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回头我给你打电话。”他一边说,一边拿着钱包和手机,向外走去,门在他身后合上了。

羊洋看着合上的门,愣了半天,坐在床上,过了好一阵,她轻轻笑了一下,笑完了又觉得有些悲伤,低了头,很久抬不起来。

做了这样轻浮的事情,还指望对方珍重的对待,也太不靠谱了,不过起码也是上过床的交情了,自己是成年人,多少也了解这种事的游戏规则,他如果不想继续,绝对不会缠着他的,所以——所以离开的时候,不能给自己一个拥抱或者亲吻吗?

她洗了澡,拉开窗帘,更换了床单,下午去了实验室,一直到晚上就寝前也没有等到他的电话,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他玩完了就丢了。

断成这样,上了床之后立即翻脸,还真是薄情到了极点了。

简直看不出来他是这样没有风度的人。

再大的心理准备,也还是不足,她被这件事折磨得心情极差,好在很快就进入了学期末,学生进入复习阶段,新校区的课也停了,她不用面对课堂上那些女学生好奇的目光,就整天猫在实验室里,穿着蓝布袍子,一头扑在实验上。

不过似乎心情不好,实验也不会顺利,洪云看她整天拉着脸,就问:“羊老师,您怎么了?”

“没怎么。”羊洋答。

“脸拉得这么长,是不是上次在泳池跟那个介绍的男的发展的不顺利啊?”

马文瀚吗?羊洋都不想提这个人,从上次跟着国正则跑了之后,她就再也没敢回过家,老妈来了十几通电话,她一律不敢接,只给龙老师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最近进入封闭实验阶段,暂时没时间考虑终身大事,把她妈妈气得至今没理她。

“不顺利——”羊洋答。

“那——另外一个人呢?”洪云小声地问道。

“哪个人?”

“那个来电秀里跟老师接吻的人,他呢?”

羊洋手里的器皿险些掉在地上,她脸红了,叹气道:“没戏,那是个禽兽。”

“禽兽?”洪云惊讶地看着羊洋,声音都兴奋得颤抖了。

“是啊。”羊洋说到这里,脸红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牙齿微微咬着下唇,低声说道:“知道他Q Q昵称是一只狼时,我就应该警醒啊,唉,我怎么这么傻呢?”

“一只狼?真叫一只狼啊?”洪云笑了,十分感兴趣。

羊洋点点头。

“这不是摆明了要吃老师的吗?他知不知道你叫了很多年的一只羊啊?”

羊洋摇头说:“不可能,我上个星期才认识他。”

“真有这样巧的事情啊?”

“巧个头,是倒霉。”羊洋说着,眼圈儿还是红了,想到那天就那么被他扔在公寓里,就难过得想吐,炮友里受到这样对待的,也是极为罕见的吧?

太伤自尊了!

而且从那次上床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明明半夜的时候,已经偷偷将他的号码加入了白名单,可是至今两个星期了,没有电话,没有短信,这样渣烂的人自己竟然傻乎乎地跟他上了床,被吃干抹净之后跟块抹布似的丢弃了,不就是活该吗——

我到底在伤心什么呢?

真不像我!

玩不起的人就不要玩,如果说她从这件事上得到了什么教训,就是这句话了,好在内心的伤口谁都看不见,她只需要藏好伤痕,一切回到正轨,应该还来得及。

隔了两天,她妈妈打过电话来,羊洋看着号码,心想还是妈妈好啊,虽然嘴上说不理她,可是时隔半个月,最先打过来的还是她老人家,羊洋接听了,电话那头的龙老师显然不太高兴,直接就问:“你能回家了不?”

她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放暑假?”

“下周。”

“那好,萍姨刚才来电话了,说马文瀚前阵子出差去了,刚回来,人家打听你了,看来上次你在游泳池给他的印象不错,萍姨说你要是不介意他这阵子没联系你,他就给你打电话。”

羊洋惊讶得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给他印象好吗?

这话从何说起啊?

明明是把他丢在那里,跟着国正则跑了啊?

“他干嘛要拐弯跟萍姨说这种话啊?他不是有我电话吗?”羊洋问道。

“可能是不好意思联系你吧?怎么样,行不行?”

说不行,妈妈会吃了我吧?她心中想到,最好是让马文瀚给自己打电话,碰面之后让他知难而退,那时候妈妈就不会把这次相亲失败怪罪到自己头上。

绝对不会缠着国正则,即使他现在跑回来求自己,也绝对不会跟他发生半毛钱的关系——

但是,短时间之内,她也不打算跟任何男人发生牵扯!

她说了句行,让妈妈很开心,然后又答应晚上回家吃饭,龙老师挂断电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颤巍巍的喜意。

拿着手机,她翻着通讯录,眼睛看着国正则的名字,点了,十一个数字,他的声音,只需要再动一下手指,就可以联系上他,可手指哆嗦着,迟迟点不下去…

联系上了做什么呢?

离开时那样糟糕的做人水准,还搭理他干什么啊?

刚刚还发誓绝对不会再跟他发生牵扯,现在怎么又对着他的号码发呆呢?

拉黑算了!

这个念头刚起,手里的手机就响了,把她吓了一跳,陌生的手机号码,她看得心口狂跳,手指一阵兴奋的哆嗦,接听了,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哪位?”

“我是马文瀚,请问是羊老师吗?”

羊洋感到自己的心像是从云端坠落地面一样,刚刚的兴奋激动瞬间消失,她失望地问:“是——我,找我有事吗?”

“我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有几张电影票,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们约上几个朋友,一起去看电影可以吗?”

这人真能整幺蛾子,约就约吧,还带什么朋友?

不过这样也好,自己也不想跟他来什么真正的约会,既然让带朋友,那就带吧,她答应了,约好了时间,挂断了电话。

晚上六点的时候,她带着忠心耿耿的洪云去赴约,到了地方,找到马文瀚,看见马文瀚果然也带着朋友,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帅哥,这老外看见羊洋,立即热情地招呼她道:“这里,我们又见面了。”

羊洋看着他,认出来他就是那天在泳池见到的老外,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说我想见你,瀚就带我过来了,你叫羊吗,我是ALEX。”

羊洋看着马文瀚,见他脸上正一副“你懂得”的神情注视着自己,羊洋也确实是懂了,所以,这就是原因了——

不是马文瀚,而是这个老外,想约自己。

给他们俩个介绍了身边的洪云,几个人进餐厅吃饭,饭后去咖啡厅闲坐了一会儿,电影开场的时候,他们进去坐下,羊洋挨着老外和洪云,熄灯之后不久,羊洋感到这老外凑了过来,在自己耳边低声说:“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羊洋告诉了他,他像是很高兴,冲她笑了一下,笑容很开朗。

呵呵,笑什么呀,不知道有黑名单这三个字吗?

“我觉得你很漂亮。”他对羊洋说。

羊洋有些冷淡地答了句谢谢,老外的夸奖嘛,随便听听就是了。

“我在南大看过你,你不记得我了吧?”ALEX对她说道。

“看过我?在南大?”羊洋有些不敢相信,不会这么巧吧?

“是啊,在国际交流中心,有一次我们老外教师的聚会,你跟同事一起来的,我还跟你聊过天,当时我们聊得很开心,可是你显然一离开那里,就不记得我了。”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羊洋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我一向不太擅长记人,真对不住。”

“也没什么,现在记住也可以啊?”

羊洋脸红了一下,心想这还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只是不知道这个ALEX跟马文瀚怎么认识的?

“你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你说瀚吗?我们在国外时候是同学啊,我这次来中国访问,会来南大,就是因为他在这个城市。”

第十七章 重见

像是逛过了帝国大厦回来爬着小高层,像是游览了九寨沟的风景之后面对无名的小河洼,事情变得不太对劲,越来越不对劲…

羊洋知道这样的比喻对ALEX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不管以中外的哪条审美标准来看,眼前的ALEX都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男人,眼神温暖,笑容开朗,有着东方男子身上很少见的幽默感,她跟他在一起极为放松,也十分享受被追求的过程…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她始终提不起精神来接受他的殷勤,即使大脑不停地劝诱她这个人不错,不管是短期的成人游戏还是长期的男女关系,都可以跟他尝试一下,可是,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她始终都提不劲儿来真的将两人的关系推进一步。

或许,提不起劲儿的真正原因就是他不是国正则吧?

不止一次想起那个上午,每想起一次,记忆就像是带着自然回滑的轨道,从那个上午向前回溯,清晨的游泳池,他浑身湿漉漉的跳下去救了溺水的自己,而自己还是去跟相亲男约会,一路想啊想的,一直想到那个捡到他钱包的中午,从体育馆那边跑过来的他,看着自己,惊讶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像是不敢相信当时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那些无礼的话——

我还真是个玩不起的女人啊,每天念着那个心肝肺全黑的坏男人,也真是傻得无可救药了!

好在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实验的进展终于开始走上正轨,多少挽救了一些她的心情,师尊也很高兴,带着几位师兄过来看了好几次,虽然没有当面夸她,但是谭师兄过后曾经跟她提了一句,说师尊最近十分满意,有意推荐她参与角逐今年南大的青年科技人才奖。

南大这几年对青年人才极为重视,每隔三年举行一次的全南大范围内的青年科技人才奖项,获奖者只有一个,竞争极为激烈,几乎包括了南大所有的理工医四十岁以下的科研人员,上一次的获奖人来自医学院,拿了奖之后不到两年,所在团队就得到了国内非常有分量的中华医学科技奖,这也加强了南大对设立这个青年奖项的信心。

羊洋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资格竞争这个奖项,就谦虚了几句,谭师兄笑着说道:“你最近的几篇PAPER都十分有分量,青年科技奖本来看中的就是青年人的科研潜力,你还是要对自己有点儿信心。”

羊洋嗯了一声,心想这才是东边不亮西边亮,虽然不愿意成为只有事业没有爱情的老学究,如果能做到,她还是希望爱情和事业上,自己都是赢家,但是目前看来,爱情遥遥无期,能有事业这个独脚仙支持自己的人生,已经堪可庆幸了。

这个想法是怎样?

难道想这辈子都单身,再也不要男人了吗?

还是不行的吧?

她对着空了的酒杯想着,男人,高大强壮健康的男人,每一寸肌肤每一块肌肉都光滑坚实,充满了阳刚力量之美,看着自己,抱着自己,被他珍视,被他宠爱,而自己也会以一百倍的宠爱和珍视回报他,每一天跟他在一起,有爱有快乐,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成了百分百的女人,胸口和屁屁全都悸动不已…

唉,好想好想找个男人,好想好想享受爱!

看来这还真不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事情啊?

她用力喝着酒,越喝脑子越是清醒,喝到半夜,才算尽兴,和Alex 一起向南大院里走,脚步有些踉跄,高跟鞋驾驭起来十分费力,还好ALEX伸出手体贴地扶着她,她一边享受着男性有力的搀扶,嘴上一边说道:“我没醉,是这路有点儿不平。”

ALEX哈哈地笑着,她听了他爽朗的笑声,心中就有些一动,想着这个笑声真是好听啊,男人跟女人的笑声真是不同,如果我主动一些,去吻他,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那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就能听见他在我身上呻吟喘息的声音了呢?

她想着这样脱线的念头,嘿嘿嘿地笑了,到了青年公寓的楼下,她跟ALEX告别,虽然有些酒醉,可还是理解了他那带着期盼的眼神,她张开嘴抱歉地说道:“我——”

身后一个声音冒出来:“羊——羊——”

羊洋呆了一下,猛地回过头,目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一个人从公寓楼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个子高高的,正是他。

没缺胳膊没少腿,也不像是脑袋受伤,完完整整的一个人,依然帅得让人呼吸急促,眼睛无力移开——

他又来找自己了?

好开心,开心得难以置信,她心头如万鼓齐鸣,砰砰砰地响个不停,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他问她。

她回答不出来,因为找不到声音。

“出去喝酒了?”走到了跟前的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问道。

羊洋嗯了一声,用手拢在嘴边,轻轻地哈了一下,确实酒气很大。

“你好,我是ALEX,羊的朋友。”一旁的ALEX伸过手来,跟国正则打招呼。

国正则跟他互握,自我介绍然后问:“你俩去喝酒了吗?”

“是啊,刚从酒吧回来,羊,我送你上去吗?”Alex问羊洋道。

羊洋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可以上去,明天见。”

ALEX笑着说了句明天见,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羊洋走到公寓门口,他才朝羊洋挥了挥手,离开了。

羊洋刷卡进了公寓,连再见都没跟国正则说,一路上了楼,拿钥匙打开房门,进门酒劲儿方才涌上来,她靠着门板,闭了会儿眼睛,将包包丢在沙发上,头晕脑胀地脱了身上连衣裙,正打算脱了内衣进浴室冲洗一下,就听见手机响,她走过去看见国正则三个字,心中先是一阵释然,然后不知道怎地,一股无名火冒起来,她霹雳巴拉地把手机电池卸下来,狠狠地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浴室。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她听见房门在轻轻地敲响。

她想到不可能吧?绝对不可能,没有房卡应该进不来这个公寓,况且,提起裤子就变得冷血无情的坏男人,也不可能在时隔二十四天之后,热情重燃,再次追到自己家门口,来找自己续上已经断了的缘分啊?

她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竟然真是国正则,眼睛亮亮地,看着她笑,一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不欢迎你。”羊洋径直说道。

他还是向前走,一路推着她进了门,然后手从身后拿出来,一束红玫瑰出现在羊洋眼前,他语带歉意地道:“羊羊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羊洋不肯接,冷着脸,依然生着气:“知道错了,就不要再来找我啊?”

“我——我才从外地回来,对不起,你要是肯原谅我,又肯听我解释的话,就伸手来了这束花,行吗?”

“不收,不听,不想看见你。”羊洋一边答,一边用力将他向外推,嘴上说道:“我有了新男朋友了,比你好一千倍,炮友就有点儿炮友的自觉吧,以后再也别来找我了!”

红玫瑰掉在地上,她的手被他抓住,抓得太紧,让她再也推不动他,羊洋心中一惊,抬起头看着他,见他好看的眼睛盯着自己,棱角分明的嘴唇生着气,对她说道:“你不要这么冲动,至少听我解释啊?”

“解释什么啊,我讨厌你,最讨厌你了,你以为我会原谅你提上裤子就走人,二十多天不打电话不发短信,你就太小瞧人了,我以后宁可跟头猪来个一夜情,都再也不会跟你!”

这话说出口,他握着她的手劲松了,后来干脆放开了,他看着羊洋,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游刃有余的他,显然并不习惯这样的情景,刚刚还满是微笑的脸上笑容散去,神情颇有些失态,而他骄傲的本性显然不习惯这样失态的自己,为了掩盖过去,他先是一言不发,隔了一会儿解释说:“我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过你现在的样子,我觉得我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你是说我不值得你费力解释吗?”

他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摇头否定,想了一下他才道:“因为一些错误的印象,我——我本来以为以你的性格,我们俩在一起会非常开心,但显然我考虑的还是欠周道,而且很多重要事情的顺序也弄反了,我很抱歉这段时间惹得你不开心,对不起,你休息吧,我走了。”

说了这样伤人的话,他转过身,就想离开,羊洋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在他身后捡起玫瑰花束,追上去递给他道:“拿走。”

他回过头,看见她递过来的花束,伸手接了过来,然后看也没看,顺手插进走廊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羊洋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愣了好半天,连听见了自己和国正则争辩的声音,而开门窥探的隔壁人家的窃窃私语声她都没在意,也浑然不觉自己身上仅仅裹着浴巾,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眼睛盯着垃圾桶里受辱的玫瑰花,久久移不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有个群,里面人不多,只有几位晋江的读者,愿意加的就瞄准这个群号147984755申请吧,喜欢潜水就潜水,喜欢八卦就八卦,随意。

第十八章 画图

他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腿为什么会颤抖?沿着颈后肌肤向下滑动的应该是刚刚洗过头发上的水湿吧?我不会流汗的,这样寒冷的夜晚,连心都冷得颤抖,汗从哪儿出呢?

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啊…

这个念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以至于她整个人都处在真空状态,手向前伸出,抚摸着垃圾桶上探出的玫瑰花瓣,细腻的触感柔软了她气苦的心,不想他走,不想他走,就是不想他走!可是我——我只是发了点脾气,还是因为他提上裤子就二十多天没消息,难道这样我都不该发脾气吗?他——就一走了之了,头也不回,根本一点儿机会都不给自己,这漂亮的男人是被女人宠坏了,他不必忍受女人的坏脾气,不需要包容任何人的任性,就可以轻易找到替代的女人…

他并不喜欢我,或许他也并不喜欢别的什么女人,我跟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其她女人一样,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对象罢了——

可是即使这样,我也并不想他消失——

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就是玩得起,就按照规则玩吧?不然就会被彻底踢出局,想玩也没有机会了——

这就是事实的残酷,道理不必人说,自己心知肚明——

明明不该做,明明是错的,还要去犯错,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我在害怕什么?

我在担心什么?

是什么让我裹足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