谢满棠的全部信任,一不小心就可能牵涉到很多的人和事,不能不慎重。因此安怡也就顺着梁皇后的话头回答:“民女才进宫就奉召前来觐见皇后娘娘,并未见过郑王妃。”

梁皇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小心,不由微怔,随即笑起来:“难怪他会选你。”真是太聪明谨慎了,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到,实在是最佳的镇宅人选。谢满棠那种人,要么就要找一个笨笨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但这样的谢满棠一定会不甘心;要么就要找这样一个聪明通透足够懂事的,才能镇压得住他,才能心心相印;若是找个聪明却不够通透懂事,铁定要成怨偶。

梁皇后待她其实一直都挺好,安怡本就为敷衍梁皇后而感到有些不过意,闻言更是低了头。哪怕心中一直就想追着问梁皇后到底什么意思,想知道在别人眼里谢满棠选她的理由其实是什么。在这方面,她其实还是和一个普通恋爱中的女子差不多。

梁皇后见安怡低了头,知道她过意不去,便微微笑了:“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你可见着他了?他一切都好?”

这个倒是不难回答,安怡认真答道:“回娘娘的话,他一切安好。”

梁皇后又道:“你父亲可好?”

安怡道:“听说家父也是死里逃生,皇恩浩荡,他又活下来了,还能继续为圣上效力。”还有吴菁等人也是天幸万幸,大家都没事。

梁皇后闭上眼睛道:“你觉着六儿怎么样?”

“六殿下,当然是极好的。”安怡微微诧异,梁皇后居然问她六皇子怎么样?但总是要说好的,毕竟她喜欢六皇子,六皇子也喜欢她,两个人相处得很愉快,这是阖宫的人都看在眼里的。

梁皇后就道:“圣上有意将六儿过继给我,但我总觉得我已经累了,操劳不起啦。所以婉拒了圣上的好意。”言罢再不肯说话。

高尚仪便示意安怡告退,安怡走到宫外人还是懵的,没想到梁皇后会传递这样的消息给她。现在中宫无子,黄淑妃眼看着是废了,就数莫贵妃所出的两位皇子身份最为尊贵,将来继承大统的机会是最多的。但如果深受太后和皇帝宠爱的六皇子真的被过继给皇后,那就会是另外的格局。

应该是倒了黄淑妃,皇帝想要借被过继的六皇子来牵制一支独大的莫贵妃,可六皇子母家式微,梁皇后半死不活,并不能给六皇子更多的帮助,所以一旦过继,最辛苦最可怜最苦恼的人就会是六皇子。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安怡看着坐在窗下认真读书的漂亮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六皇子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笑看着她,有些嗔怪地道:“你怎么才来?我让人给你留了你上次说好吃的紫薯团子,你总也不来,都凉了。”

“没关系呀,我带回家去热一热,还可以分我的幼弟尝尝。”安怡哄着六皇子:“殿下起来走几步给我看看。”

六皇子得意洋洋地走给她看:“好多了,我答应过父皇,明年他万寿时要亲手射只狐狸献给他!”

纵然步履蹒跚,但的确是比从前好太多了。安怡很满意,招呼六皇子做针灸推拿,六皇子趴在榻上,疼得满头大汗,却兴奋地说个不停:“你知道么?这个月二十六,是皇祖母的寿诞日,父皇下旨要大办,到时候会有很多好玩的,你要来么?”

正文 第334章 暗示

安怡记得,当年皇帝初登帝位之时,曾经为连太后大操大办过一次万寿节宴,礼部早早就准备起来,普天同庆的旨意老早就下发到各地,等到连太后寿诞的前一个月,京里到处都是各地来送寿诞礼的人,文武百官,勋贵宗亲,也是早早就预备下各式各样的贺礼,那才真是热闹。

哪有像这次这样,年初年中都不曾听说要大办,突然之间就说起要大办,各州府上就算是想要操办寿礼也来不及了,所以怎么都大办不起来。加上还有飞龙关外虎视眈眈的人和伺机作乱的黄氏,也不是普天同庆的最佳时机。皇帝并不是昏庸之辈,所以这一次的寿诞宴一定别有因由。

安怡思忖着,含了笑回答六皇子:“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家父品级低微,又是待罪之身,我只怕不能陪侍左右。”

此时有关飞龙关的真实消息还要些时候才能送进京城,对于京城里的人来讲,安保良就还是那个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贪赃枉法的卖国贼。似她这样的,不被正法,还能自由出入宫廷就已经天大的恩典了,居然还想参加太后的寿诞宴,落在旁人眼里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六皇子有些失望,随即小大人似地宽慰她道:“小安你别担心,父皇和皇祖母只要有一日能允许你出入宫廷,那就说明安县令并没有犯错。”顿了顿,又道:“我听说,战时消息总是最乱的,得过些日子才能得知真相,想来也快了。”

小小的孩童,却能靠着这些简单的线索按照常理推断得八九不离十,难怪皇帝和连太后会高看他一眼,就连黄淑妃与莫贵妃也容不下他。若不懂得藏拙,只怕上一次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安怡没忍住,含着笑道:“殿下说得是。我小时候常常被人夸赞聪明伶俐,祖父极喜欢我,可惜家中姐妹却因此更不喜欢我,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事心里明白却不一定非要说出来。”

无头无脑的突然来了这么一段话,六皇子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安怡,他知道安怡很小就跟着父母亲去了昌黎,身旁只有祖母,祖父早逝,还是个独生女儿,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姐妹,唯一的幼弟也比她小了整整十多岁。

因此这一段话只能是她故意托辞讲给他听的,大人们总是知道许多小孩子不知道的事情,却又故意不讲给小孩子知道。总归是好意罢了,少说两句话也不会怎么样。六皇子看着安怡清亮的眼神,缓缓道:“我知道了。”

安怡笑笑,收针洗手:“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给郑王妃针灸了。就不陪殿下下棋了罢。”

六皇子想着安怡刚才的提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直到安怡已经走到门口了才又叫住安怡,眼睛亮晶晶地道:“你要准备好,皇祖母那么喜欢你,说不定会让你陪在一旁。往年皇祖母寿辰,总会让女孩子们表演才艺,才艺好的往往能得到好处,你可别错过机会啊。”

安怡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去了宁寿宫。连太后的心情不是很好:“你祖母的病好些了么?”

自从有关安保良的闲话传出来后,连太后虽然还是让她继续出入宁寿宫,却不再像从前那样待她随意,哪怕就是知道她们一家惶恐不安,却也没多问过一句。

这还是出事后第一次对她表示关心,真是得益于谢满棠的归来。安怡微笑着,一如既往的恭敬:“谢太后娘娘记挂,家祖母的病好多了。前些日子还说要为太后娘娘祈福呢,多谢太后娘娘待民女这样的好。”

这倒不是假话,当时安氏族里都断了和她们往来,就连以往与她们相熟的那几家人也是持观望态度,多亏连太后还让她继续出入宫廷,这才让她们一家人没有被人踩死。安老太是说过感激连太后,要替连太后祈福的话。所以安怡说来格外顺口自然。

连太后迟疑地打量了她两眼,微微笑了:“你们家是忠良,我明白的。”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垂了眼道:“郑王妃就要出宫了,你去见见她吧。”

安怡满腹疑问地退了出去,宫中之人说话只能听一半信一半,还有一半往往是藏在肚子里的,不是变成大便就是成了毒药。“你们家是忠良,我明白的。”这话说得太蹊跷,好像是赞扬,连太后的语气和表情却又不太像,倒像是有些惋惜和提醒。不是她多想,着实是这段日子形势太复杂了。

郑王妃所住的偏殿里放着几个大箱笼,甘草眉眼带笑地和几个小宫人分赏赐,看见安怡进来就笑嘻嘻地迎上来,不由分说塞了个做工精美的香囊给她:“我们要回家去了,王妃说这些日子大家伙儿都辛苦啦,这是一点念想。小安大夫您别嫌弃,一定要收下的。”

郑王妃赏的东西,安怡怎么敢说嫌弃?都没敢去摸里头装的是什么,就匆匆装入袖中和甘草道了谢。待入内见了郑王妃,就又说了谢。郑王妃的笑容里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热闹,破天荒地拉了安怡的手:“等我出宫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你。”

在宫里是看病,去棠国公府也是看病,想到每天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棠国公府,正大光明地和谢妖人“偶遇”,安怡心里也是欢喜的。

江姑姑来给郑王妃送连太后的赏赐:“太后娘娘母家来了人,知道王妃喜欢清静,就不用去辞行了。”

郑王妃就在宫殿外头遥遥对着连太后所居的方向行了大礼。

趁着江姑姑还没走,安怡可怜巴巴地道:“姑姑,按说我应该高兴的,怎么心里头就是不踏实呢?”

江姑姑意味深长地道:“忠臣良将,总是临危受命,还要受点委屈的。”

安怡有意将惶恐不安的表情露了出来。

江姑姑有些不忍,压低了声音道:“但只要熬得风雨,就能见到彩虹。”言罢匆匆去了。

真被谢满棠猜着了,皇帝想要彻底拔了黄氏这颗钉子,就要先消除黄氏的疑心,那就一定要“清算”一批人以期安抚黄氏,安保良,很不幸的就是那个首当其冲的可怜人。

正文 第335章 委屈

“令尊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他能顺利渡过这一劫,那么他一定会前途无量……”安怡回想着昨夜里谢满棠和她说过的话,坐着马车出了宫,果然即便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也还要有福气去消受。

如果安保良不能在这次“委屈”中活下来,那么他之前吃的苦头就白吃了。幸亏现在离太后的寿诞日只有二十多天,幸亏谢满棠已经平安归来,幸亏皇帝并不是真心要安保良的命,时间紧迫,只要筹谋等当,不出太大的意外,安保良应当不至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丢了命。

安保良离得太远,她顾不上,最要紧的是金鱼巷安宅里的那三个老弱妇孺。安保良一旦被推出来问罪,她们这一家子势必要被牵连,现下首当其冲的是要安置好一家子人的生活所需,再安抚好安老太和薛氏,然后静静地等着事发。此外,她什么都不能做。

安怡习惯性地伸手去摸手腕上的那只镯子,然后碰到了郑王妃给的那只荷包。她把荷包拿出来看,象牙白的素锦上用金线勾边绣了连绵的葡萄纹,茂盛的枝叶下或紫或绿的葡萄饱满得就像是要绽开了似的,绣工异常精美,不像是随便拿出来赏人的东西。

荷包沉甸甸的,里头装的是一对玲珑玉镯,上好的羊脂白玉,晶莹油润,戴在她的手腕上大小正好合适,玉色与肤色相映生辉,实在是再好看不过。

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礼物,不是随意打发下来的。这份意外的礼物给安怡烦乱不安的心里注入了一汪清泉,她微笑起来,郑王妃早不给晚不给,偏挑在这个时候给,要说和才回来的谢满棠没有关系,她是真不相信。之所以没有亲自给她,而是借着甘草的手给她,应当是考虑到现在这样情势不明,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好随便给吧。

回到家里,安怡以最快的速度把有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况和安老太说了个大概,却不敢让薛氏知道。只怕薛氏一旦知道就会撑不住露了馅,那样只怕更多的麻烦都会找上门来。

安老太原本就见惯了风雨,又有前些日子装病的事儿打了基础,因此也算是淡定:“只要知道你父亲平安无事,没有犯下大错,那就好。”

安怡本来以为,以老太太执拗的性情,大概会很不高兴地质疑这场由皇帝一手导演的危机,毕竟安保良是立了大功的,该受封赏而不得,倒要先吃上一场大大的委屈,还可能会丢了命。安老太这个性子肯定容不得,因此准备了许多说辞,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去了。

安老太带了几分鄙夷道:“别以为你经常出入宫廷,见的都是达官贵人就很了不起。老婆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得多,心里有数得很。你父亲若是当初不贪心,不想冒险翻身,他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既然都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差这一步,如果他能侥幸活下来,日后定会享福,若是不能,皇帝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死了人又吃亏,你和你弟弟一定能有后福,我也能得个老封君做一做。你父亲也就算是尽了为人子,为人父的本分了,没白吃我这么多年的钱粮。”

儿子就是要拿来这么用的,这老太太还真是又现实又清醒,盘算得比谁都精。安怡本来有些紧张担忧,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差点就没忍住笑出声来,好容易忍住了,绷着脸道:“既然如此,家里就还要靠祖母帮着我一起支撑了。”

安老太眯着老眼,杵着花椒木拐杖,淡淡地道:“我旁的也帮不了你,就替你管好你那个水做的亲娘吧。”

妙语如珠。薛氏可不是水做的么,遇事就只知道哭,安怡乐了,抱着安老太的胳膊轻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爹爹那么艰难惊险都熬过来了,这回也一定能熬过来的。”

安老太赶她走:“这个话别和我说,去和谢大人说。告诉他,你爹就是他祸害的,要不是有他撺掇着,你爹胆子也没这么肥,让他仔细着,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日后看他还有脸登我们家的门不。”

安怡走到门边,看到安老太背转过身,对着角落悄悄擦泪。于是快步进去,紧紧抱了安老太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她还要找崔如卿商量并安排好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困境,很可能会被抄家,很可能会被围困,总不能让人把外界全部隔断了,连个递消息的人都没有。

谢满棠固然很好很周到,但意外总是发生在大家都预想不到的时候,最能依靠和相信的还是只有自己,凡事都做两手准备,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安怡照常让老焦备车,兰嫂跟车,赶去永生堂坐诊、再替莫天安看病。人未到永生堂,迎面就遇着了莫天安的车驾。

隔着打起一半的青锦车帘,莫天安斜躺在软缎垫子上,懒洋洋地靠在许久不曾见面的美人红袖身上,就着绿衣的手喝茶。看到安怡讶然的眼神,他笑嘻嘻地朝她抛了个媚眼:“小安这是要去永生堂里坐诊?不要去了吧,我请你看戏。”

做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若不是有急事,就不能让事先约好的病人空等。她今日有老病人要来,而且身份虽然不是极贵的,却也不是好随便得罪的,莫天安是知道的,他竟然拦着她不让她去,那便是说明,这场有关安保良的“委屈”已经悄无声息并很及时地到来了。所以这些身份敏感的病人宁愿自己病痛着,也不愿意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找她看病。

她若去了永生堂,指不定就要面对空无一人的境况。若是运气好,兴许会等到民间的急病患者找上门来,若是不巧,那就要枯坐一个下午。她是无所谓,但看在旁人的眼里多少会觉得她有点可怜吧。

既然莫天安这样的热心,她总不能拒绝,安怡笑道:“是什么样的戏?”

莫天安神秘兮兮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正文 第336章 偷窥

马车停下来,安怡隔着车窗往外打量车外的环境。三层高的精致小楼掩映在高大常绿的乔木下,楼前种植的珍品奇菊便是在满地权贵的京城里也是难得一见的,看上去像是清雅的茶楼,却又车马稀少没有招牌,若说是哪户人家的别院,却又不像。

安怡便问焦大:“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焦大摇头:“小人从未来过也不曾听过这里。看着倒是极清雅的,就不知是什么来路。兴许是哪户权贵私底下开设的玩乐之地也不一定。”

莫天安缓步走到安怡车前,含笑道:“小安,想要看戏可不能只坐在马车里头。下来随我走吧。”

安怡便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莫天安笑了起来:“这是全京城最了不起的销金窟,谢满堂那种一心为前途和政事打算的正经人是不知道的,只有我这种成日只知道吃喝玩乐,赚了大把的银子却没地方花的纨绔才知道。好戏就在里头,怎么样,你要不要进去瞧?”说着弯了腰稍许倾近她,压低声音道:“你看了一定不会后悔。”

安怡认真地打量着莫天安。只是深秋,他却已经披上了狐裘,月白色的素锦宽袍外头披着青狐裘衣,贵气而轻盈,少有的好看,那双漂亮勾魂的桃花眼里笑得弯弯的,眼眸深处却闪动着幽幽的光芒,不正经里又带了几分严肃。

莫天安看着荒唐不羁,实际上却是个行事最稳妥不过的人,他说有热闹,必然就是有热闹。莫家多年经营,手里的人脉力量不小,谢满棠不知道不能触及的,他们指不定能做到。多事之秋,多知道一点总没什么坏处。

安怡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便要下车。兰嫂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赞同地拉住了她的袖子,销金窟啊,听上去就不正经,哪怕就是做大夫的人不讲究这些,这种地方也不是随便去得的,何况安怡还是个姑娘家。

安怡坚决地将兰嫂的手拉开。

莫天安的眼睛就亮了几分。他最喜欢的就是安怡这份胆大妄为和出格,放眼京城的闺秀中,实在是独一份的。

红袖递上一顶幕笠,安怡呆上,长长的黑纱一直垂到脚面,将整个人都笼罩在里头,从外头看是无论如何也认不出她来了。安怡好笑地道:“这就是乌云罩顶了吧?”

莫天安含笑看着匆忙跟上来的兰嫂,恶意地道:“兰嫂经常跟着你出入,认得她的人太多,就不要让她跟着去了吧。”

兰嫂一时大急,生怕安怡听了莫天安的谗言,匆忙抓住安怡的袖子,小声哀求道:“姑娘。您身边怎么也得有个人跟着的。”

这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兰嫂不就是拉了她一把么,就这样吓唬老实人。莫天安这样聪慧的人,又怎会只准备一顶幕笠?安怡作势去取头上的幕笠:“其实我不太在乎,给她戴吧。”

果然莫天安很快就顺从了她的意思:“小安你可真是会拿捏我。再没有比你更知道我的人了。”也不管老焦等人是个什么脸色,笑吟吟地叫红袖再拿出一顶幕笠来:“幕笠是要花钱买来的,只有这么一顶了,所以其他人是没办法跟着进去了,再说,男人戴幕笠也很奇怪啊。”眼角瞟向明显脸更黑了几分的老焦,一脸的不怀好意,顶好就是赶紧跑去和谢满棠说说,让谢满棠气死掉。他倒是要看看,在这紧要关头,谢满棠究竟是要顾着大事呢,还是要跑来和他抢女人。

安怡只作没看到没听到,莫天安一个人表演不起来,就偃了旗鼓,乖乖领着她往前头去。通往小楼的路掩映在绿树之中,隐秘而安静,道旁有着青色长袍的英俊小厮和粉色衣裙的漂亮丫鬟伺立问候,态度恭敬得很。

走到门边,一个长得平淡无奇的青年男子迎出来,见着莫天安,也不说什么,微笑着行了一礼,和声道:“您来了。”言罢引着众人往里,其间就连眼尾也不曾往安怡等人身上扫过。

穿过装饰精致华丽的大堂,走进地砖光可鉴人的夹道,人世间的烟火气猛然袭来,女子的娇笑声,男人的呼喝声,卷杂着各式各样奇怪的声音侵袭而来。

兰嫂脚下一个踉跄,紧紧攥住安怡的手臂,低声哀求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

“若是后悔了,随时都可以走。”莫天安含笑看向安怡,隔着黑纱他看不清安怡的神情,却能感受到被笼在黑纱里的女子此时也是紧张的,可是她仍然肩背笔直,步伐沉稳,不曾乱了半步。就这样相信他么?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就花容失色了吧?

安怡抿着唇,豪赌似地道:“我说过你是君子,现在仍然不改初衷。”

不改初衷……这世上有几个人能这样的懂他?莫天安压下心头的悸动,惫懒一笑:“那我总是不辜负你好了。”

不辜负她,听上去怪怪的。一阵铮琮的琴声穿云裂雾般地骤然响了起来,四周陡然一静,就连男女调笑的世俗声都被压了下去,整座小楼瞬间又变得清雅起来。高手在民间,安怡仰头静听了片刻,赞叹了又赞叹。

莫天安瞥了她一眼,轻声道:“听说小安你擅笛,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个荣幸?”

又提起她擅笛的事来了,安怡的心一颤,回头看向莫天安,莫天安却已经回转眼眸,率先走进了一间雅室。

安怡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雅室内的陈设精致自不必说,红袖与绿衣二人也是轻车熟路,显见是来惯了的。墙上挂了一副吴道子的山水画,虽不是真迹,却也深得神韵。莫天安起身走到画前,笑着招呼安怡:“小安你过来看看这幅画。”

安怡取下幕笠走过去,看见乱石滩中两个眼眶大小的孔洞直通隔壁,若不仔细瞧,便只会当作是画上的石头。猛然想起之前曾听胡三赖等人议论过,某些特殊地方会在墙上隐秘处留两个眼孔,方便有特殊爱好的客人偷窥,不由微红了脸,怀疑地看着莫天安。

莫天安对着她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满脸的无辜。安怡把心一横,贴上去一瞧,不由心中一阵狂跳。

正文 第337章 弄巧成拙

隔壁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火辣场景,而是一张桌,团坐着几个锦衣华服的人,桌上一副象牙牌九,一群人正赌得入迷,其中一个着秋香色锦袍的少年郎,漂亮的眉头紧紧皱着,脸色煞白,满面的不甘。在他面前放着一只玲珑牡丹象牙盒子,纵然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但看周围人贪婪的眼神,也能猜得着价值不菲。

安怡只看了一眼便迅速缩了回来,眼睛疼得厉害,就好像有人拿了针在她眼睛里用力地刺,稍不注意就会眼泪长流。一颗心更是跳得厉害,双腿仿佛在抖,又好像站得比什么时候都要稳妥。她深恨刚才为了方便而把幕笠取了,导致这时候只能强作镇定:“这是什么?”

“赌博。世家功勋子弟们在败家。”莫天安静静地打量着安怡的眉眼,明明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惊诧和痛苦,可是一转眼,她就又变得和平时一样的坚硬和沉稳。就差那么一小步,他就可以探察到她内心深处的隐秘,也许就可以凭此靠近她,走到谢满棠也没达到的深度。

那只玲珑象牙盒子直在安怡面前晃动,那曾经是她最心爱的东西,里头装的是一只暖玉雕成的玲珑花球,也是母亲留给她的念想。这只玲珑花球对她来说曾经意义非同凡响,可是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重要的意义。因为那个人还活着,那个人因为不明原因而抛弃了她,这么多年过去从未回头,那只玉玲珑更像是一个笑话。

安怡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坏起来,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又算是什么好戏?”语气就像是在质问。

看来是弄巧成拙了。莫天安小心地试探道:“我以为你应该认识安侯府的七公子。”

她当然是认识的,安九同父异母的兄弟,田氏所出的第二个儿子,自小就爱惹是生非并飞扬跋扈的安悯。终于在尝尽父母亲人的溺爱之后,捧着从死去的异母姐姐那里侵占得来的珍贵遗物走上了赌桌,成了浩浩荡荡的败家纨绔中的一员。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本是田氏应得的下场,可是安怡高兴不起来。谢满棠对她的行径有所怀疑也就罢了,莫天安又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这些事,并且如此上心的。在她还只是集中精力对付张欣和田均,无暇顾及安侯府之际,他就已经把安悯主动送到了她面前,以供她打开安侯府的大门。是好意,却让人害怕不安。

他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想要干什么?安怡头痛欲裂,直视着莫天安的眼睛缓缓道:“原本是应该认识的,怎奈男女有别,他这样在京中长大的贵公子,是不会看得起我这种穷乡僻壤来的不务正业的女子的。所以几次家宴,从未见过。”

莫天安毫不退让和安怡对视着,笑容却温和得很:“那你今日就见着了,他就是那个着秋香色锦袍,面前放着一只玲珑牡丹象牙盒子的少年郎。你别看他年纪小,却已经是这里的常客,经他手流出来的珍贵物件可不少。你说奇怪不奇怪,人家都说安侯府家底空了,他手里却有不少好东西,拿出来这么多,一家子人都好像不知道似的。”

“那么莫五公子特意领我来看,是想要做好人,让我去提醒宗长一家管教子弟?”安怡的语气里不自禁的多了几分敌意。有些事情过去了,她以为她忘记了,却没想到在猝不及防之下突如其来地被提起来,再让她想起了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一年,祖父给了她一对拇指大小的金狮子,狮子是中空的,红宝石的眼睛,口里叼着能活动的碧玺宝珠,爪下的绣球更是玲珑美丽,轻巧而精致。她爱极了,安悯兄弟俩看到后,哭着追着要。她不肯给,田氏也没问她要,而是让安悯兄弟俩跪在院子里,当着家中所有仆从的面,拿了戒尺一下一下地打安怀的手掌心,每打一下就要问一声还要不要姐姐的东西,只打读书又好又聪明的安怀,却不打哭闹得最凶的小儿子安悯。

打着打着,母子三人哭成一团,就好像都被她这个先头正室留下的嫡女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一对玩物罢了,做姐姐的舍不得分给不懂事的幼弟玩,还闹得这样的厉害,实在是过分又跋扈,怎么都该好生教训教训才对。于是生父安保凤从书房里走出来,夺过田氏手里的戒尺,狠狠打了她一顿,当着她的面,把那对金狮子夺过去分给了两个异母弟弟。

然后田氏哭着替她求情,安悯当着她的面把那对金狮子用石头砸坏了。安怡记得当时她的心好像被人活生生地撕裂了一样,委屈却没地方哭诉,就连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是“九小姐太不懂事了”。她永远都记得安保凤鄙夷冰冷的眼神和那句:“你不配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你不配做他们的姐姐。”

原来不是她不配,而是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母亲。

是不是在她死后,安、田两家分赃之后,她的那些亲人们也都在明里暗里地庆幸着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终于回到他们手里了?所以哪怕知道她的“死”有蹊跷,他们也还是宁愿她背负着污名“死”了?久藏在记忆深处的不愉快潮水般的涌上来,安怡的语气越来越不善:“莫五公子是觉得我像个爱多管闲事的好人,还是觉得我应该做个好人?”

他本以为想要靠近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知晓她的秘密并和她共有秘密,但安怡的排斥度远超了他的想象。莫天安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愕然片刻,沉默着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安怡不想接,他便那样一直举着,桃花眼里也敛去了一贯含着的笑意,全是诚恳和无辜。

正如谢满棠所言,莫天安这个人装起可怜无辜的时候,眼神比谁都可怜。安怡垂下眼,终是接过了那杯热茶。热茶透过掌心,温暖了血脉,也让她激荡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可是秘密被骤然看破,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应对不当就会引起新的麻烦。

正文 第338章 心里的刺

安怡不认为自己这时候有足够的能力把莫天安这样聪明的人应付妥当,便放下茶杯拿起幕笠戴上,干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对不住,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才戴上幕笠,眼泪便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其中有这段日子以来担心家庭父母、担心谢满棠安危的重压,也有被勾起从前不愉快的委屈,还有被人突然看穿秘密的担心和紧张没想到她对田均和张欣、以及安侯府的特别关注就这样落在了莫天安的眼里。

她从未在莫天安面前提起过这些事,莫天安却能关注到并率先替她找到了对付田氏的缺口。细心如此,其实不过是想要讨好她罢了,她明白的,可是这样的突然袭击,何尝不是想要单刀直入,杀进谢满棠也从未触及的秘密里去,再借机和她慢慢走近?

可她不需要。谢满棠是和她接触最早的人,也是她最先恳求帮助的人,他知道的关于她的事,一定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多,但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只用他一贯的张狂和霸道和她一次又一次地碰击相撞,然后打动了她。

其实莫天安未必就是恶意,未必就会对她造成威胁,可是他采用的方法不是她所喜欢的。她的过去和不堪不想要其他无关的人知道,每碰一次都是血淋淋的疼痛。谢满棠比莫天安更懂她。

莫天安眼看着安怡大步离去,知道要坏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嫂莫名其妙地追了出去。

红袖见他脸色难看,小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莫天安苦笑着,心里拔凉拔凉的:“我做错了事。”

红袖当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但她向来性情温柔体贴,便好意劝道:“您是好意,安大夫总会明白过来的。”

“她一直都明白,可她还是不喜欢。”是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这个人,所以才看什么都不喜欢?莫天安见两个侍女都是一脸的懵懂,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便微微叹了口气,示意红袖:“赶快出去送她上车吧。别叫不知事的人冲撞了她。”

红袖赶紧出去找到之前引路的人,叮嘱过后,那人匆忙赶了出去。须臾回来找莫天安禀告:“公子,小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位客人平安送上马车了。”

莫天安燥热地将身上披着的青狐裘衣脱了下来,随意扔在了地上,白皙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左看看,右看看,再将目光落在面前低头伏小的青年身上,长长叹了口气:“去吧,好生关照关照安七公子。”事情总不能做一半扔一半,还没到那一刻,他怎能认输?

面目平淡的青年会意一笑:“公子爷放心。小人按着您的吩咐,这些日子已经从安七公子手里收了不少好东西了。都存着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他本是打探得了安怡关于要替安九报仇的那个消息,便想要替她开道,即便不能如谢满棠那样堂而皇之地将田均给当街扔进马粪里,他也能用他自己的方式静悄悄地做些事给安怡看看。缅怀故人,还有什么能比把故人失散的宝贝给收集起来更好的方式呢?既然安怡想要查安九的死因,他便帮着她打开安侯府的缺口。

本以为她会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受了他的好意,欠下的情分多了就会变成内疚,内疚了就不容易拒绝,时日久了她总会知道他的好处。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呢?莫天安扶着额头,用力回想着谢满棠做了些什么,然后发现谢满棠居然从不曾过多地管过安怡这方面的事,除非安怡有所求,否则就不会管。难道说谢满棠就真的一无所知,毫无所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