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并没有握上来,反而嫌弃地看了一眼,凉凉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这饭可能是吃不下去了。南望控制住了自己怼回去的情绪,也尽力不去琢磨程奕言是怎么活到这么大没被打死的,本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心态收回手,“真巧啊。”

但程奕言没有接她的话,忽然之间想到什么似的扭头去看易铭,有点审问的架势,“易铭哥,那和我哥单独吃饭的人怎么是你啊?”

易铭没理他,越过程奕言直接对坐在对面的南望说道:“你别介意,他从小就这么讨人嫌。”

“你们要是有点脑子,就听我一句劝,趁着现在赶紧走,要不等会儿走不了了,可别…OK走不了了。”程奕言这话说到一半就拐弯了,目光越过南望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刚刚还苦口婆心地劝她们好自为之,这会儿直接抬起了胳膊摆了摆手,抬高声音喊了一声,“哥!”

南望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跟着心脏停跳了那么一拍,顺着程奕言的目光转过身去,正看到那道衬衫西裤、松垮垮系着一条领带往里走的人影。

男人可能是下了班直接过来的,眉宇间带着一点疲惫,绕过门口的中式镂空屏风时抬手按了按眉心,听到程奕言叫他抬起了眼睛,黑眸却在看到南望转过来的脸时骤然变得温柔起来,原本微蹙的眉毛也舒展开来,整个人的气场都发生了变化。

南望有点尴尬地朝他笑了笑。

与此同时,易铭推了推坐在身旁还举着手的程奕言,以过来人的口气提醒道:“得了,把手放下吧,你哥看见南望就看不见别人了,举着也是白举。不是不相信么,你看看就知道她多了不得了。”

程奕言皱了一下眉,讪讪地放下了手臂,嫌弃地挪开一点,果然看见程修谨一路旁若无人地走过来,刚到南望身旁就站住了,姿态十分优雅地靠在南望身后的软包沙发椅背上,微微低下了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骤然靠近的清冽气息叫南望在这一瞬间就想起了昨天晚上沙发上那个漫长而缠绵的吻,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忽然就烧了起来。从昨天告别到今天她还没见过程修谨,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竟然有些后知后觉的…害羞…

男人很敏感地发现了她往日白净的脸上忽然之间泛起了淡淡的粉色,没想到是自己的接近导致,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触感有些不正常的热,顿时敛起了眉毛,“你怎么了?”

明明是和自家哥哥约好了时间吃饭却坐在对面全程被无视,程奕言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捂上自己的脸。刚刚他还理直气壮地断言说他哥看不上这女人,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迅猛,他哥现在这个眼神,啧。

“你干什么呢这是?”易铭明知故问,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昭然若揭。

程奕言幽幽地回答道:“没眼看。”

那边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还在她的脸颊上流连,南望被他盯得脸上越来越烧,下意识地退后一点躲开了他的大手,抿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摇了摇头,“没,没事。易铭今天去E.T找我有点事情,没想到这么巧碰见你们。”

程修谨似乎是这时候才看到坐在她对面的人是刚刚先他一步到达餐厅的自家弟弟,见对方一言难尽地用一只手挡住了脸,微蹙的眉头拧的更厉害了,“他没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吧?”

嗯,不着边际的话是没说一句,但给人心里添堵的话是没少说。南望看了一眼见到自家哥哥忽然之间秒怂的程奕言,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

“你弟弟…言辞很犀利。”南望没好意思说毒舌,搜刮了自己的词库才勉强找到这么一个形容词,也算是给程修谨留了面子。

不过程修谨自然是知道自家弟弟平日里什么样的,听她艰难地吐出这么一个描述,就知道南望肯定在程奕言身上碰了钉子吃了苦头,笑得有点无奈,“奕言年纪小,被家里的长辈宠坏了,他说什么你别放在心上,等我回去教育一下他,下次他就不敢了。”

这话其实说得文质彬彬,但南望脑子里一下子就响起了之前易铭威胁程奕言的话——“小心你哥晚上回家弄死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南望忽然觉得这句话可能并不是在夸张。

作者有话要说:程奕言:“现在打妖妖零和妖耳零还有救吗?”

易铭:“你猜。”

36、Chapter36

本来易铭和南望的对话正好步入了僵持不下的死胡同, 被程奕言上来这么一闹,再聊下去也没什么可能了, 再加上程修谨突然出现,四个人面面相觑地坐了一会儿,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程修谨对周围人的情绪是不甚在意的, 唯一在意的南望看他长腿长脚地站在旁边,自动自觉地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了一个坐席, 便顺势坐了下来。

“今天很累?”南望看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容色倦怠,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叫他劳心费神了, 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程修谨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但程修谨似乎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只是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 黑眸朝她望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转开了视线,看了看坐在对面一会儿看看他们一会儿看看程奕言就等着在一边拣笑话的易铭, 微微蹙起了眉毛,“你找她有什么事?”

易铭还没说话,坐在他身旁的程奕言先嫌弃地看了南望一眼。刚才他就提醒了叫他们识相赶紧离开, 好不容易能求得自家哥哥和自己一起吃顿饭, 全被她们俩搅和了, 现在好了, 问这问题答不上来了吧?早知此时,当初就别背着他哥私下见面啊!

但程修谨问完之后并没有等到易铭回答,就补了一句继续问了下去:“该问的都问完了?”

易铭点点头。

男人像是得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 抬手扫了一眼腕上的表,只是稍作略微的思考,敛了神色站起身来,朝身边人伸出了手,“跟我走。”

南望差点被程奕言那嫌弃的眼神又惹火,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冷静,抬眼见刚刚坐下的程修谨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又站了起来,看了看他朝自己伸出来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又看了看他平静但执拗的黑眸,咽下半口茶水,有点懵,“去哪?”

程修谨没说话,只是伸出来的手没有放下。

程奕言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只莹白修长的大手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哥”。

最终南望败下阵来,手刚搭上那人温暖的掌心,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起来,只来得及扭头跟易铭道了声别,就被程修谨一路拉出了餐厅。

程奕言这会儿眼睛都快要掉出来了,黏在南望身上直到两个人拐到屏风另一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甚是惊讶与不甘,大声喊道:“哥!你上哪去,不是说好了今天陪我吃饭的吗!”

一边说着,炸了毛的少年人一边跳起来就要追上去,只是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先被易铭给摁了下来。

“你干嘛拦着我,那女人把我哥拐走了!”程奕言愤愤地拨开易铭阻挡的手。

回答他的是易铭玩世不恭地标志性笑容,“认清现实吧少年,那是你哥把你嫂子拐走了。”

南望被程修谨一路拉着出了餐厅,塞进停在门口的那辆银色魅影的后座里,等他绕过车子也坐了进来,才看清前面驾驶座上原来坐了一个人,见程修谨也上了车,便发动了车子。

程修谨上了车便报了一个地名,南望听出是一家餐厅的名字,顿时更加不解了,“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吃饭。”男人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忽然抬手朝南望这边倾身过来。

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南望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无奈车内空间有限,后背直顶到真皮的座椅后背便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修谨微蹙着眉越靠越近,心里的鼓点也跟着越敲越快。终于,程修谨那只探过来的长臂越过了她的身前,从她身侧摸出了一条安全带。

男人近在咫尺温热气息扑在她微凉的锁骨上,那人的声音坦然自若,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邪念,“系好安全带。”

南望:“我们刚刚不就是从餐厅出来的?”

她还和易铭点了一大桌子的菜呢。

“咔哒”一声,程修谨已经将她的安全带系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地坐回去,朝她绽开一个清淡的微笑,“那家不好吃,我带你去别家。”

没记错的话,刚才程奕言可是说了,那是他们自己家的餐厅。

“可你不是陪程奕言一起来吃饭的吗?”南望虽然不爽那个莫名其妙满脸嫌弃的小孩,可她被程修谨拽出来前回头看的那一瞬间,可是看见了程奕言脸上那被自家哥哥抛弃的受伤和不甘心。那小孩八成是个百分百的哥控,眼看着都要把她讨厌到地底下了,这会儿程修谨和她一起走了,今天晚上说不定要画个圈圈诅咒她呢。

程修谨对此并不关心,只说了一句“不用管他”,就没打算再理会程奕言的事情了。

“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

程修谨的回答简洁而扎心,“碍事。”

南望本来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程修谨给噎了回去,想了想又笑了,“你弟弟多大了,和你感情很好嘛。”阿-七-整-理

“他明年中考。奕言从小就被送到国外,身边只有一个管家跟着,今年才回来,难免和我亲/热些。”说起他这个弟弟,纵使并不常喜怒形于色的程修谨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程奕言不像他,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自小一个人在国外长大,身边的管家也不好管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性子就长歪了,等到程家人发觉出已经晚了,只好将他强制性地接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管教过来。倒是现在程家上下都被他闹得天翻地覆,人人因为他头疼。

前面开车的司机从两个人上车开始,就一直心无旁骛的开车,直到听见程修谨说出这番话来,忽然抬眼从后视镜看了南望一眼。他从程修谨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是他的司机了,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地走过来,还从来没见程修谨对哪个姑娘态度这么温和,说得又是程家的私事。这可是连程家的世交千金余大小姐都从来也没有过的待遇。

南望听着,多多少少算是能理解程家这种家庭怎么会出了程奕言这种说话不招人待见的毒舌熊孩子了。怕是程奕言从小就一个人在外,得到的亲情和家人的关注都太少,久而久之才养成现在的孤僻个□□。不过南望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和回答相比,这段话都更像是一个解释,就好像…怕她吃醋一样。

人家兄弟之间的事,她吃哪门子醋去?

车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M市一家有名的西餐厅,距离江畔公寓也不远。如果不是和隋安若在一起,南望是很少吃西餐的,心里总觉得又贵又麻烦,不过她一向对食物没什么挑剔,按照南望母亲的说话是只要给一口吃的就能活,因此也没有什么意见。更何况是和程修谨出来吃饭,她目前还处在被美色所惑的阶段,如此秀色可餐的人作陪,也是人生一大快活事了。

两个人进了餐厅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很快就有服务生拿着小本本上前点单了。南望对于吃什么没有太多要求,都推给了程修谨,但听完他报的菜名,扭头跟服务生说了一句“麻烦帮我上一双筷子”,话刚说完,明显地看到服务生默默瞟了她一眼。

南望也没当一回事,扭头又问程修谨还需要点什么,后者几乎没有迟疑,补了一句“我也要一副筷子”,就叫服务生下去了。

她不惯用刀叉,除非正式场合,平时都是一副筷子行走天下。本来南望还想着这也马马虎虎算是程修谨和她的第一次约会,自己本应该规规矩矩克制一点,但又想到谁知道吃了这顿还有没有下顿了,就索性放飞了自我。只是没想到程修谨会补上那么一句。

南望听出来程修谨是看见了那服务生的眼神才跟着要了筷子,目的是维护她的自尊心,却不知道她的心皮糙肉厚,早就刀枪不入了。不过他能心细如发到这地步,这份体贴入微是实实在在地落在南望的眼睛里,记在南望的心坎上了。

像程修谨这样完全契合她心里对恋人的所有条条框框的人,她却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叫南望反而产生了一种不确定感,就好像不能相信上天会突然之间对她如此不薄,担心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再次失去。是以南望是存了及时行乐莫问前程的心思,只想着能过一天是一天,至于到底能和程修谨走到哪一步,已然全部交给了捉摸不定的命运。

毕竟人这一辈子其实很短,晃一晃神,几十年也就如同过眼云烟。

途中程修谨接了一个电话,看起来相当重要,南望“批准”了他出去接电话,自己继续和眼前的意大利面奋斗。毕竟是下了班就出来了,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再加上这家餐厅名不虚传,还真有几分本事,大大地刺激了南望的食欲,一时之间也就和意面难舍难分了。

正专心致志地奋斗着,餐厅里忽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喧闹,好像是两位顾客订的位子重合了,正把其中一位调到她隔壁桌来。南望抱着吃瓜群众的心态抬头来朝旁边桌看了一眼,立马就愣住了。

被服务生一路赔礼道歉引到隔壁桌的客人看见她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接着扭头便对服务生说道:“给我换个位子”。

37、Chapter37

本来就是千赔礼万道歉说尽了好话的, 好不容易协调好了,这会儿怎么突然之间又变卦了。服务生听到这心也是很累, 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举着筷子的南望,心道怎么又是她,赶忙满脸赔笑地对那位顾客说道:“要不您这边请, 这边位置虽然有点偏,但更安静一点。”

说着, 服务生伸手遥遥指了指远处。

那顾客瞟了一眼,有点不耐烦地答应下来, 也没再看南望,就背着小挎包踩着高跟鞋笃笃地走过去坐下了。

从南望的角度看, 勉强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 但对方过很快就发现了南望的目光,哼了一声挪了挪桌上的装饰物,整个将南望的视线完全挡住了。

这个举动倒是叫南望挺意外的, 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今天下班前迎面碰见过、脸色不大好看的江夏。

本来临时起意来的餐厅都能碰见她也算个缘分,虽然两个人关系未见得多好, 但既然已经面对面碰见了, 好歹也得寒暄一下打声招呼, 毕竟江夏最擅长做这种表面功夫。但谁知道今天江夏明明看见了南望, 两个人也对上了视线,对方还能一句话不说直接叫服务生调换座位。这不大像江夏平时能做出来的事。

参照刚刚因为一个座位对服务生得理不饶人,南望估计她今天八成是心情极差, 已经差到无暇维护自己善解人意、心地善良的形象了。

不过这件事也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既然对方都没有心思和她假惺惺地寒暄,南望也就没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和盘子里的意面奋斗,已经差不多快见了底,南望想着自己没等程修谨全都吃完了是不是不太好,便看见程修谨已经打完了电话,穿过长长地过道回来了。

男人在车子上的时候已经将胸前松垮垮的领带扯了下来,这时只单穿着一件衬衫,领口处解开两粒扣子隐隐露出锁骨,漆黑的长裤和漆黑如墨的发色交相呼应,吸引了一路上不少女性的目光。但那人一路穿行而过,仿佛并没有看到这些跟随的视线,如深渊般一眼望不到底的黑眸里似乎只能看得见南望。

被这样沉甸甸的目光注视着,好像一种甜蜜的负担。

南望吃完了盘子里的最后一根意面,放下筷子朝他笑了笑,“抱歉,我太饿了。”

程修谨并未把南望趁他不在的时候光盘看作是不礼貌的事情,实际上他只在意南望有没有吃饱会不会胃痛,至于其他方面都并不是那么重要。见南望放下了筷子,抬手看了一眼表,便提议道:“回去?”

“你还没有吃完。”南望指了指程修谨面前的盘子,有几样程修谨是一口都没有动过的,菜是他点的,应该不存在不合适口味的问题,那就很显然是他没有吃完了,“什么事情这么要紧?”

程修谨莞尔,“那你就等等我。”

作为成悦集团未来的继承人,要紧的事情时时刻刻都有,可像现在这种南望支着下巴一瞬不瞬盯着他吃饭的时刻,却是千载难逢的。程修谨很清楚甚么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两个人吃完饭相携离开的时候,正好经过江夏换去的那一桌。不过由于对方一开始的态度就不怎么样,南望没往心里去,就当没这么个人,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和江夏一起吃饭的人是谁。不过两个人经过的时候,托程修谨的福,对方很显然率先注意到了她,声音挺高地喊了一声南望的名字。

原来是她在E.T的另外一个同事,虽然不是一个项目,但在同一层楼,之前在卫生间和电梯里都见过,也算混得脸熟。

南望被她叫了一声有点惊讶,没想到只是眼熟但没什么交集的同事会和自己打招呼,脚步顿了一下,朝她笑了笑,“嗨。”

“真巧啊,你这是…?”对方也笑了,眼神在静立在南望身旁的程修谨身上转了一圈,欲言又止。

看来果然是刚刚被程修谨吸引住了目光才顺便看到她的。不过毕竟那人现在是她的正牌男友,并没什么好局促的,也落落大方地做了回应,“没想到出来吃饭能碰到你们。这是我男朋友,这是我的两个同事。”

程修谨本来只是因为南望被人叫住了才堪堪停下了脚步,心思没费在这两个坐着的女人身上一分一毫,眼睛一直看着停下来同她们寒暄的南望身上,显然并不在状态,这会儿忽然被介绍给了南望的同事,才将视线稍稍移开,漫不经心地扫过这位同事的脸,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程修谨,还请以后多多关照我们南南。”

那同事几乎是在南望介绍说“男朋友”的时候就愣住了,等到程修谨转过来脸朝她笑的时候,手上的刀子竟然没拿住,哐啷一声掉在了白色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奥哟了不得,怪不得一直听江夏说她们项目来了一个有后台的新人,看这个男人不但长得帅还一身的大牌,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呢。这个南望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南望被她这个强烈的反响吓了一跳,扬了扬眉毛还没说话,身旁先响起了一声很轻但足以叫她听到的“哼”,随即扭头朝对方看去。

出声的是坐在那同事对面、南望身旁的江夏。

如果是稍微细心一点的人就可以看出,从南望刚刚被叫住开始,就一直心无旁骛地和同事说话,别说和江夏打招呼,就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会儿江夏出了动静,南望才勉为其难地侧身看了她一眼,但也说话。

同事这时候才发觉出江夏和南望两个人虽然是同一个项目同一个办公区里的,按理说应该非常熟络,但彼此都没有说过话,都是单方面在和她沟通,再联想到江夏之前和她说过的那个新人的种种不好,用脚趾头也猜到了两个人的关系并不好,顿时有些后悔自己鲁莽地叫了南望。

程修谨也听到了那一声夹杂着轻蔑气息的哼声,甚至比南望更快地扭过头去看她,很快就想起来,这个人是上次他去E.T谈合作的时候临时将工作推给还在生病的南望身上的那个人,眼神当即变得寒冷起来,心里也将这人对南望的态度默默记了一笔。

江夏见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看向了自己,心知自己做了不理智的事,现在的情形并不适合和南望当面顶起来,但一想到上次谈合作的时候两个人出去再回来后程修谨忽然之间态度大变地全盘否定了她的方案,导致她现在还在未上次的事情擦屁股,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更好的机会从眼前流失掉,就觉得心里不忿。

以她的思维方式去想,那必定是南望和程修谨沆瀣一气,故意在方案上整她的。

南望没她想的那么多,但也知道从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今天本来就已经很累了,她明天还要早点去公司把今天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没什么精力同她纠缠,见江夏这个态度,便先打住了,转回头朝那同事又看了一眼,说道:“我们还要去看电影,就不多说了,先走了。”

那同事本来就因为刚刚图一时好奇叫住南望结果导致现在这个冷场的局面而后悔,听南望无心恋战,自然是一万个乐意,连忙点点头,“既然赶时间,那你们快去吧,回头见!”

南望笑笑说了声再见,回手去找程修谨的胳膊。她虽然和程修谨就算是在一起了,可两个人实际上除了那天晚上那个激烈的长吻以外还没有过什么亲密的动作,这其中有一方面是南望单方面提醒自己美色误国不要被他迷去了魂,一方面是程修谨有时候太过于温文尔雅,也不是一个非常主动搂搂抱抱的人。

可这个时候南望被她那声哼搞得心情不顺,就好像程修谨和她不是什么正经的男女朋友,反而是她攀了高枝傍了金主一样。说是宣誓主权也好,说是想要故意秀恩爱也罢,此时此刻南望就是觉得需要程修谨的一条胳膊来挽一挽,只留下一个相携离去的背影。

但手还没有找到程修谨的胳膊,先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了,那只手的手指修长,甚至毫不费力地就将她小小的拳头完全包在了手心里。一股暖流顺着那只被牵住的手一路流淌抵达心底,轻而易举地将她心里那点烦躁化解殆尽,带来一阵麻酥酥的幻觉,就好像有什么在那一瞬间包裹住了心脏。

从前南望没想过,原来是那个人的话,就连牵一牵手都是如此惊心动魄。

南望偏过头去看牵住她手的程修谨,只见他好像完全看透了她的心思一样,抬起手臂将那只牵住的玉手凑到面前,慢慢低下头吻了吻手背,语气有点幽怨,“好了,不是早说好了今天不忙工作分一点时间陪我看电影么,我等了那么久,再等下去电影就下线了。”

这完全就是撒娇的口气了,南望一时间甚至忘掉了什么看电影都是她刚胡诌的借口,还以为自己真的是个负心汉,欠程修谨这小媳妇一场电影欠了好久呢,朝他点了点头,就被他一路牵着出了餐厅,将什么江夏江冬的完全抛在了脑后。

直到坐上车子,程修谨松开她的手去系安全带,南望才恢复了清醒,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程修谨,我什么时候让你等了?”

男人倾身过来系安全带的手微微一顿,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境里没有缓过神来,声音很轻,轻到南望甚至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程修谨说,你根本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晚19:19:19有二更哦~

38、Chapter38

“你刚刚说什么?”南望凑近他, 还以为自己漏听了什么。虽然两个人的相识不算愉快,但想来想去南望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叫程修谨等过。当然, 那次约在餐厅见面,结果她隔着一条马路和一道玻璃被叫回公司是算他等了她一次。

莫非他还对那次她被迫放他鸽子耿耿于怀?

程修谨原本就离她非常近,这会儿南望为了要听清楚程修谨到底说了什么主动靠上去, 两个人就更近了。呼吸的热气猝不及防地扑在那人的耳侧,程修谨很明显地全身一僵, 继而慢慢朝她转过了头,幽深的眸子对上那双因为动机简单而显得澄澈非常的眼睛, 垂下眼帘。

南望本来就是凑过去问一问,并没有想太多, 但程修谨转过头的那一瞬间, 眸子里藏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将她的心智全都吸了进去。她不敢说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掺杂一丝一毫的□□, 因为后者眼睫再次抬起来的那一瞬间,温软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

男人的这一个吻很克制,并不像之前南望公寓里那么霸道缠绵, 只是蜻蜓点水般触碰了她微凉的双唇, 没有深入, 也没有试图用蛮力撬开她的牙关——实际上如果他那么做了, 就会发现南望毫无防备,根本无需费力就可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可南望在他凑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懵了,感官像是全部失去了作用, 只能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清冽好闻的气息,也没想到要躲开,随着程修谨突如其来的亲吻僵直着脊背靠在身后的靠背上,在意识到车里不仅仅有他们两个人还有前排的司机在之后,脸颊火速烧了起来。

她刚刚才想程修谨这个人温文尔雅地过了头,他就…

这个人果然是有读心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的吧?

简单纯粹的亲吻持续片刻,男人终于慢慢退开,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睛还是瞪得大大的,就好像完全在状况以外,一点都不专心。程修谨忽然之间有点恨,恨她这种无辜又震惊的眼神,恨她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也恨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的软弱。

在南望的面前,他一直是软弱的。

南望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抬手触上自己原本微凉但似乎染上了他的体温的双唇,又愣了几秒,才尴尬地咳嗽了一下,尽力忽略持续发烧的脸,拍了拍脑门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个,车里有点热。”

一定是车里太热了,不然她怎么会连手心都出了汗。明明是这么小儿科的亲密,又不是什么…不不不,没有什么又不是。

程修谨似乎这时候才发现她微醺的脸颊,忽然朗声笑了,侧过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专心开车的司机,退回去坐好系上了安全带,整理了一下衣领,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良叔跟了我很多年,是非常专业的司机。”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良叔是非礼勿视完全不会将他们亲亲抱抱的行为说出去的了。南望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一点安慰的作用没起到,脸颊反而更烧了,“你不要老是这样…”

说到这,南望又顿住了。程修谨这个人实在太绅士太文雅太听话了,她今天要是说了不喜欢被他吻,这家伙很可能真的就不会再吻她了,但本质上来说南望还是个色/女,当然也不希望他真的全面禁欲…真是又矛盾又不好意思。

她是怎么把自己逼到这个左右都不是的境地的…

果然,南望刚说到一半,程修谨就敛起了眉,神色也变得有些严肃,正做洗耳恭听状。可没想到南望没说完就停住了,脸上的神色也又为难又纠结,心中的不安越发地扩大起来,“你怎么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何况是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南望根本不知道他对她迷恋到什么程度,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曾因为她不眠,也不知道她一个稍稍的靠近会让他产生什么样的反应。程修谨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以至于她并不会因为他心里的那些疯狂念头而被吓到,但凡事都没有个标准线,程修谨不知道在她心里的那条底线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会接受他到哪个程度。

难道仅仅是一个浅吻,对她来说已经过线了?

南望被他这个沉甸甸的眼神看得心里越发愧疚和纠结,但“没什么,往后你随便亲”这种话是打死都不可能说出口的,是以她只好摇摇头随便岔开了话头,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我本来要警告你不要老是这样散发魅力,但后来想了想不打算说了,因为我怕你骄傲。”

这是在胡言乱语什么呢。程修谨被她这么一句别别扭扭的表扬逗笑了。不过因为这句话,那颗想不安的心也算放了下来,可心底的那份柔软却仍旧无法平息,不敢再做什么越矩的行为,只好将她放在胸前的手捉在手心里,指肚划过她圆润的指甲,划出浅浅的一道印子,也在心里留下一道痕迹。